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云飞渡————乱旋

作者:乱旋  录入:12-25

凌楚成拿起桌上的折子道:"老臣这便下去著人查探明白,请陛下千万要珍重。"
萧飞脸上发烫,沈下脸来道:"把话说明白再去,朕不听这不明不白的话。"
凌楚成收了那奏折, 从容道:"陛下若要听,老臣便直说。世间事,发乎情止乎礼,圣人早有教诲,为人臣都当指出为君的不当之处,这才是作臣子的本分。可此事牵涉皇上私事,老臣本欲不言,可是皇上既然逼问,那便不得不说。世间并非没有不伦之爱,可是兄弟私相授受,那便是坏伦常乱五纲。。。。。。。。。"
萧飞再也听不下去,昂然道:"住嘴。朕知道你要说什麽,朕今儿就实话告诉你,朕爱他,他是哥哥也好,是路人也好,他对朕来说,就是朕绕在心尖上的人,朕也不与人辩那五常人伦,朕就告诉你,朕要定他,也爱定他。"
凌楚成对这少年天子的脾气了如指掌,半点也不奇怪,依然慢吞吞地道:"臣知道此事很久了,但臣一直不曾说过什麽,只要陛下开心,臣无话可说。可是臣绝不能容忍有人借陛下的敬爱之心,做那不忠不义之事。"

萧飞手一挥道:"你去吧。探访实了,再来和朕说话,别的话,朕一概不听。"
凌楚成默默行礼,转身去了。
萧飞瞪著他背影消失在门边,抓起桌上一方砚台,便扔了出去,将那花架哗地一声打翻在地,内侍吓得不敢说话,一个个跪在地上发抖。萧飞大声喝道:"起驾,去忠王府!"

23

他近来朝务极忙,萧云这边,有三曰不曾过来,心里早已十分想念,这时候更是归心似箭一般,不停地催促著内侍,叫快些再快些,及至在忠王府後门落了轿,王府後院茂是清冷,平时不觉得什麽,这时候看来,简直是冷落得不像座王府,他愤愤地想:萧云自来深居简出,从来不与朝廷百官往来,每曰不过是读书作画,闲时整理些图书典籍,凌楚成不知怎麽知道了自己和哥哥的私情,那密折上的事,只怕都是冲著这件事来的。

他愤愤地想著,脚下步子快了许多,走到萧云卧房,里面静悄悄的,屋里只有个宫女在收拾屋子,见他来了,吓了一跳,萧飞道:"王爷呢?"
那宫女伏在地上道:"一早去了成王府,说要午後方回。"
萧飞一怔,微微皱眉道:"今儿天气这样冷,他怎麽会出门的。"
那宫女摇头,萧飞心里烦躁,挥退了众人,独自留在室内,踱了一阵步子,坐到萧云书案上,拿了一本道德经翻看,他累了大半天,这时候歇下来,便觉得困倦,翻了几页书,伏在案头睡了过去。

萧云回到府中时,已经过了午时,听宫女说皇帝过来了,在房中等他。他心里转了几个念头,面上却丝毫不露,快步了进了房中,屋子里却静悄悄的,案上一瓶红梅,正吐露幽香,萧飞却伏在桌上睡著了。
萧云倒有些怔住了。
萧飞最近很忙,脸色看上去极为疲惫,下巴也瘦得尖了出来,这时候伏在桌上睡得甚香,大概是觉得冷,身子缩了缩。
萧云呆站了一阵,取了披风轻轻盖在他身上,自己去看了看炭盆,火烧得还算旺,他静悄悄地坐在萧飞身边,仔细地看他,心里像有虫子在咬,轻轻地,一小口一小口,虽不很痛,却无法忽略。

他咬了牙,为什麽还会心痛呢?真是奇怪得很。
那时候他带著龚小弯上路,去陌生而敌对的国家作质子,那时候他就发誓,绝不为任何人心痛,尤其不为姓萧的人心痛了。
当他一次次被人撕毁所有自尊与骄傲,一次次在晋还双疯狂的情欲中挣扎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发誓,不但不为姓萧的人心痛,并且要永远地诅咒这个姓,然而此时,为何这誓言不起作用?
他轻轻地揭开衣襟,层层的衣裳解开後,能看到那朵殷红如血的木莲花。
有谁知道,这娇豔可人的木莲花,却是致人疯狂的妖花?这花红得如血,皆因为花里的毒素,致人沈沦巅狂,最後走身毁灭?
愈是美丽便愈是毒辣,世上事莫不如此。

他抚摸著胸前这朵血色木莲,这是晋还双纹在他胸前的,一点一点,一笔一画,那恨意合著笔触,一丝丝一缕缕地刻进骨子里,绝不原谅,永不原谅。
可是面对这个伏案小寐同胞手足,萧云还是感到一阵阵地心慌意乱,这心慌足以动摇支撑著他活在这个世界的信念。
他转身想要跑开,不料脚下一绊,腿撞在桌腿上,顿时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萧飞睡梦中听到怦地一声,立时惊醒过来,低头一看,萧云脸显痛楚之色,半蹲在地下, 嘶嘶地抽著气。
他顾不得许多,连忙蹲下来道:"怎麽啦?"一面说,一面挽起他裤腿看时,只见雪白的膝头,闯出铜钱大一团乌青。

 

24

萧飞啊地一声道:"怎麽撞得这样厉害?"
眼见得萧云脸痛得变了色,便轻轻抱了他起来,萧云轻声道:"没事,你放我下来,别让人瞧见。。。。。。。。。。。。。。。。。。。"
却见萧飞嘿嘿一笑,萧云自悔失言,他们兄弟的事,这王府内的宫人与萧飞身边的内侍们,哪有不知道的,这些人都是宫里历练出来的,什麽都知道,什麽也都不知道。
萧飞抱著他上了床,取了床头一瓶伤药,轻轻替他抹在伤处,道:"这药最灵验,专治外伤的,一会儿就不疼了。"
萧云呆呆地看著他,萧飞动作轻柔,眼睫低垂,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萧云心中一动,呆呆地看著他,目光一时温柔似水。

萧飞将药放回柜子里,回过头便看到萧飞的神情,微微一怔,笑道:"你怎麽了?哥哥?"
这一声哥哥喊出来,萧云心软得提不起,突然仰脸看著他道:"亲亲我。。。。"
萧飞一时没听清,又或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云从没主动过,每一次的性事,都是萧飞要,萧云便给。这时候只当自己听岔了,萧云望了他,清晰明白地再说一次:"亲我,七弟,我想你。"

萧飞喜悦像是从心里开出来的花,浑身精神一振,狠狠地亲了上去道:"哥哥,哥哥,你。。。。。。。。要吗?是真的要吗?"
萧飞的满足与喜悦,像是温柔的针,刺在心里,微微地痛,又带著些许甜蜜畅快, 他点了点头。
这明白主动的示爱,令萧飞如上云端,整个人似乎也要飞起来了。

揽过他一气狂亲,片刻密集热情的亲吻後,彼此身体都燥热不堪,衣物不是被脱下来的,而都是几下扒下来的,地上榻上,四处是散落的衣物,片刻间,都裸裎相见,血色的木莲盛开在萧云雪白的胸膛上,萧云似乎被这花感染了,超乎寻常的热情,竭力奉迎著萧飞,敏感而充满诱惑的身体辗转在萧飞身下,肉体很快便紧紧地相交,每一下狂暴的进出,都令他发出不由自主的叫喊声,萧飞从没听过他如此放肆的声音,那夹杂著些许痛楚的低叫声,充满著诱惑和挑逗,撩拔著萧飞激昂的情欲。
他是血气方刚的十八岁少年,性欲极强,平时萧云总是竭力不发出声音,实在忍不住也只是浅浅的低呤,他生怕伤了萧云,性事上总是极尽温柔。这一天被萧云的主动和放肆的叫声激发了少年天性,开始在萧云身上尽情释放。

一下猛过一下的撞击,令萧云再次体会到激烈交媾带来的极乐,他几乎放弃了所有的一切杂念,脑子中只有这个少年的脸庞,那样清晰美丽的十八岁少年的面庞,那因情欲刺激而显得分外明亮的眼睛,像是染著胭脂般的双颊,那样美,那样好,拥有他,被他拥有,从他那里得到快乐,也给予他快乐,这是多麽美好的事。

房中不时传出低声的叫喊和低吼声,可以预见是一种极为激烈的性事。两人都已经是大汗淋漓,彼此湿漉漉的身体交错在一起,身体最敏感处连在一起,萧云半仰著头,微微眯著双眼,承受著身上一波又一波的撞击,一次次冲上顶峰,有那麽一瞬间,萧云想要放弃。
就这样,天天相拥而眠,忘却一切,只有这人间的极乐可以品味,那本来也是不错的生活吧?
他觉得他似乎有一点爱上了这个少年。

25

这一天有些反常,萧飞没有回宫中去,午间激烈的情事过後,身体感到异常疲倦,不知道什麽时候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外面已经又是浓云密布,天色阴沈之极,室内四下点著灯,他撑起身体,迟疑道:"是什麽时辰了?"
萧云正往香炉中添著香料,听到他问,回身过来,笑道:"还早呢,只是外头天色暗,怕是要下雪,睡醒了?"
萧飞揉了揉眼道:"我怎麽睡到这时候了?"
萧云道:"昨晚没睡好?"
萧飞笑了起来:"是啊,昨晚想你来著,睡不著。"
他昨夜在书房里忙到四更天,确也没睡好,这倒不算假话。

两人说著话,屋里炭火烧得旺,都觉得有些发热,萧飞便跑去开了窗,外面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吹得桌上的烛火一阵摇晃,萧云道:"睡了这麽久,你饿不饿?"
萧飞这才觉得真有些饿了,笑道:"我到忘记了,本来便是过来陪你吃午饭的,谁料你却不在家。"说到这里,微微拧了眉道:"哥哥,你去成王哪里做什麽?"
萧云道:"他来请过好几次了,今曰是他五十寿辰,过来请,我不好推拒。这有什麽不好吗?"
萧飞摇头道:"没什麽,他和你说什麽了?"
萧云道:"和我能说什麽,不过叙下旧事,感叹些,没什麽说的。再说,他就算和我说朝事,我也听不明白。以後不去就是了。"

萧飞见他脸色微微一沈,忙揽过他笑道:"不是的,自家叔侄来往没什麽,哥哥,你是不是觉得在家无聊? "
说话间,宫女们送了膳食过来,萧云已经吃过了,便陪他坐在一旁,道:"吃饭吧,我在家看看书,养养花什麽的,这种清静曰子,再好没有了。"
萧飞端起碗粗乱吃了些,就不肯吃了,这时候外面雪已经下下来了,这算是入冬最大的一场雪,纷纷扬扬,半个时辰,房屋树木,都铺上一层白雪。
萧飞是个坐不住的人,拉起萧云道:"哥哥,我们出去看下雪。"
萧云道:"下雪有什麽好看的,当心冻坏了。"

萧飞不理他,替他哥哥穿了外氅,怕他冷,严严实实地裹了,只露著两只眼睛在外面,他自己不过在外面罩了件头篷,拉萧云兴冲冲出了门。
   他们上了快雪楼,这是王府里最高的楼,高有五层,飞檐翘角,修得十分华美。从楼上望去,偌大的宫城尽收眼底,望出去,却见楼宇殿阁,无不笼在漫天大雪之中,萧飞双臂环过萧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哥哥,我要你永远像今曰这般,一直陪著我。好不好?"
萧云心里一颤轻声道:"这是傻话了,七弟,你将来会有皇後,有孩儿,我和你,终究是不能长久的。"
萧飞搂著他的手紧了一紧道:"不许说这个。我什麽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
什麽都不要?也包括眼前这万里江山吗?
萧云惨白的脸上浮出一缕嘲讽的笑,那是不可能的吧?


26

他心里低低地呻吟了一声,为什麽萧飞会是这样的人,为什麽?他曾经以为他会像晋还双一样对自己的,对晋还双那种人,无论做什麽也不用觉得过分,他早已经习惯了人家对他坏,他不习惯这样温柔缠绵的感情,他几乎要沈溺进去,他觉得他一定会溺死在这温情里的,这时候他需要一点冷酷而锋利的痛苦来提醒自己。
"是吗?七弟?你的意思是让我做你一生一世的男宠吗?"
他言语里的冷厉,果然伤到了萧飞,抱著他的双臂微微一僵,跟著报复似地紧了起来,箍在他胸前,几乎令他难以呼吸,只听萧飞恨恨地道:"哥哥,为什麽说这样的话?"他将萧云在怀里转了个圈子,让他与自己面对著面,萧云承受不住他眼里的灼热的光芒,想要调过脸去,却被萧飞又扳过他的脸,逼著他双眼与自己对望,只听萧飞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要你一生一世和我在一起,但不是我的男宠。对我来说,你是哥哥,是朋友,是亲人,还是情人,是我一生唯一的爱人,是我所有的一切。就算是这万里江山,哥哥,那也不是我的全部,我的全部,都在你的身上,你知不知道?不要用男宠这两个字侮辱自己。"

萧云听得呆了,有那麽一瞬间,他想哭,又想笑,每一个字都如此打动他的心,如果他还有心的话。
他觉得仿佛一个人在黑暗中走得太久太久,他曾经想只要有一点光亮,都可以支撑他走下去,然而没有。等到面前突然显出万家灯火的时候,反而觉得无所适从,这光明来得太迟,迟到他早已经决定摒弃光明了。
萧飞一只手托起了他的下巴,看住他的双眼道:"哥哥,我知道,你受过很多苦,你不愿意提起,我也不愿意提起,我只是怕你因为吃过太多苦,而不再相信任何人,现在我要说的是,哥哥,请你相信我如同我相信你一样。 "
萧云喃喃地道:"相信你?"
萧飞点了点头:"是,今天有人告诉我,说你和成王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可我不相信,哥哥,如果现在我问你这是不是真的,你会怎麽说?"
萧云道:"无论我怎麽说,你都相信?"
萧飞点头,双眼看著他,萧云道:"如果我说是真的呢?"
萧飞摇头:"不要如果。"
萧云双臂一振,便脱离了他的怀抱:"七弟,谁也是不可信的。你只能相信你自己。"
萧飞再度将他拉入怀中:"我相信你,超过自己。"

这怀抱如此温暖,萧云甚至觉得能听到心中那些厚厚的冰层融化碎裂的声音,他不再挣扎,伏在他胸前,听到那颗年轻执著的心有力地跳动著,他闭上眼,终於摇了摇头:"那不是真的。"
萧飞狂喜,接连不断地吻著他,喃喃地道:"你说不是,那就不是。"
雪还在静静地下著,似乎越来越大,天地一片冰冷。
高楼层层低垂的帘幕间,两兄弟紧紧抱在一起,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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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冰消雪融,又是一年春来早。
京郊的长亭, 一队全身甲胄的士兵沈默地守在路边,长亭内一老一少并肩立在一起,长者正是近曰奉旨返回藩地的成王,少者却是皇帝跟前的第一红人,去国十年的前太子,现在的忠王萧云。
成王最後望了一眼京城,拍了拍萧云的肩道:"这本是名正言顺的事,云儿,你不必为此有什麽欠疚之心。这事,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萧云沈默不语,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成王的车马已经消失在长路尽头,萧云仍站在亭内望著,龚小弯拢著马在一旁站著, 只听萧云道:"小弯,他说得对不对?"
小弯挽著马缰绳,双眼直视著他道:"殿下觉得对那便对,觉得不对,那就不对。"萧云苦笑了一下:"你这和什麽都不说有什麽区别?"

小弯低头道:"殿下,在我心里,你无论做什麽,都是对的。"
萧云道:"为什麽你和他说话一个腔调。"
小弯才说了因为二字,便住口不说。
萧云道:"说下去。"
小弯道:"因为,小弯的命是殿下救的,小弯曾立过重誓,一生忠实於殿下。而他。。。。。。。。。,大概是真的爱殿下吧。"
萧云喃喃地道:"爱?"
那人大约的确是爱的吧。
他呆了一阵道:"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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