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鉴----天音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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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识到的展丞相忍不住暗自琢磨,这么个原本便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倘若是欢爱时不知又会是哪番风情,便感慨难怪王爷如此着迷啊!后又一想,不对,那伏月又该是何模样了?一时间不禁混乱起来。

通常叶阳聆都是侍立于伏月身后,而若是类似现在这般刚刚缠绵后,伏月便怜惜着聆的身子,毫不在意礼数地让其并坐,手揽着聆的腰让他靠于自己的肩上。伏月是一脸自然,叶阳聆若是尚有余力便只是靠着椅背,若实在绵软,也没那力气故作镇定,靠着伏月也就靠着伏月了,反正惊吓到的只有对面的大人们而已,何况时间久了,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这么想着的话,叶阳聆也就不会再耿耿于怀了。
因此,现在那二人就以展青霄怎么看都像是在炫耀他们的恩爱一般的姿势坐于他的面前。

突然有种目光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的感觉,青霄轻咳一声:"王爷......"
刚开口,就见叶阳聆就仿佛哪里不大舒服,蹙眉轻哼一声。伏月便立即扭头,语气却是心不在焉一般淡淡道:"不要强撑,你还是先回房吧。"
展青霄只觉得额间似乎有汗珠子滑落,开始仔细考虑是不是要改日再来。
叶阳聆瞥眼望去,见丞相大人似乎面部在抽搐,不由得面上一红,胳膊肘顶了伏月一下,带着歉意对展青霄笑了笑:"大人此番来访必有要事吧?"
不管是什么大事,伏月从不瞒着叶阳聆,也因此大臣们皆知没什么事是需要叶阳聆回避的。
展青霄犹豫间错过了告辞的时机,心下暗叹一声,只好把视线对着椅子腿,开口道:"这事儿说是因青霄而起也不为过。昨日下午,圣上兴致颇高,便令臣等陪游后花园赏桃花,恰巧太上皇也去了桃园,见臣也在,便关切了臣的新婚生活。正是途中,太上皇便来了兴致,说是何不祭天以祈今年风调雨顺,便欲大开宫宴以邀各位王公大臣......"
青霄顿了顿,有些踌躇:"问题是......"
伏月与叶阳聆便盯着展青霄抬起的脸,等待下文,原本颇觉无趣这会儿也被勾起了些许兴致。
展青霄望向伏月:"问题是,当着圣上及一干大臣的面儿,太上皇指名道姓地要叶阳公子出席。"
"啊?!"叶阳聆闻言怔了一怔,扭头与伏月对望一眼。伏月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眉间却多了几道浅浅的垄纹。
"可能是见着我就想起了当初指婚时的事儿吧?今日早朝,圣上便点了礼部准备祭礼,看这样子,大宴是肯定要办了。"展青霄知道伏月极度厌恶与皇城大院扯上关系,而若真是有圣旨下来,饶是伏月也不得不出席,便有些歉然。
"呵呵。"叶阳聆转眼便了然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这样子,太上皇不好好收拾聆一下是不肯罢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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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年前,展青霄大婚。
说到这事儿还有些渊源。展青霄与民间女子私订终生,而当今太上皇弘正最宠爱的天凤公主却一心欲嫁展青霄,因而欲请弘正指婚。为免弘正干预,叶阳聆便出主意请谦煜劝圣上先行一步下旨赐婚。圣旨是下了,却惹恼了弘正,隔日便亲临丞相府兴师问罪。恰巧当日叶阳聆留宿相府,便自然被弘正抓个正着。所幸当时伏月赶得及时,青霄的婚事才没生变,叶阳聆也被免予治罪,但自那时起,弘正似乎就找到了牵制伏月的法子。
实际上伏月与叶阳聆心中也清楚,以弘正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因此私底下也盘算着接下来会生个什么事端。隔了半年才有动静,也算是有耐心了。

伏月不屑轻嗤:"便是鸿门又如何?去了也好,早去早了。"
现今有了聆在身边,伏月当初的怨念也淡了不少。有些事情一旦看开,执着不执着只不过隔着一层纸,一捅就破。现在再让他进宫他已经没那么排斥,只是觉得麻烦而已。
"王爷!"听闻这话展青霄倒是吃了一惊。以往只要和皇宫沾点关系便面露不悦的伏月当真肯赴宴?
叶阳聆窝进伏月怀中,冲着还有些怔愣的丞相温文一笑:"大人不必介意,若圣上当真下旨要晔王府出席,聆与王爷进宫便是。"
说罢,叶阳聆感到搂住自己腰间的手暗暗使了点力道,心下却有些不大愉快,安稳日子过多了总有人想要折腾一下,这下子又有好戏看了。
不过对于对不起王爷的人,他是不打算客气的!一贯温和的叶阳聆眼中难得出现了一丝狠戾。

 

 

三 · 伏月
伏月的名字并非弘正给取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名字是颛臾与馨宜同取的。

九九重阳之时,你我共攀太阴,在那山顶种一棵长生树。往后待我们有了孩子,每年重阳之时就在那树上刻上个头印记,可好?
靖王平乱大捷,携妻返京时路过太阴,王妃见太阴山高耸入云,十分向往。当时,颛臾便开口允了上述承诺。那时馨宜与颛臾共乘一骑,交颈耳语,浓情蜜意地仿佛空气都能化了。而当年的重阳日,颛臾独立太阴山顶,眺望太虚宫的方向,潸然泪下。
馨宜对此耿耿于怀。

馨宜生子时,逢朔月天,对占筮颇有心得的颛臾卜了一卦,欲知这孩子是不是个好命。一卦下来,却见他命相如蛛网般错综繁杂,伏神临盘,九门顿空,当下大惊!
命脉就如同人体内脉象一般,虽纵横却一脉相承,寻的出个运势。这孩子的命相好坏且先不说,原本就千头万绪的命盘被伏爻临神一挤兑,就好像是整玉盘面从正中被猛一撞击一般,散碎得愈发彻底了,四处是断裂交杂的脉路,完全占不出命运为何。
颛臾犹豫片刻,明知是大忌却又占了一次,命相依旧。
不识吉凶,弗知鬼妖,而这凡人窥探不得的天命却是实实在在,颛臾不由得大叹。遂差人予国师说弘正曰,若取名,便取"伏"字以隐晦潜能,为免过刚刺散命盘而分崩离析。
弘正然。
而那"月"字为馨宜所提,意为朔月日,取"月"以明时日。
实则欲取"赴约"谐音,介怀于重阳之约。

弘正初见伏月是他出生五天之后。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一出生便是一头黑发,不哭不闹,凝脂般白嫩的脸上大大的眼睛明亮有神,桃花瓣般小嘴儿似菱角不笑也翘,长相轮廓极似馨宜。众多婴孩中从未见过这般可人相貌,弘正一见便十分欢喜,此后经常抱于怀中哄他笑。
而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弘正却慢慢发觉这孩子五官轮廓怎么着也找不到他的痕迹,倒是那双因成长而渐渐细了的双眸似乎隐隐带了点颛臾的影子。当初颛臾怀抱婴儿的影像日益清晰,原本心中便有的猜疑渐渐加深。
伏月两岁时,弘正便再也没抱过他。

伏月天赋禀异,过目不忘,三岁时已能脱口成章,太师院的夫子常常赞不绝口。
而弘正却愈发不喜欢伏月,只因他发现伏月渐渐显露的淡漠性子简直与颛臾一模一样。而伏月越长越不知像谁的过于俊秀,仿佛带着妖气的长相,尤其是与他对视时那深不见底的双眼也让他下意识地排斥。
与此相对,颛臾却是毫不掩饰对伏月的疼爱,凡是他手中的珍宝没一样不在伏月身上,千方百计地讨孩子欢心。弘正对伏月的厌恶愈甚。
某日,不知谁先起的头儿,关于伏月名字的缘由在后宫传开,等传到了弘正的耳朵里已经被添油加醋成了大杂烩。弘正脑海中的弦啪地一声断成两截,勃然大怒,所有的疑心涌上心头,不由分说认定了馨宜生下的是颛臾的孩子。
馨宜乐得弘正将她打入冷宫,于是面对盛怒的弘正,只是不屑冷笑,连一丝解释的意思都没有。而她忘了,弘正岂是容忍背叛的人。没几日,一道圣旨将伏月押进了天牢,隔日问斩。震惊之下,误认为伏月已被行刑的馨宜当着弘正的面,一头撞向门柱,若非恰巧要害偏了一点只怕是当场毙命。弘正这才有些慌了手脚,无关伏月生死,他心中到底是对馨宜有情,愤恨下又觉得倘若让他们这么死了太过便宜,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伏月是不必掉脑袋,许是弘正顾忌皇家的面子,晔王的封号也没变,只不过,皇城的三宫六院,再没人拿伏月当皇子来看。
对一无所知的伏月而言,一夜之间,被其余的皇子公主嘲笑着"来路不明"而被踢打辱骂便成了家常便饭,见了弘正也只能喊"皇上"而不是"父皇",甚至是略有得势的宦官也能欺辱他一番。而对于太虚宫的主子,弘正只在心情郁闷之时临幸,燕好之惨烈可想而知。

伏月四岁时,身形虽单薄却已比同龄的孩童高出一截。即便是事后被罚,在被其余皇子围攻时也要反抗将对方打个鼻青脸肿,久而久之,倒也没几人再敢当面与他争斗,顶多远远地齐声辱骂。
馨宜时时告诫他:"打不赢也要打,一旦认输便丢了气节。即便被杖罚到皮开肉绽,也不准哭!"。

许多年后,某日伏月对叶阳聆说,在他孩童时期,母亲的教导对他影响颇深。那时,言行思想皆非同普通女子的美丽母亲严厉而令他畏惧,却也因此让他早早便有了深沉的心智。一番话令叶阳聆忍不住落泪,心有不甘地大骂不止,为打小便是父不疼母不爱的伏月心疼不已。
而不到五岁的伏月当时已深谙皇城内勾心斗角肮脏勾当,饱尝世态炎凉的他眼神变得愈发冰冷,寡言少语。不知几时开始,待周围意识到时,伏月那无论在怎样狼狈的情形之下依旧美丽到让人有片刻恍惚的脸上已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喜怒不形于色的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也隔开了少数几名欲与他亲近的人。

那时,周边小国时有骚动,颛臾长年驻守边城。无论他心中如何思量,却也只能独自神伤。归根结底,颛臾的性子都是温文而和善,虽仁却少了丝霸气,紧要之时甚至是有些软弱,否则也不会被弘正抢了原本属于他的王位。

伏月五岁那年,某日午后,抱了本厚厚的典籍盘坐在御花园一棵大榕树下埋头研读。
自打他失了地位,原本对他赞誉有加的太师院的夫子也渐渐的开始对他不闻不问,即便有疑问也不屑答疑解惑。久而久之,伏月便不再去太师院与一众兄弟同堂习作,更愿意自己找个清静的地儿埋书堆里。
正是那日,读到精彩处,忍不住拍书叫绝,口中咂摸着精华处,照夫子的样子摇头晃脑地陶醉不已。
"小小年纪,却摇头晃脑,一股子酸味!"偶尔路过的莫深见那情形,不禁皱眉,颇看不惯好好的孩子一副老迂腐的模样。
莫深当时已是禧祯年间名震四方的人物,"天下第一相"的响亮名声遍传四海。而本人的性格却是朝廷里出了名的古怪,才华横溢却倨傲,放肆,直言不讳,有一次甚至在朝堂上指着弘正的鼻子破口大骂。这种性格幸亏是遇上了弘正,否则早被砍头不知多少回了。
此时三十有五的莫深尚未娶妻,满京城都知道这位名相是个断袖癖,颇爱美貌少年。因此莫深起初只是本能地出声斥责那白衣小童,待那孩子抬起头来时却因那精致的长相眼前一亮。
伏月面无表情地盯着莫深,莫深反倒起了兴致,走近几步,问:"你是谁家公子?"
伏月也不理他,只是继续埋首书中。
莫深轻笑一声,觉得这孩子有点意思,便也不开口相问,只是一把抓过伏月的左手欲看看他手相,而眼见处仿佛面捏成的手毫无纹路一片空白,大惊之余抬起那孩子脸蛋细瞧面相,便隐隐看出了伏月散碎的命盘。
无意间留意到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毫无情绪地望着他,莫深蹙眉,问:"你这手,可是天生没有纹路?"
伏月抬起左手垂眸望了一眼,淡淡道:"纹路是有的,只不过你们看不见。"说罢,右手在左手掌心划下了三条线。
莫深又问:"除你自己之外,旁人都看不到么?"
伏月淡淡回答:"有人看得到有人看不到,越是心明越有迷障。小时候看着清晰,纹路好似垣壁蛛网,现在却只看得见断着的三条线。再过过可能就看不到了罢。"
莫深歪歪头,不经意地瞧见了孩子腰间配着"晔"字玉佩,当下明白了这孩子便是传闻颇多的晔王伏月了,却不知为何觉着与这孩子颇有缘,便试他心智,追问道:"那你可知,为何你现在看不到掌纹?"
伏月望向莫深的脸蛋上没有丝毫表情,莫深却能察觉此刻伏月很嫌他啰嗦,十分不耐。
"天机不可泄漏,就好像卜卦之人占不出自己命相,既然我看不到了,便是不想让我看到罢。"说罢垂首复望着书卷,摆明了不爱与莫深说话。隔了片刻,却又道,"至于你为何看不到,我不知道。许是也不想让你看到罢。"
莫深浅浅一叹,暗想伏月今年应该才五岁出头,却不似一般孩童好奇心旺盛。凡事看得如此淡漠,说是大彻大悟不大可能,应该是本性如此吧?这种性子生在皇家怕是不大妙,尤其眼下的处境也是个被欺负的料,一时间多少有些同情。既然起了兴致,又有些好奇这孩子到底有多大潜能,且这漂亮的长相颇合他意,便笑问:"伏月,你可愿做我徒儿?"
伏月猛地抬头,面露不解,为何这人知道他是谁?问道:"阁下何人?"
莫深微微一笑:"在下莫深。"
"天下第一相?"!伏月眨眨眼,心想该不会是个重名的吧。
莫深点点头,笑意盎然地望着他。那孩子眼中流露的一丝仰慕竟比什么都让他飘飘然,心下暗叹,莫非自己真是色老头了?
伏月盘算着既然是名震天下的贤者,学识定是比太师院的夫子渊博,想了想,问道:"莫大人可会武功?"
莫深倒是未料到伏月在意这个,微微怔愣,笑道:"不过与当今靖公打个平手而已。"
伏月揣摩,与九叔打个平手那便是顶尖高手了。犹豫片刻,又有些迟疑地问:"大人门下徒子几人?"
莫深不解:"何出此问?"
伏月低下头:"若大人徒弟众多,我便不拜大人为师了。"
一丝欣喜涌上,莫深探问:"你可是喜欢我?"
伏月抬起脸望着莫深和善的笑脸,老实地点点头。对莫深,他当真是久仰大名。
满足感陡生,莫深激动之余豪言道:"我便允你,今生只收你一人为徒,你可满意?"
伏月闻言,急忙将手中的书卷丢在一边,当下行了大礼:"徒儿伏月参见师父。"
抬起的俊脸带着笑,双眼也因愉快而灼灼生辉。
莫深望着那笑,一瞬间呆呆地有些恍惚,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虽是小鬼头,占有欲还挺强。而他轻易就被这小鬼的反应牵着鼻子走,只能说是天生的一物降一物吧?

至此时起,伏月成了莫深一生中唯一的弟子。

 


四 · 春宴
春日美景如画。
碧空如洗,白云如练,阳光明媚,清风拂面。
满园萌芽青翠欲滴,碧了大地,桃枝粉云团团簇拥,红了天边。

御花园内锦织毯席地,筵席并陈,宫女侍从忙忙碌碌地摆放着铜壶玉盏水果糕点。
今日太上皇大摆春宴,竟邀王公大臣皇亲国戚数百人。
此时大宗伯正与国师临坛行祭礼,太上皇为首,皇上率文武百官亦在列中,远远望得见神坛方向青烟直上。须臾鼓乐齐鸣,号角声震天。之后是诵经祭祖。太上皇与圣上率先进香之后,百官执香礼拜,数千僧人同时吟唱佛经,声势甚是浩大。
大约过了半日,终于礼毕,祭礼完了便是春宴。不多时,御花园已能听闻远远传来弘正的声音,随后天子携百官的身影便现于园中,以座次之分各入其席。一刻钟之后,以姜、萧两位太后为首,后宫佳丽,众臣家眷亦款款而来,各就其座。

弘正位主座,身侧分别坐着他的正宫皇后姜太后与当今圣上生母萧太后。紧挨着弘正席位的两侧分置两次席,右手边便是当今圣上祈鉴帝旨,左手侧的席位却不知是为谁人而留。之后便是主席两列分陈于弘正正前方向前延伸,主席之后次席九列,中间留作歌舞之用。

推书 20234-12-25 :花痴传说----一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