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惊辰不想褚浔有一丝一毫误解。这些年经历诸多波折,傅惊辰深知情侣之间相互坦诚的必要。无论褚浔还给不给他机会,他既然决定不放弃追求褚浔,就有责任向对方坦白一切——会让褚浔低落、伤心、惴惴猜测的所有事情,他都要将其抹杀在萌芽阶段。
大堂的壁钟走到十点钟,二楼宴会厅的客人陆续散席下楼。傅惊辰不觉握紧手中,紧盯电梯与楼梯口。五六分钟后,客人逐渐走光。傅惊辰没有看到褚浔离开。包括那位名叫温念礼的小演员,也没有离开。
傅惊辰垂下眼睑。片刻拿出手机拨通余怀远的电话。他如今的身体状况,短时间内无法重新考取驾照,出入都需司机接送。司机听从他的吩咐送宋妍回家。傅惊辰对余怀远道:“我还在四季。来接我回咖啡馆吧。”
他向余怀远简短叙述今晚遇到褚浔的情况。余怀远在手机另一端道:“估计是喝多了,直接在酒店歇息一晚。你何必这么晚再赶回去?今夜就留在市内吧。”
傅惊辰面上冰霜稍融,话语中带了一点笑意:“容容会回公寓睡的。他现在警醒的很。而且,我改变主意了……”傅惊辰看一眼二楼的方向,良久轻叹:“怀远,我等不了那么久了,我要尽快与容容在一起。”挂断电话,傅惊辰默默想,他果然从未变过。自私又自我,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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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浔自会饮酒以来,除去在《踏歌行》剧组被肖钰铭歹意设计,几乎不曾真正喝醉过。今晚不知是喝得太多超过了身体承受极限,还是混合酒液确实威力强劲,褚浔回到宴会厅后又与人碰了几杯,大脑便浆糊般搅做了一团。到酒宴结束时,褚浔已经神智昏沉,任谁同他讲话都无反应,只会对人呵呵傻笑。
褚浔回家也是一个人。副导演不放心他。便交代与褚浔相熟的温念礼定一间房,照顾褚浔同在酒店歇一夜。
温念礼忙不迭答允,尽职尽责将褚浔拖入房间,叫他安稳睡在床上,又打湿毛巾为褚浔擦脸。温热的毛巾擦过皮肤很舒服。褚浔中途清醒一瞬,眼睛张开一条缝隙看到床边晃动的人影,陡然破口大骂。
褚浔的性向早已不是秘密。不论圈内圈外、男女老幼,只要认得他这个人,便都清楚他是个只爱男人的同性恋。加之先前云天打压他故意流出不雅视频,之后虽成功澄清辟谣,毕竟对形象有损。如今在大众心目中,褚浔便是娱乐圈中典型的俊美无匹、风流成性,喜爱四处撩拨鲜嫩美男的浪荡才子。
副导演年纪大了瞧不准舆论潮流。温念礼少年俊秀,演艺生涯刚刚开始,居然真敢留下来,简直脑子进水。褚浔不必去想也一清二楚,此时酒店之外,必然已有各路狗仔于暗处蹲守。只等第二日清晨,再拍一段他与温念礼一前一后离开酒店的视频。金樽影帝、新晋导演褚浔与神秘男子春风一度的大新闻,便就轰轰烈烈爆炒起来。褚浔混到今日的段位,对此类恶炒绯闻都已刀枪不入。可温念礼年纪轻轻毫无根基,又确是被他放宽条件选入剧组,一旦被媒体贴上依靠金主上位的标签,这辈子都别想再洗干净。
二十出头的大男孩,被褚浔骂得狗血淋头。眼中亮晶晶含着泪又不敢哭。羞愧得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褚浔撑着一点力气,将手中毛巾狠狠掷在温念礼脸上,“你戳在我跟前委屈个P啊!还不快些滚出去!”
温念礼仓皇夺门逃出。自开房至离去,合计不足十分钟。
褚浔抱着头,痛苦翻滚两圈。脑中炸裂一样疼,胃袋抽搐恶心。明明应该尽快睡下休息,褚浔却只想回公寓。便似有无比重要的事,在前方等待他去做。褚浔忍耐半分钟,终是摸出手机,召唤沈蔚风为他做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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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市区到褚浔的公寓,一路畅通,至少也需一个半小时。褚浔记忆时断时续。被沈蔚风扶上车后,当即软倒在车座上。之前在酒店房间吐过一回,稍微缓解了不适感。褚浔头部随车子行驶时富有韵律的颠簸微微晃动,慢慢陷入半睡半醒之中。他似走入一个梦境,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一个女人转回头,站在大厅中央对他微笑。女人妩媚优雅。雪肤红唇,披肩波浪长发,美得犀利夺目,眉眼却又不失温润。
褚浔在梦中恍然大悟,便听到一个尖锐声音对自己讲:“看那女人的眼,是不是跟乔伊一模一样?难怪这么短的时间,傅惊辰便会喜欢上她。”那声音冷笑一声,又道:“说什么要重新追你,全是哄你玩儿的。怎么你竟然还想当真?白痴白痴。愚不可及!”
脑后忽然一阵剧痛。褚浔闷哼一声,胃部霎时翻江倒海。他忙抬手紧捂嘴巴,胡乱敲击车窗。
“容容?”沈蔚风急忙将车停在路边。褚容立刻扒开车门,躬身跌出去,跪在路旁大吐特吐。
沈蔚风手忙脚乱为褚浔拍背顺气。褚浔这一晚尽被人灌酒,食物没吃多少,吐出来的全是酸腥的酒水胃液混合物。喉咙被辣得生疼。褚浔吐过后呛咳不止。沈蔚风忙又跑回车旁,取了两瓶矿泉水、一盒纸巾。马上回到路边,却见褚浔已被人搀扶起身。那人左手半瓶清水,显然已照顾褚浔漱过口。右手遒劲有力,牢牢扶在褚浔腰侧。
“多谢相助。”沈蔚风急忙道谢,伸手要去接过褚浔。那人却向侧边躲开。沈蔚风顿时变色,猛然抬起头。
路灯昏黄。斑驳的光线阴影,遮掩不住那人深刻立体的五官。
沈蔚风微微吃惊,“是你?傅……”
“我带容容在咖啡馆歇一晚。沈先生请回吧。多谢了。”停车的地点已距小区不远,就在傅惊辰的咖啡馆近旁。
沈蔚风不满傅惊辰的态度,挑眉道:“你凭什么让我回去?再说了,容容怎么可能还会再去你的咖啡馆。”
褚浔歪在傅惊辰怀里,似醒非醒,头昏脑胀。耳边被几个声音吵得烦躁,抬起头来,看到一张愈加惹人烦的脸。褚浔伸手便拍上去,咬牙切齿:“混蛋!又骗我!”
即便灯光昏暗,沈蔚风仍看到傅惊辰苍白的面颊瞬间被染上绯色。正自目瞪口呆。傅惊辰将左手半瓶清水塞给他,“谢了。”两只手都扶好褚浔,跌跌撞撞,带着一个醉鬼往咖啡馆走。傅惊辰身上没有酒气。但他的步态与褚浔如出一辙,俱是东倒西歪、一脚深一脚浅,好似也正酩酊大醉。
沈蔚风不放心,抱着满怀杂物跟在他们身后。没走几步,一个男人匆匆走出咖啡馆,抓住沈蔚风往马路对面带。
今晚沈蔚风三番两次受惊,讲话都有些磕绊,“你……余怀远?干什么呢!放开我!”
“别吵!”余怀远大步流星,带着沈蔚风渐行渐远,“不要做电灯泡……”
第158章 完结章
傅惊辰在咖啡馆有一间休息室,就在一楼操作间背后。因只做临时歇息用,装修得很简单。此时房中只开了一盏壁灯,淡淡照出床前不大的空间。傅惊辰将褚浔放在床上。自己也满头细汗,瘫坐在床沿大口喘息换气。身体实在大不如前,稍微活动大一些,便要一层层冒出虚汗。
褚浔并未完全清醒,又被折腾一通,躺在床单上,四肢不住小幅度挣动,眉头亦拧成死结,显然极不舒服。
傅惊辰提前回来,已经备好醒酒安神的茶汤,此时茶温正好。取来醒酒茶,扶起褚浔半是诱哄半是强硬地喂他喝下去。褚浔的外衣沾了污垢。傅惊辰又为他脱下衣服换好睡袍,将人摆正躺好,盖好棉被。褚浔醉眼惺忪,头歪在一边蹭蹭枕头,模模糊糊似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禁不住含糊喊道:“小辰哥……”
傅惊辰摸摸褚浔的额头,轻声哄他,“容容乖。稍等我一会儿。”
傅惊辰走进卫生间,哗啦啦的水流声,隔着一道门板隐约传出来。褚浔安静躺了一阵,醒酒茶的效力逐渐在体内扩散。等卫生间里的水流声被电吹风的声响替代,褚浔揉捏着额角,慢慢在床上坐起来。酒已醒了大半,记忆随之一点点回笼。褚浔抬头环视四周,在床头一侧的矮几上,发现了自己与傅惊辰的合照。是三年多前的照片了,他们两人刚复合的时候。他与傅惊辰的感情点,仿佛总是不能合拍。永远都是一个在追逐,一个在躲避。再多的热情,也经受不起这般消磨。还是不见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