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紧闭,李若松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很机灵的跑上去,敲敲大门,说道:“李家姑爷携夫郎回门了。”
喊完之后无人应声,小厮便又喊了一遍,还是无人应声,李若松见状皱了皱眉,成府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怎么说,三日后回门这是规矩,要是别人家,早早就打开大门准备迎客了,成老爷和成栋的弟弟们也要到大门口来接成栋,可先下却是大门紧闭无人理会。
就在小厮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李若松说道:“不用喊了,我们回去。”
小厮连忙回身跑下楼梯,李若松看了成栋一眼,见成栋仍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便问道:“你不生气?”
成栋慢悠悠的回答道:“若有一日,你走在街上,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条狗,咬了你一口,你生气不生气?”
“那肯定是生气的。”李若松不明所以却还是回答了。
“你生气能怎么办,再咬回去?你好好的一个人,没事跟畜生生什么气,要是天天都跟畜生生气,还不把自己给气死了,我跟你说,生气无益,气死无人替,还不如把心胸放开阔点,不过是一群畜生,没得失了自己的身份。”成栋慢悠悠的说道。
李若松越听越想笑,他本来以为成栋是一个过于豁达之人,说难听点就是缺心眼,没想到这人嘴皮子也挺厉害,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让人下不来台。
“夫郎说的是,为夫受教了。”李若松装模作样的作了个揖,回头对小厮吩咐道:“你留下看着礼品,待门开了便送一份进去,然后带着另一份回李府。”
小厮连忙应是,李若松点点头,很干脆的带着成栋准备上马车回李府,刚刚走到马车边上,就见有个管事打扮的人朝他们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道:“姑爷请留步。”
李若松挑挑眉,根本不打算理会他,自顾自的将成栋扶上马车,那管事见李若松和成栋是真的准备打道回府了,一下也急了起来,心里不停的埋怨成老爷,这会儿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要是今日这事传出去了,成府不知道会被人骂成什么样,成栋现下可不是单单是你儿子,他可已经嫁出去了,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你什么时候要收拾他不成,非要今天收拾他,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嘛,不用想,肯定是那个刘姨娘给吹得枕头风。
不管成管事心里怎么骂,面上还要摆出笑容,“姑爷请留步,请留步,实在对不住,这大门昨日落了锁,门房夜里偷偷溜出去吃酒,结果一个不慎,大门钥匙给丢在路上了,今儿一大早就出去找钥匙了,这不,人还未能回来,姑爷,今儿可是咱们成少爷回门的日子,要不咱们换个门进?大少爷以往也都是从那个门进出的。”
李若松眉毛一挑,“换个门?你成府是厉害,可我李府也不是好惹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回门是走侧门进的,我夫郎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成老爷的嫡长子,哪怕已经嫁人了,那也是堂堂正正的成家人,自己家的少爷回自己家,居然要走侧门,这种话你说得出,这种事我做不到。”
成管事擦擦额头的汗水,五月份还有些凉的时候,他硬是出了一身的汗,自家老爷这些年是越发糊涂了,被个姨娘哄的团团转,自己又只是个管事,很多话实在是没立场说,新夫人也是个扶不上墙的,堂堂正妻,居然连个姨娘都压不住,简直是枉为正室。
“姑爷息怒,要不这样您看成不成,日头也高了,咱们找个地方先歇歇脚,稍微等会儿,那门房若是找不回钥匙,会喊锁匠来开门,咱们姑且等会儿,您瞧着如何?”成管事一脸讨好的说道。
李若松冷笑一下,说道:“我瞧着不如何,堂堂成府,员外郎的府邸,门房居然能够半夜出去喝酒,还弄丢了大门钥匙,更奇怪的是,你们成府竟然只有这一把钥匙,说出去了也不怕人笑话,你也不过是听命从事,我也无意与你为难,你且回吧,告诉成老爷,今日岳父家中有事不便拜访,他日小婿再行上门便是。”
说完,李若松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车夫见大少爷已经上车了,立马拿起鞭子准备走人,成管事见状不妙,一把拉住缰绳,连声说道:“姑爷息怒,姑爷息怒,您说是不与我为难,可您这要是回去了,小的怕挨一顿板子都是轻的,您就当可怜可怜小的,给小的一条生路吧。”
李若松正要开口,成栋一把拉住他,给他使了个眼色,李若松笑了一下,顺势靠在车厢上。
成栋探出脑袋,冷冷的看了成管事一眼,成管事被成栋吓了一跳,本以为是李若松的,没想到居然是大少爷,他自来是不把这个草包大少放在眼里的,认贼为母,为非作歹,文不成武不就前途渺茫,现在更是嫁人为妻,实在是丢尽了他母亲的脸面,要是他母亲泉下有知,怕是能气活过来。
“不知大少爷有何吩咐?”成管事多少有点怵李若松,那也是担心李若松背后的李府,实际上他对李若松也是不怎么瞧得上的,只是相对而言他更看不起成栋,言语间便多了一丝自己未发觉的傲慢。
“滚开。”成栋张嘴毫不客气的吐出这两个字。
成管事吓一跳,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好狗不挡道,滚开。”成栋这次多说了五个字,还一脸施舍的表情,似乎在说小爷我瞧得起你,见你没听清楚,多送你五个字,拿走,不谢。
成管事气的浑身发抖,要知道,成栋以前对他是多有讨好,知道他能够在老爷面前说上几句话,为了让自己能帮他美言几句,更是没少给他东西,自己不管有多不耐烦,他都跟狗皮膏药似的黏着自己,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让他滚开,他也不瞅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你,你好大。。。。。。”成管事指着成栋,正想说好大的胆子,刚刚说了一半就被成栋打断了。
“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用食指指着小爷的鼻子,你不过就是个奴才,居然当众辱骂主子,谁给你的胆子?一个管事,都如此胆大,成府这门亲不认也罢,反正我已经被迫嫁了出去,日后便是他们李家的人,生也好死也罢都与你成府无关,你们能够做出将人敲晕了强行送上花轿的事,就别怪我今天不给你们脸面,你回去告诉成老爷,让他就当这个儿子死了。”
成栋也不管成管事听到这些话是什么表情,直接坐了回去,还让车夫赶紧走人。
车夫有些为难的看着成管事,他倒是想走,可也要眼前这个人把手松开才行,这要是真的挥鞭子了,这人铁定是要摔到地上的。
“怎么,你到底是李府的人还是成府的人,我跟大少爷已经使不动你了是不是?”成栋的声音淡淡的,车夫听在耳里却是打了个寒颤。
“这位爷,劳烦您松手,万一让你摔倒了,那我可就罪过了,您瞧,旁边这么多人看着,您一下摔在这里,脸上也不好看不是,您呐赶紧松手,我也好赶车。”车夫连忙对成管事说道。
成管事脸红了又白,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让他松手他又不敢,可不松手真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下子摔那里了,以后自己也不用见人了,一时之间,成管事竟是有些进退两难,心里越发把那个刘姨娘骂的狗血淋头。
48、芝麻馅包子
就在成管事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成府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个孽障,还不滚下车!”
成管事听到声音,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幸好老爷来了,否则今日的脸可就丢大了,新姑爷上门,却被岳父拒之门外,这事儿能让松江府的人记一辈子。
成栋坐在马车里看了李若松一眼,李若松轻轻说道:“这是成老爷。”
“我觉得他比你之前的祖父祖母蠢多了,你祖父祖母好歹还知道外人面前不落自家人面子,他倒好,当街开骂,还说自己儿子是孽障,孽障也是他生的,儿子是孽障,老子不也是个孽障?”成栋凑到李若松耳边回道。
李若松哭笑不得,这人真是,也不知道是多缺心眼,一般人听到这句话铁定脸色惊慌跪地认错,他倒好,反倒跟自己聊起来了。
“咱们快些下车,不然成老爷等会儿又要发火了。”李若松说道。
成栋耸耸肩膀,“他已经发火了,我不介意火烧的更旺一点,最好是直接把我逐出家门,这样以后逢年过节的我也不用回来,多好。”
李若松无奈扶额,“没有娘家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没有娘家不要紧,我不是还有你吗?”成栋无所谓的回道。
李若松闻言一愣,随后笑开了,“对,你还有我,我刚才还真是白操心了,我先下马车,你跟在我后面,懂吗?”
成栋当然是直接点头的,谁在前面谁在后面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儿,成栋并不知道,按照规矩,回门的时候应该是当妻子的走在前面,夫君的走在后面,这是表示夫家对岳家的尊重以及对新婚妻子的看重,可若是妻子走在后边,这就表示夫家对这门亲事很不满意,连带着对岳家也有微词。
成老爷见自己说完后成栋居然没下马车,一下就火了,果然是个不孝顺的东西,自己好歹生养了他,十多年来好吃好喝侍候着,没想到居然养出了这么个东西,早知道他是这样,当初就该溺死在恭桶里。
“你,你现在厉害了是不是,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还不快给老子滚出来,老子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供你读书给你说亲,怎么的,老子这个爹哪里对不起你了?”成老爷大声怒斥道。
恰好李若松从车厢中出来,成老爷一看,更是气得不行,“你李家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成府是不是?”
李若松拱拱手,说道:“岳父大人误会了,今日小子携夫郎登门拜访,不成想,大门的钥匙居然丢了,小子与夫郎在外等了许久,夫郎身子弱,受不住风,小子便让夫郎进车厢中休息片刻,原本以为今日是不能拜见成老爷了,正准备改日再来,没想到成老爷竟然亲自出门迎接,且这大门还不用人修便好了,足可见成老爷是有福之人,小子真是敬佩不已。
只不过内子现下着实身子不适,小子方才喊了几声都未喊醒,正准备带内子找个大夫诊治诊治,可府上这位管事却一再阻拦,哪怕内子抱病请他让开他都不动,实在是,唉,小子本是外人,此话不当小子来讲,可若是小子真的不说出来,怕成老爷日后会被这些下人给连累了,所以此话小子不得不讲。
松江府谁人不知成老爷这个人物,为人乐善好施,又精明能干,家中妻妾和美,子女恭顺有加,本都是赞扬,可偏偏今日出了这样一个刁奴,当众辱骂内子,内子便有再多不是,那也是成老爷的亲骨肉,原配嫡妻所出嫡长子,哪怕就是嫁人了,下人们也该给他几分脸面。
我李府虽不是名门望族,却也算得上是松江府有些名气的大家,不是谁都可以给我李家人脸色看的,小子好声好气的让这位管事让开,他偏偏不让,还扯住了缰绳,幸而马车当时未动,若是已经动了,这么一扯,马若是惊了伤到人了,可如何是好?
小子今日跟成老爷说句掏心窝的话,下人就是下人,做得好那就赏,做的不好那就罚,若是一味放纵,今日能扯住我李家的缰绳,明日就敢挡住宰相的轿子,成老爷,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越是这种小事,越是要重视才是。”
李若松说的一脸诚恳,成老爷听的一脸铁青,成管事脸红了白白了红,成栋在车厢里笑的肚子疼,这个李若松,看着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其实就是个芝麻馅的包子,颠倒黑白的本事有够强的,什么精明强干,什么妻妾和美,打脸不要打的太响,他这段话一说,成老爷就是气的吐血,也只能吞回去,不管怎么说,外人听来这都是在夸他。
“我成府的人如何还轮不到你管,自有我这个当家人出面,你今日既然是带着夫郎回门的,那就进来吧,成管事,把他们带进来。”成老爷一会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成管事黑着脸对李若松说道:“姑爷,请吧。”
李若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对着成栋说道:“夫郎小心,慢点。”
成栋一脸无奈,这人简直没救了,典型的表演型人格障碍,这毛病不好,得治。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他还是乖乖伸手让李若松扶着他下了马车,脸色很红,看着还真有点想是吹了风不耐冻而有些发热的样子。
成管事恨得咬牙切齿,刚才骂自己的时候明明精神的不行,这会儿了装什么虚弱,且走着瞧,今日的事情自己是绝对不会忘的,以后你可别求到我头上,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于成管事的想法,成栋并不知晓,也不想知晓,就算是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以后见得到见不到还两说,更何况,以后谁求谁还不知道呢,有句话说的很好,莫欺少年穷。
下了马车,成栋装出一副头晕的样子,靠在李若松的肩膀上,李若松小心翼翼的半搂着他,两人慢慢悠悠的走在前面,成管事走在后面,用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音说道:“有伤风化。”
李若松这会儿也不装听不见了,立刻回头说道:“我夫郎身体不适,我即为人夫,若我不心疼他,还有谁能心疼他,你?还是成老爷?亦或是府中其他人?区区一个管事就敢辱骂他,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待见他,亲生母亲又早逝,他好好一个嫡长子莫名嫁为人妻不说,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认命,三朝回门之前还高兴的一宿没睡。
却不想我夫夫二人是高高兴兴的来,险些心灰意冷的走,若不是成老爷亲自来迎,我有素来敬佩他,此刻我夫夫二人早就回到李府了,再有,我不过就是怜惜我夫郎,所以才扶着他,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有伤风化了?照你这么说,天下间恩爱的夫妻都是有伤风化之人不成?成管事,你说,若是你被人如此污蔑,你可忍得?栋儿已是我夫郎,我李家的人,被人这般欺辱,若我不给心疼他,他在这世上可还有活路?今日的遭遇,我夫夫二人永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