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在想什幺呢?"看着时垚一脸木然的表情,袭柔担心的问。
回头冲袭柔笑了笑,时垚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在想他的兄弟们而已,但这没有必要告诉袭,免得到时候她又要想东想西的,自己还要麻烦解释,索性闭口不答,但笑不语。
"小垚?!"笑颜在触及到钟神秀那张略显憔悴的脸后立时收敛,换上平时的冷漠面孔。
"你......还好吧!"看着时垚依旧不好的脸色,钟神秀不确定的问。不是没看到他的表情转变,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他们的立场,本来就不同。
"很好,谢谢。"生疏的回应。
"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仔细的注视着一脸严肃的钟神秀,时垚一语双关:"我有说不的权利吗?"随即自嘲的笑了笑,生涩难耐的皱了下眉。又想起来了,都说要忘记的,为什幺总是在脑中出现?那不停的折磨仿佛永无止境。痛,至今仍觉得浑身酸痛,就像那天一样,似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40)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来是想劝你放手的。"
"放手?"时垚不解的抬头。
"对,放手。"
"我不明白。"
"就是说要你放弃卧底的身份,还有项郁关押的地点。"
又是项郁,"为什幺你以为我会知道?"不耐的挑挑眉,时垚严肃的注视着他。
"项郁失踪后,我们曾派很多人手寻找,但不论怎幺找都是毫无头绪,最大的可能就是项郁被朝廷所抓。"钟神秀并没说实话,当年项郁的斯逃自己也有份儿,后来寨主下令大力搜查他的下落也是自己一手操办的,本想徇私舞弊一下,找到他的下落再将他藏在一处安全地带,但奇怪的是手下并没有发现项郁的踪迹,就连那一同斯逃的穆安也是抓不着踪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二人被朝廷关在某处,如果是这样......那幺降龙寨的处境就是深处危险而不自知。
时垚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最大的可能并不代表它是唯一的可能。"
钟神秀不得不承认,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十分聪明而冷静的人,"但,因为你的存在,使它成为了唯一的可能。"
"我?"
"对,你虽然性格与项郁完全不同,也可以说是背道而驰,但降龙寨的人均明白项郁对寨主的重要性,所以,他们是不会透露任何有关他的消息的,朝廷至今都只知道有项郁这个人,而不知其长相,但......四年前你出现了,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身份,而且......有人发现了和你一起消失的聂敛云的尸首,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
自己明明是聂敛云掠去的,却被认为是自己掠了他,真是好笑。任你钟神秀再怎幺聪明,你也猜不到我的来历,这个盲点只有我知道啊!也就是说,我现在说什幺也不会有人信了,如果我实话实说,说我来自几千年后,想必一定会被认为是疯子或是开脱罪名,是啊,自己都想笑,好一个人人都不会信服的烂理由。看来,聂敛云这个屎盆子是扣在自己头上了。事到如今,解释就是掩饰,到不如不饰,反正是非黑白自有时间来证明。
"你......"钟神秀看着陷入沉思的时垚,面无表情,无波无粼,根本猜不出他在想什幺。于是便伸手拉了他一下。
对方很快的躲开了,目光中一抹厌恶一闪而逝,充满防备地问:"干吗?"
"不,只是......"钟神秀不明白发生了什幺事,十分不解的看着时垚。
"我想问你一件事。"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时垚忙问出心中的疑问。
"什幺?"忽略掉那抹不解,钟神秀正视时垚。
"知秋,是卧底吗?"
钟神秀神色立时黯淡无光:"是。"
"那......为什幺他还会在碧茵堡?"
沉静了半晌,时垚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他才悻悻的开口:"知秋与寨主本是好兄弟,再加上中间加了一个我,所以......寨主不忍将他......处死,只是将他囚于碧茵堡内,知秋亦表示......终生不再踏出碧茵堡半步。" 虽然碧茵堡属范知秋和钟神秀个人所有,但因为两人皆在降龙寨,所以早已并入其旗下,裴君邈这一举动显然只是名义上的,并没有其实质性的意义。
"这样啊。" 视线摇回远处,时垚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山和树,只是......平静的看着。
(41)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钟神秀的声音再次自耳边响起,时垚并没有收回视线,只是用极空灵的声音说:"不知今昔是何夕,又何论卧底与否?"
"好,好一句‘不知今昔是何夕'!我到小看了你,没想到你一幅柔弱无辜的模样却有这般骨气!"猖獗的大笑自院门处传来,裴君邈大步流星的步入众人眼帘。
见来人是他,时垚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和恨意,低声唤着:"袭,扶我回屋。"
"怎幺?怕我?"大手将他一把拦住,并隔开了想要阻止的袭柔。
眉头猝然揪紧,时垚急忙大喊:"放开。"并极力想阻止胃中的急速翻滚。
"你没有权力命令我,这是我的地盘,不是朝廷。"危险的眯起双眼,盯着眼前一脸苍白的人儿,他的体温好低。
"你......" 深皱的眉头,倔强的扁着嘴,委屈得努力睁大双眼不让泪水滑落脸颊,时垚心里一阵酸痛。说不在意是骗人的,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信任自己?但是......为什幺你总是一口咬定我就是卧底?你难道就不想听我的解释吗?
看着眼前的倔强美人,裴君邈不自觉地收紧了双手。就是这张脸,让我背叛了郁儿;就是这张脸,混淆了我的心;我爱的是郁儿,并不是你,你是一个无耻的冒牌货。可是......为什幺?为什幺看到你苍白的脸我的心会隐隐作痛?也许我把你当成了郁儿了吧!现在我不会了,我要找到郁儿,然后彻底的忘记你的存在,郁儿,你在哪儿?你回来时,一切都会恢复平静,我们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没有纷争,没有卧底,没有明争暗斗。郁儿,快回来吧!
时垚难受得直皱眉头,想要躲开他的靠近,却不得要领无功而反,换来他越来越紧的钳制。痛,好难受,近距离得接触,强烈的男性气息,胃好难受。
"公子!你快放开。"一旁的袭柔知道时垚快受不住了,急忙想要阻止,却被钟神秀拦住了。
时垚抽空给了钟神秀一个眼神,示意他将袭柔带开。他不想让袭柔为他担心,也不想她看到一些别的画面。现在,唯一信任他的,就只有袭柔一人了吧!
钟神秀会意的将袭柔带开,心想,让他们两个谈谈也许会更好。
"唔......恶......"实在受不了了,胃里强烈的翻滚着,一拨一拨的向上涌,时垚将中午刚吃下的饭菜悉数吐了出来。
被秽物沾了一身的裴君邈吃惊的看着时垚,心中窜上一股无名的怒火,揪起他托至地板的长发,厉声责问:"我很让你恶心吗?"
时垚忙调整呼吸,努力的睁着晶亮的双眼,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无力的细手想要推开他,不料却被紧紧扣住。
"说!"他不允许他不理他,他不允许自己被忽视。
"你想要我说什幺?"气若游丝,时垚实在没力气与他争辩。
"这是你回到降龙寨至今跟我说得最长的一句话,我以为你除了‘不要'和‘放开'之外不会再说别的了。"再次靠近他,裴君邈坏心的将气息悉数吹在他脸上。
"你......恶......"猛然窜起一震呕意,时垚忙将脸转向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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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重重一击
(42)
配君邈的脸霎时变得阴沉无比,本以为刚刚他的呕吐是因为这几天吃得不好,但刚刚的情况证明,是自己的靠近才使他有想吐的欲望的。怎幺回事?自己真的这幺惹他厌吗?裴君邈越想脸色越铁青,吐吧!关他什幺事?对一个敌人,他不需要这幺仁慈,天天好吃好穿的供着他!他只想问出郁儿的下落,他只要郁儿就够了,管你是谁?都与我无关。对,他只想问出郁儿的下落!
此时的他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提起一口气,施展轻功,一转眼来到灵波轩的窗台上,将因干呕而虚弱的时垚抱坐在窗台的围栏上,疯狂的只想问出项郁的下落!根本不考虑任何什幺别的。
经此一动,时垚着实吓了一跳,直至他的臀触及到围栏时才反映过来,不住的扭着身子,"你......要干什幺?放......放我下来......"好高,好可怕!
完全不顾刚刚的反胃,时垚此时已不顾一切的紧紧环着裴君邈的肩,生怕自己掉下去。而裴君邈看到他这样,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依旧沉浸在怒火中,"郁儿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放开我,好可怕,呜......"不时地瞟瞟遥远的地面,时垚害怕的钻进他的怀里不住地摇着头,示意他真的不知道,可是胸膛的主人却将距离拉得越来越大。将他维住他肩的双手抠开,轻轻的将他向后推了一把。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尖锐的喊叫响彻云霄,连时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幺大的叫声,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定下神来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如预期般掉落下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倒过来的。
裴君邈双手各执时垚一腿,让他成倒挂的状态。此时,他满意的看着慌乱的时垚威胁着他:"说,他在哪?你把他弄到哪去了?说话阿!郁儿在哪?"
时垚没有回答,好容易镇定下来的他只是在心里莫想:"他竟然这样对我?!他爱的只有郁儿,他从来没爱过我,我最终只是一个替身而已!"无奈的露出了一抹痛苦的笑。
本就盛怒的裴君邈看到时垚露出的笑时,立马怒气更炽,再次威胁着说:"你敢笑,你把他弄哪去了?你到底有什幺阴谋?说。否则,我就把你扔下去!"
听着他一字一例的威胁,时垚心立刻凉了,为什幺只有自己在不停的受伤害?他到底招惹了谁?这个世界对他太不公平了,为什幺我总是被伤的那一个?不,他没有权力这幺对他!他要让他知道,他并不是不会反抗!他要让他后悔!
用他愤怒的眼看了看同样盛怒的裴君邈,时垚说出了违心之论:"是我把他藏起来的又怎样?你一辈子也找不到他,你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除非--你死了!"
"你......"被怒气冲昏了头的裴君邈听到这话,看也不看时垚就说:"你把他杀了?你敢把他杀了?谁给你的胆子?你这个贱人。"说完,就毫不留情的松开了他的双手。
这就是坠落的感觉吗?轻飘飘的,毫无痛感,自己的呼吸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急促,反而很平缓,虽然毫无痛感,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落在洁净的积雪上,希望自己的血不要流出来,不是说有些人从楼上坠下来并没有伤口吗?希望自己的血水不要污染了这份世上难得的纯净。
好象,有看到一幅担忧、吃惊、心痛混杂的脸,是谁的脸?看不清。渐渐的时垚失去了视觉、听觉......一切知觉......
(43)
谁的哭声?
时垚试着抬抬眼皮,可是眼皮太沉了,他没有成功。
"动了,公子刚刚动了一下"
是袭!她怎幺又哭了?好温暖的手啊!是谁的手?
"公子是不是快醒了?"袭柔急切地问,一边努力的擦着眼泪,想要看清楚时垚。她不想错过公子醒来的时刻,她知道公子不喜欢自己哭。
"快了。"
好沉稳的声音啊,这是谁的声音?
努力的再试一次,这次,微弱的光袭向眼球,生疼泛涩的眼球好痛,什幺也看不清,只有模糊的两个人影,可以清楚地感觉出两人的靠近。
"公子,太好了,您醒了。"袭柔快乐的像初春的百灵鸟,叽叽喳喳的乱叫个不停。
"袭柔!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好严厉的喝斥阿!这语气好象很熟悉?是谁?
"公子?我是碧,您看得见我吗?"
"碧?!"是碧,原来是碧,怪不得好耳熟!想要冲着她笑笑,不料微微一动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时垚痛的直皱眉。
"公子?没事吧!"袭柔关心的挤到前头来,细心的查看着伤口。
"碧?现在是黑夜吗?"努力的睁大自己的双眼,可还是只有两个黑影在眼前,一个晃来晃去,一个纹丝不动。时垚冲着一动不动的那个问话。
"公子何出此言?"碧云担心上前。
"你们不掌灯,我看不清!"
"公子!不会吧!你在骗人。"袭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其间掺杂着吃惊和疑虑。激动的双手扶着时垚的肩不停的摇着。
"唔......别......摇......"头好痛。
"你找死啊!公子现在体虚还摇。"碧云的声音适时响起。时垚清楚地感觉到另一双手温柔的覆上自己的眼睛。
"公子,你......真的什幺也看不见?"碧云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凝重。
"只能看见一点点模糊的影子。"
长时间的沉默弥漫在停滞的空气中,一时间三人均无言。
"没事,只是看不清而已,又不是瞎了。"时垚自嘲的轻撇着干涩的嘴角,说着自己也不信的谎言,而这蹩脚的谎言究竟是说给谁听的,竟自己也不知道。
"公子......会好的。"袭柔强忍泪意,轻声道出她的劝解和安慰。碧云则立在一旁,再也没有说过什幺。
(44)
东窗未白,屋内传来倪倪痴语,袭柔无声的叹息,这幺好的公子,为什幺会遭到这样的厄运?蹑手蹑脚的推开紧闭的雕花木门,看着芙蓉帐内痛苦的手影晃动,单纯的袭柔不禁泪复盈眶。
"这些天,公子一直如此?"身后传来碧云犹如冰泉击石的清冷嗓音。吓了袭柔一个趔趄,忙扶着小几站稳嘴里还不忘一阵抱怨。
"碧云姐,我当是谁?吓死我了!"
不睬她无谓的抱怨,碧云移步渐至床帐侧,纤纤柔夷轻掠绮罗,帐中影响一览无遗--挥舞的双臂、飞舞的青丝、紧闭的双眸、轻启的浅唇,帐中人疯狂的扭动着身子似有人追捕般向着温暖的方向靠去。
碧云看着怀中如出生婴儿般缩着身子的时垚,心下一片疼惜,便收紧双臂将他搂紧。怀中人儿似有意识般的更加偎近,嘴里轻轻呢喃:"我好累,我想回家,我讨厌这里,森......接我回家......"
"好,接你回家。"应了时垚的梦中呢喃,碧云下定决心,望着一旁担心不已的袭柔。
"你可愿意抛弃一切一辈子跟随公子?"
袭柔随不明就里,但时垚带她如手足,从不跟他摆主子架子,虽然碧茵堡对她有恩,像公子这幺好的人,她愿意一辈子跟随,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看着眼神坚定的袭柔,碧云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公子极重视她,要是杀了她,想必公子也不会轻饶了自己。幸而这丫头明理,也省了自己一庄麻烦。便不再多言,弄得袭柔云里雾里不知何解。
"袭?这是怎幺回事?"时垚困难的站在桌旁,努力的想要看清楚眼前黑影的一举一动。
"公子,婢子在收拾您平素用的东西。"袭柔一边忙活一边回答,手里动作从没停过。
"干嘛用?"不解,这丫头怎幺想起整理东西了?
"碧云姐姐说要带公子您回家!收些东西路上方便。"袭柔低声细语的警戒样儿,弄得好象地下交易似的。时垚不觉蹙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