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眼泪划过脸庞,滴到蜷缩在一起的腿上。
"这样你觉得快乐吗?"我问那个男人。
"......至少你觉得不快乐。"男人回答道。
没错,那个男人就是肖寒生,此刻还和我结合在一起。自从那次以后,我成了他的专职暖床,就是被别人称为男宠的那种。
"莫刑风,我不是你第一个男人吧?"完事之后,他的心情似乎很好,懒洋洋地问我。
"没错,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答道。
"是嘛!"他用力地捏起我的下巴,说:"你第一个男人是谁呢?是那个莫刑云吗?你们是兄弟吧!"
兄弟。我不知道,我是他的哥哥?情人?还是男宠,他一直都没告诉我,而我却一直一厢情愿的自认是他的爱人。真是可笑。
"莫刑风,不要诱惑我,回答!"
神经,我只是一时失神,什么诱惑嘛,不说自己发春。
"对,我是莫刑云的哥哥。"
"兄弟乱伦!真是一群败类。那五年前,莫府夫妇的离奇命案是怎么回事?"
思绪又一次沉沦。
那是三月一个初春的午后,一名紫衣青年悄悄进入后苑--莫府的禁地。苑门上落着一把锁,地上则有一个托盘。
青年弯腰看看盘中几乎未被动过的食物,微一皱眉,矫健的身姿便翻墙而过。
这块禁地出奇的美丽,幽深的地方种着幽静的植物,淡色的花儿释放着醉人的香气,阳光毫无保留的洒在被兰花环拥的荷塘中,清风则徘徊在每一个精致的屋檐下。
这栋只有一间主屋的建筑十分精巧,但也出奇的简陋,唯一的装饰就是那紫藤花雕就窗棂上挂着的琉璃风铃,所有的仆人就是那屋外种种的景色了。
从微敞的窗户向内望去,是一个端坐在镜前宛若白玉雕成的白衣人。但极为诡异的是镜中映出的,一头及地的银发和邪美的灰眸。苍白脸上的一抹朱唇因故竟也变成了淡色,形状诱人的锁骨从白衣中露出,也显示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个青年男性。
"刑风,怎么又没好好吃饭?"紫衣青年推门而入,语气微快。
屋里的人连忙回过头,灿烂的笑起来,道:"刑云,为何这么久都没来?"
那个午后的我刚满二十岁,刑云也是,他是从寿宴上溜出来的,还带来了一个很好吃的寿桃。
他把我抱坐在膝上,说:"看你,轻瘦成这样,今天也是你的生辰嘛!把这个寿桃吃掉!"
我伸手要拿,却被攥住双手。刑云笑得很邪,说:"我来喂你。"他举着寿桃让我吃,见我犹豫不决,便空出只手来伸进我的小衣里恣意动作。
"唔......不要!"我的身体在这五年来已变的十分敏感。
"吃了它,掉了一点可是要是受罚饿哟!"他笑着威胁我。
全身都开始发热,却还要被迫吃东西。我忍着泪水,小口小口的吃完他手中的寿桃,然后便被抱起、放到床上。
每次被亲吻都有晕眩的感觉,心好像要飞出体外,而他恶意挑逗的手指竟还一次次的戏耍我。
"想要吗?"他在欲望的入口轻轻触碰,刚刚还被恣意侵略过的地方怎能忍受如此空虚。我痛苦的呻吟,屈辱的点头。
然后发生了什么呢?我苦笑。
莫氏夫妇发现儿子在宴席上消失,连忙叫人去寻,因为正和忘尚书商讨联姻之事。仆人回来后在二老耳旁低语,便见他们脸色一变,托词离席,没带任何仆人。
后人只道他们在寻子的途上,遇见乘莫府办席混进的寻仇之人而遇害,并不知道二人的目的地是后苑。
他们脸色凝滞,匆匆下了锁,刚近房屋,便听见里面的声响。
"唔... ...用力... ...啊... ..."
"给你... ...全给你!哈!"
二人对视,立刻推门而入,便看到两个绝美的男子,深深的纠缠在一起,愉悦的高声吟叫。
后来呢?
我记得被父亲一掌打到地上,母亲扑上来哭叫着扇我耳光。他们不是我的父母,好残忍,他们一定不是我的父母!
"你这个妖孽,勾引自己的弟弟!简直不知廉耻!"
"孽畜!孽畜!当初就该杀了你,不该养你到今日。"
......
血,鲜红一片,我已经记不起是怎样接过刑云偷偷递来的匕首,而那匕首又是怎样穿过我父母的身体。我只记得刑云一直在笑,他抱着双手,既不阻止也不尖叫,只是在笑。
当地上那两个衣着华丽的人停止呼吸时,我也颓然倒地。
"杀了我吧。"
"为什么?"他一脸疑惑,"就为杀了两个老家伙?为什么要为两个死人而死呢?"
我惊讶,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说:"他们可是我们的父母啊!"
他揽过我的肩,淡淡的吻我的发稍,说:"我们莫家的血,注定是冷的。"
我相信了,认为自己是和他一样冷血,或者说,想变得和他一样,拥有冰冷的血。
所以,我看着他对外编造父母的死因,继承官职,娶妻纳妾。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冷血,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一直在幻想,别人拥有的只是他的身体,而我则拥有他的爱情。
"说啊!"肖寒生不耐烦的催促,我闭上眼,无力的说:"是我杀的,因为......"
"被撞破了奸情?"他一脸戏谑的神情。
"对。"我苦笑。
"喂,有人说,做多了会有感情。"肖寒生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在他身边又过了五年。
"那个人是花痴。"我皮笑肉不笑得说。
在别人眼中我是肖府最得宠的男妾,但男妾就是男妾,得不到爱情。这一点,我早就参透了。
肖寒生也笑,但转过头去:"我也那么认为,否则,我们做了五年,早就应该是亲密爱人了。"
才五年啊,我在那个人身边呆了整整十年,爱了整整十年,到头来也只是个替身的男妾。而这五年,我付出的只有身体,想要的也不过是可以在一座豪宅内放肆的生活。
我幽居了二十五年,生命中最初也是最美好的二十五年啊。
现在多好,我以一个男妾的身份在众人面前抬头挺胸的走路,没有爱情的身体交易竟让轻易得到那么多。不会再心痛了,因为已经好好得把苟延残喘的它收藏起来。
我放肆的在开得烂漫的花丛中边饮边舞,阳光让我的银发闪动着诡异光泽,连那双灰眸也异常妖艳。
四散的花瓣伴我缓缓醉倒,轻轻柔柔地倒在花中。肖寒生摒退众人,也躺了下来。
天气很好,我的心情也很好。
做多了会有感情吗?我不知道,我只想在这美丽的时刻里对他笑。他却靠拥上来,轻啄般的吻渐渐变热,我欣然接受。没有爱情,只是身体交欢。
过后,他问我:"为何如此高兴?"
我说:"我有预感,会遇到一个神仙,然后实现一个愿望。"
"是嘛?"他宠溺的拍拍我的脸,"想实现什么愿望啊?如果可能,我想代替那个神仙。"
"让我死。"我微笑。
"不行!"他也笑,但很牵强。
"那你去死!"我大笑起来。
我已准备让他打一顿,因为已经好久没挨打了。倒不是我喜欢被打,只是心中渐渐感觉不安,似乎只有我顶撞他然后他打我,这才正常,而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太不正常了。但是,他只是看着我,没有,再说话,良久、良久,然后离去。
他再也没有找我留宿。
我似乎失宠了。
就想当年一样。
父母死后,我以妾的身份被娶如莫家。因为我讨厌女妆,所以刑云依旧让我住在后苑。这里虽不再是禁地,除了几个外地买来当我贴身侍婢的女子,还是很少有人出入。
一次,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仆误入我的房间,看见女妆的我,很惊讶的说:"阿离小姐,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疑惑的望着她很久,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太像了,少爷娶的妻妾都像阿离小姐,但您是最像的!"她似乎想让我安心,"少爷一定会疼你的。"
然后,她告诉我一个故事,老套、无聊,但足以毁了我一生幸福。
故事说有一对青梅竹马的伴侣,本已定了终身,只等婚期来临,岂料女方家遇变故,不仅家财散尽,还差点性命不保。男方父母一怕惹祸,二嫌家贫,便找借口悔了这门婚事,并使计让这名孤苦的贵族少女嫁了一名没落武将的子孙,以绝了儿子的念头。
但那男子依旧对少女一往情深,在她十五岁成亲之日,找到了一个和她极其相似的人。
那女子就是肖寒生的夫人,那男子是刑云,而我就是貌似阿离的众多替身中的一个。原来刑云不是没有爱,只是没有剩余的可以给我。
我好恨。
我换上刑云的衣服去找那女子,在一个暗处把误认我是刑云的她压在身下,恶意的把她推向一次又一次的高潮。我很兴奋,因为可以看到刑云对我,而不是对我的脸所作出的表情了。
但事情并没按我想象的方向发展。刑云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说:"你不愧是莫家的子孙。"便离去,再不找我。
就像现在一样失宠。
不管我自残或是自杀,他都不理我。没有任何人理我。谁会去理会一个失宠的妾呢?
既然无法挽回我的爱情,那我也要毁了他的爱情。
于是,我再次找到那个我深爱的人深爱的女子,杀了她,然后挑出她腹中流着刑云精血的胎儿。
我很高兴,一种嗜血的亢奋。
这件命案闹得很凶,因为作案者手法残忍,因为那女子是贵族之后才貌双全,因为刑云是死者的绯闻情人。
我原以为,刑云会赐毒酒或是匕首给我。等啊等,我十分愉快的等他来杀我。
一等就是半年。
外界传说,莫将军因为得不到恋人而杀了她;外界也传说,痴情的莫将军因为悼念恋人而一夜白头;外界还传说,莫将军自毁双目不想再见其他女子,但失败后让眸子变了颜色;外界最后传说,曾经英武的莫将军变成了妖异的银发灰眸。
外界的传说好多,但没有一条和我有关。没有人想我,没有人爱我,没有人恨我,没有人杀我。我好想刑云提着剑冲进来,说:"我恨你!莫刑风!"然后一剑结果了我。至少,他会记得我。不管爱恨,我希望他能了解我是莫刑风,不是其他什么人,我是莫刑风,是爱他的莫刑风,是他不爱的莫刑风。
后来,他还是来找我了。给我帅印,给我战袍,给我他的一切然后消失。
他说:"我给你一切,除了你想要的。我也许会回来。"
好残忍,不愧是莫家子孙。他用半年时间改变了外貌,让所有人对银发灰眸的莫将军不抱怀疑,然后给了我一个呆在这里冒充他的理由--他也许会回来,便让我这个影子独自生活。他不肯爱我,也不肯恨我,也许更不肯记得我。
终究,我只是个影子。我不是莫刑云,也不是莫刑风,那么多年,我只是个影子。没有了太阳,就要融化在黑暗里。
其实,我每天都在许愿,希望能遇上一个神仙,让他实现我一个愿望。
是是一个愿望,只有一个愿望。
深夜的窗外,有人独自立着,只是痴痴的望着,痴痴的望......
一个月后,肖寒生请缨领军攻打黑桑王国--我们国家最强也是最难打的一个敌手。这一战打了两年,肖寒生带回了胜利,却没带回性命。
他死前要我去见他,说:"此战只为你的一个愿望--我去死,也顺便送你一件东西。我向皇上要求,若是赢了就赐还莫刑云的官位宅邸。一切如旧,你不再是我的莫刑风,做回你的莫刑云吧。"
我把他好好安葬了,葬在我后苑的屋旁。他说过,自己是寒天里生的,所以叫寒生;他说过,他爱上了一个好难爱上的人;他还说过,做多了是有感情的... ...
我抚摩着他的墓碑微笑,却不觉流下泪水。傻瓜!你我都是傻瓜,为了不爱我们的人误尽一生。
今夜,我睡得很好。我真得遇上了一个神仙,实现了我一个愿望。
我希望有人爱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