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完本[古耽]—— by:时镜

作者:时镜  录入:06-28

“……”
裴无寂终于还是抬起了头看他,心底这一时的感觉,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全都倒在了一起,分不清楚。
他也曾问过自己:
放走倪千千,后悔吗?
及至三日前,沈独派他去送死。在顾昭那蟾宫一剑之前,他本已经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那一刻就想,死了也干净。
可下一刻,他偏偏从天而降……
就那么一句“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动”,竟一下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是。
这就是沈独。
你以为他对你无情的时候,偏又似乎有情;你以为他对你有情的时候,偏又比谁都无情。
分明死水,却忽微澜。
选择的机会,再一次被沈独放到了他的面前。
裴无寂沉默了良久,才起身来应了一声:“是,属下遵命。”
姚青、崔红二人都一下没说话。
凤箫却看得很生气,也从来都是压不住自己想法的,愤愤道:“道主,您忘了,当初就是他放走倪姐姐的!他还背叛过您,天知道他藏着什么祸心!派他再去抓倪姐姐回来,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动点什么手脚呢?”
“好了,倪千千当年也是裴左使抓回来的,只是在咱们间天崖住着罢了,与本道主没什么关系。所以裴左使放走她也无可厚非。”沈独叹了口气,难得有那份耐心跟她讲讲道理,“如今要抓倪千千回来,这就是我的命令,是妖魔道上的大事了。裴左使心里有数,不会胡闹的。”
“胡闹……”
他那也能用“胡闹”这么轻的词吗?!难道还当现在这个裴无寂是当年那个看人都带了几分害怕的小孩子?
凤箫瞪圆了眼睛,不满也不解。
但沈独已经无意再说什么了,更不用说他下的决定从来没人能反驳:“就按着这样去办吧。至于间天崖附近的守卫,便由姚青负责。只要发现有?9 21 页, 性尤说让巴罚茏サ淖ィ荒茏サ南壬币参薹痢!?br /> “是!”
姚青起身,挺直了脊背,坚毅有力地应了一声。
三个人这便要出去。
没想到,才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便有个侍女手捧着一封信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启禀道主,方才孙护法派人送来一封信,吩咐人一定要呈给您。”
“信?”
沈独看了那侍女一眼,也不起身。
“哪里来的,谁送的?”
那侍女并不敢看信,凤箫便直接走了上去,拿起信封的时候就微微一怔,拆信一看,神情便更为古怪了,回沈独道:“道主,是天机禅院……”
第48章 祖师西来意┃一句西来还送去,燃灯只在此中央。
天机禅院!
此四字一出, 门口正要往外走的三个人, 几乎立刻停住了脚步, 心头一凛的同时转头便向还拿着信的凤箫看去。
沈独指尖更是一颤,心里骤然一跳。
距离他从不空山回来可已经过去了很久,那山中竹舍里的一日一日, 一夜一夜,早已经像是一场梦境。
只因它太平静,甚而太甜蜜。
偏偏他的日子, 或者说妖魔道道主的日子, 从来是与这两个词挂不上半点关系的。
如今忽然又在咫尺之遥听见“天机禅院”四个字,沈独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那哑和尚, 甚至便要脱口而出,让凤箫将信递给自己看。
可仅仅刹那, 又有一股钝重的痛感,使他清醒。
于是他顿了顿, 强将心底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问道:“天机禅院,谁?”
他的语气, 多少有些微妙的不对。
凤箫跟在他身边也算特别久了, 即便不能了解他内心如何,可素日的做派是清楚的。
她知道不对,可具体要说哪里不对,又好像说不出来。
这一刻,唯有站在门口处的裴无寂, 深深地看了此刻的沈独一眼,还有他压在桌面上,一下没有移动的、微微僵硬的手指。
凤箫是间天崖上的大总管,沈独身边很多琐事都是她处理的,看信这些事情当然也不在话下。
刚才她就已经看到了那信的落款。
只是这时候开口说出来,还是没掩饰住那一点迟疑和莫可名状的震动:“是您以前提到过的,那个很有名的,善哉……”
善哉。
只是善哉而已啊。
实在难以描述心底忽然生出的感觉,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最后一滴微不足道的冷雨,溅灭了那一团死灰里渺茫的火星,沈独微有僵硬的手指放松了下来,不甚在意似的笑了笑,道:“看来天机禅院真是看得起我沈某人,竟让大名鼎鼎的慧僧善哉修书予我,倒是难得的荣幸了。念来听听。”
凤箫又是微怔。
在这间天崖上,沈独几乎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种人。
倒不是说娇生惯养,就是懒得做。
也不是没人暗中议论过,觉得他架子太大,可有一日她偶然提起这茬儿时,沈独只回:“我一个妖魔道道主,难道不是会杀人、能杀人、多杀人便可以吗?”
那时凤箫无言。
但话虽这么说,可真到了要紧的时候,沈独又是比谁都能吃苦的那个。他平日不自己看书信,可重要的人来的重要的信,也是会自己看的。
可眼下……
凤箫本以为他是要自己看的。
这一时间便反应了一下,但也没有耽搁多久。
她眨了眨眼,便垂眸重新看这薄薄的一页信纸上简单的字句,心里却不由得为这一手漂亮的、充满了禅净之感的好字惊叹,只念道:“白毫先直指东方,北斗南看古道场。一句西来还送去,燃灯只在此中央。”
沈独听了,只觉得一头雾水,又觉这实在像是一首佛偈,但又觉得没头没尾。
旁的也罢,就那“一句西来还送去”略悟出点东西来。
一下见凤箫停了,他眉梢微微一扬,眉目间的戾气也跟着一跳,只道:“没了?”
“没了……”
凤箫也是一脸的茫然,捧着那平平无奇的信笺,眨巴眨巴眼,干干地应了一声。
沈独皱眉没说话。
门口的姚青却站不住了,对这传说中的慧僧善哉是又好奇又震怒,急吼吼走了过来,直接将那信从凤箫手中拿了过来一看。
“还真只有四行字啊。道主,这是在打什么机锋?”
天机禅院,向来超然。
不说佛门里这些经文对外人来说本就陌生难懂,便看“天机禅院”这“天机”二字也该窥见两分深奥。
慧僧善哉,既是佛法精深,这几句自也与佛门的典故有关。
可惜了,沈独偏对这些秃驴的东西不感兴趣。
此生所仅有的在佛学上的所知,也不过是困顿于不空山那竹海竹舍中时,无聊打发时间所看所学而已。
眼下能记起来的,也就“祖师西来意”。
第三句的“西来”,指的便是当年禅宗达摩祖师自西方而来,但祖师西来到底所为何事、所求者何,却一直是佛门里一段无解的公案。
可这慧僧善哉所言就有点意思了。
什么叫“一句西来还送去,燃灯只在此中央”?
他往日在潜入天机禅院,夜探千佛殿时,曾在这秃驴手底下吃过大亏,只从那迅疾而猛烈的几个回合交手里,便能知道对方武学造诣之高绝,性情方面也绝不庸同于禅院那些唯唯诺诺的老好人。
善哉?
这秃驴出手时的那架势,哪里与这法号沾得上边?善个屁!
所以现在沈独半点没有将这一封信拿过来自己看的意思,只冷冷地笑了一声:“吃了的东西从没有吐出来的道理,真当天机禅院这块金字招牌好用么?我姓沈的也不是吓大的。信放着,不必理会。若他们真想与本道主理论,待本道主拎着那娄璋上不空山,自然多的是机会。”
“是。”
凤箫隐约觉得这佛偈是在让沈独归还什么东西,且隐隐有规劝之意,但又只是一种感觉,毕竟这东西她读不懂。
所以只一头雾水地将那信笺塞回信封中,放到了沈独案头上。
沈独瞥一眼,并不拿来看。
姚青却是看了看他,虽知道自己应该告退,且知道道主的事情自己不应该多过问,可仔细琢磨的确是诸般狐疑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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