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之神————bluevelvet[第一&二部]

作者:bluevelvet[第一&二部]  录入:12-23


从塔代奥村向东北方向,沿高扎河逆流而上,穿过河谷处的平原,起伏的山麓和浓密的森林,最後在由几个泉眼汇合而成的河流源头向北望去,将看到连绵的山峰。这些山峰中最高的一个,在它的半山腰处可以看到一块与整座山的岩石走向不太一样的突出物,最南端有一处被树木覆盖的隐约可见的洞口。这就是神洞。
塔拉和祖比亚走了一天,终於在临近黄昏时赶到了洞口。
山下平原正值温和的雨季,但山上的气温已经像霜一样,带著寒意。这天正巧是蓝太阳乌露一年中最晚起落的日子,两个太阳的余晖照射著洞口外亮晶晶的石壁。远方有一条闪烁著红光的细线,那就是海洋,高扎河淹没在林海里,根本看不见。
"看那儿!"
祖比亚伸出手,指著海边几缕正在上升的青烟。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炊烟正确地指明了村子的位置。它看起来那麽小,那麽远,简直就是在另一个世界。
塔拉搂住祖比亚的肩膀,说:
"我们进去吧。"
神洞里漆黑一片,祖比亚点燃火把,一瞬间几只夜行飞禽被吓得在洞内横冲直撞,发出尖锐的叫声,但不一会,它们都飞出去了,洞内又陷入了宁静中。
塔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心跳得很快,那是强烈的震撼所引起的激动情绪。
在两个人面前,也可以说是头顶上,悬挂著一个巨大的银白色物体,它靠近洞口的一端略尖,越向上方就越大,最後隐没到洞顶的黑暗中,与整个岩壁连成一体。
这就是传说中火焰神的使者天人们降临大地时居住的宫殿。它的外表极其光滑,没有缝隙,就像是蛋壳一般,但要更亮更光彩夺目。特别是在火光的映照下,它发出莹莹如宝石般微秒的光泽,把整个洞内都笼罩上一层神秘的雾气。
它又是那麽大,以至整个洞内都几乎为它所填满,但最下方的空隙仍足够放下一百个棚屋。
在天人宫殿的最後面,有两个球状的物体,一半陷在山石中,表面与宫殿一样光滑,也许由於地震,也许是由於漫长而无情的时间,右边那个小宫殿已经塌陷,露出一个锯齿状的缺口,无数石块和宫殿碎片散乱堆砌著。
塔拉把火把插在石缝里,和祖比亚一起跪下来。他们双手叠在额前,用无比虔诚的目光望著头顶上白色的宫殿。
"天人在上,"塔拉说道:"请把你的力量赐予我,让我勇敢坚定,让我的愿望成为现实吧。"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神秘巨大的建筑似的。同时,祖比亚轻声念了一句咒语。
祈祷做完了,火把也渐渐烧尽,黑暗又重新笼罩了洞内。寂静无声,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和外面隐隐的风声。塔拉摸索著拉住祖比亚的手,少年犹豫了一下,然後用力绞紧手指。他们看著黑暗中的对方,看著那洞外透进来的红光照耀的微暗的人影。两双手握得那麽有力,毫无间隙,直到手心里盈满汗珠。
当夜晚来临时,他们走出了神洞。
"好冷!"
晚上的冷风一吹,祖比亚打了个寒战,塔拉从背後抱住他,用下巴轻轻摩擦著少年柔滑的黑发。
真远啊!他想。
奥纳已落到山後,从远方山谷里射出最後的一点暗红色的光,像血一样。
天边有几处闪烁的光点,好像是天上的繁星的倒影,但那是塔代奥的篝火。然後他抬头,看到无数星星组成的宏大的漩涡。
天人真的是从那些遥远的地方来的吗?他们真的可以让梦想变为现实吗?如果可以,为什麽塔代奥却依然过著辛苦的生活呢?难道天人也只能满足一小部分人的愿望吗?
塔拉想不明白。他想要的太多,而能实现的希望却太过渺茫。自然的神秘和无穷力量时刻包围著他。
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几声野兽的吼叫。祖比亚立刻从随身的皮袋里摸出一点油脂样的东西,抹到一根干树枝上,而塔拉则拣了两块坚硬的石头,互相碰撞,火星引燃了树枝。火光在风中跳跃著,把温暖投射到黑夜中。
"进去吧。我们今晚需要睡个好觉。"塔拉建议道。
两个人在神洞口拢起一堆火,即可以加热带来的食物,还可以取暖并趋散在夜里出没从野兽。
睡觉的问题必须在神洞里解决,他们必恭必敬地又回到洞里,在最偏僻的角落开辟一小块平整地面,并肩躺在地上,脚冲著洞口。走一天山路真的太累了,两个人都很快沈入了另一个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塔拉迷迷糊糊地有一种甜蜜的感觉,有个温暖的东西紧紧地依偎在他身上,接著,一股热气冲著他的脸而来,一张嘴擦过了他的嘴唇。
塔拉醒了过来,什麽也没说,把祖比亚的头放在自己胳膊上。慢慢地少年的呼吸均匀了。他又睡著了。
这天晚上,鲁皮安感觉舒适极了,因为塔拉要和祖比亚在山上过夜,鲁皮安便离开自己窄小的棚屋,占据了塔拉宽大的床铺。
他一心想著美美睡个好觉,却不料半夜有人来打扰他。他想装睡,但来人又是捏他鼻子,又是揪他头发。
"你有完没完!"他叫著坐了起来,用怨恨的眼神打量著葳。
她的表情非常严肃,嘴唇紧紧抿著,闪闪的眼里跳动著火光。
"塔拉呢?"葳问道。
"他有事出去了。你没看到?"鲁皮安装的很像。他答应要帮塔拉保守秘密的。
"你骗人!"葳弯下腰,盯著他的眼睛,"祖比亚也不在,他们两个干什麽去了?"
鲁皮安站起来,後退一步,说道:"那是他们的事。我不知道。"
葳猛地伸手抓住他脖子上的项链,每说一句话就狠狠拽一下。
"你是他的奴隶,怎麽会不知道!你觉得我很好骗吗?我见过古诺诺特,他告诉我塔拉请教他杀倚角龙的方法......"
"你都知道了还问个什麽劲?!"鲁皮安一用力,挣脱了。他瞪了葳一眼,随即一屁股又坐回地上。
"这麽说......他们真的去丛林了?"
"先去神洞。现在应该是在山上过夜,明天他们才去丛林。"
"天人啊......"葳叹息一声,按住额头,靠在墙上。她的嘴唇变白了,胸脯沈重地起伏著,慢慢说道:"你这个外乡人啊。你怂恿塔拉做了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你知道倚角龙有多可怕吗?"
鲁皮安摇摇头。他的确不知道,草原上没有这种动物。
"塔拉会死的!"葳哆哆嗦嗦捂著脸。
"他不会,你要相信他。"
"......我是应该相信他,你说的没错。可是......可是......!"
鲁皮安重又站起了,拍了拍她的肩膀。
"孩子,你是否希望塔拉能承担起改变部落的责任呢?"
"是的。"
"他现在就是在向那个目标迈出第一步。"
葳摇头,有些伤心地说:"他是为了祖比亚。"
"那是部分原因。塔拉自己也明白,如果能成为勇士,更多的意义是在於他在部落中的地位,你要想到这一点,就应该相信他。"
她不再生气了,这个时候,她身上女性的那一部分又显露了出来,担忧的情愫接著控制了她。她皱著眉,绷紧了脸,眼睛定定看著前方。
鲁皮安感觉到了她的变化,说:
"你这麽担心,一定是因为很喜欢他。"
葳再次叹息一声。
"是啊......喜欢他的人很多,这不足为奇。"
"的确,这个我看出来了。塔拉却未必喜欢每个人,但人们却个个爱他。唉,世人都看的见太阳,但太阳却未必看的见世人呐。不过,既然他有这个能力,不防让他做太阳,这对大家都好。"
"塔拉可不是火焰神。"
"那又怎麽样?"鲁皮安嘲讽地笑了一下,"普通人也是可以改变一些东西的。"

清晨,奥纳还未完全露出来,塔拉和祖比亚便踏著露水下山了。他们必须在倚角龙出现前在它的路上布置好陷阱。
倚角龙中午要到高扎河喝水,和其它动物一样,这时正是他最容易受到攻击的时候。
两个人在河边找到一片被踩倒的树枝和几个巨大的脚印。是前几天留下的。倚角龙总是到同一地点喝水,因为它们是最强的动物,经常占据著河岸边最好的位置。
塔拉观察了一下风向和地形,便开始和祖比亚搭建陷阱:他们在猎物经过的路上选中了一块区域,大小能容纳下五只龙的空间。砍掉地面上一些碍事的树根和植物,开辟出比较平坦的地面,当然这是对人类而言,至於高处的障碍,则越多越好。
他们把干树枝、树叶拢到外围的树干下面,淋上一些引燃用的油脂,树干上也抹一些,这样火更容易烧到树顶上。油脂是临走前塔拉特意向玛霍玛要的,它很容易燃烧,一个火星就可以,而且温度很高,足可以熔化像铁那麽坚硬的东西。对部落的人而言,这种特殊的油脂是非常重要的,即便是这一次,塔拉也只得到了一皮袋那麽多,必须好好利用。
接下来的工作是把带来的棕绳绕到树枝上,从包围圈的一头拉到另一头,就这样绕了很多条。绳子被松散地地拖在地上,并覆盖以泥土和树叶。从树上悬垂下来的那部分则被几条一组结在一起,另一端就牢牢固定在树上。
布置结束後,塔拉和祖比亚匆匆吃完了饭,没敢生火,肉都是冷的。
接著他们杀了一只斑羊,把血淋淋的尸体扔在包围圈里做诱饵。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趴在草丛里等待。这个等待也许只一会儿,也许要几天。
在奥纳走过天顶不久後,倚角龙出现了。
老远就能听到它巨大沈重的身躯穿过丛林时发出的声音,还有树枝折断和鸟儿飞走的响声。
塔拉捏了捏祖比亚的手要他注意,然後猫著腰悄悄溜到包围圈另一侧去了。
倚角龙闻见了斑羊尸体的气味,走进了陷阱。这是一只刚成年的龙,体型中等,有六、七人那麽高,皮肤灰绿色,布满同样颜色的短毛。它是那种‘五足类'动物,也就是说长著五个突出的肢──两个上肢,和三个下肢。它的头上长著向上弯起的骨质的角,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它用前突的、有巨大牙齿的嘴巴撕扯著诱饵,可以听到羊腿在它嘴里‘咯!'折断的声音。龙的眼睛长在头两侧,并没有看到人类;它的鼻子很好使,但塔拉和祖比亚都注意待在下风向,它什麽也没发现。
塔拉从草丛里探出头来,使劲挥了下手,给祖比亚发信号,紧接著,他们开始点燃树枝。
火烧得很快,树冠一会就烧起来了。因为是白天,火并不显眼,等倚角龙觉得有热气和烟尘袭来,它几乎已被火包围了。
它并没有放下诱饵,而是叼著它,准备从火中冲出去,但火的热度超乎它想象,它的皮肤烧著了,几声震耳欲聋的吼叫之後,它又退了回去。
塔拉和祖比亚在火圈外观察。他们现在并不怕暴露,烟已经遮盖掉了其它的气味,而且也模糊了大部分视野。
热气快速向上,从而在地面形成了一股由四面八方流向火圈的风,这种风使他们很安全。但再往上两个人的高度,情况就正相反,烈火和浓烟把倚角龙弄得团团转,它瞪著红眼睛想找个出口,但到处都是的火焰把它紧紧包围。
实际上,塔拉设的火圈对龙那麽大的身躯来说非常严密,但对人而言却留有很多缝隙,他们还没傻到把自己也密封在外呢。再说挂棕绳的树上特意淋了不少水,烧得会慢一些。
倚角龙在转圈,他扔了诱饵,大口喘气,这反而让更多的热气和烟钻到身体里。
看著猎物已累得差不多,塔拉拿著两个火把准备冲进去,而祖比亚也把手抓紧了绳子,做好准备。
塔拉冲过火的间隙,钻了进去。龙立刻转过身,面对他。
"祖比亚!"塔拉大喊。
少年猛地向下用力拽绳子,猛得整个人都块趴到地面,然後他把绳结牢牢固定在树桩上。包围圈内腾空升起了十几条扭在一起而加粗过的棕绳,那麽一瞬间,倚角龙被绳子限制住,无法移动。
塔拉看准时机,手用力一抛,火把不偏不倚正击中龙的左眼,火把上涂满了油脂,其热度足以把眼睛烧烂,痛苦而愤怒地吼叫後,龙的左半张脸现出一个焦黑的坑。
它疯狂地挣扎著,扯断了大部分绳子。
"祖比亚!块!"塔拉又叫了一声。又是一大片绳子升起来,这回毁掉的是龙的右眼。它成了瞎子。
倚角龙在包围圈里横冲直撞,皮肤到处是烧坏的痕迹,被撞到的树木火势小了些,祖比亚跑过去扔了一个火把,再把火烧起来,以保持包围圈的完整性。
塔拉已经退出了火圈。他要等待倚角龙自己耗尽力气。这用不了多长时间。
果然,不久之後,龙的动作迟缓了下来,头也耷拉著。
塔拉拿著锐利的长矛,再次进入火圈。他跑到龙的正前方,挥起手臂,把长矛狠狠戳进龙的胸膛。
只听"咚"的 一声,他被龙的前肢扫到,狠狠摔在地面。但他很快又爬起来,紧盯著狂怒低挣扎著的龙和还留在他胸前,只露著一小截在外面的长矛。倚角龙什麽也看不见,但它一直在疯狂地寻找伤害自己的人类,它知道危险来自下方,便低著头,用前肢乱扒一起。塔拉有时冲出火圈,有时又跳进去,跟龙周旋。
找准时机,塔拉跳过去,双手紧紧抓住长矛,一用力,拔出来。血像喷泉一样汹涌而出,龙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啸声,两条前肢一弓趴在地上。
又过了一会,轰隆一声,龙倒下了。它的脖子撞倒一棵著火的树,但它一动不动。它死了,巨大的身躯填满了半个包围圈。
塔拉拿著一把尖刀站在龙的肚子前面,猛一挥手,把刀深深地刺入龙的肚子,然後双手握著刀柄向里扎入,再向外一剖,剖开了龙的肚子。然後他从另一边再把刀扎进去,让那个窟窿扩大。他干得很吃力,脸上满是汗水。
最後他割断了与心脏相连的血管,把刀扔到一边,用手伸进胸膛,掏出了心脏。那东西又大又沈,一下子滑落到了草地上。
"祖比亚!"他气喘吁吁地叫少年过来,"看看这东西吧。我们成功了。"
少年在整个过程中都非常担心,此时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冲到塔拉的怀中,抱紧他。但他没有动,因为塔拉的样子实在太可怕:漂亮的头发被烧焦了一大片,脸上和身上到处是猩红的血,就像是洗了一个血水浴一样,鲜血和著烟尘、汗水从他脸上滴下来,落到仍在起伏的胸膛上。
"塔拉......"
"怎麽了你?害怕了?"
"不是......"
"没事的,你看我好得很呐。"塔拉伸手抱紧祖比亚,用糊满鲜血的手把少年的脸弄得乱七八糟,然後他自己笑了起来。
"这样就舒服多了。别为我担心,别去想我会失败,会死去。"
他松开祖比亚,向著天空举起双手。"天人啊!我现在觉得我什麽事都不怕、什麽人都不在乎了!"
祖比亚看著他兴奋的表情,心里一种失落的感觉越来越重,他明白塔拉现在已经看到了更远的东西,甚至已经无法让他留在地面,就像你不能阻止椋鸟飞翔一样。
"这麽脏,去洗洗吧。"少年建议道。
"哦,对啊。"塔拉看了看自己,说:"真是脏死了。"
说著他就向高扎河跑去,把龙的尸体和心脏都交给了祖比亚。此时天空中已经飞著一群椋鸟,只待两个人类一走,就可以享用倚角龙的美餐了。
塔拉冲洗干净後回来,和祖比亚用绳子把龙心捆上。他们又吃了点东西,然後抬著沈沈甸甸的心脏向河口方向走去。
奥纳已经开始下落,他们要在天黑後才能回到村子。不过没关系,他们今天成功地战胜了倚角龙,对於祖比亚,这是个胜利,对於塔拉,这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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