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春风————左旋右旋一阵乱旋

作者:左旋右旋一阵乱旋  录入:12-23
第一章

河北保定府有一户人家,祖上三辈都是做生意的,早年不过是担个小货郎担子穿府过州地叫卖,到第二代便买起店铺行起商来,看看到了第三代,不得了,成了保定府乃至整个河北道上最显赫的富户。这第三代上只生了一个儿子,这家人姓陈,主人年逾五十才得了这一个儿子,自然爱如性命。这陈家老爷为着家里只是经商,并没有个读书人,能够出仕为官,遇着打起官司,银钱费了不少不说,还得看尽官家的脸色,所以一心要这个儿子读书出仕,改换门庭。
这个儿子小名唤着大郎。陈老爷指望着大郎二郎三郎这么一路生下一堆儿子来,谁知自从生了大郎,不过三年老太爷便归了西,遗命夫人千万要儿子好生读书,将来改换门庭。夫人谨遵夫命,为儿子延请名师,细心教导。
这个大郎生得凤目修眉,气韵凛然,他到也聪明,论诗作文也还过得去,十五岁中了秀才,再两年就中了举人。然而此人生性好动,除了读书,便片刻不肯安宁,家中只他一个男儿,不读书时,便合同一伙坊里子弟,斗鸡走狗。他又喜欢舞刀弄枪,天生一把好力气,又好打个抱不平,成日不停地惹祸。
夫人拘得他一时,过一阵儿又故态复萌。
如此两三年混下来,看看已经是十八岁了。夫人终于下了决心,差人将正在酒肆中与人饮酒作乐的大郎找回来,这大郎虽则浪荡,却也侍母甚孝,听到母亲叫他,扔下一干兄弟便回家来。
夫人沉着脸说道:"大郎,你爹替你取下的大名是什么?"
大郎看母亲神色庄严不敢放肆,老实回答:"爹替儿子取的乃是震庭。"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是爹爹要儿子光宗耀祖,改换门庭的意思。"
夫人不再多话,指了指桌上一包银两:"这里头乃是三百两纹银,你带上春儿,去乡下庄子上念书去吧,秋试前我自然差人送盘缠来,你们主仆二人就去给我应考去,若是中不了你就不用回来了,老娘一条绳子勒死了去地下给你爹陪不是去。"

大郎只得同了书僮春儿一处,没奈何奔了田庄来。那守田庄的孟老儿本是陈家的仆人,图他忠诚可信,便将庄子交给他。孟老儿将他主仆二人安在西院住下。那院子虽然比不得家中那般锦绣灿烂,但是干净整洁,院子顺墙种着一溜儿的桃李杏树,正是春天开得红红白白好不热闹,大郎看了倒也喜欢。
孟老头又唤了一个仆妇替他们主仆二人做饭,那仆妇名叫玉娘,二十来岁。一身白衣裳,黑压压的头发边插着一朵白绒花。原来是才死了老公,家里又没有别人,只得出来帮佣。孟老儿见她生得干净,做得好饭菜就找了她来侍侯大郎。
孟老儿将事儿一一交待,正要走时,又回过来说:"这隔邻的院子里也是住着个书生,他是租一年,秋天据说也是要京去赶考的。"
自此大郎便在田庄中住下,收心读书。

只是他是佻达惯了的人,一时怎么安宁得下来。幸好春儿还善解他意,时常带了他出门去田间地头地闲逛,实在闷不过,就偷偷地潜回保定城去带些新鲜玩艺回来替他解闷。这一日他读了半日书,只觉得眼涩口干,便要茶喝,唤了几声不见春儿应声,方想起自己差他进城去了,玉娘此时也回了娘家,院子一个人也没有。倒是几株花树开得繁茂,引得蜜蜂嘤嘤嗡嗡地嚷着。
他倒了一盅茶走到檐下看那花,白粉墙衬着青瓦倒真是另有野趣,更兼几树花有红有白,更衬得春光明媚,大郎看着一枝桃花开得分外好,却远远伸出逸到隔邻院中去,他见墙下倚着一架木梯,本是修剪枝叶用的,他放下茶盅便搬过梯子,两三步蹬了上去,将那花伸手正要摘,便听得墙下有呻吟之声,他住手向下看,却不由怔住了。

那花树下,两个人贴墙站着,一人按了另一个搂着亲嘴儿,那被压之人身形纤细,胸前衣裳已经被拉开,胸脯洁白如玉,殷红两点却不是女子,大郎从上往下瞧便瞧不清那人模样,只觉得此人肤色甚白,鼻梁挺直,唇色鲜红,亲他之人正伸出舌头来引逗,他却死闭了唇不让舌头进来,一面伸出双手想要推开身上的人,另一人却生得精壮,满脸胡须样子粗俗。这人三番两次不得逞得着了恼,一只手握了他的两只细白的手腕,当真是皓白如玉,一只手便扒去他的下衣,低声道:"小浪货儿,老子要动粗了。"说着将此人一条腿抬了起来,解了自己的下衣,那话儿早肿涨起来,不住地滴着水,身子一挺便要刺入,那被压之人看了这长枪想是吓到了,身子扭着要挣脱。架不住身上的人力气大,只得说:"你且放我躺下来,这般站着我使不上力气,你也不得尽兴不是?"
那人想想也对,脚下青砖地上铺着红毡子,当即放那人下来,令他向下趴着,露出雪白的后臀来,粉色的穴口微张着,下面是两弯雪白的大腿,那人早禁不住了,赤着下身,对准洞口撞了进去,下面的人吃疼,身子便朝前一撞,只得几下,洞口流出血来,顺着雪白的腿流下来,红白相间分外醒目,想是吃疼不过,竟然哼出声来,他越是哼上面的人便越是弄得欢快,便听得啊啊两声大叫,背上的人早射了出来。
这时下方的人才慢慢软倒,臀部还朝上,一阵风吹来,粉色的桃花落了这人一身,这人从背至脚都祼着,那情形竟让大郎心里痒将起来。虽始终没能见到这人的面目,不自禁地恨不能跃下墙去,也弄上一弄。
却见那精壮汉子已经穿了衣服,拍了拍他的屁股笑道:"起来吧,药我给你放在房中,我得先回去了。你那事包在我身上了。"说完起身去了。
这人趴在地上没有动弹,半晌头埋在臂里,双肩耸动,想是在哭,却不闻半点声息。大郎瞧得奇怪,一腔情欲淡了下来,便想安慰这人两句。
"你先别哭啊,且穿上衣服,当心受凉。"
那人闻言吃了一惊,连忙翻身起来,想是后穴疼痛只得侧身坐着,那身段便凭添了风韵。一头乌发披了一肩,衣裳半遮半掩着身子,抬起了头,却见此人竟是个极美的少年,眼中泪光犹在,唇色艳红,鲜艳浴滴,脸色却有如罩着一层严霜,大郎给他冷冰冰的目光一看便心慌意乱,连忙缩回头去,三脚并着两步下了梯子,一气跑回房中,扑地一声关上门,还犹自喘气不停,两股间涨得难受,低头看时,却见裆内高高地鼓了起来,不由地面红过耳,双手捂着裆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一颗心却扑扑地乱跳。

原来大郎虽是浪荡子弟,却自来不喜女色,偶尔沾一沾女娘们也并不觉得有多快活。同兄弟们混时怕人耻笑他便装作十分雄壮的样子来,实际上他好的便只是兄弟们喝酒吃肉,到处生事罢了,图的便是那一分兄弟情谊,至于女子也沾过几个,却并非意想中那般快活,是以在女色上大郎瞧得极淡。这日见了这光景,心里却翻腾起来,原来男人也能弄,看那汉子的模样像是十分受用,那又是怎么一回事?想起少年雪白的身子,阳光下粉色的后庭,心中燥热,那话儿便越发大了,他忍不住用手上下套弄起来,只弄得两三下,便射在手心里。他胡乱擦了身子,另换了中衣,坐在檐下只是想,那少年是谁?
他只顾想着,没留神日头坠了下去,天色暗下来,但听得有人敲院门,大郎神不守舍便问"谁啊?"
"公子,你且开开门啊!"声音清脆,竟是个少年人的声音。
大郎心中一动,想道:莫非便是那个少年?心头一热,大步走去开门。

等到一开门,大郎一看门外那人,便如霜打了的茄子般低了脑袋。垂头丧气地回了房中,春儿见他兴兴头头地来开门,转眼便灰了脸不知是什么意思。"公子,你怎么了?看见春儿不高兴了吗?"
大郎倒在床上说:"死小子,一去这一天,做什么去了?可是溜回去见你家小青头了?"小青头是夫人的丫头,春儿的相好,大郎撞见他们几回偷欢了。
春儿将手中的包裹一放说:"公子冤枉死春儿了,你瞧瞧这一包儿衣裳,都是夫人让我带回来的。"
主仆二人说着话,老孟进来了,大郎打发春儿去看看饭好没,拉了孟老儿问他隔邻住的什么人。孟老儿捻着胡须半日不说话,急得大郎恨不得将他那几根胡子一把抓扯完,才听孟老儿说,隔邻的原来是住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说是江南人氏要进京应试,保定府离京城近,那老的是少的的仆人,跟了公子出来,因怕京城里太喧嚣就住在这儿,到秋天上京城去。谁知住了不到三个月,那老仆竟然一病死了,只留下少年,独个儿住着。
那少年本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此时死了老仆,起居没人料理。便央了老孟在村里找了个半老的仆妇侍候。好在那少年似乎不短银钱,出手倒也大方,平日里在村学里搭馆读书,据说文章极好,连村学里的老儒生都说做得好文章。
"他文章做得好那干嘛还要去村学?那村学只好教几个蒙童罢了,哪里还能教得了他?"大郎说。
孟老摇摇头说:"他住在这里又不生事,平时又不多语,在学里也是不大作声,就由他去呢。租金原是交了一年的,那理他做什么?"
大郎想了想问:"他可有什么来往的人吗?"
孟老儿摇头说:"没见着什么人。只有一个说是县里的督学的,说是他远房的表兄,时常来看他一看,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大郎默然不语,他是个好动之人,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想着这事,一夜不得安睡。

大郎虽是留上意了,但他素来是个豪爽之人,三不两日地也把这事渐渐忘记了,慢慢地春尽了,那花也谢得差不多了,枝头结起了小小的果子,天气却热了起来。他读了这一个来月的书,只拘得脑袋疼,想到夫人的板尺厉害,总还是不敢溜回城去。
这一日看书看得烦闷之极,在院子里蹓达,抬头看满树的绿叶,密密实实地长过墙去,浓荫匝地,墙边更觉得幽静,正时午间静谧之时,便听得隔壁叮地一声,似是调弦之声,他侧耳细听,果然片刻间便有乐声响起,叮叮呤呤煞是好听。大郎不通音律,只觉得那乐声凄凉无限,听得他眼热心酸,一曲未终,他几乎要落下泪来,正抬了袖子要拭泪,那琴声突然一滞,嚓地一声,乐声陟止,像是断了琴弦。
大郎正听得魂不守舍,琴音一断还没理会得,只听得墙外有人说道:隔墙何人听琴?声音清洌,如断帛之声,大郎吓了一跳,收起心神道:"在下偶尔路过,冲撞了公子雅兴,对不住之至。"
因隔着墙,大郎只恐他听不见便大声说话,那边半天没了声息。大郎站了一会儿,不得主张,便搬了那梯子来爬了上去。
此时绿叶满枝,大郎拔开枝叶向下看去,正好看到院中一人仰头看过来。一身青衣,漆黑的头发一丝不乱地都束在头顶,一根玉簪轻轻绾住,此外全身上下再无一丝装饰,更显清爽脱俗。大郎平时结交的都是些酒肉之徒,从无这般清俊秀雅之人,为他气势所夺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少年看了他微微一笑,风姿嫣然:"原来是公子,不知公子可懂音律?"
大郎红了脸道:"震庭鄙陋之人,只些许认得几个字,这音律一道委实不通得狠。"
少年瞧了瞧他,又低头摸了摸脖子,道:"公子不通音律,却能让我的鸣泉断弦,那是有缘之人,不知可否移驾寒舍一叙?这般隔墙说话,可有多累。"
眼前这少年便如神仙中人,大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气出得大了,便将这似乎一股清气幻化而成的少年吹个踪影不见,听他相请那里还会推辞,呆呆地点了点头,便要爬过墙去。
那少年咦了一声道:"兄台那院竟是没有门的?还是说惯只会翻墙入院?"
大郎这才满面通红,将一条跨到墙头的腿收了回来,下了木梯,打开院门,三两步走到隔邻院门,只见朱漆大门洞开,少年袖手立在门边等候。

第二章

大郎想不到他会开口相请,喜不自胜地跟了他进去,少年公子将他请进正房中,分宾主坐下。这人年齿尚幼,唇红齿白,秀美异常。大郎不敢多看,低下头去。
少年笑道:"适才兄台在隔墙听琴我这鸣泉竟然弦断,想必公子定是知音了,说是不通音律那是太过谦了,不知能否为在下操演一曲?"
大郎顿时面红过耳,心想操琴?操刀还差不多。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道:"我不过偶尔路过,听了一会,实在是不懂琴理,要操琴那更是万不能的。大郎自小便不喜琴棋书画,看到这些东西便脑袋疼,那里配做公子的知音?"
少年脸现诧异之色,沉呤道:"如此,适才那一曲公子可知是什么曲子?琴音何解?"
大郎满面赧颜,道:"在下真的不通琴理,那是什么曲子当真不知,只不过听得这琴音凄凉,便似有无限悲凉一般,却不知作何解?"
少年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微蹙眉尖,墨玉般的眼珠缓缓转动,目光在大郎脸上扫过,展颜笑道:"那我再为公子奏一曲,公子可能听出是何曲意。"
说罢走到廊下李树下,将断弦换过,重又调了调音,奏了起来。但听得琴音激昂,便如惊风密雨一般,时有裂帛之声,俄而又如金鼓齐鸣,变幻刀戈之声,大郎只听得心弛神往,便如在战场上厮杀一般,耳畔似有战马嘶鸣,猛听得争地一声,曲音重又缓和,慢慢低沉下去,大郎眼前便似见战斗结束,战场上夕阳西下,西风残照,旌旗漫卷,偶尔传来战马的悲鸣之声,终于乐声越行越远,渐至不可闻。
院内一时沉静如死,过得半日,大郎拍掌道:"好曲好曲。"
少年回过头来:"公子,这琴音可听出什么来?"
大郎将适才所感一一说了,那少年眼直直地看着他,终于叹道:"公子,这是一曲《万古悲风》,说的乃是战国时秦赵的长平之战。难得公子深谙琴理,尽皆了然于胸。"
大郎双手连摇道:"公子休要这般说,羞杀人了。只因在下自幼顽劣,虽读了些书,却不肯多用心,对琴棋书画一道全然不能。便是连琴也不曾动过,家中那张琴蒙尘日久,那里谈得什么深谙琴理了?"
少年却正色摇头道:"那里是非要会操琴才能明琴理,知音人讲究的是个心字,公子不明琴理却能听懂琴音,皆因公子至性之人,能用心品琴,东坡曾有诗言道: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说的便是这个意思,琴音源自于心,听者能解其味也是在于其心啊。如此看来公子当真是间非的知音之人。"
自此少年方告知大郎,原来少年姓宁名间非,浙江萧山人氏,今年十七岁。只因故乡遭瘟疫,全家只剩下他与老仆一人,辗转万里来到保定为着参加会试,谁知老仆竟然一病而亡,只遗下宁间非一人在此,他言词间对大郎好生亲近,大郎自那日隔墙窥春之后,对少年便无比仰慕,虽则那日少年神色冷峻。然而今日一夕倾谈,只觉得对方言词俊雅,人物风流,便将那日一点点艳想抛诸脑后,一心一意结交起来。
宁间非房中除了书外便是一纹坪,一书案,一盏明瓦风雨灯。大郎看那架上密密排着许多书,突然看到一部六韬兵略,顿时喜不自禁,问过宁间非从架上拿下看了起来。
宁间非也不来理他,自己拿了一卷书坐在南窗下看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但见太阳光渐次昏黄起来,室内光线暗了下来,终于纸上的字再也不能分辨清楚,大郎才抬起头来,南窗下早不见了宁间非的踪影。他连忙站起身来,而门外天色已晚,院里的厨房升起一缕烟来。
听得房门吱呀一声,宁间非身后跟了一仆妇提着食盒,宁间非含笑道:"公子看得专心,间非不敢打扰,如今天色已晚,仆媪做了饭菜,公子可能将就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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