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无名指————草函[上]

作者:草函[上]  录入:12-23

"程老师,"这种称呼也被延续到了这里,"喜欢会话吗?看到你在翻陈雅雯的作品集。"
"不,不是的,我根本就不懂艺术,只是突然对她产生了兴趣。"
"她可是出名的美人。"这位姓李的客人,我记得他是中学美术教师,他走到书架边抽出一本书来,翻到中间某页指给我看上面的图片,"她真的很美,是男人梦想中的女人,不过她的私生活一直很神秘,在这方面她倒是很低调。"
那本书介绍了几位当代很有名望和才华的女画家,陈姐似乎是他们中最受肯定和瞩目的一位,再加上她频繁出入社交圈,却对自己的私事保持沉默的态度,令媒体更加关注她。
合上书,我没有更多的看下去,我不愿从第三方的描述中去认识一个人,不希望被误导,唉,她的一句"朋友"似乎给了我很大的压力!
李老师在我中午休息的时候约我去吃午饭,能很快结交到朋友我是相当开心的,我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好相处。
吃饭当中李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她喜欢的绘画,从艺术角度给我分析陈姐的画作乃至她这个人的精神状态,艺术追求,人生观,世界观,长篇宏论一番,他恐怕是觉得终于找到了知音人,可惜我只听得头昏脑胀,最后也没记住他都说了些什么,单是想搞明白他的逻辑关系就耗费了大半精力。
饭后,他又建议一起去附近的小公园转转,也好消化一下因为聊得太久而吃下的大量食物。
"最近有不少学生在这个公园里写生,他们的画虽然稚嫩,但很有激情,让我看到了绘画界的希望。"
我承认我是个俗人,不能理解从画作中如何看出深刻的意境,画的人就是人,花就是花,瓶子、房子都是它们本来的样子,可人们都说能从其中能看出更深的涵义,画者的灵魂什么的,可惜我的眼睛看不出来这些如此抽象的东西。
"程老师,走,过去看看吧,那个男孩子的画相当不错,不,这都没办法准确评价,说不定‘天才'更贴切。"
他情绪高涨,将我拉向一个孩子,坐在树下在素描本上画画的男孩,他非常专心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原来是他呀!他依旧还是在做写生,画的是对面的喷泉以及周围的人们,还是那么喜欢画人啊!
"阿珞画的依然这么好啊!"
李老师蹲在男孩身边,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这个朋友你们应该认识吧?呵呵。"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会知道我认识宇珞呢?而他们又是怎样认识的,虽然宇珞面对他还是很冷淡的,没有笑容,但至少宇珞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出拒绝他接近的话来。
"怎么不打招呼,阿珞?太高兴了?"
听他哄着宇珞的口气,怎么我的心里会很不舒服,他都是二十几岁的大男孩了,用不着这般肉麻吧!可我什么也无法说,只能呆呆的站在一旁,望着他们两个人的互动。宇珞则只是冷漠地看了我一眼,和前几次见面时一样,什么话都没有。
"呵呵。"李老师终于发现我们之间的问题,为难地看着我,又转头看看宇珞。别说他了,我自己还不知道宇珞在闹什么别扭。
"阿珞!"
宇珞飞快收拾好东西,起身便走。
"程老师,阿珞大概只是不好意思,其实我在他的素描本上见过好多他画的你的速写,所以知道你们肯定是认识的。"
"你闭嘴!烦不烦!"
宇珞转回头狠狠的瞪着李老师,那股子狠劲让我误以为他会揍对方一顿。虽然我觉得宇珞阴狠凌厉的眼神很可怕,大吼的样子也颠覆了他优雅外表与人的印象,但李老师这个人确实话太多了。宇珞看了我一眼,耳朵一红,又再次转身快步离开。
"我话真的太多了,他生气也是应该的。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宇珞可是陈雅雯的儿子。"
他告诉我这些究竟有何目的?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发生。

(未完成)


12

或许这个世界真的在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拉扯着我们,注定会相遇的人早已被栓在一根线上,不管如何兜兜转转几圈,结果还是会走到彼此身边。
如果我不用这种非科学的理论来解释我和宇珞以及陈姐的相识,又该如何让自己不至于倍感惊讶呢?他们母子二人用不同的方式步入我平静的生活,又似乎再也拉扯不清了,我不得不承认我被他们强烈地吸引着,他们身上拥有的某种浓郁的味道,令我这个很少探究别人的人也生起了好奇心。
李老师的一句话其实在我心中造成了不小的震动,好像涟漪不断蔓延开,他的用意我自然无从得知,但我确实因此对宇珞又了解几分。原本就猜测他的父母定是漂亮不凡的人物,果然,仔细想想,他和陈姐在五官上真的十分相似,那种自信与骄傲的气势不是也越来越神似了,不过那般神采奕奕的宇珞并不多见。一个人怎会有截然相反的气质神韵呢?忽而是青春活力耀眼跳跃的,忽而又是落寞阴冷灰暗叛逆的!

我并没有在陈姐面前提及宇珞的事情,不知为何,大概是想等待由宇珞先开口介绍我们之间的事情吧?我和他从来没有在陈姐的病房里遇上,偶尔擦身而过他还是不理睬我,原来认为这不过是件小事,我不该会因为一个只相处几个月的孩子而受到影响,可事实证明我大错特错,每次看到神采飞扬的他,孤寂冷漠的他对我视而不见,我的心里就会有些许的不满和怒气。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和我不过是由陌生人恢复到陌生人的状态罢了,这样的情况已经了有太多经验,同寝室朝夕相处四年的好哥们不也在毕业后很快失去联系,重新成为陌路!
可我怎会对这个男孩产生不一样的情绪?而究竟是什么情绪好像也说不好,反正明明再也不想见到他,可一看到他真的忘记自己又会不甘心。
其实,他并没有真的忘记我,我的速写,真想看看在他笔下我是什么样子。

"程潜,难得你会发呆耶!"
袁禧跑过来推我,大嗓门震得我耳朵疼。
"今天陈姐出院呢,我们去送她吧?"
哦,对呀,今天陈姐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她在一个多月前由楼梯上摔下来,左腿骨折,经过治疗和休养终于可以拆石膏了,她早就开始对在医院的日子不耐烦了,虽然嘴上说着"清静",可实际上她一定不会是能忍受这种环境的人。
"可是,阿尤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袁禧的口气令人心疼不已,痴痴望着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阿尤,她始终坚信阿尤能够清醒过来,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会等下去。何必呢,为了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可是这句话我始终没有说出口,如果我真说出来,只会令她伤得愈加重吧?
来接陈姐的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青的女孩子。女孩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哦,原来她就是那天走在宇珞身边的人,可袁禧又提醒我第一天到医院时,就是她带我和乐子找到病房的,我还在匆忙中撞到她。
"对不起,我记人的长相很不在行,很抱歉。"
我一直很难立刻记住旁人的容貌,不过没有想到,像林诗意这样温婉美丽的女孩也会被我遗忘,实在太失礼了。她是陈姐的女儿么?如果陈姐是宇珞的母亲,那么她不就是林敬年的妻子了,林诗意不就是林敬年的女儿?林诗意当然是陈姐的继女,因为气质这东西是会由血缘延续的,豪爽直接色彩浓重的陈姐就如一杯酒,不可能会有林诗意这样柔弱清纯好似清水的女儿。
"没关系,都过了这么久,程先生会忘也不为过啊。"
她轻轻地笑着,柔柔的,如同春风拂柳般的感觉。
"好了,还聊,我早就准备好了,走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陈姐似乎不大喜欢林诗意这个女儿,也不愿意我和林诗意聊天。陈姐几步走过我身边,抓住我的左臂,靠了过来,如果我没有看错她还瞪了林诗意一眼。
那个中年男人是她家的司机,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刚进门时他只冷淡地扫了我一眼,也难怪他会觉得我很不起眼,瞧人家一身名牌西装--那可是价值我原来几个月的血汗钱啊--而我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还不超过150块钱。等看到陈姐亲密地揽住我的手,他的目光似乎又有着浓浓的敌意,单看他望着陈姐的眼神是绝对的服从和崇拜,我就明白这又是一个被陈姐的魅力俘虏的男人,那就不能怪他看到陈姐偎向我会攥紧拳头了。
"程潜,这年头做司机的比你们做工程师的赚得多吧?"陈姐低声说着,掩嘴笑起来,她原来也发现了。
我只能苦笑着摇头,现在脑力劳动并不吃香了,辛辛苦苦地埋头工作几个月也不见得能让他人看到成绩,还不如卖劳力的人搬一块砖就是一块。
牢骚太多了?没出息的地方又表露出来了,看到别人不屑的表情就是没有办法做到视而不见或理直气壮的为自己辩护,而是自卑的承认,也的确感到自惭形秽,小人物就是这个样子,甚至连做"阿Q"的勇气都没有。
陈姐说她的一些朋友想为她办一个酒会以庆祝她痊愈出院,就在她家,是个很小型的家庭聚会,希望我和袁禧也能到场。我不喜欢太热闹的场合,但又想想这也许对袁禧很不错,散散心,认识新的朋友,转移一下视线,便还是答应下来。

可是等到那天如约赶到陈姐在高级住宅区的独门独院的家时,袁禧和我都开始后悔。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这栋三层的房子应当价值不菲,更何况这好像还是有着一定历史的建筑物,走进铸铁的大门,土红墙砖的建筑有着中国古韵的大气,内部的装修更是将古典和现代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每个细节都没有遗漏,设计我是外行,但其中的味道我还是可以体会一二的,需要洒多少钱也大致能猜出来。
这所谓的小型酒会竟然有着二十多人,每个人都衣着光鲜,珠光宝气,举手投足言谈举止都和我以及我所习惯熟悉的一切完全不同。
今天的陈姐是经过一番精心妆扮,身着一袭勾勒出优美曲线的黑色连身长裙,顾盼生辉,轻盈地在人群中穿梭,是所有人视线的中心,强硬地吸引着人们。
我何曾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只能手足无措的跟在陈姐和袁禧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成了他人戏谑眼神的焦点,此刻我才体会旁人目光的厉害之处,足以看透我的一切。袁禧就显得落落大方,很快同一位做广告的客人聊得火热,也对,她天生的笑脸和自来熟的个性为她加分不少,更何况由于长相身材不出众,倒更令人觉得没有威胁性,很容易相处,所以一直以来她在人际交往中总是无往不利。
"程潜,小禧,来,给你们介绍我儿子。"
陈姐拉着一个男孩子走过来,一脸的骄傲自豪。是啊,有这样的孩子谁会不开心呢!今天的他带着自信的笑容,潇洒地走过来,他们太相象了,这样走在一起,眼睛中一旦有了光彩,更容易发现两个人的眼神完全如出一辙般夺目。以前没有见过他们站在一起的情景,如今倒吓了一跳,难道宇珞和母亲在一起就会变成这般模样?这不断变化的各种面貌有何规律?
现在连袁禧也惊呆了,抓住我的手臂猛捏,一脸不敢相信。
"这是我的儿子,宇珏。"
宇珏?珏?他不是叫宇珞吗?
"宇珏?陈姐,你有两个儿子?"
袁禧比我的反应快,双胞胎,为什么我被困扰了许久就是没有想到这样简单的结论!
"你怎么知道的?宇珏,宇珞,我的两个宝贝儿子,他们是双胞胎。"
"我明白了,你们认识阿珞吧,难怪之前几次在医院走廊里遇到程先生,看我的表情一直是很奇怪,原来是这样。"
宇珏,如果是这样就太明显了,他和宇珞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但根本就是气质感觉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竟然愚蠢到如此无药可救,怎会把他们混淆在一起?
"程潜,你没有告诉我?"
陈姐显然很惊讶,但是我敢说我的震惊远超过她。
"妈,程先生怎会知道你是阿珞的母亲,你有说过吗?他这不也是今天才在这里见到你和我在一起的吗?他们显然也是现在才知道阿珞和我是双胞胎。"
宇珏这个男孩给人的印象是严谨沉稳的,清晰分析着事情,语气中包含淡淡的责备,他似乎是那种一丝不苟的类型,宇珞很感性,没有他这样理智的思考方式。
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傻瓜,蠢到家了。
和宇珞的相识还是由袁禧去说明,反正她现在对宇珏的兴趣正浓,也喜欢大段大段的说话。虽然宇珏有冷静严厉的一面,与人交往的时候却也礼貌,将气氛维持得相当轻松,笑容和袁禧一样多得令人心情愉悦。

我被音乐和人们说话的声音吵到头晕,便向陈姐问了洗手间的位置,准备洗了脸清醒一下,也好顺便找个安静的地方。呵,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这洗手间的面积就顶得上家里我的那间卧室的大小,就和我在室内装修杂志上看到的展示图片一样,豪华得一塌糊涂!匆匆往脸上拍了些水,也没擦干便向外走,还是决定去屋外走走,到处金碧辉煌,雕栏刻柱的实在不对我的味,甚至有点呼吸困难。
刚推开门出来,迎面走来两个男人。
"最近都没有见到阿闻,他去什么地方了?"
"我也没见过他,他不是和雅雯走得很近吗,怎么这阵子没有在一起了?"
"谁知道!"
他们的声音很大,并不在乎有我在场,而且话中的暧昧我听的出来,他们所说的阿闻应该就是我所认识的耿闻吧?难道阿闻一直和陈姐在一起?我还记得阿尤告诉我他发现阿闻在和某个女人交往,他后来再没说起,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纠缠在一起。
我走出房子来到外面的院子里,想透透气也好想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头绪,为什么我会背脊发凉,总觉得被卷入了一个不知名的旋涡。

宇珞!
在花园的一角,我抬头可以看到二楼一个房间的窗台上坐着看书的男孩,冷冷的灯光照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皮肤被映得透明,看上去就像一个玻璃娃娃。男孩子不该是这个样子,不管见到他这样的女孩会不会尖叫,我却依然觉得他不该是如此脆弱无助的样子,可能还是希望他要是能像宇珏那样就好。
"宇珞。"
我出声叫他,可他仍在生我的气,根本不理睬我,结果只能不断念着他的名字。
他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看向我,皱了下眉头,又撇开头。
我肯不放弃,叫个不停,自己都不甚明了这是在抽什么风。
"你烦不烦,叫这么多声以为我是聋子啊?"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对我说话,说完还狠狠瞥了我一眼,满脸你能耐我何的神情,这大概是真正的他,在旁人的印象中他都是这样一个刺猬的样子,走近便全身武装打开,过去只在我面前会变成清纯小男生的模样,拘谨腼腆,我该重新好好认识他。
"我之前很可笑的将你和宇珏混在一起,对不起。你心情不好?为何不下来参加你母亲的酒会?"不仅他没到,林先生在哪里,林诗意又在哪里?这家人的关系似乎很微妙。
"我,不喜欢那种环境,自己呆着更舒服。"
宇珞又恢复到过去面对我的紧张神色,小声地说着,突然他又瞪大眼睛,对着我冷冷的说话。
"我和珏有那么像吗?你竟然会搞错!"
"你们是双胞胎,长得很像,我自然会认错。"
我再次确定自己的白痴,差别如此之大的两个人竟会被我想象成一个人拥有多重人格,不过谁能想到他们竟然是一对双胞胎,应该没有人。
"从来没有人说我们像,"宇珞喃喃说道,神情有点落寞,"珏很优秀,一直是学校里的第一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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