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之枷 ----涅

"你明知道不可能的......"罗莲倚在他怀里，神色有些黯然。
"是啊，不可能......"格瑞尔抬起她低垂的脸，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如果你不是花精......"
"格瑞尔？"她担心地仰望他的脸，没想到他却忽然笑开了，"那我就可以占有你，让你想离开我都不行了。"
"格瑞尔！"她羞红了脸，轻斥着格瑞尔坏坏的笑容。
"莲，"宠溺地笑笑，格瑞尔将她的脸捧到自己面前，那双向来冰冷的眸子竟流露出些许柔光，"我很想立刻把你带走，让你从此留在我身边--但我不在乎等待。"
"格瑞尔......"罗莲的心微微痛着，声音也带着些哽咽，但她却不愿将这心痛化做泪水流出......
＊＊＊
"愚蠢的格瑞尔，竟然爱上人类！"
"她是花精。"
"都是渺小的生物！"塞帝并不喜欢有人质疑他的话，于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的黑影，"无论如何，她就是格瑞尔的弱点，是吗？"
"是的。一个多月来，他天天陪着这个花精。"
"有趣......"塞帝狞笑的脸在黑水晶的光芒中显得更加可怖。
"别忘了，你答应我不伤害他......"
"你是什么身份？敢跟我提条件！"塞帝一把抓住那个略显瘦小的人，眼露凶光，"只要我愿意，马上就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塞帝之君，"那人毫无惧色地直视着塞帝，"这次机会是我提供给你的。"
"怎样？"
"伤害他有的是机会，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塞帝望着他，目光是冰一般的寒："格瑞尔有你这样的部下，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塞帝之君，你是否答应我的要求了？"那人迎视着面前的眼睛，仍固执地追问着。
塞帝邪邪地一笑，捏住那人的下巴："我答应你的要求，你是否也应该让我满意呢？"
"塞帝之君？"那人的目光中闪过恐惧，拼命想挣开塞帝的手，却终于躲不过塞帝的疯狂，"不--住手！！"
一声裂帛，黑暗的空间里飘散起破碎的布片！
"塞帝之君......求你......求你不要这样......"他在塞帝的身下喘息着，不断扭转着被塞帝用一只手固定在头顶上的双手，美丽的金发散了一地，铺成了一块黄金地毯。
"你好美......"塞帝贪婪地用舌尖舔舐着他的细致肌肤，另一只手则揉弄着他小巧的耳垂，将他弄得好疼。
"这样极品的美就在格瑞尔的身边--可他却不知珍惜！"
"塞帝之君！"
随着最后一声衣衫撕裂的声响，他已无衣物的遮掩了！
"不--不要--"在他拼命喊出这些的时候，泪水沿着脸颊滑下，浸入他凌乱的金发，看不见了......
"我会按照你希望的去做，毕竟--那是你应得的。"
塞帝得意地笑着，将一件睡袍穿在身上，便扬长而去了；而他，一身赤裸地从地上爬起，任那些金色长发披满自己全身，将那些耻辱的印记遮掩住......
漆黑的房间中，他一个人跪在地上，双手拄地，静静地啜泣着：那泪水似乎是在哀悼什么，但他却不想被人知道般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泪水不止，塞帝所带给他的疼痛不止，这让他更加鲜明地忆起了刚才所受的屈辱，于是，心痛的感觉也不止......
他倒在地上，将自己贴合在冰凉的地面上，已无力支持任何一点重量了......
＊＊＊＊
--又回到了人界那个宁静如昔的林间空地。
太阳已渐渐地西沉了，金色夕阳透过密集的枝与叶，斜射在池面上，泛起粼粼波光，映得池边的罗莲灿烂异常......
格瑞尔欣赏着这幅美丽的画面，唇角含着笑，静静地离开了--他总是这样：静静地来，静静地走，不多说一句话，只那样默默地注视着我的背影，却没有进一步的要求......
感觉到格瑞尔的气息已经消失，罗莲忍不住回头看着那棵他曾在下面站过的树，目光中有些不解--他求的是什么呢？这样沉默温柔的他竟与从前听说过的他有这样大的差别......我竟要怀疑自己是否认对了人！......或者，这才是真正的他？
"莲？"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罗莲听到后竟浑身一颤！
"在看什么？"那声音继续问，并渐渐接近她，"莫非你在寻找我吗？"
她慢慢地转头，在见到来人后，眼睛因惊讶而圆睁；她出声了，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怀疑口气："格瑞尔？"
"怎么了？"格瑞尔看着她笑了，"才一会儿没见，你就不认得我了？"
"你......哈！"罗莲忽然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将脸转开了。
"有什么事这么好笑？"格瑞尔略微显露出些恼怒神气，抱起双臂问道。
罗莲又瞟了他一眼，依然是很不屑的笑容："别伪装了。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你决不是格瑞尔。"
"这么肯定？"格瑞尔也笑了，却是那种阴恻恻的笑，"我虽然不想扫你的兴，但你猜错了--我确实是格瑞尔......"
"不。你不是。"罗莲的紫眸中洋溢着自信，"真正的格瑞尔，眼底隐约可以看出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而你的眼中，只有冷酷！"
"......是吗？"格瑞尔看起来有些颓丧地走到她身边，慢慢抬起眼睛，"你看出来了吗......？"
"啊！"罗莲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掐住了脖子！
"好美啊......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玩具......"他拂过她的脸，手指长时间的停留在她紧闭的眼睛上，"尤其是这双眼睛，连我都忍不住要被它迷惑了--但我可不像格瑞尔那样傻。"
"你......你到底是谁？"被举在半空中的罗莲毫无着力点，只得用双手抓紧他的手腕，勉强让自己可以呼吸。
对她的问题，假冒的格瑞尔根本不理会，仍是狞笑着："这眼睛该是格瑞尔最喜欢的吧？不知失去它们，他会怎样？"
"那么......试试吧......"罗莲费力地说着，脸早已涨红了。
假格瑞尔有些诧异："你不怕？"
"我......我也想......也想知道......他对我......"
"呵！有趣的家伙！"假格瑞尔狂笑着，伸出两指，目光恶毒至极，"那就让你充分体会吧！"
出手如电，他的手指直向她的双眼刺去。她则静静等待着那份剧痛--我真的、真的好想知道：格瑞尔，你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我的人？还是我的心？......

同样的清晨，同样的地点，却已见不到与昨日同样的美景了。
枝叶凋零间，池塘已变为黑色。不论是树、是草，还是池中的莲，均已露出了死亡的灰败；而在这死气的包围中，他看到了趴伏在池边的罗莲。
"莲？"他快速走向她，心境不复平静......
"莲，你醒着吗？"抱起一动不动的罗莲，只觉得她的脸苍白如纸，而她眼角的两道血痕更让他心悸不已："莲，回答我啊！"
他忍不住晃晃她，才听到她咳了一声，并逐渐苏醒。
罗莲慢慢眨动了两下长睫，睁开了眼睛，又伸手摸了摸，便无力地笑了起来："他竟然没有挖出我的双眼？呵，不过，这也不会使结果有什么改变......"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莲？"他的声音轻柔极了，就像怕吓着她一样。
罗莲将眼睛转向他，定定地看了好久，才终于安心地笑了："这回是你了，格瑞尔......"
--她的反应好奇怪，眼神也好奇怪，连同这些枯萎衰败的草木......
他用眼神询问着，却并不急着从衰弱的罗莲身上问到什么......
"他毁了花，是吗？"罗莲轻声问道，表情出奇地平静。
"‘他'把这里的一切都毁了。"格瑞尔拉过自己的斗篷，将罗莲包在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他'是谁？"
"另一个你。"罗莲的神情黯淡下来。
"嗯？"
"有一天，你也会这样对待生命，即使不是在我面前......"罗莲喘息着，手指紧紧地抓住格瑞尔的衣袖，望着他，"今天，‘他'让我看到了另一个你......"
"莲，你还好吧？"
--她的话越说越奇怪，而这个神秘的"他"又做了什么呢？
"他杀死了我的花......"罗莲像是听到他的心声般接着说，同时挣扎着望向池塘，喘息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促，"我的生命即将消失......他原本想挖掉我的眼睛......他知道你最喜欢我的眼睛......他做到了--我的眼睛会在不久后变得灰白晦暗，然后慢慢腐烂......其实我的眼睛从我存在的那一天起就只是个装饰--我们花精都有自己的精魄。精魄死去，花精的生命就完结了......而我的精魄--"罗莲将手轻放在左眼上，唇角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就在我的眼睛里......它们无法视物。我依靠的是心之眼......"
她抬眼看了看格瑞尔--他正望着前方，深邃的眼神表明他正在倾听着什么，或沉思着什么。
"格瑞尔，请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她挣扎着抬起头，想要迎上他的目光，"在我变得更丑之前，杀了我吧......"
格瑞尔修长的手指轻点住她的唇，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你怎么会变丑呢？"格瑞尔俯视着罗莲美丽依旧的脸庞，声音中充满了魅惑，"如果我没有答应，那么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夺走你的美貌......"
"格瑞尔？"她有些惧怕眼前的他了--尽管外表如往常一样平静，但那不断散发出来的强大杀气却是千真万确的！
"格瑞尔，不要杀！就算我死了，也请你不要以残杀生命来泄愤！"
"莲，你在说什么呀。"格瑞尔轻笑着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在唇上轻触了一下，"这么漂亮的玩具被人破坏了，我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况且--"
他捧住罗莲的后脑，让她的脸靠向自己；在碰触她的唇之前，格瑞尔轻轻吐出几个字："你不会死的，相信我......"
--他的吻所引燃的火焰是如此炽烈，而更加温暖她那颗半死的心的，却是那短短的三个字："相信我"......我一向相信你的啊，从很久很久以前，从我们都不曾察觉的时候......我不怕死。因为早已知道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但我不愿丢下你呀！在这个世界上，你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又怎么丢得下你？！
罗莲不由自主地迎合着这个迟来的吻，眼角不知什么时候竟已沁出了点点泪花！
--不管你如何对我说，就算你真的只将我视做你心爱的游戏，我的爱依然属于你......即使这是一场没有回报的单恋，你依旧是我生命中的唯一！我不会死，只要你还需要我！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到你倦了，到我老了......
从格瑞尔的唇接触到罗莲那冰凉且失去血色的双唇起，他便已知道她的生命力正在急速消失中。
--我不允许！我决不允许莲离开我！即使是死神也不能够！
格瑞尔将吻再次加深，同时施加上他的封印--时间啊！时间的魔法请再次启动吧！为我，畏惧之王格瑞尔！我以我之名为我眼前的花精打上封印，保留她的精魄，让时间停留在此时！
"莲，没有我的允许，你哪也不许去！"他俯在她的耳边说，带着命令的口气。
罗莲在这时已恢复了些精神，但声音仍是微弱的："我不会走......我不会离开你......只要我仍活着......"
--是的。只要我还活着，无论多累、多苦......请让我跟着你......
＊＊＊＊＊
"你并没有杀了她。"
"她已活不了多久了。"
"但你仍让她活着！"
"......看来你恨她入骨。"
"岂止......"他将脸转向一边，对塞帝的侵犯完全不做反应，好像早已麻木；塞帝却有意要逗弄他，趁他不备，猛地将他的脸扳过来，狠狠地攫住了他的唇！
"呜--嗯！"从交吻的双唇间淌下了一道殷红的血，不知是谁的，但塞帝眼中的笑却带着血腥的味道......
塞帝放开他，看着他受伤的嘴唇，伸出自己的舌，沿着那道血迹舔舐他的脸颊，接着是脖项，然后是......
他喘息起来了，无力地推拒着塞帝坚实的肩膀，口中忍不住呻吟出声："啊--唔......不要......塞帝之君......请......请放手......呃--"
他好痛恨自己！为何在自己的敌人面前表现软弱，为何让应在另一个人的爱抚下发出的声音，在塞帝的胸膛里发出！但是--我君，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怎么一定要逼我背叛我尊敬的你呢？
＊＊＊＊＊
"这里的一切都死去了......"
"没有啊，"格瑞尔从罗莲身后将她拥入怀中，脸颊贴着她苍白的肌肤，与她一齐望向空无一物的清清池水，"这里不是还有你和我吗？"
罗莲侧过头 ，嘴唇轻轻地擦过他的脸："你不回去可以吗？"
"你希望我回去吗？"格瑞尔反问，在她脸上轻轻一啄。
"你是因为什么才留下的？"罗莲低下头，枯黄晦涩的发垂了下来，将她的表情遮得严严的。
"你又为什么要忍受痛苦，坚持着活下来？"
"啊？"
罗莲抬头，见他在注视两人水中的倒影，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是我永远的玩具，是我最宝贝的玩具--你懂吗？"
"格瑞尔？"罗莲愣住了--今天的格瑞尔是怎么了？
格瑞尔的眼睛转向了她惊疑的紫眸，温柔地笑了："你不要担心......"
终于，她也笑了，转过头来看水中的倒影，并再次与他的目光相触--他们从来都这样心有灵犀，不用多说一句话，彼此却早已心领神会......但这次，她不敢肯定自己是否真的理解了他的话与他的笑，却宁愿自己就这样糊涂着......至少能给自己留一些希望吧--她想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每天都是充实、宁静的，直到有一天--
"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吧？"罗莲突然问。
"说什么？"看来格瑞尔在装糊涂。
"封印也有它的界限。我的心眼已渐渐消失，我已基本不能视物了，连你--"她抚摸着他的脸颊，勉强笑了一下，"我也只能靠触摸来想象你的样子了......格瑞尔，已经够了......一个本体被破坏的花精，能活这么久已是奇迹了。我要谢谢你......"
"别说了......"格瑞尔将她带进怀里，紧紧地拥着，"别再说了......"--语气中的悲伤令她心酸......
过了好久，格瑞尔放开她，让罗莲能够面对自己："莲，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是谁？"
"格瑞尔......"罗莲望向格瑞尔的眼神有些哀伤--格瑞尔终于肯接受她即将逝去的现实，要直面了。
"告诉我，莲。我知道，你早就认出这个人了--因为没有任何事能欺骗心之眼。"
"你要怎么做？"
"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道，只是多费些时间罢了。"
"好吧......"罗莲深吸一口气，轻轻开口，"是死灵之王塞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