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是精灵那种没用的生物呢。
他抱得我有些不舒服,我从来没有和谁那麽亲近过,即使是最宠我的神祖我也没有让他碰过我。这个人类怎麽可以抱著我呢?我扭捏著身体想要离开他的禁锢,奈何他却越抱越紧。
放手!
不放。他赖皮地说著,并且还把头靠近我的脸亲了我一口。
那时我只觉得我的脸越来越热,他越笑得灿烂,我越想把他丢回到水里去。我知道人类亲吻的意思,但却不知道随之而来的竟是这种让人难耐的情绪。
我心里难受所以我把屋子给轰飞了。
不久之後他告诉我那种感觉叫害羞,没有什麽不好,如果你喜欢的人对你做了什麽让你害羞的事,那说明他也是喜欢你的。
事实证明他当时说的是歪理,不过也没少做让我害羞的事。
哎,为什麽为什麽迷宗幻境里都朦朦胧胧的,看个东西都看不真切。
重纹一边扛著木头修著被我轰烂了的房子一边在小声咕哝著。
我不想理他,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占我不少便宜的家夥,我没把他丢出去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我与重纹相处的第一天并不愉快,虽然他告诉我他对我一见锺情,总是对著我笑嘻嘻。但我讨厌他的毛手毛脚。於是有几次我必须去魔界请冷冽过来治他被我打的伤,可能是这种打了又治治了又打的模式使他人类的身体受到了莫大的损害,到第二天时,他就病倒在庆上了。
我不敢相信怎麽打几下就病了?跑去质问冷冽是不是庸医。他冷冷地看著我,说,他是人类,你的所谓的打几下对他来说可都是招招致命的,要不是我他早不知已经轮回几世了。
我有些愕然。
看著他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不时有些颤抖地身体,突然怀念起他不太正经的笑脸。
比起他躺在床上不看我不逗我笑不和我玩闹来,他对我的毛手毛脚其实还是可以忍耐的。而且他不是说喜欢我麽,喜欢的话就是想与我亲近吧,......也不是不能忍耐,只是有些,嗯,对了他说的,是害羞。
他好了之後我把这种想法对他说,并表示再也不会打他了,所以请他不要动不动就躺到床上去。
他哈哈大笑,一把抱住我。申没啊申没,你真是太可爱了,早知道迷宗幻境里有你这麽可爱的生物我早八百年前就掉进来了。
八百年算什麽?
是是,对你不算什麽,呐,申没啊,你是不是也对我一见锺情啊再见倾心啊,不对,应该是再打倾心。
喜欢?不知道。
不是吧~~~小申~~
恶心!
别打别打!再打我又要躺到床上去了!要躺也要两个人一起躺啊!
从那之後,我果然没有再打他,就算有时抬起了手,看到他那一副无辜的笑脸什麽气都消了。
我带他逛遍了迷宗幻境里每一个地方,清澈的月湖,满天飞雪的枫林,还有我与他都中意的地方,花谷。
这里还真有些人界想都不能想的奇景啊!他发出感慨时总喜欢把我搂住,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他胸膛的热度。
我发现我被他传染上了恶习,如果他不碰我一下反倒让我全身不舒服。这也不能怪我,谁叫他说话时搂著我,吃饭时还时不时地跑来亲亲我,就连睡觉也非要我抱著我才行。
我喜欢你。这是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不明白为什麽人类可以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个体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说是一见锺情,这种感情会长久麽?
为什麽不能长久?我只知道当我从黑暗中醒过来,看到你仿佛月光的长发和洁白无暇纯真的睡脸时,我就知道我被你迷住了。
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几天的相处,习惯了他的味道,习惯了他在我耳边说话,甚至已经习惯了相拥而眠,我......还回得去独自一人在迷宗幻境的日子麽?
他终归不属於这里。
一个人类会掉入迷宗幻境已是个奇迹,要是能永远留下来除非是奇迹之中的奇迹。
永远?我怎麽会用到这个词?
从远古开始我就是一个人的麽?看尽了身边物事人非,怎麽还会奢望永远?而且他是个人类,命最长也就百年,永远什麽的,根本不会存在......
胸口难受,像有块大石头压得我喘不气。眼眶也热热的。
怎麽了?申没?重纹担心地抱著我。你为什麽哭?
哭?我才没哭呢!
那你眼中掉下的是什麽?刚才还好好的怎麽说哭就哭了?
他擦上擦从我眼中滑落的水珠,透明晶莹。是麽?这是泪?神兽也会流泪麽?那麽......
我想,我轻轻地说道。我是喜欢你的。
感觉到他放在我背上的手一颤。
但是你不能留在这里。所以我不想要继续喜欢你。
傻瓜......他抬起我的头。我看到他温柔而深情的双眸,那麽柔,那麽软。
喜欢这种感情不是说能放就能放的,你现在喜欢我,我喜欢你,不是挺好?我是人类是不能留在这里,就算我想与你共度的决心有多麽大,也不能改变自身的命数,所以我们不是应该珍惜现在?此刻就是永远。
双唇被柔柔的东西覆盖住,温热而潮湿,酥酥麻麻,像身在云端不住地沈浮飘移。
我紧拥著重纹,他也紧搂著我,密不可分。
没有永远,那麽,此刻就是永远!
我独坐在迷宗幻境的河岸边。
第一次见到重纹就在这里,第一次接吻也是在这里,送重纹离开还是在这里。
太多太多的回忆充淡了我在人界看到的一切。
我想到了重纹对我说的话,既然没有永远那麽就珍惜现在吧。虽然他已离我而去但他并不是消失不见,灵魂是永远存在的。所以这不也就是一种永远麽?
就这样守著他,保护他。看著他今後会经历的每一世,陪在他身边,不就是永远吗?
不一定要以爱人的形式,爱人短暂而易逝,成为他身旁永恒的存在也是不错的。
是啊,回去吧,回到他那里去。
但是,我的重纹还是在迷宗幻境的重纹。灵魂的刻印还在,但是表像已改变,改变了就不是原来的事物了。
所以,我不会再叫龙翔为重纹。
回到安定王府时,发现我不过离开的小小一刻,这里已产生了剧大的变化。
迷宗幻境一刻,人界已过了三年。
他,当上了安钧国的皇帝。
可怜的小小的前皇帝被囚禁在深宫终身出不得宫门。那皇太後呢?
我在龙翔的寝宫里找到了她。正确的说,是找到了他们。
"你......"龙翔看到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惊讶。只是把他身边的女人掩向身後。"你不懂礼貌吗?申没。"
人间三年不见,他竟还记得我,如此小小的喜悦就让我全身舒畅。
"我想说,龙翔,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会看著你的每一世。"
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看著我,转身把身後的女人抱住,掩下罗帐。
我笑了,不管他是否相信,这种感觉,真好。
"现在是该体现你的价值的时候了。"
为了龙翔这一句话,我就到了这人间地狱。
四周被炙热的火焰包围,万丈的深坑里"咕咕"地翻滚著的岩浆。看著对面漆黑的岩洞里散发出来的怨念,他们张牙五爪,面目可憎,空空洞洞的虚无里飘散著无助、茫然、愤怒、憎恨种种情绪。
我有些想吐,那些死了都不安宁的家夥实在让我厌恶至极。
尽量不接触亡者,我向著岩洞深处走去。
"这里,在亡灵谷的深处有一个熔岩洞,好前年前我曾派人去探查过,但都有去无回。那里不是人去的地方,却有绝好的宝贝,御门王的宝藏一定在那里。"龙翔势在必得。
"你会对宝藏感兴趣?"
"当然,里面的兵谱我说什麽也想得到。"
"兵谱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吧。还有......那些随後而来的东西。"
"申没,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把我看得透澈。是,我要的就是随後而来的,所以你一定要得到它!"
有什麽问题呢,龙翔,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为你达成。
我从来不知道人界竟然有这麽一个近似魔界练妖谷的地方。不只是形似连那些空气中漂浮的粒子都像是从魔界搬来的。
深吸一口气,真的连气中的臭味都无二。
就算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捕捉到窒闷的空气中隐约的小波动,一丝丝,一缕缕,像是遥远的思念......
周身的怨灵叫嚣著,撕咬著,随著波动传来的方向,它们越发疯狂,不停地狂舞、旋转......
这个岩洞是从御门王时代就存在的?还是经过时间的推移而天然形成的?
现在如果真有一个魔界之民出现在我面前,也没什麽可惊讶的。
所以当我看到在岩洞最深处,银白的水晶壁幕里,沈睡著黑发黑眼苍白皮肤的魔界之民时,没有丝毫惊讶。
但却让我震憾!
那竟然是与造物主同时诞生的魔界最高统治者,邪皇!
我从混沌中醒来时,最先出现在我面前的,就是神祖与邪皇。
与神祖温柔的气息,光芒万丈比较起来,邪皇带些阴冷,孤绝的气质倒更吸引我。
邪皇长得很美,美得无法形容。他可以轻易蛊惑每个与他接触过的事物,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他脚下。他有万万千千的子民拥戴著他,爱护著他,甚至连魔界的大地都爱著他。我却从他眼里读到了寂寞。
你是四界的宠儿,申没,不管是天界,魔界,妖界,人界,你都可以来去自由,你被四界所庞爱,所以你不知道寂寞。
说著这话的邪皇有种飘渺的虚幻,他迷离的双眼不知遥望著哪个不知名的时空。
可是,魔界人民爱戴你,魔界的天空、大地、万物都爱著你,你为什麽会寂寞?邪皇。
不,这不一样。这是我理所当然所应享受到的。我是魔界之王,没有爱我就无法统领魔界。可是,就算爱著我,我的人民,魔界的天空大地却无法再给予我更多的东西了。而这是不够的,不够的......
你要什麽?邪皇,能够填满你寂寞的是什麽?
申没,等你明白寂寞是什麽的时候,你就知道我需要什麽了,现在你不懂。
是的,我不懂,那了解何为寂寞的你为什麽不能够让自已不寂寞?
我忘不了那时邪皇的笑容。带著凄凉,绝望,还是那麽美,美得令人难过。
我是王,我有我的义务,我接受著万物之爱,却不允许有自己的爱,只要我是王的一天,我就只能伴著寂寞。
王的义务是绊著邪皇的无形的绳索,他使邪皇窒息,使他收起了自由!翔的翅膀,魔界之爱是枷锁,他锁住了一个孤绝的灵魂。
所以当我从冷冽处得知邪皇失踪後,我竟有丝窃喜,我希望他不要再回来他的牢笼,这迟早会扼杀了他。我希望他去寻找不寂寞的方法。
但我没有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与他再会,他逃出了一个牢笼却跳进了另一个。
在人界亡灵谷熔岩洞里,至上美丽的魔界之王被冰封在结界之中,永远的沈睡。
"是你来了啊,申没......"
一缕轻烟,一丝幽火,在邪皇沈睡的水晶壁幕前慢慢汇聚成形。依稀可辨那绝美的容颜。
"为什麽?我以为...我以为你过得很好。"我声音有些哽咽。清丽的邪皇竟然被幽禁在人界之中!
邪皇笑了,还是那麽绝望,凄美。
"你是来拿这些宝藏的吧,看,就是那些。"
邪皇手一挥,从左侧的岩壁中突然出现一道霞光,龙翔所要的东西就在霞光之後。
可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告诉我!邪皇,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邪皇眸子里闪烁著哀凄。
"你...知道寂寞是什麽了吗?申没。"
我一愣。寂寞?对了,是很远以前我与他的对话。
想到了重纹,想到了我与他共度的九天,想到了没有他之後的日子,更想到了独坐河岸边空空的、觉得世界如此之大,时间如此之慢,恨不撞山碎骨的心情。
寂寞吗......?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我比以前更希望你能够不寂寞,你孤独太久了,但为什麽你会在这里?"
有什麽人可以把魔界之王封在这里?这里的一切与魔界是那麽相似,就像空间的移植。有什麽人比魔界之王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我离开了魔界,曾经......有段时间我也......其实不太寂寞。虽然不能说幸福......但确实很快乐......"
邪皇的声音虚幻不真实,神情忧郁而迷离。
"他对我很好,明知是虚假的,我却还是陷进去了,只要是他的愿望我没有不为他达成的。他要财富,我给他财富;他要权力,我给他权力。我把什麽都给他了,但是,你看到的这一切都是他给我的报答。"
"什麽人?是人吧,你会在这里,对方一定是人类。"只有人类才会那麽贪婪。"你等等,我这就把你放出来。"
慢慢汇集力量,至尊的邪皇不能呆在这满是怨灵之地!
"!"
怎麽可能?看著受到我全力一击,却没有丝毫反应的水晶壁幕。
我的力量在四界之中仅次於神祖与邪皇......
水晶壁幕甚至连裂痕都没有......
"这是我的力量,正确的说是神祖与我的力量所结成的结晶,申没,不要白费力气了。"
"是什麽人做的?"我要杀了他!
"他已经死了,在很久以前......他死之前说,会有人来取他的宝藏,他把我封在这里要我看守。我没想到是你。申没,你是否爱上了人类?"
他的宝藏?
"是御门王!"
"申没,既已得宝藏,你还是走吧,只是......"邪皇的眼里满是哀伤与怜悯?
为什麽?为什麽你要这样的表情?
"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御门王,古早大地的王者。建立了人界大陆上第一个统一的王朝
现今的农耕吏制,奖惩赏罚,大多都为御门王所定制。至今他都 被人所尊敬崇拜。
谁知道他却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把宝藏带回给龙翔,看著他欣喜的目光听著他的赞叹也无法使我的心情平静。
邪皇可是魔界的帝王......却被人类......
"御门王是什麽人?"
龙翔把玩著一柄薄如蚕翼的匕首。他身著黑色绣金长袍,如墨的长发随意的披散著,斜靠地龙榻上紧绷的身驱透出一股雍懒的气息。
老实说,他这种形态有些诱惑我。
听到我的问话,他挑了挑眉。
"你问这干什麽?"
"私事。"我一定要把邪皇救出来。
他轻轻笑了笑,"御门王啊,三千年前的人了,我也不知道。"
三千年前?他竟与重纹是一个时代的?
我与重纹在迷宗幻境时,邪皇就在人界与御门王在一起?
那邪皇失踪後的一段时间,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