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个人愣在那里,脸比肖卢还烫。"
"那又怎么样,我做什么了。你们认为合理正当的事是什么,看书背书写作业考试?我就是你们光耀门楣的工具。"
"你这兔崽子......"姑父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姑妈哽咽抓住姑父的手。
"肖卢阿,你要知道父母的良苦用心,我们都是......"
"好了!话还没说完,就被肖卢打断了。"
"我花那么多钱给你读书,你就学会了和父母顶嘴。早知道还不如把你送到我的工厂里让你体验一下什么是艰辛!"
姑父气的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发怒的狮子。
"姑父,先别生气我,来劝劝他。"我说。
"对对,他们兄弟俩个,说话比我们容易,让小竟劝劝他吧。"
说着我妈把我们俩个往肖卢的房间推,我在里面把门反锁。
"你什么打算?"
我坐下来,看着两手合起握拳,放在鼻子底下的肖卢。
他脸上一点愧色都没有,也看不出害怕。唯一能识别出刚才发生了那么激烈的争吵的东西,就是红肿的脸颊。
"什么什么打算。"他说,"我做错了什么。喜欢别人不可以吗?"
"你没错,是这个社会的错。但是你活在这个社会上,就必须按照他的规则来。"
"规则都是大多数人按照他们的想法制定的。如果我这样的人成为大多数,那么他们,他眼睛盯着门板,就是异类。"
" 可是问题是你不是大多数。"
"你们能在一起多久,上了大学还不是各奔东西。就算在一起了,那个男生呢,你替他想过没,你能承受住压力,他呢。你忍心他受罪,忍心这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
"肖竟。"肖卢的预期出奇的平静。"你了解你自己的心吗。你知道你要什么吗?"
"你什么意思。"
"你连挽留安泽的勇气都没有。放弃了,就能心安理得的过你的正常人的日子了?"
"肖卢,你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我的事。"
"我是不了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这么讨厌和别人身体接触的人,为什么要给我送睡衣,为什么和我在浴室里闹,为什么又要我睡你的房间。你还不都是做给他看。你让他误会我是你的男朋友对吧。"
"肖卢,你够了。"
"你说怕别人受伤害。至少我不会自己去伤害我的恋人。你呢,安泽要是死得话就是你亲手杀死的。"
他扭过头去看着窗外。肖卢家住的是小高层,从19楼往下望去房屋都只是盒子的大小。
你看那些人,匆匆忙忙得。反正人生就是这么匆忙,眨个眼睛,一辈子就过去了。这一辈子,就是让你来按规则生活的?如果那样,我到愿意死掉啊做个自由的鬼魂。
"你疯了。你想你爸再冲进来再给你一下吗?"
"无所谓,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我推门出去,看着家长们期盼的眼神。"对不起,"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我不想回家,也不愿意跟着妈妈回去,自己一个人在大街上年晃荡。看见路边一个拉琴的老人,就从口袋掏出一把钱给他。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停顿片刻,连谢谢也没说,继续拉他的琴。好像根本不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样。他和他的琴就是整个世界。
我不知不觉就到来安泽常常喝醉的waiting bar。要一打啤酒,一个人坐在吧台上喝。喝醉了就趴在那里睡觉。我第一次感到原来看似热闹的酒吧,骨子里是个很冷清的地方。大家聚在一起,却各怀心事。烦恼会随着舞步和喧闹的音乐发泄出来,但是终究会回到你的身体。
第 9 章
人声渐渐平息,把酒吧的照耀的光怪陆离的彩灯也被一一熄灭,敞开的玻璃门外透进来早晨清凉的风,拂过我的脸。梦中出现的是被人搂着腰骑在摩托车上兜风的景象。心中带着些微的兴奋和紧张,就像学生时期谎称生病翘课回家,却没有被发现。怡然自得而又有点愧疚的躺在床上补充睡眠。那个人,那些事,好像都离我很远了。
我跌跌爬爬的,居然按时到了杂志社。宿醉让我头痛欲裂。泡了一杯咖啡试图让自己清醒,然后神志不清的着手自己的工作。数不清的消息要整理成稿,专栏的读者来信要挑出重点回复,还要为文章选配插图,协调版面。繁杂的事务摆在眼前,我快要崩溃。
手机又响了。我很不耐烦的去接,电话那头的人是肖卢。
"什么事?"
"你知道了吗?"
"什么知道了。"
"你们杂志社消息这么慢。"
"关你什么事。快说,没事我挂了。"
"你真是......安泽自杀了,你自己看网络新闻吧。"
手机被挂掉,只留下嘟嘟嘟的回音在我耳边徘徊不止。
我头也不回的冲出杂志社,立马招了一辆出租。司机转过脸问我去哪得时候我却愣住了。他在哪里,在家还是医院?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自杀的,服毒,上吊,我还是一无所知。这就是我所认为的关心他的方式吗。他绝望的与世界做最后的告别的时候,我自己却在酒吧里喝的酩酊大醉。真是巨大无比的讽刺。多像一出滑稽戏,而我就是舞台上最为惹人讨厌的主角。在正义和道德的妆容下,自私狭隘,懦弱无能,哈哈,这真是一出可笑的戏。
不得不又回到杂志社。网络上的消息都没有准确的说明安泽的具体位置,也就是说我连看他都变成了幻想。
"这回不会不许登吧。"白啸语故作自语。
大家眼角一瞟,没错,就是安泽自杀的新闻,看样子白啸语是要让他占大版面的。哪里的消息,他在哪,怎么回事?我一连串的问题让刚刚还很得意地白啸语有些茫然。他把同我们合作的一家媒体刚才发来的电子邮件给我看。果然很详细。
"我去实地采访。"我说。然后随手拿过桌子上的包就往外奔。我的大脑已经被清洗一空了。现在唯一还留在大脑中的,就是一幅幅画面。
安泽站在医院门口,穿着一身雪白的病服,苍白的嘴唇咧开成最好看的弧度
"谢谢你的月饼,很久不在这里吃东西了。"
"我是来告别的,我要走了。"
"你说怕别人受伤害。至少我不会自己去伤害我的恋人。你呢,安泽要是心死得话就是你亲手杀死的。"
我想我快要晕厥了。
医院的门口早就被各大媒体围的水泄不通。我装作病人的样子进去,希望能见到他。看见从病房里出来的安泽的经济人。我什么都顾不得了,上前像抓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他。
安泽怎么样了?快说阿。我急迫的询问着,好像在病房里的是另一个自己,是和我命运相连的另一个生命。一个毁灭,另一个也不能独存。
卢腾毅眨了眨眼睛,很疲倦的看了我一眼。
你保证你不是在做新闻。
我保证,你告诉我的一切我都不会向别人提起,更不会写出来。
他在靠墙壁的休息用的塑料椅上坐下,缓缓地说:是割腕,因为没有割到静脉所以流的血不多,所以他又吃了安眠药。
那现在呢,还有生命危险吗?
刚刚洗了胃,没事了。因为情绪激动,打了镇定,所以还在睡。
睡?是啊,安心的睡吧,我真的不想他知道满医院的记者和摄像机正在等着看他脆弱的样子。
"我想看看他,行吗?"
"不行。虽然医院里面没有让记者进来,但是医生护士,就连护工都一样有嘴,谁都可能向外面的记者胡说些什么。胡序也没有来,不是吗。"
"胡序,和你们公司,只是简单的生意关系吗。"我突然问他。
卢腾毅转过脸来望着我,一记不屑的笑容。
"知道了又怎么样,你可以解决那些事情吗?"
对阿,我又算什么呢。一直以来自负的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顾全大局,结果呢,所有人都受到了伤害。原来我只是在自以为是罢了。
"让我见他,什么时候可以了,一定要通知我。拜托你。"
"78床病人醒了。"护士拿着记录的牌子,对着等候在大厅的人喊。卢腾毅答应着,匆匆往病房走。望了一眼傻站在后面的我,轻声说:"你也过来吧。"我高兴得跟上他的脚步,瓷砖地面刚刚拖过,还很滑。我差一点摔倒。
"我现在进去不要紧吗?"
"我可以说你是公司里和我一起看他的人。"
"谢谢。"我感激地说。这一生所说的谢谢中,从没有一次,有这回真挚的。
我想我是那种抓不住东西的人。高中的时候保送的名额明明分到了自己,偏偏在高考前两周被学生会的干部抢走。工作了,学文的我却以一名之差让学理的另一个考生获得了机会,没有考上公务员,大学时代就相恋的女朋友终于在我的不懂浪漫没有生活情趣的人生中消失。但是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也许失去,就是让我了解什么是最重要的。
这一次,我一定要抓住你。
在这间高级病房里,安泽眼神涣散的躺在床上。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我们彼此的呼吸声。洁白的床单被褥,鹅黄色的窗帘透进缕缕柔和的阳光。光线笼罩在安泽的脸上,像是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环。安泽形若无意中受了重创而堕入人间的天使,微微皱着眉,嘴唇紧闭,一脸的忧郁之色。
"安泽。"我说
他听见声音扭过脸来看我。像是很意外似的,眼睛突然瞪大。
我走到他床边,面对着他半蹲下来。
"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你还年轻啊。"
安泽看着我,慢慢平静。眼神从我的身上移走。
沉默许久之后,他才说话。
"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所以就想死。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理由,那个舞台不是你的梦想吗。被爱不是你要的吗。还有......"
没等我说完,安泽就拼命的摇头。我知道他浑身没有力气,但是还是那么执著的摇头,好像即使丧命,也要否定我所说的一切的样子。
"那么",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说,"我,不可以成为你活下去的理由吗。"
我握着他的手,感受到那身体停止了摇动,精辟力尽一般停歇了下来。
我继续说:"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人与人的命运,是环环相扣的链条,拆除一个,整个链条就不复存在。其实我们的命运,根本就不由自己掌控。那根线扣在另一个人的手腕上。"我握紧他的手腕,"你看到我的线了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眼泪,总之安泽的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打转。但是,没有一滴,从眼眶中流出来。
"你就那么自信你也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安泽冷冷的说。
我的手松开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真是错了。我不应该来,不应该一厢情愿的来打扰你的生活。如果你和胡序很幸福的话,我会选择退出。
我闭上眼睛,冲出了病房。
回到家,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清醒点吧,肖竟,做一场梦,现在也该醒了。我拿起电话打给胡序,过了10几秒才有人接,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点沙哑。
"胡序?我是肖竟。"
"嗯。我正要找你。"
"我都知道了,关于他的事。"那个名字我实在不愿再提起。
"还有你不知道的。"我在电话这头也似乎能看见胡序无力勉强的微笑着摇头的样子。"肖竟,出来吧,来我家,有话告诉你。"
静阁花园,这个地方,我上次来是做什么的呢?最近我的大脑很糊涂。该记住记不住,该忘记的却忘不掉。
"你要喝咖啡吗?"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说。
"好,谢谢。"
胡序露出了笑容,和以往我所见的礼貌风度完全不同的笑。很真切,让我觉得舒服。
我拿着调羹搅拌杯子里的奶油,肉桂粉和咖啡。看着褐色的漩涡陷入沉思。
胡序轻启双唇"离开你之后,安泽的状态就不好。不管是在家还是工作,常常走神。我帮他争取了很多上节目的机会,他也不愿意去。所以,他在屏幕上消失了一段时间。"
"嗯,这个我知道。"
"后来公司提议出专辑,安泽像是突然来了精神一样,很拼命的录。有时候为了追求完美的效果,一首歌要唱一百多遍才罢休。那时候我就预感到,这决不是正常现象。现在想来,也许是因为你。"
"我?为什么?"
"你是写乐评和人物的。他知道你会关注那张专辑,会认真地听。只有专辑的效果完美,你才能再次想起他。"
我的身体震动了一下。"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离开我。还让我觉得他对我没有感情。"
胡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呢,你喜欢他,做得每件事都是在告诉他你爱他吗?人啊,有时候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然后呢。"
"然后是我来找你出书的事。你大概不会相信吧,我一直没有碰过他,连那天你来我家也只是安泽在睡午觉。除了......"
"什么?"
"除了和你见面从咖啡店回去之后。你真的把我惹得很生气。"
我忍耐着,上下颚的牙齿狠狠的相咬。
"Remain的老板,也就是我哥哥,他一手策划的所有事件。从我去公司找他看见安泽在和工作人员商量剧本之后,我就告诉他,我喜欢安泽。也许是那次吧。我害了他。"
"你哥哥?"这完全在我的思考范围之外。记忆迅速的搜索,在偏僻的一隅,我终于找到了颁奖典礼上卢腾毅身边那个气质很好的青年才俊。
"他,是你的哥哥?"我不得不再重复这个问题,因为现在的我,已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嗯。我们家家境很好,父母把我们送到国外读书。但是我们实在是太不一样的两兄弟。哥哥按照父母的意思去了英国,我却固执的要去美国。于因为这个原因,除了学费,我一分钱生活费都没拿到。"他自嘲着,好像真回到了留学时代。
"那些日子还是很苦的,尤其对我这样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但也把我从一个一无所知的富家公子锻炼成一个商人。毕业之后,我回国建立了GT。哥哥一开始是要我去remain帮他,不过,我们太不一样,在一起,是做不好任何事情的。"
"他又为什么要为难安泽?"
"他想要我留在remain。哥哥知道我喜欢安泽,但是他很聪明,不会直接威胁我。所以他安排安泽拍裸照,让仓惶失措的安泽逃到我那里。本来,大概是想增进我和安泽的感情,这样我越是放不开他,也就越不得不听哥哥的话。"
"但是没有人预计到你的出现。也许真是命运的捉弄阿。和安泽见过许多次面的我,却抵不上只和他有一面之缘的你。他那么无助的时候,还是打了电话给你。"
"我很嫉妒,真的很嫉妒你。因为在这同时,我发现我真的越来越喜欢安泽了。"
"哥哥发现了这一点,开始故意封杀他。被remain封杀的艺人,是没有电视台敢要他做节目的。你应该知道了吧"。
"所以安泽那段时间完全没有工作,都是因为你哥?"
"是。你们应该还接到了一个mv的拍摄,那也是安排好的。原来是打算以违约的名义去告他,让他不得不留在我身边。这是哥哥的主意。但是我没有同意。"
"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爱是不能强迫的。"
"不过我也耍了一点小手段。比如让他去云南,让他来我家休息,故意告诉他你出书的事是由我来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