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歌 ————BUDDHA

嗤，那红蚂蚁还不把你们啃了？
不过，我看过的最好的月色，他却没看到。
嗯。你这个傻子。傻瓜。蠢驴。小A闷闷地应着。

那天晚自修，我拉小A出去乱晃。先是买了牛肉干什么的跑到实验楼七楼的台阶上坐着讲鬼故事，然后干脆两个人爬墙去了植物园。

那时在榕树下，光滑的石板上好像泄了一层银。幽幽的，似乎带着寒气。
我吃惊地看着那个月亮。满满的，刺眼的，孤独的。
我伸开手掌，好像可以接住那些光。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月光啊。我傻乎乎地扭头对小A说。
过来。他一屁股坐在树头的石板上。再给老孙逮住一次你就舒服了。
不会的，今晚她都巡了两轮了。

我呆呆的，着了魔一样仰头看着那个月亮。小A轻轻扳了一下我的头，让它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喂，唱首歌来听听。

我看着那个月亮，心里满满的，都是他。想着他能不能看到这样好的月色。想起那个月食的晚上。想起那个流星雨的晚上。想起那个打老鼠的晚上。

我嗤的笑了一声。

唱啦。别唱大海啊。

月亮下，想到他。我轻轻地开始唱。

想起当天月明下，两人含笑道傻话。

这是陈慧娴的歌么？
嗯。

你就那么喜欢他么？小A又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仰头咕噜咕噜灌了一杯啤酒。
你就那么喜欢我么？我捏捏他的脸。
喜欢有什么用？
是啊，喜欢又有什么用？

悲哀因有他，快乐为有他。
他知道否，我在想他？

（五）想逃

有时候，各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简直能叫你大吃一惊。

大一那年的暑假，有一天，妈妈突然把我和弟弟都叫上，说是要跟她的初中同桌一起喝茶。

当然，她的同桌也会带两个小孩过来。据说，我们刚好都同岁，两个弟弟也同岁。而且，我们曾经念同一所高中。两个弟弟现在也念同一个初中。我很好奇。会是谁呢？我甚至猜到了小A。然而，当他跟在他妈妈后面一副乖乖牌的样子出现，仍然把我吓了一大跳。

啊，小W？！他一脸惊喜的样子。

两个弟弟却不是同班，只是点了点头。

喝茶的时候，两个妈妈东家长西家短说得不亦乐乎。两个弟弟也开始说他们的年级篮球赛。小A却是坐在我对面。突然我们都找不到可以应景的话说，他便一直给我张罗虾饺，水晶包，凤爪，肠粉，椰汁红豆糕，倒茶。然后三不五时地望着我笑。

没奈何，我只好使劲吃，然后也偶尔冲他笑笑。

茶馆里人声嘈杂，可我还是努力的听着背景音乐。那是一首老歌。我跟Z去桂林的时候，在一家馆子里听过，当时我还跟着哼了几句。

山青青
水碧碧
高山流水韵依依

哎，我说你们俩，笑什么呢？倒像是谈恋爱了见家长的呢。他妈妈在旁边打趣。

我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喝完茶，老妈说约了人打牌，让我们带两个弟弟去玩玩。去了解放路打电动，我不是太喜欢玩，就只是跟在旁边看。

你是不是男生啊？居然不喜欢玩这个？他正玩赛车，一边很轻松地改变重心让摩托车拐弯，一边奚落我。正说着，他一不小心，摩托车直接撞到隧道的墙上了。

你也不怎么样嘛。怎么知道我不行？换我换我。

没想到着摩托车挺重，我使了牛劲，可拐弯的角度总是不够，老是出了赛道，要不就是在墙上刮出一溜火花。

哎，看到校友录了没？
没，很久没去了。又有什么八卦啦？跟他一说话，那车就很干脆地撞到墙上了，然后嘭地一声爆炸。我只好悻悻地下来。得逞了吧？你得意了吧？
他贴了他和女朋友的照片在上面。
谁？我愣愣地问了一声，然后脸就立刻沉了下来。
你还不知道。他自言自语地跟了一句。

回家。我过去把老弟揪出来就走。

大一一年，小A只给我寄过一封生日贺卡。电话，E-MAIL，信，什么都没有。

从那天开始，他就三天两头打电话去我家，连去了学校还是一样。烦得我整天在电话里吼他。

有一天跟一帮老同学约了周末烧烤，回来一进校门，就接到Z的电话。说L，Y他们都在，还带了各自的家属。闲聊了两句，约好回到宿舍打过来。没想到前脚刚进宿舍，电话就响了，是小A。扯了两句，说在等Z的电话。他没再说什么，挂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没接到小A的电话。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难道他从此不理我了？写了一封MAIL给他。

他只是回了三个字。

忘掉他。

这时候，有人在校友录上打趣Z。他立刻在下一封邮件里对我说，那个不是他女朋友。

终于，我下了决心。给小A发了一首歌。

让我们就到这里好不好
对于爱情
我已经疲倦得快要死掉
请你不要那么难过好不好
我相信
只要时间够长
你就会把我忘掉
让我们现在就挂电话好不好
对于明天
我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
请你现在就回家去好不好
难道说
谁对谁错真的有那么重要
也许是因为你总是对我太好
结果却让我不由自主地想逃
也许是因为我总是付出太少
而你给我的我都不要
也许是因为你对爱情要求太高
无论我如何努力也做不到
我承认我做不到

不是因为Z，只是因为，我做不到。

（六）人生何处不相逢

随浪随风飘荡
随著一生里的浪
你我在重叠那一刹
顷刻各在一方

缘份随风飘荡
缘尽此生也守望
你我在凝望那一刹
心中有泪飘降

纵是告别也交出真心意
默默承受际遇
某月某日也许可再跟你
共聚重拾往事
无奈重遇那天存在永远
他方的晚空更是遥远

谁在黄金海岸
谁在烽烟彼岸
你我在回望那一刹
彼此慰问境况

人生何处不相逢是我们的主题曲。

可是，我一直都误读了这首歌。我以为这首歌是关于重逢，却原来是关于离别。

只能守望。

开学没有几天，我接到了他的第一个电话。那一刻，心里有点激动。听着他熟悉的带着点口音的普通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心里一动。想起那个分别的预感。

你现在在哪？
呃，我现在在纽约。
不回来了？
可能过几年拿到绿卡了会回来看看吧。
是吗。我这几天一直在听人生何处不相逢。
是吗。那天我跑到chinatown去，竟然听到有一个店里在放这首歌。当时站在那里听了好久。
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可以打电话啊，写信啊。
是啊，但是见不到了啊。

沉默许久。

喂，说话啊。电话费很贵的。他笑。
嗯，不知道说什么。
那下次吧。给你的信已经寄了。一定要回信啊。
嗯。

他的信很厚。整整用了十几页。

他的字一如从前，龙飞凤舞，很好看。

突然想起有一次，出板报，我就在教室里等他。闲着便拿了毛笔玩。

在报纸上大笔一挥。

随浪随风飘荡。

他过来，也随手写了个随字。没想到，你毛笔字还勉强可以看啊。

我硬笔字很差，总是一笔一划，横平竖直，方方正正。他总是嘲笑我，字如其人。

但那行字我却写得意外的秀美。

（七）说爱你

关于爱情
过去没有异想的结局
那天起却颠覆了自己逻辑
我的怀疑
所有答案因你而明白

不太喜欢蔡依林，她的歌也很少听。但这首是属于小P的歌。他送给了我，所以我要好好收藏。

冬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念TOFEL。太冷，天天一起坐公车。我常常忘记戴手套。而车上的扶手总是冰冰的，总是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故事。那头狼流着鲜血，却还是死死咬住大门的铁栏，然后舌头被紧紧地冻在上面，终于冻死了。

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念GRE。路其实不远，我们总是骑车来回。每一次他想偷懒逃课的时候，我就会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一节课五十块啊。上课的时候，他听得不耐烦了就会在我的胳膊上用圆珠笔画画。一般都是可爱的卡通。兔八哥，史努比什么的。然后课间休息的时候换我给他画。

小P有一个怪癖，喜欢别人用手很轻很轻地摸他。我常常说那叫皮肤饥渴症。他说他妈从小那么摸惯了，他就特别喜欢别人这么摸他。自习的时候，他也大喇喇地坐在我旁边让我这么摸他。晚自习的时候，我们学校的教室还是挺紧张，通常都要提前占座。结果有一天晚上，我一边在他手上摸来摸去一边看书，后来除了角落里一对旁若无人的鸳鸯，所有人都走光了。

小P常常在旁边盯着我的脸看半天，然后很认真地说，你真帅。

我常常嚷嚷为什么就没有美女喜欢我。他一本正经地说要给我找一个。然后就拉上我和他一个老乡去登泰山，游大明湖。不知道为什么，从在北京西站看到那个美女开始我就开始生闷气。一路埋头看杂志，到了泰山脚下倒头就睡。他调解无效，下山的时候三个人一起生气。

他在我隔壁宿舍，经常在房间里大叫我的名字，我就颠颠跑过去给他按摩，讲故事，坐在床上摸到他睡着。

我们宿舍的人都觉得我跟他未免太暧昧了一点。我只是不知不觉就想宠着他，想看他得逞的时候笑得很鬼的样子。但是我在他面前和他在我面前却都不是平常的面孔。他其实是一个很冷静，很缜密，很强的一个人。所有围在他身边的人往往都是以他马首是瞻的。

在他面前，我并不忌讳提Z。开始的时候我总说，那时，我们，那时，他。有一次，我说他现在在美国。他露出怀疑的神色。我一着急，就说出了Z的名字。他又是那样狡猾的笑了笑。

小P在老家有一个女朋友。冬天的时候给他打了一条围巾和一对手套。结果他嫌丑，还吹嘘说还没有他自己打的好。为了我们的嘲笑，他忿忿地买了好多毛线回来，给我打了三条围巾。其中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白色围巾，我很喜欢，就一直戴着。

他问我，你对他说过爱吗？
我说，没有。
他说，那我告诉你，我爱你。

他的神情有点狡猾。我愣了愣。

他常常把爱你挂在嘴边。

我想问他，你是当真的吗？

这时候我们宿舍的人推门进来。我立刻住了嘴。

（八）不明白

天空的云是怎么飘
地上的花是怎么开
我从来不明白
就像不明白什么是爱情

小P认真地问我，你确定你们之间曾经存在过爱情吗？

爱情？

到底什么才是爱情？

想跟他穿一样的鞋，背一样的包，听一样的歌，去一样的地方。
总是跟着他的眼，望着他的眉，念着他的笑。
给他叠被子，收拾桌子，帮他写板报。
为了他每一次无意的忽视大动肝火，然后又为了他的宠溺和纵容更生气。
在他身边的时候，三天两头的情绪失控，就像一个神经质的炸弹。

暑假前的那个学期，他申请了走读。他说并不是因为我。

那天下午放学后又下起了大雨，小A过来叫我去吃饭。我还是忍不住拿了两把伞去教室找他。他惊讶地笑了笑，说他弟已经给他送过来了。

是么？

原来我们已经那么陌生。但不知道我们是否真的曾经亲近过。

他永远微笑得体，疏离而缺少情绪。唯一哭过的两次就在我面前。我的很多小脾气就因为他的理智疏离而火山大爆发。我以为，他应该对我不要那么多防备，应该对我更直接。

为什么你就不生气？明明是我不讲道理乱发脾气。
我跟你讲道理你是不是会更生气？
会。
那我不跟你讲道理你是不是也会生气？
会。
那我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他的身边我无法平静，就像一个不停翻滚的岩浆之海。
我为了他的暧昧不清和若即若离煎熬不堪。

在自修的时候，他会突然的传给我一张纸条。
写着，I LOVE YOU。

这是什么？
只是因为我会为了看见它而高兴吗？

我们之间就像一张绷得太紧的弓。
我为了那个正在靠近的临界点而惶惶不可终日。

（九）后来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爱你」你轻声说
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
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
总想起当天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