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棠无动于衷:“回答我的问题。”
普真低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仿佛还是当初那个在凡间孤独无依的孩子。可是这一回,骆棠却再没有对他伸出温暖的手。他很清楚的知道,从前那个叫做普真的半大孩子,真正的形态,是眼前这个身后坠着黑长尾巴的少年人。也许,他当初故意变幻成孩童的模样,只是为了更好的博取同情罢了。
“我只是想回来看看你……”普真的脸色有些苍白,“不是监视,没有人指使我监视你。”
“我知道你很善于说谎。”骆棠蹲下来,目光直视他,眼角的泪痣在雪光之中似泛着星星点点的冷意,“但我想知道真相。你为何要混入梵音阁,这里有什么东西,是你主人想要的?”
见普真将包裹紧紧抱在怀中,一声不吭。
骆棠顿了顿,猜测道:“他除计荀和云霜不成功,下一步,是想对我下手?派你来,是觉得你还能利用我们相识之情,将我带入陷阱之中么?所以你监视我,也是为了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
他的猜测字字诛心,普真越来越听不下去,情绪激动,猛地打断:“不是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害你的!骆大哥,他也只是想确保你的安全,想让你开心而已!”
骆棠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你说的是何人?”
普真的脸色瞬间惨白。
……
“族长,怕是差不多了吧?要不要派人下去看看?”
“下面没声音了,我看应该死了。”
“对,八成是。”
一堆脑袋围在万蛇窟洞口望里头瞧,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狼辛沉吟片刻,点了几个人,道:“你们几个下去看看,务必将天心石带回!”
“是!”
洞口接连滑下去几个人。
起初还能听见下面的声息,很快,几声闷哼之后,又归于沉寂。
“怎么回事?”有人在洞口朝里头喊,“——喂,里面怎么样?回话!”
“……”
没有一人应答。
夜风掠过树梢,哗哗作响。
林中毒瘴弥漫,愈发显得阴森恐怖。
“……族长,他们会不会是被毒蛇咬了?”
“不可能,他们身上带着驱蛇草,没那么快有事。”狼辛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又点了两人,“你们二人修为高些,再下去看看,记着,有什么事先出声,莫要断了联系。”
他又再派了两人下去,可是结果却和之前一模一样。
狼辛眉目之间闪现狠色:“去他娘的!抄好家伙,都随我下去!我就不信,他们两个能下面活那么久!”
他紧握弯刀,头一个跳了下去。
身体飞速坠落,落地之后,眼前一片黑暗。
狼辛还未来得及适应光线,一道凌厉的剑气从身侧挥了过来!
“锵”!
弯刀和剑身相交!
狼辛狼狈而仓促地出手应对。
那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黑暗,手中动作没有停下来的架势,他出手很快,剑招精妙,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汹涌的灵力,震颤得万蛇窟也嗡嗡作响。
而山洞之上,见狼辛也率先而入了,其余人等也再没有任何犹豫,一个接一个想跳入其中。
然而,才入了两人,只听接连几声惨叫,刚刚入洞的几人,竟被一脚踹了上来。
先是两个族人,最后是狼辛!
三人如同冲天之炮般,被弹射上天,又重重跌下!
狼辛坠落之时,撞上树干,落地就“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身上已有多处剑伤,想要爬起来,却有些气力不济,几次都滑倒。
正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洞中飞掠而出。
上善若水剑在月色之下泛着泠泠寒光,云霜白衣胜雪,持剑站在众人围攻之中,冷静淡然,如傲雪之枝。
计荀却找了个树干,靠坐在上头,双手垫着脑袋,慵懒一笑:“挽风,下手千万别手软,也好叫他们慢慢领教一下仙道剑术的风采。”
狼辛被人扶了起来,单手抹掉唇边的血迹,狠狠瞪视着云霜:“不可能!你们就算逃得过万蛇窟的毒蛇,也不可能在毒瘴之中久待!”
这些人自然不知,下头栽种着无数朵鸢极花,只要吃掉一朵,他们便再也不惧怕毒瘴。
云霜侧了侧脸,眼睫未动,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我不知唆使你来抢夺天心石之人是何用意,但我敢肯定,即便今日你夺下了天心石,也活不到找到焚天剑之日。与你合作之人,若是在魔界势力强大到连赤仙宗也不放在眼里,何不现身助你?他在背后躲躲藏藏,机关算尽,你们也只是他手中一枚棋子罢了。”
先前占尽优势之时,狼辛即便曾经考虑过这些,当时也会觉得胜券在握。
可是如今形式调转,他心中也有些打鼓,戒备地望了眼计荀和云霜,他心中权衡了下,正要带人撤下。
突然,脑海中似响起了一道催命般的铃声。
当啷。
当啷。
当啷。
声音越来越急,他的目光渐趋涣散,竟突然站直了身体,重新握紧了弯刀。
不止他一人,所有蛮藜族族人皆是如此,犹如被人摄魂了一般。
计荀慢慢坐直身体,神色凝重:“挽风,小心,他们不对劲。”
铃声停止,所有人面无表情地冲了上来。
云霜持剑而迎!游刃有余地在人群之中游走!
只见残影翻飞,闷哼之声不绝于耳,他越过众人站定,收剑入鞘的同时,身后传来“砰砰”齐齐倒地之声。
计荀飞身而下,站到他身旁,目光微沉:“摄魂术。”
几乎在话音落地之时,原本倒地之人,在同一时间一起睁开了双眼,又站了起来。
月黑风高,树影婆娑。
眼前之景,见了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在他们再次冲上来的瞬间,计荀掀袖引了狂风而至,将人掀翻。
“走!”左手一下扣住云霜的手腕,带着他飞身而起。
而在毒瘴林外,听见动静,正准备冲进来的裴不止被唐壁庭扯住,两人正在争吵,几乎快要动手之际。
计荀和云霜脚踏飞叶,瞬间掠至他们跟前。
裴不止先是一怔,而后惊喜道:“师弟,道主,你们二人出来了,真是太好了!”
计荀别有深意地对着唐壁庭一笑,像个算计得逞的老狐狸:“自然好了,还给你们带了一份大礼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计荀:大礼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是不是好开心?
唐壁庭:开心你妈……唔……
计荀:口出污言秽语,禁言^_^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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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若知晓扔了1个地雷
Carlng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三位宝宝,挨个啾咪脸蛋=3=让计荀和云霜花式秀恩爱给你们看~~~
第六十九章
计荀所谓的大礼,就是身后那群砍不死, 也杀不掉的怪物。唐壁庭在心里骂娘, 恨不得让他们二人继续在万蛇窟内呆着。
在摄魂术的控制下,这些怪物早已失去心智。
四人连续跟他们战斗了整整一个时辰, 唐壁庭甚至怀疑计荀是有意将那些人引到自己身边。
四人里面, 就属他修为最低, 应对得实在是有些吃力。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 计荀和云霜用了天剑峰的困阵,这才将这些怪物困在阵中。
唐壁庭见了, 心中大为不爽, 暗道, 既有这个法子, 为何一开始不用,偏要等到现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割得破烂的衣衫,恨得几乎将银牙咬碎。不过转念一想, 云霜必然没有找到鸢极花, 心里又高兴了些。
回去之时, 雁南楼还未入睡。
见他们四人回来了,施施然放下书,从书案之后走出来, 问道:“怎落得如此狼狈?发生何事了?”
裴不止将事情简单说了。
雁南楼皱了皱眉:“那么说,你们并没有找到鸢极花。”
此番虽然性命无忧, 但到底无功而返。
裴不止脸上也呈现出忧虑之色,唯独唐壁庭嘴角翘着, 带了一丝看好戏的笑意:“能捡回一条命就算不错了,还要什么鸢极花。我看也别白费心机再去找,就算有那么一两朵,也早被他们藏起来了。眼下他们全族都被摄魂术所控制了,即便还想拿什么东西去换,也换不着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些幸灾乐祸。
计荀看着他,微微一笑,道:“那倒未必,谁告诉你我没有找到鸢极花。”
云霜从袖口翻出几朵鸢极花放到桌面上,抬眸的方向,正好面对着唐壁庭。他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但唐壁庭却不知为何,在他那双无神的眼中,读出了些许威慑之意。
想起之前故意将鸢极花毁掉之事,唐壁庭莫名有些心虚。
他转开目光,死死瞪着桌上的鸢极花,小声嘀咕:“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会找到?”
心中忿忿不平,极为不甘心。
雁南楼垂眸,指尖捏着鸢极花转了转,似乎也有些意外:“能找到自然是最好的。如今药引既然找到了,我便会抓紧时间炼药。想必你们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他刚要站起来,却察觉到一道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自己身上。
雁南楼抬眸,恰好对上计荀的视线。
计荀若无其事地一笑:“那劳烦雁先生了,也请先生早些歇息。”
雁南楼以拳抵唇,低声咳嗽了两声,冷淡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计荀望着他的背影,慢慢收敛笑容,深邃的眼中凝聚着谁也看不懂的风暴。
“我们回去吧。”云霜摸索着站了起来。
计荀这回也懒怠再装了,他直接伸过手去,握住了云霜的手,牵着他往回走。
裴不止在身后跟了两步,喊住他:“师弟,那日我同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云霜并未回头,沉默片刻,道:“我跟你去见他,不过,得等我把眼睛治好了再启程。”
裴不止心中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治眼睛可以边走边治,我们只需将雁先生带上即可,你放心,只要你愿意,雁先生那边我去同他说。”
云霜正要张口说话,去察觉到计荀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云霜怔了怔,话到嘴边改口道:“好,那随师兄安排。”
……
晚上躺在床上,云霜有些辗转反侧。
他面朝计荀卧着,低声道:“你说那道石门之后关着的,当真是焚天剑不成?”
他们二人当时摸索了很久,也找不到开启石门的方法。
想来也正常,若是当真那么容易找到。真正的雁南楼,也不会死在石门外了。
“天心石反应如此强烈,应该是焚天剑无疑了。”计荀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终会知道,那个藏在背后操纵一切之人的真面目。”
云霜总觉得计荀心里头藏着事,似乎还知道些什么:“你有……怀疑之人么?”
这回,计荀沉默了许久,才缓声道:“有。不过……还需验证。”
他不想深谈这个话题,转了个身,与云霜面对面睡着,伸手去摸他的脸,唇角带着温柔的笑:“要见那个人了,你紧张么?”
微带着凉意的空气静静流转,月光照亮了地上一方角落。
“不紧张了。”
也许是因为之前计荀那番鼓励他勇敢面对的话,也许仅仅是因为,身边多了这样一个人,让他知道,无论何时,都不会再形单影只地活着,即便受伤,也有了一人能对他及时伸出双臂,给予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近来时常会思索一件事。”云霜长睫微动,伸手覆住了计荀在自己脸上摩挲的手,清冷的嗓音难得展露出一丝柔软,“人之际遇、缘分,究竟是因何而成?是因为天道幻境预见了你我之事,才促成了今日的我们,还是……即便没有它,我们依旧会在某一个时刻相识、相知。”
计荀从不知他的小古板,还会想这样的问题,颇觉新奇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有何不同?结局都是一样。”
“不同,”云霜唇角也带了一丝浅笑,“相识时的心境不同。”
计荀半撑起脑袋,垂眸看他,一双桃花眼泛滥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仿佛那些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已融化在他的心底:“怎么?难道没有看到天道幻境之中的事,你待我的脸色会好些不成?”
云霜居然认真思考了片刻,诚实地回道:“不会。”
计荀哼了一声,佯装生气,扑上去将人压住。
呼吸亲昵地交缠到了一块儿,将空气中的凉意也驱散了些。
云霜连忙补充道:“可是……可是如此一来,我便不会费心遮掩面容,与你相处,更会坦然一些。”
“在我面前,撒谎过多,觉得亏心呢。”计荀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声音渐渐低下去,“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一早如此,我也许会更快动心,谁让仙君生得如此……”
他低下头去,云霜却一下偏头,躲开了他的吻。
云霜脸颊发热,长睫不安地颤动着:“道主喜欢的,怕只是这张脸……”
“你的容貌我自然喜欢,你这磨人的性情我更是爱极了。”计荀灼热的呼吸吹拂云霜在裸露在外的脖颈上,拇指揉搓着他柔软的唇瓣,“可是挽风,你怕是忘了,天道幻境预见之事,我到现在也未做成。你说它是准,还是不准呢?”
云霜呼吸急促,身子紧张地绷紧了。
“你也疼惜疼惜我,”计荀蹭了下他,喉咙上下滚动,声音低哑,“我这日日夜夜,苦修坐怀不乱,当真辛苦极了。”
他的手轻轻去扯云霜的亵衣带子,云霜一下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