逃爱————梵音·拿勒卅斯

楔子

我是个爱也不会说出口的人
我是个痛也绝不会倒下的人
放下的稍纵即逝
即便回头追寻
却也是永无止尽的黑暗

<一>现在

2007年
夏天的气息比往年都还要来的早，四月天的，学校已经宣布换成夏季制服。在私立海星华侨中学的校园里，到处都看得到年轻学子穿著短袖还一边喊热的景象。
中午的蝉声似乎特别的嚣张，唧唧唧唧的，让躲在树荫下午觉的李思云实在是无法再睡下去。他睁开眼睛，看著身边睡到天翻地覆的容四紧挨著他，还留口水。
他看著容四静静的睡颜，虽说两人因为床伴的关系这样的情景是很常见，却还是觉得满足。
李思云觉得这样的时光，若能成为永远，那便是幸福。
又过了半个小时，容四颤了颤睫毛，睁开迷蒙的眼睛，直觉冲著李思云笑了笑。
"怎麽醒了?"容四问。
"蝉太吵。"李思云答。
"恩?是喔?"容四笑了笑，自己是没什麽感觉。
"睡饱了麽?再睡一下?"
"恩........"容四揉了揉眼睛，一个劲的往他身边挪，也不嫌热。
"再睡一会儿，学生会等一下三点要集合。"李思云搂著他的肩膀，让他可以舒服一些。
"好。"容四又闭上眼睛，向来睡得多的他昨夜被李思云索求到了半夜，才睡不到三小时又被挖起来，下午的课索性也不上了，先睡饱了再说。
响起的钟声像是超音波一般，进了两人的耳里却没有什麽什麽作用，只有一般的学生匆匆忙忙的进了教室。
"思云，昨天你妈打电话来，说你那个小弟，叫念青的吧?明天要搬到我们这间来住。"容四在闭上眼睛後突然想起，嘟哝著说，怕自己睡一睡又忘了。
"我知道。"
李思云轻声回答，要不昨夜也不会这样折腾容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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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四阿，你看起来一付没睡饱的样子，是不是纵欲过度阿?"海星中学高中部的学生会长傅及砚一脸坏笑的调侃跟在李思云身边的容四说。
"傅及砚，你没说话惹得祸一定会少很多。"李思云冷脸道，傅及砚却像是没事人一般，学生会里谁不知道李思云就这一张扑克脸。
"四哥，要不你先去睡吧?等会开完会也有纪录，不用担心。"会计容六，是容四的堂弟，也知道李思云和容四的关系，但是他倒没傅及砚那付爱笑话别人的个性，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堂哥是真的关心。会令他这麽挂心容四的还有一个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原因，那便是容四患有气喘，其实并不是太严重，自容四升上高中以来还没有发作过，但怕他过度劳累会让这隐疾复发。
"不用了，我刚刚已经睡了一下，只是气色差了点，精神可好的。"容四断然拒绝。
一行人说说笑笑之间也到了会议室，里面国中部的学生会成员都已经坐定，傅及砚收起笑容，一股威严的气势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好似方才说笑的是别人。
"今天要讨论的是学校六十周年的校庆事宜，请学弟妹上台来报告一下国中部讨论出来的节目........."

ㄧ场会议开下来，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李思云和容四说笑著回到宿舍，便看见寝室门口挤了一堆人。
"念青阿，你要不要来跟我住阿?我这里只有一个人耶~"
"念青阿，你棉被够不够?要不要我在多拿几给条你?"
ㄧ群人叽叽喳喳，全是爲了李思云的小弟周念青。
"喂喂，你们这群人!全部给我回房里去，别在这里挤人!"李思云因为挤不进自己的房间而怒吼，容四则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等著李思云开路。
"哎哟!思云，你怎麽可以这样呢?要是念青住你这里，那全宿舍的美男子都住你这间了耶!"
"少罗唆，你们还是不是男人阿?别跟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
"啧啧!你就不怕你和容四亲热时被打断吗?"
劈哩啪拉的七嘴八舌把李思云给赌得无法回话，他索性就将众人往外推，"碰"的一声把门给关了起来，众人闹够了也就不再打扰了，只是有些眼红的人离去前还对也一同被关在门外的容四说："看来你家的思云要移情别恋罗!"容四听了只是笑笑，他们，向来都不是情人，不过是朋友兼床伴罢了.....

"容四，还不快进来?"李思云等外面的嘈杂都离了去，便打开门对还在房门外发呆的容四怒声说。容四吐了吐舌头，向来不喜热闹的李思云这下也被惹恼了。他一进门，就看见李思云身後站著一个娇小的男孩子，五官清秀，肤色白皙，怪不得别人都说全宿舍的美男子都聚在他们这房里了。
"你好，我是容四。"容四温和的对他笑了笑。
"哼!"念青不怎的领情，哼哼，他跟哥哥的"奸情"他都听说了，哼哼，长得也不怎样嘛....
"念青，有礼貌一点!"
"哼，我才不要。"念青拉著他哥哥的袖子撒娇，可惜李思云不吃他这套。
"不要就出去，没人叫你住我们这房。"
"呜......凶我...."念青委屈的瘪瘪嘴，不满的瞪了一眼容四，心不甘情不愿道："我叫作周念青，哼，别想跟我抢哥哥...."容四听了反到失笑，这孩子还真是黏他哥，怪不得李思云要头疼了。
"晚上你睡这边，别来跟我挤一床，听见没有?"李思云随後指著寝室里右边的上铺说，念青又问："哥哥，你和容四是怎样睡的?我只有看到这一床有棉被阿?"念青指著左边下铺说。
"我跟容四一直都是睡同一床，干麻没事铺两床棉被?"李思云理所当然的答应道，脸不红气不喘的。
"就说你偏心。"念青哀怨道，想也知道他们睡同一床要干麻...

"在念青面前这样明目张胆没关系吗?"夜里容四对著睡在身边的人说。
"你别担心，我们全家都知道我是同性恋...."李思云轻笑，温热的气息呵在容四的耳边，惹得他一阵酥麻。
"他会看到......."容四推拒著。
"自作孽，谁理他?"李思云对於容四的拒绝有些不满，还是强硬的将唇印在他颈子上，惹来容四的轻喘。
睡在右边上铺的念青听著两人毫不避讳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爲了哥哥而努力考进这里来了，爲什麽哥还是这样不领情呢?心里对容四的忌妒又更多了几分。
他用棉被蒙住头，不去听两人暧昧的呻吟声，可泪水还是不争气的留下了...
"别这样.....恩哦....."容四已经被脱个精光，全身无力的任凭李思云在他身上一串一串的点燃欲望的火苗，李思云轻笑，容四意乱情迷的模样总是让他觉得可爱，这人，还不知道哪.......全天下只有这一个叫容四的能让他情不自禁。
可惜，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的。
"恩...思云....."
"嘘......不可以太大声喔...."李思云恶劣的说，一手握住容四的欲望，轻柔的套弄起来，容四白了他一眼，拉过一边的棉被，死死的咬住，将呻吟吞下。
在不能以呻吟声稍缓快感以及房里还有第三者的刺激下，容四很快便到达高潮，沾的思云满手都是。
他恨恨的推过李思云急欲扑上来的胸膛，拖过棉被将自己紧紧的裹住，死活就是不肯让李思云做下去。
"容四.....你太过分了..."李思云在他耳边闷声道，只得落寞的走进浴室里自行解决去了。
哼哼，谁叫你这样霸道?容四心里咕哝道，况且他前一晚被折腾了大半夜的身子还累著呢，腰酸腿软的，是非要逼他在床上精尽人亡才甘愿吗?
容四咕哝归咕哝，却也清楚这一阵子思云的心情似乎是不怎样的好，想来念去大概也只有周念青的到来是个原因吧?
他怎麽可能会不知道李思云心里在想什麽?
天知道打从他和李思云在国中时同班他就爱上这人了，好不容易费尽心机才来到现在最接近李思云的位子，虽说这个床伴的名义比不上情人，但好歹，是李思云愿意让人最接近他的底线了。
周念青算个什麽，这实是让他最害怕的答案。
只要能坐稳这个位子，他不强求更多，只要在李思云心中那个情人的位子还是空的，那麽当个床伴也甘愿。
李思云解决生理需求後，回到容四的身边，偷偷拉了棉被的一脚给自己，轻轻拥住容四，便疲惫的说睡下了。
这几日来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也知道容四不是没脾气让他索求，是该适可而止，好好冷静一下别让容四担心。
於是屋里的三人都各怀心思的睡了。

<二>逃亡
容四容四，你若要离开我也不会强留..............
容四容四，你若是丝毫不察我的心意........
容四容四，你要是还留恋我.........
容四容四，怎麽样我都不会将你留下.......

2007年的冬天
容四申请了英国伦敦音乐学院，得到入学资格，离开台湾。
谁也不知道他什麽时候去考的试，他的家人，甚至是容六都不知道，然後他就离开了。
毫无预警，只留下了一支笔。
李思云记得那支笔，那是他与容四第一次交谈发生的事了。

2004年的秋天
容四第一次与李思云交谈的时候，是他升国三入住宿舍的第一天，当时整个寝室满地的行李，埋头整理的容四忽然听到一个"哎哟"，一个抬头，便是眼前飞来一支笔，正中鼻梁!
李思云是一个没注意进门时一个不小心踢到在地上的行李，跌了一个踉跄，手中的东西全飞了前去。吓到他魂都快飞了，就怕容四的眼睛受伤。
"你没事吧?"李思云赶忙前去察看他的伤势，只见容四的鼻梁肿了一个小红包。
"没事，只是打到鼻子。"容四温和的笑了笑。
自此，李思云对温和的容四就很有好感，同班的两人越来越熟悉，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而後，一个午後，他们在音乐教学大楼的楼顶，擦枪走火。
"你跟我，算是什麽关系呢?"容四曾问。
".............我不知道。"李思云淡淡的回。

容四没有再问过李思云两人算是什麽，李思云也不会说，就一直这样到了容四离开，连李思云想去机场追他都不知道该用什麽身分去。
朋友?是朋友就应该祝福。
情人?李思云更是茫然，他和容四，从来就只遵从朋友和床伴的身分。
他只能懦弱的站在暗处看容四离开的背影，如此的坚决，从不回头也不等待，所以自己，在容四心中又算的了什麽?

如果李思云知道当初的一时冲动会造成这一切，那麽他绝对不会以为和容四先发生关系後才异想天开的要表达自己对他的感情。
那一切是多麽的困难。

容四阿容四，你让我多麽想念你。

"哥?"周念青依偎在李思云的身边，两人全身都光裸著，窝在被子里，激情过後，李思云总是冷淡，周念青总是装做自己不会在意。
"怎麽?"
"没.......想问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你先去吧!"
"恩。"周念青起身时，看了李思云一眼，哥哥，你有多久没有笑了呢?

浴室里传出念青洗浴的声响，哗啦哗啦的，令李思云更加烦躁。
抱了念青又怎样?
容四会在意嘛?
也许容四正是这样希望，好离开摆脱自己。
他的理智知道念青是无辜的，只是看到念青那样的眼神，李思云就气，气他为什麽这样有勇气去追求自己？

容四阿容四，你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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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练习室，只有容四一个人架著大提琴，忧伤而缓慢的旋律，在空气中回响，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做的曲子，为李思云而作。

李思云知道自己一声不响的离开，必定气极了。
或者他根本不在意?
因为他有周念青，又怎麽会在乎他一个床伴?
可有可无的床伴。
他苦笑。
没有了自己，想必他们两人都快乐吧!

那一晚，怎麽看，若是自己出现一定都是遭人白眼的角色。
所以他轻轻放下自己一直珍藏的那支笔，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思云阿思云，我想要的，你给不起吧!
我也不再甘愿只当你的床拌和朋友，我想要的，是当你的情人。
而你，把那个我永远也搆不到的位子，给了念青。

"容，停下来。"
来人是容四的指导教授，丁•汤玛森。
容四停下了演奏，喘了口气。
"你这样，永远也无法拉出漂亮的乐音。"
"我知道。"容四苦笑。
"唉!不过你这首曲子真是不错。"汤玛森称赞，拍了拍容四的肩膀。
"还是回去台湾去把事情给了结吧?我给你三个礼拜的假。"
容四看著汤玛森担忧的眼神，默默点了个头。

也好，回去再亲眼瞧瞧，好好痛过一遍，然後抛开这些。

2008年 夏季
容四回到台湾。
据说，李思云申请上一间国外的大学。
据说，六月那时，李思云一毕业就离开台湾。

容四走在昔日的校园里，看著操场上空旷的景色，南风徐徐吹著，好不惬意。
他回忆著李思云在户外篮球场上的身影，或者和傅及砚那群人在搂梯间追逐，在学生会做事的日子，还有好多好多。
原来他没有淡忘，只是逼自己不要去想罢了。
他现在多麽想要，追寻李思云的脚步，就算只是默默看著也好，只是想在见见那个身影。
追了那麽多年，真的，觉得一点都不够。

当容四伫立在宿舍前回忆过去时，有个惊讶的声音自他的背後传来。
"容四?!"
是周念青。
一脸的讶异。
"..........."他不是故意不回应，只是看著眼前的人，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麽。
"哥不是飞去英国找你嘛?你怎麽会在这里?"念青又说。
"什麽?"容四讶异。
"唉阿...就......"周念青看容四一脸茫然样，抓抓头，心道哥哥又错过了。
"哈哈，总之，我没跟他在一起了，我一直都知道他喜欢你拉......只是不甘心......"周念青又说，心虚的闭了嘴。
"你在说什麽?我听不懂。"容四很努力，才能平复心中的波涛汹涌，然後恾茫然地开口问。
"你不懂嘛?"周念青比他更茫然。
容四居然不懂，这实在是让他太讶异了。
原来李思云，一直都隐藏著嘛?
难怪容四要离开。
周念青了然的点点头，冲著容四一笑。

"等你见到哥，你就知道了。"
周念青如是说到。

李思云这一回，必定要追得苦了。
哼哼，就看著吧!
谁叫李思云怎样都不爱他，在一起也心不在焉的。

容四见他低声咕哝著，心中又更加疑惑。
李思云喜欢他?
他莫不是方才耳朵被车子辗过去了吧?
还是周念青在开玩笑?

2008年 夏季
李思云站在英国伦敦音乐学院的门口前踌躇著。

容四会要见他嘛?
见了，又应该说什麽?
转了几转，他又离开了。

明天，再来吧!

"哥，你的心中一直都只有容四不是吗?"
"哥，不要自欺欺人，这样谁都不好受。"
"哥，我和容六学长在一起至少是比较好的，因为他心中有我。"
"哥，请你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要怎样追求呢?
容四，根本不不在乎他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