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将我抱得更紧了些,轻轻说道:"你一直都那么温柔单纯,不会使用心计,哪里像你的姐姐燕舞,一天就知道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话还没说完,赐紫的脸就立刻变成了死灰色。
赐紫的身体微微抖搐着,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她面如土色地看了看弄玉,眼中的感情复杂得让人害怕:"反正怎样都免不了一死,我只是想为姐姐报仇而已。"她似乎已是孤注一掷,越说越大胆:"姐姐死无全尸,我替她不平!"弄玉却依然平静地说:"嗯。你说得对极了。燕舞的死状是挺难看的。不过,我就觉得奇怪了,你明明是想替燕舞报仇,大可伺机暗杀我,为何要害温采,甚至是豪不相关的小薰。"赐紫紧紧咬住牙关,随即又松了开来:"温采害姐姐。薰少爷......只不过是替死鬼罢了。"
看来她真的是铤而走险了。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火大,气得想冲过去打她。弄玉轻轻拉住我的手,满意地看着她,声音依旧有些慵懒:"赐紫,你可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么。"赐紫浑身都在微微发抖,早已说不出话来。弄玉似乎也没打算要她回答,自问自答道:"我最喜欢你的蠢。无论平时你的城府再深,喜怒不形于色,只要一遇到我,你就会变成一个蠢货。因为喜欢我,一句话而已,需要找这么多借口么。"
赐紫抬起头,满眼泪花地看着弄玉:"如果我说了,你会原谅我吗。"弄玉轻轻摇了摇头:"不会。已经知道结果的事,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赐紫眼里噙满了泪水,怨怼说道:"你好狠的心。"弄玉微微笑道:"多谢。"然后挥了挥手,几个人就带她下去了。弄玉对着下面的教众说道:"今天就到这里。"然后抱着我离开了大殿。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弄玉,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原来那个赐紫是燕舞的妹妹。虽然心里很不好受,可是小薰没有加害于我,我已感到十分满足。我抬头看了看弄玉,悄声说道:"那个......小薰......"弄玉轻笑道:"你这时候还想到他,真是服了你了。"碰到他的目光,我又将头埋了下去:"他没有罪。"弄玉说:"他打过你一巴掌。"我轻轻说:"你也打过我。"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弄玉的卧房。他将我放在床上,坐在我身边,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我让你打回来。"说完,还把脸给凑了过来。我看着他的脸,想到了曾在这间屋子发生的事,不由自主地往后移了一步:"你还真是厉害,谁喜欢你都看得出来。"弄玉看我移了一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女人的心思实在太好琢磨了,她喜不喜欢你,你只要一看她的眼睛,立刻就知道了。就像赐紫看我,就像雅文的小丫头看你。"
我问:"雅文的小丫头?" 弄玉说:"我忘了她名字了,一直待他身边那个。"我迷惑地说:"九灵?你怎么认识她?你不是没见过她吗......等等,你什么意思?她看我?"弄玉说:"她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可惜你是傻瓜,看不出来。"我惊愕地摆摆手:"她怎么可能喜欢我......"弄玉冷笑道:"你永远都不会发现自己的优点,这么不自信,这也是最让我头疼的了。"听他这么一说,我有些不高兴了。他和桓雅文是我接触过最多的男人了,他们都比我好得多,我如何能有自信。我漠然说道:"我不了解女人,没有办法。你只能看出女人喜欢你,那男人的你就看不出来了?"
弄玉靠在我旁的墙壁上,自信地笑了笑:"也看得出来,例如说小薰喜欢我,黎子鹤也喜欢我。"我白了他一眼:"你脸皮真厚。"弄玉说:"这是事实。不过我不喜欢他们罢了。"我说:"不喜欢还和他们做那种事。"弄玉微笑道:"我是一个正常男人,你站在我面前又不让我碰,我会憋出病的。"我怒道:"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恶心的话却不脸红!"
弄玉忽然坐起身,将我抵到墙上,脸靠了过来:"要不,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睡......"我涨红了脸:"不要。"弄玉滚烫的呼吸轻轻地擦过我的脸,他极小声地说道:"那我们现在就......"一边说,手就一边伸向了我的衣服下摆。我一把打开了他的手:"不行!我的伤还没好!"这一打,手上的伤全扯着了,疼得我直咬牙。
弄玉立恍然大道:"我忘了。你的意思是,等你伤好了我们再逍遥对么。我会等的。"说完,还做出一副很听话的样子。我又不敢揉自己的伤口,有些地方还开始长出新的肉了,身上又疼又痒,只觉得心情极烦:"你不要和我说话。"弄玉没有再在我身上乱摸,只是将头靠在墙上,凝视着我:"采,说真的,别人喜欢谁我都能一眼看得出来,唯独你。我一直不知道你究竟喜欢谁。"他凑过来轻轻吻着我的额头,柔声说道:"为什么我就看不出来的......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一时紧张得全身都绷直了,但是一想到他和小薰在一张床上的样子就觉得十分恶心:"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你要真憋得难受,找小薰去。我满足不了你。"弄玉抚掌一笑:"嗯,采儿,我就是想看你这样的反应,你继续说。"我蹙怒道:"你真的很让人讨厌,糟蹋了多少人不够,现在连小薰也给你害了。"弄玉依然十分满意地笑着:"包括你在内。"
我发现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是那副德行,似乎我越生气他就越开心,嗔恼看着他半晌,倒在床上背对着他。弄玉却像只鳖似的死咬着我不放,冰凉的手指轻轻地点着我的脸颊,在我耳边轻悄悄地说:"你生气了?"我说:"没有,你不要再为难小薰了。"凉凉的指尖还在我脸上轻轻地游来游去,我被弄得有些痒,又不敢乱动。弄玉清脆诱人的笑声在我耳边轻轻回响着:"采儿......你真重视小薰,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忘加个‘小薰'。"
我当没听到:"我想见雅文。"四周的空气一下凝固了。弄玉抚摸着我的手微微发颤着:"不准想。"声音听上去有几分任性,甚至还像是在撒娇。我不知道他没事又在玩什么把戏,只是又一次说道:"我想见雅文,我没和你开玩笑。"弄玉的手离开了我的脸颊,随后就是他走下床和关门的声音。
我躺在床上,原本想睡一会,但是一点困意都没有。我也说不明自己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了。他养了我接近十年,在这段时间内代替了父亲兼兄长的位置,他教我很多我不会的东西。虽然他强迫过我,可我除了当时很痛苦以外,之后就不怎么在乎了。他打过我,我想生气,可我只要一听到他声音就气不起来了。只是弄玉究竟是怎么看我的,我不明白。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那么喜欢亲近他了,反倒是一见他就会觉得很别扭。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我问是谁。那人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桓雅文。"
第七章 争风吃醋
我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怎么这么快他就来了,难不成是弄玉叫他来的?我胡乱往脸上捏了一把,努力让自己放松一些,应了一声,他便走了进来。我缓缓坐起身子看着他,整个屋内顿时寂然无声。桓雅文走到我的身边,就一直用十分平淡的目光看着我,看上去从容镇定,可我怎么都觉得他这样比哭还难受。
他替我理了理衣领,轻轻说道:"你瘦了好多,你看衣服都空了。"我把手搭在了他停在我领口的手上,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的。"桓雅文说:"是哥哥叫我来的。他......他说你想见我。"我蹙眉道:"你不是不要我了么。"他看着我,手顷刻间变得僵硬:"采,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哪里会不要你。"他坐了下来,却没有收回自己的手:"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可是......我打不过哥哥。"我淡然说道:"没事,我没吃什么苦。只是觉得你把我丢在这里,很像在丢垃圾......这一点你和他很像,只要一有过那种关系,之前待我再温柔再体贴,我立刻就变成废物了。"
桓雅文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什么时候这样想过了。"我自嘲地笑了笑,说:"不过我的确该被丢,这么自贱的人,的确不该被人珍惜的,你丢得很好,他也没有错。是我错。他那样对我,我还放不下他。"他立刻伸出手捂住了我的嘴,颤声道:"为什么我会比哥晚遇见你。"我说:"我想忘了他。我不想再见到他。"桓雅文站起身说道:"不会的,他喜欢你的,我去和他说你喜欢他,叫他对你好一些。"我抓住他的手:"不要,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就是喜欢糟蹋我,你要再和他说,他只会变本加厉而已。"
哪知这一下牵动了我身上的伤口,我闷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伤:"不要去......"他又急忙坐了下来:"你身上怎么了?"我摇摇头:"没事,一点小伤。"桓雅文说:"让我看看。"可我不想让他看到。他若是知道我在这里遇到这么多倒霉的事,十有八九会去找弄玉。我挑衅道:"你想我脱衣服?"他的脸微微一红:"不是的,我要看你的伤。"我说:"我身上没有伤。"他说:"你刚才都说有的。"
我往后缩了缩身子,摇摇头,不再说话。桓雅文红着脸自圆其说道:"反正我也见过了,不欠这一次。"我怎么也想不到桓雅文也会有蛮横的一天,竟趁我不防就把我的外套刮了下来。结果那些浸了血的白布条立刻就毫无保留地露了出来。手臂上的伤只擦了药,没包扎,深红色的伤口一条一条拉开,就像是无数不怀好意的恶人裂开嘴狰狞的笑。
他惊诧地看着我身上的伤,温热的手轻轻抚过那一条条丑陋的疤痕:"怎么会这样......你究竟遇到什么事了?"我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攥着床单:"不是他。"他的声音在微微发抖:"我不管是谁弄的,你不会理解我的感受。"我低声说:"我知道,你替我感到难受。"他轻轻搂住我,将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哥如果受到了这种伤,你会多难受,我就有多难受。"
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如果弄玉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一定会很想哭。可是这句话从桓雅文口中说出来,他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我轻轻抱着他的腰,小声唤道:"雅文......"桓雅文柔声道:"嗯?"我抬起头,正想说点什么,却听到门口传来了一个调侃的声音:"二位感情还真不错呢。"我朝房门看去,只看到弄玉正抱着手肘站在门口,淡黄色的阳光洒落在他的半边脸上,他的头发轻轻贴着暗红色的门板。
他慵懒地靠在门上,挑眉看着我们,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你们继续甜蜜,不用理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将目光转向了桓雅文。桓雅文看着弄玉,声音轻软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我要带他走。"弄玉柔柔一笑,说:"你打不过我。"桓雅文说:"哥,你从来没考虑过采的感受。他若是不愿意待在冥神教,你也要逼他留在这里么。"
弄玉原本就十分白皙的皮肤此刻看上去更是没有一丝血色。他看了看我,又看着桓雅文说:"他原本就是我的人。无论他走到哪,都得回来的。"听了他的话,我竟有些心悸。桓雅文说:"哥,虽然我和你分别多年,可我依然有自信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你现在害怕失去他,为何还要这样待他。如果你不能对他好,那就交给我。"
听到他说完这句话,我和弄玉都许久没有说话。我竟害怕听到弄玉的答案。我慌忙挣脱了桓雅文,披上衣服,也不顾着脚伤就往床下走去。弄玉忙道:"你下来做甚么,上去!"桓雅文不知道我脚下有伤,还以为我是想走到弄玉身边,也就没有说话。我走到门口,恶狠狠地瞪了弄玉一眼,就朝门外走去。弄玉伸手来抓我,我慌忙甩开了他,强忍着脚下的剧痛,一瘸一拐地朝花园里冲去。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些什么。是我叫桓雅文带我走的,可我又害怕弄玉放手。我明明知道弄玉的感情便似风里杨花,水上幻泡,我无论再怎么作贱自己,都不可能得到的。阵阵秋风侵袭而来,我抱着自己的胳膊,浑身不住瑟瑟发抖。
走了一段路,我竟看到前方有一个秋千,正在凉风中轻轻晃动着,我一时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就走过去,坐在了秋千上。我的双手扶上了绳子,却因为脚伤不敢蹬地。我看着被风卷起的满地落叶,发现自己真是一个笨蛋,就像这个秋千一样,没有人助力,就只能这样傻傻地站在原地,无能为力。
就在我自己坐在上面暗自伤神的时候,忽然有人伸出手推动了秋千。风簌簌擦过脸庞,有些凉,可那一瞬间,我似乎感觉自己正在飞翔。
周围的景色都飞速抛在了脑后,只觉得自己离天空越来越近。大团大团的白云漂浮在瓦蓝层穹,就像一条条流淌在碧溪中的笼纱。空气变得异常清新,世界变得格外谧宁。耳边擦过风扑过耳边的呼呼声,鸟高声欢啼的雍鸣声。我仰起头,闭上眼,满心舒畅地享受着迎面吹来的风。
有什么人从身后抱住了我的腰。力道不大,可我却是耽惊地转过头去,看到了身后弄玉的脸,我吓得手都松了,竟傻到忘了自己是在荡秋千,结果自然是随着秋千的升高飞了出去,划出了一条完美的弧线。
绿油油的草地离我越来越近,这时想要翻转身子已经来不及了。我闭上眼睛,双手十分狼狈地抱着头,心想自己这下摔惨了,可是当我快要着地的时候,却掉入了一个人的怀中。我睁开眼一看,那人竟然是弄玉。
可是因为掉下来的冲击力太大,弄玉也没有站稳,两个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弄玉倒吸一口气,不知是摔疼了还是被我砸疼了。我余惊未褪,心扑通直跳,也忘记站起身,就这么傻呆呆地看着他。他对我莞尔一笑,柔声说道:"好疼哦。"
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吧?!我的身上才叫疼得快要裂开了,只是心跳得越来越快,想赶快从他身上爬起来,但是他的手紧扣着我的腰,让我不得动弹。我说:"你让我起来,别人看到要乱说的。"弄玉的双手从我的腰上游到了脖子上,他勾着我的颈项,将我往下拉了一些:"全教的人都知道你是我什么人,你怕谁看到。"我被他箍得死死的,只有用手去推他,但是依旧无法动弹。他小声说:"你是怕他看到对不对。我就是要他看到。"我一下被说中了心事,有些不痛快,转过脸去,不回答他的话。
他将我的脸又硬生生地扭了回来,笑吟吟地望着我说:"刚才是我不对,不该嘲笑你。不生气了好不好。"这话虽然是道歉,但是看他的脸哪有一点道歉的样子?我怒道:"不好,我还要继续生气。"一说出口我才觉得这句话奇怪到了极点,果真弄玉扑哧一声就笑开了:"采儿,你好可爱,如果你一直这样‘生气',我还真巴不得你天天都生气呢。"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搂着我脖子的手也在跟着微微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