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人情冷漠,只有从曹老师烤的鸡翅里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卓雨默说了声谢谢,怕曹月歌累了,本想拿过夹子帮帮她,这时,坐在他对面的夏初举了一下手,主动说道:“曹老师,我来吧,以前和朋友出去聚餐吃烤肉都是我负责烤的。严哥也知道,我手艺不错的,是吧,严哥?”
原本卓雨默都不想理夏初的,听他点了严诸的名,这才纡尊抬了一下眼皮,果不其然就看见严诸露出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曹月歌不知道这三个人之间的暗流汹涌,加上她确实有点热了,便把夹子递了过去。夏初高高兴兴把盘子里的肉都放进了烤盘,凑近严诸问他要不要加菜。两人亲密的样子辣得卓雨默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三下五除二吃掉了盘子里的鸡翅,正想找借口溜出去透透气,夏初却将烤好的肉夹进他的盘子里,大方地说道:“尝尝我的手艺吧,卓老师。”
……这小孩长着一张纯良的脸,怎么净干这种恶心人的事。
卓雨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碍于许途然和其他人的面子,他也不方便怼夏初,值得夹起肉尝了一口。
哼,比起曹老师烤的可差远了,更别说这手艺跟钟慕的简直云泥之别。
卓雨默在心里将夏初和钟慕的手艺比较了一番,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把他们两个人相提并论简直就是侮辱钟慕。小少爷虽然人别扭了一点,但人家坦坦荡荡正人君子,可没做过什么下作的事。
“有点老了。”卓雨默敷衍地答了一句。
夏初闻言,放下夹子自己尝了一块,皱着眉嘟囔道“好像是有点老”,接着又加了一块给严诸,撒娇地说道:“严哥,你尝尝看?”
严诸心虚地看了卓雨默一眼,拿筷子夹起烤肉送到嘴里,咽下之后说道:“挺好的,挺好吃的。”
“那应该是不错吧……”夏初挠挠头傻笑了一下。
一旁的许途然不明就里,就觉得这两个人的恩爱秀得太过分了,搓着手臂大喊不吃狗粮。夏初急忙给他夹了几块烤肉,半是开玩笑地让他也早点谈恋爱就好了。
看夏初演得这么起劲,卓雨默着实有点恶心了。他不声不响一口气喝了一杯果汁,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旁的曹月歌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低声问他,他摇摇头,只说有些热。
一桌人吃了一会儿,许途然小声讲起刚才赵导的事,叫严诸千万要保护好小师弟,搞不好那个变态男女通吃呢?严诸这边又尴尬了,毕竟人家是他的师兄,连夏初进组靠的都是他。倒是夏初注意的重点特别不一样,他吃惊地看向卓雨默,说道:“我听说卓老师不能喝酒的吧?那刚才真是很惊险了,万一喝了……”他说到这里,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卓老师连婚都是喝醉了找人当天领的证,碰上赵导这种居心叵测的人,很危险的……”
他这番话说完,一桌人陡然都安静下来了,除了卓雨默,个个都瞪起眼睛吃惊地看着他。他无辜地眨眨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摆手向卓雨默解释:“卓老师,您还没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师兄和曹老师都知道……也没人告诉我啊……”
原本他喝醉了与人结婚这件事只有严诸一个人知道。
现在夏初知道了。
看来严诸什么都跟他说。
卓雨默一时不知该恶心背后捅他坏话的严诸还是该恶心当面装无辜暗地嘲讽他的夏初。
“那看来是有人告诉你可以走后门进组?”
正当卓雨默强忍着胃里的恶心想着早点离开的借口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传来,同时还伴随着服务员解释与劝说下楼的声音。
“别碰我!”那个声音低喝了一句。
动静引起了二楼所有人的注意,大家一致地往楼梯那边看去,只见一个穿着休闲西装蹬着镫亮皮鞋的青年正大步往他们这边走来。
“先生,二楼真的已经被整个包下来了,楼下还有空位,您还是……”服务员无奈地跟在他身后,一再劝说让他下楼。
那边的史常林一见居然是小祖宗来了,忙不迭离座迎上来,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告诉服务员是熟人,好不容易才把这小姑娘给打发了。
“钟总,您怎么来了?”
史常林见钟慕端着一张阎王脸,心里叫苦不迭,也不知他们又是哪里惹得这小祖宗不满意了。
在座的一听史制片人叫这人“钟总”,不管认不认识他,心里立马明白这肯定是不好惹的人,刚刚还颇是热烈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
“时间不早了,我来接雨默回家。”钟慕忍着对人群的不适,绷起一张扑克脸,冷冰冰看了一眼跟卓雨默坐在一桌的严诸和夏初,旋即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他撇下史常林,径自走到卓雨默身后,视线直接锁定在了夏初脸上。
骆庭说他见过这小子,还在卓雨默面前耀武扬威的。骆庭这人真是记仇得很,找了几十个这小子的视频,让他务必记住这张招人反胃的脸,下次见了,不用客气,往死里踩就对了。
他刚上楼就听见夏初说什么“没人告诉我”,光是那个无辜的表情和语气就够让他心烦的了。其实他都不知道夏初前面说什么了,但就是忍不住怼了一句。
“看你们聊得挺投机的,说什么呢?”他说着抬手在面前挥了挥,仿佛受不了这里的气味。
他这一问,气氛顿时更难堪了。
严诸坐在最边上,因为之前被他揍过,现在颇是局促;夏初大概是上次被骆庭教训过,他一出现,这家伙的表情就僵了;而许途然和曹月歌脸上则是紧张之中混杂着一丝丝尴尬。
其实在看到钟慕出现的那一瞬,卓雨默莫名就安心了。他不知道钟慕是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的,只是他出现得太及时,及时到有种即便刚才受了委屈也没关系的感觉。
依钟慕的性子,如果知道了刚刚夏初讲了什么,他肯定会出言怼回去。卓雨默心里清楚得很,钟慕心肠特别软,人特别仗义。
但他不想让钟慕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他们之间本来也就是一个阴错阳差的误会而已。于是他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又不是小孩,用不着特地接到这里来吧。”
钟慕闻言挑了一下眉。
看卓雨默的表现,夏初刚才一定说了很过分的话。
“等我搞清楚他刚才说了什么就回去。”他不依不饶,一副必须问到答案的架势。
除了与卓雨默同桌的几人,另外两桌的人根本不知道刚才他们这桌发生了什么事,更是不懂这位突然跑来的“钟总”怎么一副过来找人兴师问罪的模样。但这两桌,一桌人看中了钟慕的钱,肯定不能得罪,另一桌只是演员,名气再大,在资本面前也毫无发言权,于是他们谁都没说话,只是偷偷关注着这边的事态。
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而压抑。
许途然有心护着自家小师弟,本想起来打个圆场,可他又觉得夏初刚才的话说得太过,再怎么说卓雨默也是比他年长还早入行的人,当面说这种话简直不把人放在眼里。
“他说,卓老师是喝醉了随便拉个人去领了证。”
坐在一旁久不开口的曹月歌忽然说话了,语气淡漠地转述了夏初的话,却连看都没看钟慕一眼。
她话音刚落,不止是他们这桌人,甚至另外两桌人也仿佛有了一种这里温度骤降的错觉。
卓雨默万万没想到曹月歌会在这种时候开口。他都顾不上揣测这位曹老师到底在想什么,扭头一瞧钟慕,只见这小少爷眼神冰冷,后槽牙紧咬,仿佛正压抑着愤怒。
见他生气到这种程度,卓雨默心中一惊,但随即便想到,他应该是气自己结婚的事被人戳破,况且他们这婚姻说穿了就是一个第二人格和一个酒鬼搞出来的闹剧,钟慕平时够憋气了,现在别人都知道了,只怕是气炸了。
卓雨默顿觉头皮发麻,以钟慕这个任性的脾气,一会儿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他别的不怕,怕就怕万一要是有人联系媒体,钟慕的形象可能就毁了。
他灵机一动,眉头一拧,陡然捂着肚子装作不舒服的样子,低声对钟慕说道:“钟慕,我好像……吃坏肚子了……”
气头上的钟慕正酝酿着一场怒骂,结果身边的卓雨默一捂肚子,他立马就把夏初和严诸抛在了脑后,心急地伸手扶住卓雨默,语气恶劣地说道:“看吧,让你在这种垃圾地方吃垃圾烤肉!我送你去医院,先忍着吧!”
他说着就动作温柔地扶着卓雨默头也不回地往楼梯那边走,全然不知什么叫社交礼仪什么叫客套。
短短几步路,卓雨默一路装柔弱,还假装疼得受不了地揪着钟慕的袖子,就怕他识破了又跑回去找夏初算账。但他觉得有点怪,平时钟慕连碰都不让外人碰一下的,怎么这时能这么自然地扶着他。
可能是因为着急吧……
卓雨默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卓老师,你的手机忘拿了。”
已经走到楼梯口了,卓雨默陡然听见曹月歌在自己身后喊了一声,此时他脑子里还是钟慕,都忘记自己要装病了,摸摸口袋,手机果然没拿,便中气十足应了一声,身手矫健地大步回到桌边。
直到拿到手机,他这才陡然想起自己的病人人设。
“……”
“……”
他看着曹月歌,曹月歌看着他,两人相顾无言。
更可怕的是,钟慕跟着也折回来了。
卓雨默顿时头皮一麻。
躲不过了。
第41章
钟慕瞥了一眼卓雨默,言简意赅问道:“不疼了?”
“……”都穿帮了,卓雨默不好意思再撒谎,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钟慕扬眉,卓雨默没看出他生气了,倒是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他自己正纳闷小少爷心里在想什么,只见钟慕默不作声地把挡在身前的椅子往旁边一挪,居高临下盯着夏初,颇是鄙夷地抬起手指指着他的鼻尖冷冷说道:“雨默是怎么跟我结婚的用不着你操心,给他做饭给他买东西投资给他拍电影都是我乐意,怎么,你是看自己捡了个垃圾抱回家当宝贝,嫉妒我家雨默?夏初,就你这种德行,就别跟雨默比了,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要是再有你犯贱的事传到我这里,别怪我没提前跟你打招呼。”
他说完,拉着已经完全处于断电关机状态的卓雨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烧烤店。
直到他们两人距离那家店已经有两公里远,副驾座上的卓雨默才渐渐缓过神来,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上的车、更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系好安全带的。
钟慕不爱听电台,车里常年放的是历代高达动画片的歌曲,这时正放到一首颇为恢弘大气的歌,配上现在的气氛,卓雨默感觉怪怪的。
回想刚才钟慕对夏初说的那番话,尽管知道那可能只是小少爷为了气夏初故意说的,可是听到夏初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时,他居然难过了一会儿。
尽管听说过严诸的事的朋友们都觉得早点认清人渣本来面目是好事,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最好,也觉得自己够果断够潇洒了,但偶尔,就是几位偶尔的时候,他还是会怀着嫉妒的阴暗心理拿自己与夏初作比较。
可无论他在心中列出多少他比夏初强的地方,最后严诸选的人还是夏初。
严诸对他的信息总是爱理不理的,可对夏初的消息总是秒回。
严诸向来不喜欢和他用同款的东西,可在酒店进出时,他能闻出严诸与夏初用的是同一款香水。
他偶尔给严诸下厨时,严诸总是劝他还是出去吃吧,对夏初就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好吃”这种话。
总有人说,爱情没有输赢,可他输了。
他不是输在了被人抢走男朋友,而是输在那颗迫不及待与那个人作比较的心。
他越是把注意力投向别处,越是表现得不在意,越是嘲讽夏初,心里就越是觉得自己其实没有自尊。
“我就说肯定有问题,你还不听话往他们枪口上撞!”
沉郁的思绪陡然被身边略带抱怨的声音打断,卓雨默轻轻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哪里聚餐?”
“哼,这世上就没有我想知道却没法知道的事。”钟慕巧妙地带过了话题,分神去换了一首歌。
史诗般磅礴大气的音乐顿时变成纾缓怡人的中板情歌。
卓雨默听不懂歌词,但依然能从略带嘶哑的女声中听出柔绻而坚定的情感,绷紧的身体随之也放松下来,手指安心地跟着音乐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我有件事要澄清一下。”身边的钟慕忽然又开口了,语气格外严肃。
沉醉在音乐中的卓雨默慵懒地看了他一眼,却被他肃穆的样子震住,不自觉停下打拍子,稍稍坐正了身体之后才小心问道:“什么事?”
应该就是让他别把刚才在烧烤店里的那些话当真吧,毕竟只是气夏初的场面话。
“嗯咳,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在紧急情况下的紧急应对,尤其是‘我家雨默’这种指代。这不代表我对你……”
“我知道。”卓雨默点点头,“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听他这么说了,钟慕反倒是愣住了。小少爷试探地往他这边看过来,上上下下打量,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慢慢说道:“但夏初就是连你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不对,把你和他放在一起比较就是在……嗯,侮辱你,这是我客观的看法。你也没必要把自己和他摆在一起。严诸只是恰好经历了你和夏初……但这不表示你和夏初就是一个层次的人。”
钟慕这番话说得虽然结结巴巴,可语气意外地诚恳,甚至都没用上他那些弯弯绕绕的口是心非,他这么说了,心里应该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