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四年前就喜欢你了!"我坚定地说。
他微微地笑起来,"你可真有趣,只听到我的声音就喜欢我了么?再说你不是以为那是个小姑娘吗?"
"反正我喜欢的是你,你是小姑娘也好,男孩子也罢,我就是喜欢你!"
"别胡闹了。"
"没有胡闹!"我有点生气了。
"你不过是想你娘的声音罢了,难道你都这么大了,还是个离不开娘的小奶娃么?"
"你以为我只是喜欢你的声音吗?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我坚定地望住他的眼睛,"我从小的愿望,就是长大后娶一个像娘一样温柔的、全心全意爱我的妻子,快快乐乐地生活,我爱她,她爱我,有她在的地方,就是我温暖的家。"
莫离听着我认真地话,一时间有些怔仲,叹了口气道:"可我是男的。"
"那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喜欢你,我们一样可以在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
他脸色一变,厉声道:"你也把我当成娈童么?"
"怎么会?"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怎么会把你当成那种软弱可怜的人,你是我的心上人啊!"
"什么......什么软弱可怜的人?"莫离的语气忽然飘忽起来。
"娈童啊。"我说"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从京城逃走吗?因为我打死了一个人,不巧的是那家伙还是兵部尚书的儿子,所以只好逃走了。"
"为什么?"
"那个该死的家伙,在学堂里总是碰到,他常对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有时还毛手毛脚,我以前不懂,只不过骂他几句走开,后来有一次听到大哥他们聊天,才知道原来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纨绔子弟对娈童调笑的话,这个混蛋,居然敢把我当成那种软弱可怜的家伙来调笑,所以我就跑去狠狠教训他一顿,没想到他那么没用,居然就挂了,害我连夜逃走。"
"嗯,为什么说......是‘软弱可怜的人'?"
"被人家养在家里像小鸟玩弄的人,不是软弱可怜的人么?"
"你知道些什么?" 自 由 自 在
"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指的是什么事。
莫离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瞧了好久,见我一脸迷茫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反倒吁了口气,转过去看着火苗跳动,半晌没有说话。
"你呢?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到京城来,又怎么到了淳亲王府呢。"
莫离脸色又变得煞白,细细的牙齿紧咬住下唇,我正疑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他幽幽地道:"我从小在杭州长大,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从小没了母亲,跟父亲和表哥一起长大。十岁的时候父亲也去了,表哥非常疼我......我们总在一起。那年表哥到京城做生意,我舍不得离开他,也跟了来,后来......后来遇到了淳亲王,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亲王,他比我表哥还小一岁。刚见到我时他就盯着我看了好半天,看得我好害怕。"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出神地望着火堆,火光映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小巧的耳垂仿佛半透明一般。
过了好半天,一根树枝烧得"啪"地一声爆裂开来,他吃了一惊,回头看看我,我问"后来呢?"
"后来......"他的脸上忽然泛起一片红晕,衬着白玉一样的面孔,秀丽绝伦,我呆呆地看着他,感叹他白晰的皮肤真的很好看,不象我,蜜色的皮肤,脸红都看不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有天我一觉醒来,就已经在淳亲王府里了,表哥不见了,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后来淳亲王来了,说表哥把我交给他了,以后我就是他的人了。我不懂,什么叫做是‘他的人'了。可不管我怎么哭、怎么闹,他们就是不放我走,后来,后来......"他的声音细如蚊鸣,渐不可闻。
我一拍大腿,"后来你就做了娈童是不是?真可怜,要是当时遇到我,一定把那个淳亲王打得满地找牙,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人!"
莫离吃惊地看着我,眼中的惊讶渐渐地变成了笑意,轻轻地道:"如果我有你这么勇敢......"
"还得有武功!"
"是啊,还有武功。"
"可光有武功也不行,当年我武功强过那个坏蛋,可打死了他,还不是得逃走,害我到现在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家,大哥说,如果我不那么冲动,告诉他,他会想办法让那个家伙吃足了亏还没处诉苦的。"
莫离羡慕地道:"你大哥真好!"又叹了口气,蹙起眉头:"我什么亲人都没有了。"
"你表哥呢?"
"他......他把我送进那样的地方,这样的哥哥......"他眼泪又在转啊转的了。
"别难过,"我最见不得他伤心的样子,"我大哥就是你大哥,还有爹和娘,还有嫂子和小侄子、侄女,还有青儿,还有小悠......可是一大家子呢!"
莫离噗哧一笑:"你的一大家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家还不就是你家!一家人可别见外。"见逗得他笑了,我也开心起来。
莫离白了我一眼:"谁跟你是一家子了?"
"咦,我都说我以后我们会在一起生活,你不信么?"
他又用那种复杂的眼光来看我了,我心中不爽,怎么能不信我呢?我鬼面的名头响当当,在江湖上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儿,还从来没有人敢怀疑我的话呢。
看他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耐烦地道:"你想说什么?"
"咱们才见面......"
"认识四年多了!"
"我是男的......"
"我就是喜欢!"
"你还不了解我......"
"我一见钟情!"
"我也不了解你......"
"慢慢了解好了!"
"那我们生活在一起算什么关系?"
"夫妻!"
"啊?!"
看着莫离张口结舌的样子,我得意地冲着他笑,只要我鬼面愿意的事,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无不可为者嘛。
"真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啊--" 自 由 自 在
看他一副无可奈何的轻蔑样子,我抓狂了,什么叫任性的小孩啊,凭他也敢说我!!!
一把抓过他纤细的身子,我狠狠地吻在他的嘴唇上,啊!碰得我牙好痛,莫离也痛呼一声,放轻一点,我吻住他的唇,眼睛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相距不到一寸的距离,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恐惧,我满意地轻轻咬了咬他柔软的嘴唇,嗯,感觉不错,吸吮一下,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再吮一下,看到他眼中的惊恐慢慢变成了笑意,我放开他一点儿,道:"怎么样,你是我的人了!"
却见他突然伸出淡色的舌头,飞快地添了我的嘴唇一下。"啊!"我心中一颤,身上好象过电一样,掠过一种奇怪的感觉,又舒服,又不舒服,全身都绷紧了。我猛地放开他,跳了起来,喘着粗气,狠狠地盯着他。
"你啊!"莫离的眼睛里亮闪闪的,满满的都是笑意"还真是个......"
看我恶狠狠的模样,他抿住嘴巴没有说下去,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小声地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看他低声下气的样子,我心软了一下,从背囊里掏出干粮和水袋,把馒头穿在树枝上,放在火上慢慢地烘热,直到外面烤出了一层黄黄的香香的脆皮,然后递给他。
莫离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待接过香喷喷的烤馒头时,大眼睛又涌上了一层水花,把里面原本的复杂光芒都遮住了,只留下一片清纯。
"你......干嘛又哭嘛?!"我实在招架不住了,这个家伙,难道是水做的吗?
"都怪你......"莫离抹抹眼泪,拿过馒头,"老惹我哭......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翻个白眼:"都说过一百次了!"我冲着他耳朵喊:"我喜欢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喜欢你,喜欢你的声音,喜欢你的温柔,喜欢你的善良,就是喜欢你这个人啊。"我按住自己的心口位置,"就是从这里喜欢你,真的!"
莫离怔怔地看着我,眼泪扑簌簌又落了一串。
"唉。"我叹了口气,今天叹的气比一年都多,怎么遇到这么一个可怜的家伙呢?把他的头抱在怀里,让他靠在我强壮的胸膛上,听我心跳的声音:"相信我吧,从今往后,有我喜欢你、保护你,再不让你被人欺负,再不让你受苦。"
莫离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再一次湿透了我的衣衫,他的手臂慢慢地抱住我的腰,越收越紧,紧得像是再也不愿放开,牙齿咬住我的衣襟,呜呜噎噎地哭着。我想起小时候妈妈抱着我的情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身体一摇一摇的,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抱婴儿的妈妈,忍不住笑了起来,莫离推开我坐起来,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嗔道:"笑什么?"
"我觉得我像哄孩子的妈妈一样......"
"呸!"莫离把手里的馒头冲我扔过来,又想起来,"好象是我像你的妈妈吧?小奶娃!"
我得意洋洋地把接住的馒头一抛一抛,"那是谁一天哭七八回呀?鼻涕虫?"
莫离哼了一声,用力擦干了眼泪,想了想,又抄起我的衣服下摆,用力擤了擤鼻子。
"啊--"我惨叫一声,这家伙......
"活该!"莫离得意地斜睨我一眼,"谁让你老惹我哭,哭得眼睛瞎了怎么办......"
夜里,我抱着莫离睡,山洞里潮气重,怕他瘦弱的身子受不住。他没有反对,温顺地窝在我的臂弯里。
非常难得地,我居然毫无睡意,静静地躺着,听他轻柔地呼吸声。想起四年前初见的那一瞬,我从京城闯了祸离家,从此浪迹江湖,他却懵懵懂懂地被带到京城里去,从此成为禁脔,两个年少无知的人啊,就这么擦肩而过,却又因为一句话让我惦念至今,更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师傅说有缘分这个东西,好象真是有理的啊......
"喂,你弄好了没有,火已经很旺了啊!"
"好了,好了,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老‘喂、喂'地叫我,叫同哥!"
"哼,你才多大,要我叫你同哥,你那年生的?"
"总归比你大,你哪年生的?"
"你先说!"
"你先说!!"
"喂--"
"不许叫喂!"
"我烫到手了!"
"啊--快让我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扔下手中正在拔毛的山鸡,扑过去捉住他的手看,还好,只烫伤了一点点,掏出药膏来给他抹一抹,"好了,感觉到凉凉的是吧?很快就不疼了。"
莫离扁了扁嘴,看在我给他抹的药确实很有效的面子上,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好奇地翻翻我的一包小药瓶,"这么多药啊,你有很多病吗?"
"乱说话,我哪有病,只不过江湖人在常在刀口上打滚,总要随身带一些伤药,以备不时之需。"
"你总是受伤吗?" 自 由 自 在
"怎么会?我这么高的武功,怎么会总受伤?"
"那你怎么预备这么多伤药?我看你一定经常被人家打得破破烂烂的,然后再用这些药粘起来......"
我怒!什么叫"粘起来"!
"一定有个很关心你的人,怕你出事,帮你准备了这些药品,你为了不拂他的心意,所以就带上了,是吧?"
嗯,这小子还真是会猜测啊,"你怎么知道?"
"那还不好猜吗?像你这么马马虎虎的人,怎么会带分类这么细致的药囊呢。"
......这不算是夸我吧?我拒听!
不理他,我走到溪边拿起拔了一半毛的山鸡,接着拔毛。收拾干净内脏之后,在溪水中洗净,用树枝穿了,放在火上烤。
现在我和莫离是在山中,为了躲开可能会有的追兵,也为了散散心,我们远离了大路,在深山中穿行。
这个莫离,真是个十足的少爷坯子,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吃饭时挑嘴之外,什么都不会干,好在我这几年在江湖上生活,什么都历练过,在山中打猎烧烤更是不在话下,所以今天走在山中,发现了这条清可见底的小溪,莫离大呼小叫,非要在溪旁野餐,于是我只好同意,打了只山鸡来烤。
把枝枝转来转去,眼看鸡烤得慢慢变色,皮上滋滋地冒出油来,莫离吸了吸鼻子,咽了一口口水,水汪汪的大眼睛呼闪呼闪地望着我,好一副乖宝宝模样,我微微一笑,从马上的行囊中掏出一个小包,在草地上打开来,拿出一个个小小的瓶瓶罐罐,有盐、胡椒粉、花椒粉、烤肉汁......莫离看得目瞪口呆,我得意洋洋地把佐料一样一样地涂在鸡身上,转动树枝,再烤一烤,嗯,香气扑鼻......
"那个关心你的人是你的红粉知己吧?"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红、红粉知己?"
"这么细心的人,一定是个女孩子!"
"哈!这回你可猜错啦!"我哈哈大笑,"他啊,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孩子呢。"
没错,帮我准备这些东西的是小悠,从前是我的贴身小厮,后来是我的手下,现在说是我的最佳拍档也没有错。他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当然,对我更是忠心耿耿。
莫离好象吃了一惊的样子,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可爱的淡色嘴唇微张着,看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我心中忽然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好想去亲一下......
"啊",这回是我烫到手了,我跳起来,跑去拿药,心中"呯呯"地跳。
奇怪,以前跟小悠和其它弟兄们在一起打打闹闹吃烧烤,也没有出现过这种心情啊......
胡乱涂了点药,回到火堆边一看,莫离正在把鸡翻来翻去的烤,免得烤糊,我赞道:"挺聪明的嘛,一看就会了。"
莫离斜着眼睛看了我一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表示对我这种称赞的不屑,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我把鸡从树枝上抽下来,撕成两半,丢给莫离一半,自己拿着一半咬了起来。
莫离拿着烫手的烤鸡,在两手中倒来倒去,不敢用嘴去咬,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
我哼了一声,把自己的半边鸡插在火边的树枝上,抽出腰间的匕首,拿过他手里的鸡,切成一块一块的,探手从旁边的山藤上揪过两片大叶子,把鸡块扔在上边,"吃吧!"
莫离默默地看着我切鸡,又顺从地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大大的黑眼睛里缓缓地浮上一层水雾,咦,怎么,我烤的鸡味道不好吗?不对呀,我赶紧抓起一块扔进自己嘴里,美味啊!我瞪他:"你又怎么啦?"
"没、没什么......"他仰起头,努力眨了眨眼睛,又低下头来看着我的眼睛,笑嘻嘻地说:"真看不出来,你烤肉的本事这么好哦!"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落日的余辉正从西边射过来,淡淡地映地他白嫩的脸上,仿佛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泛出柔和的光辉,当真是......人美如玉......
我怎么想起这么个词儿来!
我慌忙拿过我的半只烤鸡,大口大口撕咬起来,笑道:"这样吃才过瘾哪,在野外可不能那么讲究。"
莫离不说话,就那么甜甜地一笑,我的心中仿佛被阳光照亮了一样,那么满满的,嗯,就好象练了一夜内功之后那种充实的感觉,好象在家里妈妈身边的那种感觉......很甜蜜,很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