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雁身体的恢复状况出乎意料的好,才三天而已他就可以像以前一样的活蹦乱跳了,不过也相对的比以前更淘气,甚至开始学会什麽叫"任性"了。
最近,泠雁最喜欢玩的便是水,尤其是在他以前居住的若水曲院的假山下,伏在大石上伸手撩拨石洞中倾流而出汇成一片潺潺溪流的细水,每次都玩得浑然忘我,就算是我接近他企图将他带开都会被他泼得满身湿,所以,若想避免被小淘气泠雁"成就"成"落汤鸡"的"凄惨"下场,最好的方法便是使用轻功,"咻"的一下飞身过去就可迅速有效的将泠雁带离,不过就是会被他的一双小拳头捶得胸口发疼就是了,就像我现在这样。[自由自在]
"泠雁。"我没辙的拉下他握拳的小手,轻叹一气道,"泠雁不喜欢剑寒了吗?"装委屈似乎是"诱拐"泠雁的最佳方法。
"不,不。"谷梁泠雁拼命的摇晃著一颗小脑袋,"泠雁最喜欢剑寒!啊!是不是泠雁太用力,打痛了剑寒?泠雁帮剑寒吹吹。"
谷梁泠雁当真在我的胸口吹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痛痛,飞飞......"
看著他吹鼓的两颊,我不由地笑了起来,好可爱!泠雁永远都是那麽可爱!
"剑寒不痛了,所以泠雁不要再吹了。"托起他的头,对上他单纯天真的大眼,我有些心疼的轻抚他有些泛红的脸蛋儿。
"那,泠雁可不可以去玩水?"
"不可以。"见泠雁嘟起一张可爱的小嘴儿,我忍不住在上面轻轻一啄,"乖!我们现在有更好玩的事等著我们去做哦!"
"更好玩的事?"泠雁眼睛都亮了起来,显然十分期待。
"没错!"我莫测高深的笑道,然後分赴下人将那四个人带到我们这里。
那四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天前抢了泠雁的财物又打伤泠雁的四个土寇。对我来说,想找四个人渣简直就像反手折枝般容易,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泠雁的人!
"啊!就是他们!"谷梁泠雁气鼓了腮帮子。
爱怜的揉了揉他的头,我柔声道:"泠雁想怎样处置他们都可以哦!剑寒不但叫人绑了他们,还点了他们的哑穴,所以泠雁不必担心他们的杀猪叫污了耳朵。"
"剑寒?"谷梁泠雁抬头看我,知道他是在为我的刚才说的话而感到困惑,我拍拍他的头告诉他不必想太多,尽管惩治他们四个便可。
"坏蛋!打死你!"谷梁泠雁握起拳头朝看似老的人便打,小小的拳头使劲打上男人的胸口,旋即反射性的缩了回来,谷梁泠雁转过身,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他将饱受"虐待"的小拳头伸出来给我看,可怜兮兮地说,"剑寒,痛......"
早知结果会是如此,我好笑的擦去他眼角的泪珠,再揉一揉他"受创"的小手,温柔的鼓励他,"别怕!再来一次,嗯?"
谷梁泠雁点头,再次转向打痛他的手的男人,似乎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似的,更加用力的握拳打他,就在泠雁的拳头即将打上男人的胸口之际,我巧妙的抬起一只手扶上他单薄的肩,暗中渡送内力给他,就听"砰"的一声,男人被打飞出去撞上回廊狼狈倒地。
"耶!剑寒,泠雁打到他了,还把他打飞出去了哦!"
谷梁泠雁兴奋的扑到我的怀里又跳又叫,我摸摸他的头,提醒道:"还有三个呢!"
再度面对他们时,泠雁显然自信许多,在我的暗中帮助下,泠雁终於亲手报了仇,当然,这件是不可能一人挨一拳就算了,我不会杀他们,不过废掉双手赶出京城是必然的,为了泠雁,我已经打破了我的容忍底限,给了他们最大的宽容,如若他们死性不改,我绝不手下留情!
第五章
这天,我收到了父亲的来函,要我带上泠雁速回易府,我想大概是与我的婚事脱不了干系。
太平日子果然过不久,该来还是会来的,我不会逃避,所以我带上泠雁於当天下午赶回易府。
"剑寒,我们为什麽要来这里?"拉拉我的衣摆,谷梁泠雁抬头以一双不安的眸子看著我,让我不由心生爱怜。
握住他冰凉的小手,我以另一只手揉揉他的头,温柔地笑道:"因为剑寒有事要办啊!"
"可是,泠雁觉得这里怪怪的。"他指指自己的胸口,"心跳得好快哦!"
看著那一团皱得怪模怪样的小脸蛋,我不由捏了一下他的颊,笑道:"乖乖没事的,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的。"
"剑寒不可以骗泠雁哦!"
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愣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剑寒有骗过泠雁吗?"
"有!"
"......"这小家夥居然想都没想的便一口否决了我的话,让我一阵尴尬。
只见谷梁泠雁不满地嘟起一张小嘴儿,理直气壮地道破我的种种"罪行"──
"剑寒明明答应过泠雁可以收养喵喵的,可是剑寒到第二天就把它给丢了。"
喵喵是别院里的下人饲养的大笨猫,他见泠雁喜欢,便把它送给了泠雁,可谁想泠雁把他抱回擎风别院的第一天就被抓伤了手,所以我在一气之下把那只大笨猫给扔了──泠雁说的第一条,我承认。
"还有,剑寒答应过泠雁如果泠雁乖乖地把饭吃完就让泠雁去玩水的,可是泠雁连谁都没碰到就被剑寒给抱走了。"
嗯──是有这回事。不过那是因为泠雁"喜新厌旧",弃"若水曲院"的假山流水而择凝香亭的曲桥下危险度极高的湖水,差点掉进湖里去的缘故,这怎麽可以怪到我的头上?我、我冤──
"还有还有,剑寒说过永远都不会欺负泠雁,可是那天,剑寒却对泠雁做了一些好奇怪好奇怪的事,到现在,泠雁的屁屁还──唔唔......"
泠雁越说越义愤,越说越大声,甚至已经逐渐引来院子里的仆人的侧目,於是我连忙伸手捂住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儿。
心虚呀!那天的确是我不对,可是泠雁那日喝醉了,他先是误把我的梅花酿当成新鲜的果汁给喝了,而且整整喝了一壶,就算梅花酿不若一般的酒那般烈,但对於从未喝过酒的泠雁来说,喝上一壶想不醉也难!
更早的是,醉酒之後的泠雁是那般的诱人,红红的脸颊,甜甜的笑容......自从泠雁被马车撞了以後,三年来我一直未曾碰过他,又哪里忍得了他那等无心的诱惑?
泠雁就这样对我笑啊笑的,一下子就把我给笑晕了,压抑了三年的欲望被他彻底撩起,腹中的火烧得我难受,哪里还有什麽理智可言?於是我像一只饿虎扑向泠雁,孟浪地一步更进一步地占有,甚至连泠雁的苍白和痛苦的哭泣与呻吟我都没有听到,直到现在想来我还觉得心中有愧。
"唔唔......"
突然觉得身上有泠雁的小拳头落下,我回过神,看到泠雁因缺氧而变得惨白的脸,我的心猛地一颤,连忙松开捂住泠雁嘴巴的手,焦急地问道:"泠雁,你怎样?"
"呜......剑寒骗人,欺负泠雁,哇......"
见他哭得梨花带泪,我马上乱了手脚,一把将他纤瘦的身子楼进怀里,我一边用手轻轻拍抚他的背,一边哄道:"乖!乖!泠雁不哭,是剑寒不对,剑寒向泠雁道歉,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谁知泠雁却越哭越汹,我没辙地叹了一口气。"泠雁再哭的话,那剑寒也要哭了。"
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谷梁泠雁当真停止了哭泣,只见他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著我,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双被泪水洗刷过的眸子显得异常明洁。
"泠雁不哭,剑寒也不可以哭哦!泠雁最喜欢剑寒,所以泠雁不要剑寒哭。"
细柔的声音里带著浓浓的哭音,泠雁的体贴与乖巧让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我知道那是一种心怜、又带著深深感动的情绪。
我爱你......
脑海里突然浮现三年前那个不寻常的夜里,那泛著点点泪光、美得令人心痛的眸子,还有那颤抖、微弱到几不可闻却真切得不容置疑的心灵告白......和......那被马车无情地践踏,染血的纤细身影......
心,突然一阵揪痛,我紧拥著泠雁,在他的耳畔道:"这一生,我都不会放开你了......"
沙哑、有些破碎的声音,我的胸口起伏不定,突然眼眶一阵酸涩,我便真的流下泪来。
这是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落泪,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谁能比泠雁更能牵动我的心了。对也好,错也罢,都是自己选择的路!我不会负了泠雁,所以我不会成亲,这一生,我只爱泠雁一个!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尽快把这件事解决。
我不该回来的!
自从进了内厅,我就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沈闷、压抑,就像一张拉饱的弓,随时都有绷断的危险!
并不是我怕爹,我担心的是泠雁,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我知道他吓坏了。
爹不语,一双犀利的眸子紧紧锁住我身旁的谷梁泠雁,似乎想从泠雁的脸上看出什麽端倪。
"你真的得了失心疯?"冷淡、怀疑中又带点嘲弄的语气听起来分外的刺耳,我不由蹙起两道剑眉。
为何他要这样问?难道他还怀疑泠雁的病情有假不成?
"剑寒,你先出去。"冷睇我一眼,爹有意支开我。
我不为所动地搂上泠雁削瘦的肩,宣告泠雁归我所有的意味甚浓。
"如果,你不想以後再也见不到他的话最好先到外面去。"看出我的坚决,爹竟出言威胁。
知道他说一不二的个性,我只得暂时离开,就在我转身的一刹那,谷梁泠雁出於本能地抓住我的手,泛白的纤指传达出他内心的恐惧。
我爱怜地揉揉他的头,柔声哄道:"乖!剑寒就在外面。"
"但是,泠雁怕......"怯生生地瞅瞅一脸严峻的爹,泠雁小小声地道。
"乖乖没事的,剑寒不会丢下泠雁不管的。"
尽管害怕,但泠雁还是松开抓住我的手,他眼中的恐惧与无助让我心疼。"泠雁相信剑寒,剑寒......不可以乱跑哦!泠雁会去找剑寒......"
对泠雁再三保证之後,我走出内厅,立刻被两个侍从带到离主屋较远的凉亭,我就坐在亭子里望著远处紧闭的门扉,希冀著那道美丽的白色身影能够快些出来。
我耐心的等著、盼著,而泠雁......却再也没有出来过......
夜色将浓,我左等又等,就是等不到泠雁出来,当我不顾侍从的阻拦,冲进内厅时,室内已空无一人,地面上那两个斗大的血字深深撼动我的心。
後 山
蹲下身,我用手指触摸血字,由早已干涸的血渍看来这两个字已经写了很久了。
我慌了、乱了,心中那不详的预感瞬间扩大成一片阴云,笼罩住我的整颗心。
於是,我提上灯笼,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後山,发疯似地找寻那道令我心神不宁的纤小身影,万万没有想到找到的却是泠雁冷冰冰的尸体。
他死得很惨,身上挨了好几刀,最惨绝人寰的是一张绝美的脸蛋被毁,错乱繁密的刀痕布满整张不及巴掌大的小脸,血肉模糊,但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那一瞬间,血液从我的身体上流失,身体变得好沈重,重到双腿无法负荷,我跌跪在地,不可置信地的抱住泠雁冰冷的躯体。
我的身体狂颤不已,嘴唇开开合合,却吐不出一句话。
"剑寒骗人!剑寒说过不会丢下泠雁不管的......"
"泠雁!"心一颤,我睁大一双眼睛一瞬不顺地盯住怀中纤细的身影,然而,那只是我的幻觉罢了。
"啊──"
我疯狂地大喊,似要将内心的悲彻一同释出,泪......也随之滚落。
"该死心了吧?"
清冷的空气,没有温度的声音,把我从悲伤的情绪中唤醒。"别过来!"
我暴喝一声,狂涛似的怨怒像巨浪扑来,在我控制住自己之前,已然狂傲地掩过我的自制力。[自由自在]
"你居然用这种口气对你的父亲讲话?"提著灯笼的手颤动一下,可以听得出来,爹此时正在隐忍著强烈的怒气。
"要不然你要我用什麽口气?对於一个把我最爱的人给杀掉的人,你还渴望我对你有什麽态度?你说!我该用什麽态度?"
轻轻放下泠雁,我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揪住父亲胸前的衣襟,大声咆哮。
疯了,我是疯了!在这个男人亲手毁了我的幸福的一瞬间,我就疯了!残留在我心中那种被抽空般的恶心感永远也无法抹去。
"最爱的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父亲挥开我的手,"我已经警告过你,他可以是你的男宠,也可以是你的玩物,但是一旦演变成更深一层的关系,我绝不会坐视不管,记得吗?"
父亲走到一棵树旁,运气於右掌,以一记手刀利落地劈断一棵不算细的树枝,拿到我的眼前晃了晃然後丢到一边。
"即使是一棵树,长出了不该长的枝子也会遭到被砍断的下场,更何况是人呢?"
"所以,你杀了泠雁?"
"正如你所见,为了断了你的心念。"
"他是你儿子!"我痛心嘶吼,虎毒不食子啊!为何他竟那麽残忍?
"儿子?"父亲当我说了一句傻话似地笑了。"我易鹰的儿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易剑寒。"
一个人能残忍到什麽程度?我愕然地看著他残酷的笑容,许久才挤出一个字:"滚......"
干涩的声音划破寂静的空气,我掩面不想再看父亲残酷的笑容,但它却化为一方火印层层渗过记忆,最终深深烙在脑髓深处......没有用......无论如何抹杀......如何践踏......也依然历历在目的笑容!
所以,我只得抬头疯狂地大喊:"滚!滚离我的视线!滚......"
有一瞬间,我真的很想杀了他,就算他是我的父亲,却也是把我最爱的人杀死的人,让我怎样去原谅这样一个人?
但,我知道,泠雁泉下有知,定不乐见於我这样做,所以,我只能忍......
父亲转过身,危险的低哑嗓音也一并传入我的耳中:
"你不愿成亲,我不逼你,但是你记住,我给你的期限只有两年,两年以後你必须娶思娆过门,否则,我就连你的回忆一并除掉!"
"什麽意思?"
"该知道时,你自然会知道,我绝不允许一个肮脏的死人牵绊你一辈子!"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父亲的背影就是一柄寒刀,将我砍得体无完肤,究竟,他要逼我到什麽时候?看著父亲离去的身影,我的心都凉了。
突然觉得埋藏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份感情好苦......我只是爱上一个人而已,为何会被当成一件错事?只因我爱上的,是个和我拥有同样性别的人吗?
爱一个人需要什麽样的条件?是不是这种爱就不算是爱?虽然曾经措过,但了悟以後,我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所有去爱著泠雁,这样还不够吗?
不能爱,因为他和我是同样性别;不能爱,因为他是我的弟弟?就是因为这样,不论我的感情再怎麽刻骨,只要有人不认同,只要有人鄙视,就会变成污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