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玻璃心

一大早我就被隔壁的高大妈的"悄悄话"给吵醒:"听说没有,村边的那座大宅昨天搬来人了.马车轰隆隆的想了半夜.也不知住的是什么样的有钱人..."
哦?村头那座宅院里住进了人?村头的那座宅子是附近百里最大的一座宅院了,据老人说它的主人在京城里做大官的.从前每到夏伏季节,京中的那位贵人就会带着全家来这里避暑.当时那个场面呀.十几辆车轿,数十位奴仆,整村的人都赶来看热闹,整个村日闹得像过节一样.可是,不知什么原因,自十年前这座宅子就空了下来,再没来过人.村里的人都暗中说,是这座宅子闹鬼,所以才废弃掉的.所以,一直以来大人们都叮嘱自家的孩子不要靠近那座鬼宅.可是,只有我知道到哪里根本没有什么鬼,而是一座人间仙境.记得六岁那年为了和小强赌一块年糕糖,我装着胆子爬进了那座传说中的鬼屋.我从后墙爬了下去,心突突的跳的列害,真怕被那个地方突然冒出的鬼给吃掉.但是当我爬起身, 发现自己掉到了碧绿千管的翠竹林中, 袅袅白雾四处飘荡，叠叠彩云微露天边，百鸟耳边鸣，万花脚下开。我被如画美景所引一时竟忘了害怕，肆意在林中徜徉徘徊，不觉间步出竹林,一片烟波浩尛的碧水呈现眼前，九曲浮桥横卧水中，玲珑水榭静立湖旁，一时难分人间天上。我就在这锦绣画卷中一直留连道傍晚才回家。到家少不得被母亲暴打了一顿，但心中却位自己发现了这么个好地方儿雀跃不已。
.从此,那里成了我心中的秘密.无论是干活累的要死的时候,还是被妈妈责骂受了委屈的时候,我都偷偷的跑道这里来,躺在绿荫掩映的竹林中,晒着漏过竹影斑驳的暖阳,不知不觉累也消了,气也止了.每当这是我的心里就会想住在这里的主人都会是些什么样的人呢?会不会也和这座宅子一样,也是从上天掉到凡间的精灵呢?现在,他住进了人有了它的主人,我是再也不能到哪里去了....
从那天起我就特别的留心听着高大妈带来的闲话"昨天我看见那个宅子的门开了","那宅子好漂亮,","那宅子的管家长的好凶,像个大黑塔,前天还上王家药铺去买药","听说那宅子里的主人好像有病的样子"....
这一天,高大妈兴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一进门就高声对妈妈说:"给你道喜了",
母亲让了座纳闷的道:"喜从何来?"
高大妈仰着头据傲的道:"前日,王家药铺的王老板说,那家想要个打杂的小厮,让我帮着物色一个合适的人,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家的常青."
"那一家?"母亲狐疑问道
"还有那一家.就是村头那大宅呗"高大妈神秘的说
听说是那家,我的心不由得抖了抖,更加留神的往下听着...
"要去做什么呢?我家常青从小野惯了,怕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妈妈迟疑的说道
听到母亲推辞的话我的心不仅被提到了嗓子眼,心怦怦的跳着...
"怕什么?就是干些打打扫扫的事,你家常青那么聪明一定不会坏事的,再说还有我呢....
"高大妈"笃定的说
"那好,不过我也得和常青商量一下"母亲道
"好那我就先走了"高大妈起身风风火火的转生走了

"妈,我愿意"还没等母亲开口我就抢先说道

就这样第二天我穿上我最好的一身衣服被高大妈带到了那座大宅院里,那时我第一次从正门进入这座院子.还记得那天的天很蓝,阳光亮亮的,照的地上的一切都晃晃的,人也好像走在云彩里一样脚下毫不着力,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发生在梦里.迷迷糊糊中被带到了一座大厅里.我好奇的四处张望着,好大的客厅,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房子."常青别乱看,好好站着,"高大妈低声说道.我立即站好,学着高大妈的样子,低头看着地面."哇!地面也好美,是用不知什么石头拼成的,光滑,洁净泛着荧光"正这时一个须发洁白的老爷爷出现在我们面前,
见到此人高大妈立刻一脸阿谀的说道"李大爷,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常青"说罢将我往前推了推。
"哦...我看看。长得很秀气么！"白胡子老爷爷上下仔细的看看了看我,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样子挺机灵的,你先回去吧,等一会铁大爷再看过就给他派差事."白胡子老爷爷对高大妈说道
"那好,那好...那我就想走了"高大妈喏喏的答道
"常青在这好好干活,别贪玩.我就先走了." 说罢转身离开
我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那里心中如鹿在怀，忐忑不安
"你叫常青是么?"白胡子爷爷笑眯眯的问道
"嗯"我小声答道
"不是第一次到这吧?"白胡子爷爷狡黠的笑问
"我...我..."我一时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别怕,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又没干什么,只是来院子里逛逛,要不我还怪寂寞的呢."老爷爷安慰道
我的心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噔...噔...噔..."脚步身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涌入大厅,顿时感到原本明亮宽敞的大厅都被他遮去了半边暖阳.
"铁大爷来了"老爷爷笑着迎了上去
"大叔,说了多少次叫我传甲就可以了"声音犹如翁钟,但语调却很平和
"这就是为少爷找的小厮,常青?常青,快叫铁大爷"
我愣头愣脑的对来人叫了声:" 铁大爷"
来人皱着眉头扫了我一眼,道:"我都和少爷说了用不着在找人,我自己就可以了"
"少爷怕你一个人太累了,这才让人再找个帮手.也是多个人帮你照顾少爷,你也可以托开点身"
"嗨,少爷也真是,都病的这样了还操这些心"说着语调里就带出份凄然,顿了顿转头对我说道:"听介绍人说你认识字的?"
我点了点头.爹还活着时教过我认字,后来爹死后我就自己找书来看,现在已经很认得一些字了,这在乡下孩子里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那好从明天起,你就负责为我家少爷打扫书房吧.别的你就不用做了"这位铁大爷说道
白胡子爷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闭了口,没出声.就这样我成了这座大宅子里的一员.

第二天,我换了身崭新的衣裤,再次被带到那位铁大爷面前.他打量了我一番,点了点头道:"这样子好多了,我家少爷爱干净.以后一定要穿的整洁些懂么?"
我的脸有些发热,再此点了点头
"我带你去见少爷"
出了大厅向外走去,一路上他不停的对我说着"我家少爷喜欢静,不吵到他","我家少爷身体不好,不要让他太累了","我家少爷喜欢花,要每天一早就把花瓶差满","我家少爷"......
我闷闷得听着他的唠叨,心里暗暗描画着,这位少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十几年了在我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我的心怦怦的跳个不停....我终于要见到他了么?


轻轻推开房门，一个苍白的身影立在桌旁，苍白的脸色，苍白的嘴唇，苍白的雪衣，苍白的。。。灵魂，如天山雪莲，似傲雪素梅，虽清，虽雅，却也寒。。。见有人进来他惊讶的抬头一望，这一望我立即发现自己错了，在这一抹苍白中却原来还有一缕春意流动，那春意的源泉原来是那双眼睛，完全的两泓春水样，揉碎着静静的温柔与蒙蒙的愁绪；如碧潭泛起微漪，如澄江倒映余霞，如深海浮动鱼影。

"你就是常青？"温和暗哑的嗓音响起

"是的"我机械的答到

"常青。。。长情好名字"他轻笑道。这一笑如春风抚面,皓月绽辉，我不禁痴了。。。着世上竟真有着样的人，清冷似雪，温润如玉，如水中之花，神采飘逸，出尘脱俗[自由自在]。

"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

多么温润柔美的声音呀！我不禁暗叹。腰上一痛，我这才猛醒了过来，不禁红了脸喏喏道："十六了，还有母亲在堂。"

秀雅的眉微微一皱，轻叹道："还是孩子。别怕，就把这当成家里一样。"转过头对黑脸大汉道："常青还小，不要累了他。"

"是的少爷，我已让他专已给您打扫书房。"黑脸大汉恭敬的答道

"好从今天起有常青陪着我，你也可以多歇歇，下去吧"

"不用少爷我。。。"黑脸大汉还要推迟，看到白衣人眼中的坚持咬咬牙，默默退了下去。


如兰似麝的淡淡幽香游荡四周，使人如在梦中，望这眼前白衣胜雪的人我一手足无措，脸翻红潮。

看出了我心中的不安，白衣人温和的对我说："常青以前读过书么？"

我红着脸点了点头："读过四书了，诗经还未曾读过"

"不错么？"他微笑的赞许道

望者他眼中温和真诚的赞色，我紧张不安的心的顿时轻松了许多。

"以后没事，我教你"

"谢谢少爷"我雀喜道，不仅为多了位师傅，更为可以每天见到这抹纯白。

从哪天起我知道了李寻欢这个名字，也渐渐知道这个名字后面所发生过的故事。。。

庆历八年的夏来得特别的迟，本应是飞火流萤的六月了，可晨风中却还透着丝丝的凉意。少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不停的咳嗽，不时的吐血。随着少爷那本以单薄的身影慢慢憔悴成了一抹浅痕，铁传甲（原来那个黑脸大汉叫铁传甲）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我的心也越来越怕，怕那苍白的身影如晨雾遇阳般的静静消逝在晨风中。

今年的天热的晚，池塘里的夏荷直到昨夜才悄悄开了。晨风吹过，满园都被一种似有似无的氤氲荷香所笼罩。我端着药一边向少爷的书房走去，一边贪婪的呼吸着淡淡荷香。快近书房门口时，听屋内隐隐传来一声轻叹"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几番细思量，情愿相思苦。咳。。。咳。。。"听着这诗，我知道少爷又在画那幅画。自我进园子里已来，我就每天见少爷画那幅画。日复一日，那画中原本模糊的影子，在少爷一笔一划的细细描画中渐渐清晰起来。一个眉如远黛,目会秋波,半含忧郁半含愁的绝色女子，漫漫呈现眼前。她真是个美丽如仙的女人，可是我的心里却有几分恨她。因为我知道少爷不但给了她动人的线条,也给了她生命和灵魂,只因他的生命和灵魂已悄悄地自那一笔一划中悄悄溜走。

"咳。。。咳。。。"一阵呛咳从屋内传来，我急忙推门进屋。只见那苍白的人儿已咳倒桌旁，苍白的脸色几近透明，颜色浅淡的唇衬的那缕血红分外刺眼。铺在桌上的画中人也被斑斑血迹所染，红的刺目，红的耀眼。

"少爷，你。。。你怎么样？"我焦急的问道

"不妨事"轻轻推开我扶持的手，目光迷离的盯着桌上的画卷，轻轻抬起苍白消瘦的手抚过那画中人迷离的双眸，凄清的脸颊，分飞的衣裾，歉然低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好好的一幅画，还是坫污了你。"

望这少爷眼中的歉意，我的心一阵茨痛，"少爷你这样温和慈爱的人怎么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呢[自由自在]？"

拾起桌上的笔，沾着画中的点点血红，细细钩描。一会儿，一个瞳眸蒙陇如醉，素手拂枝，傲立梅海的女子跃然纸上。少爷痴痴的盯着那画中拂花而来的少女，那目光中蕴满了千般情丝，万般怜爱，象是要将那画中人的影子永远的记在脑中，印在心里。过了良久那清亮双的眸子忽的一暗，下定决心般的哑声道："常青，收了吧。"

我一时楞道："收？收什么？"

闭目一指道："将画收了吧。"

我满腹狐疑的将画卷慢慢收起，画中的女子随着卷起的画卷寸寸消逝，少爷眼中那分灵动神采好象也随着画卷的卷起渐渐消失于无形。。。

望着如失去魂魄般的少爷，我的心中一阵的不安"少爷"我悄声叫道

迟缓的抬起那失了魂的眸子楞楞的看着我。。。"少爷"我惊慌的大声叫道

一惊，那眸子中渐渐的有了丝活力，疲乏的向上勾了勾嘴角暖声道："我没事，常青我昨天留给你被的诗经都背熟了么？"

"背熟了"又看到少爷眼中熟悉的那股暖意，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这些日子以来少爷得空就教我《诗经》现在一读了大半。我拼命的学习，只为了他眼中的那份激赏。。。

叶子黄了，叶子落了，庆历八年的深秋来了。满塘的夏荷已败，只留残荷听雨声。。。

庆历八年的冬悄悄的来了。听说少爷最喜欢梅花，于是自入冬以来我每天都到梅林里去看那光秃秃的梅枝什么时候能绽开新蕊。今天一早推开房门漫天飞雪迎面飘来，轻柔的雪花轻轻的拂过我脸颊带来一种冰凉凉的感觉，我的心中一动飞快的跑到梅林，果然，在那白雪皑皑的枝头，一点粉红偷偷的冒出头来，如冰雪精灵的化身，绽放在枝头，冷艳而纯洁，

"梅花开了。。。梅花开了。。。"我兴奋的推开少爷的门大声嚷嚷着

"梅花开了？"床上的人也惊喜的问道

"是呀，开了。外面还下雪了"我气喘吁吁的说

"还下雪了？真好"床上苍白的人影想往的望了一眼窗外，那目光中异彩流动欣喜异常，但随即目光一暗。我的心也随之一沉，刚刚的兴奋早已不知跑到那里去了。自入冬以来少爷就不大能下地了，先前还每日里翻书来看，可最近这样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我的鼻子不知怎的酸的要命，脸上却强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天气冷的很"

"是呀，天气太冷了"少爷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温和的附和我道


从哪天起我每天早上都去梅林折两枝开的最盛的花带给少爷，让他每天一醒就能闻到梅花的味道。梅圆里花越发的艳了，少爷眼中的期待也越来越深。我知道少爷和铁传甲提过想去赏梅，可是被劝止了。

我又带了几枝寒梅来，那梅含珠带露，煞是好看。少爷盯着红梅看了良久悠悠的说：

"常青，我想赏梅"

"等我插好就拿给您"

"不，我想出去赏梅"语气坚定的道

我的手一抖，转头迎上了那黝黑的双眸，这些日子以来少爷是越发的瘦了，原本合身的白衣现在却显得松松的，脸色也白的近乎透明，乌云般的头发也象随着他的主人一样渐渐枯萎没了光泽，这样就更显他的眼睛越发的黑亮。读着他眼中的那分期盼，拒绝的话我是再也说不出来。

拿出雪貂斗篷将他紧紧的裹住，慢慢的将他扶起来，还没迈步，一串碎咳呛了出来。我忙扶住他，待咳声止了蹲下身，将那苍白的身影托到背上。背上的人起先挣了挣，随后不动了。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整个天地白蒙蒙的一片，银装素裹，剔透晶莹。我们谁都没说话。天地间静悄悄的，只有脚踩雪地发出的 "吱吱。。。"声。我轻轻的托着背上的人，发现他很轻很轻，轻的象似要随着这苍茫的大地一起消融了一般。我下意识的搂紧那背上瘦削的身体，紧紧的不愿放手。。。

千重梅拥着千重雪，花开雪中，雪溶花间。不知是花落天际，抑或是雪自生香，眼前已是香雪如海。少爷轻轻的拍我的肩膀道："放我下来一下"我依言把他放在了一棵梅树下．他愉快又贪婪的呼吸著冬晨中那股似浅还深的梅花幽香，兴奋的道："这里的空气真棒．自从我没法下床之後，传甲就是不肯放我出来了，一天到晚的睡在房子里，满鼻子都是药味，都快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