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江语佳是夏羡宁的师母,另一方面她不醒过来洛映白的心病也总是不去,夏羡宁对这件事同样关心,当天下了班之后,他直接在大半夜顺着窗户爬到了洛映白的卧室里。
洛映白还没睡,正拿着本书靠在床头上看,外面的窗户一推,他本来把刀柄都握住了,下一刻就看见夏羡宁翻了进来。
“羡宁?”
洛映白又惊讶又好笑:“你怎么这样就来了,走正门也没人拦着你。”
夏羡宁道:“刚下班,时间不早了,我怕打扰老师休息……我要问你师母怎么样?”
“你还说准了。”
洛映白笑道:“我妈妈今天居然说话了你知道吗?虽然只是像梦话那种无意识的低语,但是医生说能发出声音恢复意识就很有希望了,我家老头高兴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可能是激动过头太累了,今天睡的特别早,估计在他旁边开枪他都听不见。”
他说这话的时候可没想到,自己是活生生地给自己立了一个flag,到了大约半夜十二点多的时候,忽然百年难得一遇的,他的房门被枪声都崩不醒的老头敲响了。
房间里的夏羡宁和洛映白正是处于不能打扰的状态,听到敲门声,两人同时一僵,夏羡宁的动作停住,洛映白捂上自己的嘴,将一声呜咽忍了回去。
他面颊上还有没有褪去的潮红,艰难地侧头看了夏羡宁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然后门锁咔嗒一声,洛映白的房门被一下子推开了,黑暗中只能看见一个人影在门口站着,洛钊的声音道:“儿子?”
洛映白深吸了口气,答应道:“爸。”
好在洛钊没进屋也没开灯,骂道:“你这个臭小子,在屋里刚才为什么不说话?你没事把门锁上干什么!”
洛映白也没好气,干脆反咬一口:“那你没事叫我干什么?我都睡着了!这大半夜的谁能答应你答应的那么快。我、我锁门是因为……
他稍稍一顿,理由还没编出来,洛钊忽然往里走了两步,狐疑道:“你床上还有人?”
他走那两步差点把洛映白吓死,心脏砰砰直跳,幸亏他卧室的吊灯开关不在门口,洛钊没有开灯,不然洛映白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当场晕过去。
夏羡宁当机立断,从他身边坐了起来,镇定道:“老师,是我。”
洛钊进来的时候,两人正缠绵到一半,夏羡宁都没来得及放开洛映白。现在他突然起身,洛映白身体跟着一抖,骤然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洛钊道:“羡宁,你什么时候来的?”
夏羡宁一只手在被子底下安抚地轻轻顺着洛映白的后背,光着膀子坐在床上,神情自然,冲洛钊道:“找师兄有事,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没敢打扰老师和师母,就在这里睡下了。”
洛钊这才松口气,他刚才睡到半夜,也是做了个噩梦,突然莫名其妙地有点担心儿子会出什么事,实在睡不着就过来看看。
徒弟一向稳妥,见他跟洛映白一起躺着,洛钊反倒放心了,于是道:“行了,那继续睡吧。洛映白,你小子以后睡觉不准锁门,你把自己关到屋里,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洛钊又添了一句:“虽说不值几个钱吧。”
洛映白嘀咕道:“谁和你一样,大半夜的来敲人家门。”
洛钊向床边走了几步:“你说什么?”
洛映白:“哎哎哎!没什么没什么,我错了!你快回去睡觉吧,再说话彻底精神了,后半夜我都睡不着了!”
洛钊照着他后脑勺糊了一巴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总算走了。
夏羡宁重新躺下,洛映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刚才被夏羡宁折腾够呛,呼吸间还带有一些鼻音。
夏羡宁把他拉过来抱进怀里,洛映白轻声道:“你怎么干了亏心事都一点不带害怕的?真能装!”
夏羡宁亲亲他,道:“我干了什么亏心事?”
洛映白:“……”
夏羡宁道:“他们早晚要知道的,如果刚才老师发现了也没关系,那我们就实话实说。这些事我在跟你表明心意之前,已经想过很多遍了。”
洛映白叹息道:“好吧,说到底顶多也不过是就地挨几下打,疼一疼就过去了,我爸嘴硬心软,又喜欢你,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夏羡宁道:“那我呢?”
洛映白:“你什么?”
夏羡宁一翻身,将他后背冲上压在了床上,就着这个姿势凑到洛映白耳边,低声道:“刚才被打断,我的问题还没解决完呢。”
洛映白几乎陷到那堆柔软的被褥中去了,扶额道:“我要被你给压瘪了……解决什么!我爸才刚走你居然还有心情?”
夏羡宁稍稍把他的腰抬起来一点,反问道:“他走了之后我没心情,难道还要老师在这里的时候有心情吗?”
洛映白想跟他斗嘴,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呼吸一下子重了。
他缓了口气,忍不住说:“羡宁,你、你轻点!太疼了!”
洛映白日常撒娇,夏羡宁一开始没经验,现在对于自己的力道节奏早就心里有数,洛映白说这话的时候,他也已经从起初的愧疚心疼变成等闲视之了。
夏羡宁居然还跟他调笑:“你自己刚才还说,不过是挨几下,疼一疼就过去了。”
洛映白喘着气:“那怎么……一样!你这是几下吗?你是……几十下!几百下!哎、哎!”
夏羡宁捏起他的下颏,堵住了洛映白的嘴。
好不容易等到一切结束过后,两人洗完澡,洛映白重新爬上床,觉得眼睛都要累的睁不开了,他把半边脸埋进枕头里,迷迷糊糊地道:“我平时最讨厌锻炼了,可是现在跟你在一起之后,我的运动量感觉变大了不少啊。”
夏羡宁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似乎觉得很满足,柔声道:“快睡吧。”
其实洛映白心里因为微博兑换成功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他一方面困得要死,一方面又有点不愿意睡,懒懒闭上眼睛,又道:“你好像一点也不累不困,晚饭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对了我告诉你,不要总是喝咖啡啊,对身体不好。”
夏羡宁把被子给两个人盖好,随口道:“没吃晚饭。”
洛映白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怎么连晚饭都没吃……哎呦……”
他动作一大抻到了腰,夏羡宁连忙搂住洛映白的肩膀,又把他按回了床上,说道:“急着见你就没吃,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是困了吗?快睡吧。”
洛映白躺在床上打量他:“嘶,我看你这个脸色也有点不对。要不要我现在去冰箱里给你找点吃的东西?我家可能有水饺和面条。”
夏羡宁笑着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不用了,我明天可以吃早饭。”
洛映白道:“那好吧。对了,你很久没有来我家过夜了,我跟你说,最近我在后面那条街上发现一个小店,里面包的馄饨特别好吃,你等着,明天早上师兄起来就去给你买。”
对于洛映白来说,不让他睡懒觉简直比让他死一次还要恐怖,他说这话夏羡宁根本就没当真。结果为了给师弟买来爱心早餐,第二天一早,洛映白竟然真的凭借惊人毅力早早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蹑手蹑脚地换上衣服,揉着眼睛出去买饭。
洛钊早上起来按照惯例去儿子房间抓懒猫起床,结果发现两个小子哪个都不在房间,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他分外惊讶,忍不住往东边看了一眼,确定太阳还好端端地挂在那里,于是去楼下的花园寻找,只见夏羡宁正吊在单杠上做引体向上。
他看见洛钊,松手跳下来:“老师。”
“嗯。”洛钊道,“你师兄呢?”
夏羡宁唇角微微一提,说道:“应该是去买早饭了吧。”
洛钊:“???他怎么了,为什么没在床上睡懒觉,要去买早饭?”
“我没怎么呀。”
洛映白出现在洛钊身后,笑眯眯地把一条胳膊搭在了他老爸肩膀上。
见洛钊看着他手里拎的东西,洛映白就把饭盒往上提了提,高高兴兴地说:“羡宁昨天晚上没吃晚饭,我给他买馄饨去了。这家的馄饨特别火爆,去晚了就没有了,所以我就稍微早起了一会。”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洛钊:“老爸,我和羡宁今天早上吃馄饨了啊。”
洛映白嘴刁,能被他夸奖好吃的东西不多,这馄饨的味道确实很香,没吃早饭的一老一少都有点饿了,洛钊听洛映白一口一个“羡宁”,简直有点嫉妒了,忍不住道:“平常可没见你早起一次给你爹买个饭回来,看来今天我能吃上饭还要沾羡宁的光了。”
“啊,爸你还没吃饭呢?”
洛映白表示惊讶:“你想吃什么让阿姨做不就行了?我记得你不吃路边摊,就没给你买,这是我和羡宁的,没有你的份。”
他作势闻了闻:“嗯,真香!”
洛钊:“……”
臭小子,二十几年都白养活他了,弄个师弟比亲爹还要重要了!就知道你和羡宁、你和羡宁、你和羡宁!
他哼了一声,把洛映白的爪子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下来,转身进了屋子。
洛映白在后面被逗的直乐,将饭盒塞给夏羡宁:“去拿碗拿筷子,吃饭吧。”
夏羡宁凑近他,小声道:“真的没给老师买?”
洛映白笑道:“怎么可能,就是逗他一下,我爸傻了吧唧怪好玩的。说什么他都信,哈哈哈!”
他这种得意洋洋的欠揍态度直接导致洛钊在看见自己那份小馄饨的时候也没有感到惊喜,而是二话不说就踹了洛映白两脚。
洛映白嬉皮笑脸地躲开,坐下吃了两口东西,又道:“对了爸,我妈的情况好点了吗?”
说起这个,洛钊也暂时放过了他,沉吟道:“你妈妈的情况有点特殊,我已经请了假,打算今天去山上找佛院禅宗那边的法善大师看一看。”
洛映白的心一提,看了夏羡宁一眼,又连忙问道:“怎么?”
洛钊不知道微博的事,心里没有他们那么笃定的期待,反倒要冷静许多,他说道:“我昨天听见她说梦话之后就带着她看了医生,身体状况确实有好转,可是这突然的好转来的莫名其妙的,我不太放心,再找别人看看。”
原来是这样,洛映白这才松了口气,吃过饭之后,洛钊看病,夏羡宁上班,而洛映白的学校也已经开学了。
他心里面惦记着江语佳的事,老觉得母亲一天不醒,自己心里也就一天不踏实,有心想逃课跟着洛钊一起去,洛钊又不同意,实在没办法,也只好在强权逼迫下不情不愿地回了学校。
这个时候早晚已经凉爽下来,但是将近中午的时候还是有些残存的暑热,他们研二的课程寥寥无几,上课的人也不是蒙娜丽易,洛映白进了教室之后就蜷在一个墙角,放心地把自己缩在立起的课本后面,睡的不省人事。
“好黑、好黑……我想出去……”
“救命、救命啊,天哪,杀人啦——”
睡梦中,忽然一阵混乱的呢喃和哭喊声在耳畔响起,仿佛一瞬间透过鼓膜击穿神经。洛映白一惊抬头,面前的书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第124章 黑洞食堂
他们一个班总共也只有不到二十人, 这一声动静不小, 好几个同学回头, 老师的声音也一停。
方维小声道:“你上课睡觉也就算了, 怎么还梦游呢?”
洛映白一边向老师道歉, 解释“不小心把书碰掉了”, 一边不动声色地在教室里扫了一圈,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们这节课是中国现当代文论,洛映白把书捡起来之后, 讲台上的老师继续讲课,然而又过了片刻之后, 教室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这下不光是洛映白自己,教室里所有的人都听见了,老师停下了讲课的声音,皱眉道:“是谁在跺脚呢?闹什么动静!”
可是被他这样呵斥过后, 声音还在继续响着, 眼看老师就要发火,方维忍不住道:“老师, 跺脚不是这样的声音啊, 我觉得更像是拍皮球的声。”
他前面的一个女生道:“闹鬼了吧,谁吃饱了撑的上课拍球啊!”
这个女生跟方维挺熟, 平时大家就爱打打闹闹的, 她说出这句话的初衷本来还是开玩笑, 可是说完之后, 整个教室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大家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整个教室就这么几个人,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家听的清清楚楚,发出声音的地方就在教室中间,可是那里空荡荡的。
一群慌乱的人中,唯一一个淡定的就是洛映白,他按住自己衣兜里已经蠢蠢欲动的黄符,静静地感应了一会,忽然扭头向着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就在全班中间的一个空着的位置上,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个没有头的人!
那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个年轻男子,他腰背挺直,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手里却一直在拍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那是他的脑袋。
一下、一下、一下……
随着头颅在地上拍动,在洛映白眼中,能够隐约看见无头人前面的一个女生身上逐渐蔓延出丝丝缕缕绿色的生气,又被无头人的头颅吸收。
那个脑袋上的眼睛瞪的很大,给人一种呆滞木讷的感觉,它似乎发现了洛映白在看它,于是在一次落下又再度弹起的过程中,脑袋上的脸转向洛映白,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洛映白也冲着那个脑袋笑了笑。
脑袋上的面孔僵住了。
随即,洛映白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扣,其他正处于慌乱中的同学毫无反应,一道银色的闪电穿过大半个教室骤然劈了过去,无头鬼就像是被子弹打中一样,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