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南宫雪

1、
你有没有试过做梦？
当然你有做过，但你有没有试过在白天做梦？什麽？说我在做白日梦？也许，也许的确是吧。
我从来都不是什麽好人，起码我没好人到看见我喜欢的人和他女朋友吵架还诚心的想帮他们。但是，该死的是他们怎麽吵架都不分手，真是气死人了！但更加气人的是，我竟然是他们的"好朋友"。真是笑死人了！
我喜欢威，最讨厌哪个很大小姐的娜。可是老天偏偏就是不公平，原本和我认识在先的威竟然和娜一见锺情了！天，你知道吗？哪天我真真恨自己干吗让他们见面，为了惩罚这样的自己，虽然我不会喝酒但还是喝了两瓶洋酒。後果就是头疼了一个星期，外加住了两天医院。但我从来就不是个容易死心的人，於是我就装成是他们的好朋友躲在他们身边，看准机会来破坏他们。
我很努力地当超级电灯泡，常常窝在他们身边，不让他们独处，还在他们想亲密的时候突然杀出。有一次他们买了一个甜筒两人吃，我就说想尝一下新口味，一口把甜筒咬了大半。他们一副愕然的样子，我就因为吃得太快而冰得眼泪都出来了。有一次，他们在瞒著我到公园去约会，我不甘心的跟踪他们，却因为太专心注意我的威而掉进湖里，害我感冒了半个月。还有一次......，算了，我不要说了。越说真的越辛酸。总之，我真的很命苦，大家一定要相信我！
但是今天，神真的要抛弃我了。今天他们在大吵一顿後，在我认 为他们会一个星期不说话的一个小时後，他们竟然一起来到我面前，对我说：他们决定要结婚了！
而且更让我气的吐血的是，他们居然、居然挑圣诞节那天，就是我生日哪天来结婚！！我当时听了差点没当场吐血兼送医院。
我不记得我当时是怎麽向他们说的"恭喜"，怎样离开我们常玩的酒吧的了。但我知道我这次真的彻底的失恋了。我记得我回过神的时候天正在下雨。不是很大，但足够让我淋湿衣裳，并且在回到家後转为肺炎。
我躺在床上看著无聊的天花板，一个人静静的发呆。口里含著探热针，头上铺著热毛巾，耳边满是妈妈的唠叨。
"死孩子，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自小身体就不好，干吗到雨里淋去啊？就不知道爱惜爱惜？这麽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没带伞就不会找个地方躲吗？......"听著妈妈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後尾音里竟然带著哽咽。
我回头看向妈妈，看见她转过身去擦眼泪，心里不由得一紧，鼻子也酸了起来。
我自小没有了爸爸，都是妈妈一手带大的。我们母子两人相依为命，一路走来，我知道妈妈吃的苦，那是怎麽说也说不完的。妈妈就是我全世界，我也是妈妈的全世界，她对我的全心疼爱我深深的体会到，所以她的恩情也是我怎麽也报答不来的。
此时我觉得自己很不孝，竟然为了失恋而伤害自己，伤害无辜的妈妈。威，他不喜欢我，自然不会为我心疼，最後痛苦的只有自己和妈妈。我真是世界上最笨的人！
我坐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妈妈的肩膀。"妈，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以後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妈妈听了，回过身来抱著我，哭了出来。我也感觉到眼里热热的，有一些什麽流了出来。
两天後的中午，威来看我。他带了五个苹果，自己一个人来的。
"娜今天有个很重要的面试，不然肯定会一起来看你的。"他笑著，依然很温柔。
他从来就是这样，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无论人家怎样对他，他都笑笑的说："没事"。所以面对象杨娜那样的刁钻的美人，仍然是应付自如。
"她是怕看见我吧？老替她说好话，宠坏了她，看你以後怎麽过？"我用膝盖就知道那个女人在想什麽。她是早知道我喜欢威的，也知道我一直在破坏他们，但她就是在故做无知。其实好几次我在破坏他们的行动时出意外，也是拜她所赐，被她所设计的。因为想在威面前留个好印象，於是只好装做是自己运气不好，吞了那口恶气了。
我还记得那天她向我宣布他们的婚讯时那个得意的样子，真是气啊........
"算了吧。我来看你，不都一样吗？"他笑著，动手帮我削苹果。
看著他的笑容，我觉得他真象是我听说过的天使，浑身的温暖起来了。对杨娜的气也在他温柔的笑中慢慢的消了。
威和我认识的时候是中学，我跟人打了一架，因为对方是校长的孙子，於是我被势利眼的老师罚扫厕所。威看我可怜，主动留下来帮我。我当时感动得几乎要流泪。因为自小除了我妈，从没人对我这麽好。我个性不好，不容易与人相处，在班里几乎没有朋友。但威不同，他帅气，成绩好，为人又和气，大家都喜欢他。在他对大家的 "洗脑"下，才让我与班里的同学熟络了起来。
所以，我们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
我的爱恋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来吃苹果，多吃苹果对身体有好处。"他微笑著，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递到我面前。
我张口咬下了那块苹果，咬在口里鲜甜多汁，一直甜到了心里。杨娜，幸好你没来！不然肯定酸死你！！
威从来都是带著对弟弟一般的宠爱来对我的。除了了杨娜，我可能就是他最重要的人。但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意义。因为，如果在他的心目中我不是第一，我宁愿不要。要说我爱清高也好，什麽都好。总之这就是我的原则，我就是我。
"看你吃那麽香，看来没什麽事了吧？"他呵呵的笑著，好象是在逗弄著小狗很高兴的样子。"我原本还担心你会怎样呢。幸好你好多了，不然明天我和杨娜要去看礼服的时候一定很不安乐。"
看礼服？听见他的话，我的心情由本来的阳光明媚一下子就下起了鹅毛大雪，一直冷到了谷底。嚼在口里的苹果象长了刺似的，怎麽也难以下咽了。
对了，他们要结婚了。从此，我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们会住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相处著，还会作爱，还有生一堆小孩.......。想到这里，眼里不知怎的就满满的困了一些液体，心里象被锥子狠刺了一下似的。
"怎麽了？傻瓜？高兴的哭了？别激动嘛！看你，小孩子一个！就算是我结婚了，还是好哥们啊！"他开朗的笑了起来，以为我为他高兴而哭了。
"你呀，从小就这个样子，总好象长不大似的。哪个时候，我看见你跟校长的孙子打架，虽然你打不过他却还是流著泪拼命著。哪个时候我的心就想，这个人真是执拗得可爱啊！突然间就很想有你这麽一个弟弟......。"他回想著，带著对过去那段日子的憧憬，唇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我看著他睫毛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心里很是哀伤。弟弟，这就是他对我的最终判决。我永远是他的弟弟。这个答案我一早就知道的，但在他嘴上说出来，仍然深深的重创了我的心。这麽多年，我对他的爱慕和暗示，他都象是透明一样看不见。我对他的一切好，都被当成了是弟弟对哥哥的好。
而且这个人，再过一个星期就要结婚了。是别人的丈夫，和别人成立家庭。家庭，一个永远没有我站立之处的地方。我是外人，只是"弟弟"而已......
这场持续了十五年的暗恋长跑终於要落幕了.........，我输了。
"恭喜你了，威哥。"我含著泪，朝他道贺，做好了身为他兄弟的本分。
"好了，好了。别哭了，到时候我还要你做伴郎呢！你快点好起来啊！"他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象是哄爱闹的小孩子。
2、
这时，门外响起钥匙的声音。不一会，就听见有人进来了，一边推门一边喊："小风，我回来了，你今天好点了没......"。
当妈妈的视线接触到威时，原本的温柔顷刻间化为了冰霜。
"你来这里干什麽？"妈妈紧张的走到我身边，搂住我的肩膀，好象生怕他会吃掉我似的极力保护著我。
"伯母你好。"威站了起来，有些艰涩的笑著，但我明显看见他眼底的困窘。
"妈......"我不想让他太难为，於是出口希望打破这僵硬的气氛。"人家威哥是来看我的，你别......."
"看你？"妈妈慈祥的脸上忽地现出冷笑。"恐怕人家是看你死了没有吧？傻孩子，你涉世未深，不知道人心险恶啊！有些人就是这样，生得一副好皮相，谁知道里头是什麽心肠啊？！"
威哥的眉皱了起来。妈妈的敌意和冷言让他无法再说什麽了。他看了我一眼，朝我点了点头："小风，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伯母我先走了，再见。"说吧，低了头朝门外走去。
"我们穷人家很忙的，不送了。"妈妈冷冷的说著，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紧紧的抓住我的肩膀，直把我抓得生痛也不放我起来送他。
听见门"碰"一下关上了，我知道他走了。
我泄了气般，一下子瘫软了下来。回头看了眼妈妈，很是无奈。我固然知道威哥很委屈，但这边的是我妈妈。难道要骂我的妈妈吗？
"妈......，威哥只是好心来看我，你干嘛气走人家啊？"
听著我语气里有些埋怨，妈妈很生气。她的脸色发白，瞪了我好一会，那种严厉的眼神，我从没见过。
"小风，以後不许哪个人再来我们家，听见没有？要是他敢来，就当作没我这个妈吧！"说吧便跑了出去，我听见她跑到厨房去哭泣了。
我那天晚上就在妈妈的哭泣声中失眠了。
自那以後，我就没有再让威哥进我的家门。而我也很少再见他了。即使是他结婚那天，我也只是打了电话给他祝贺，没给他当成伴郎，因为我又进了医院。
这次不是我病了，是我妈妈病倒了。
24号哪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妈妈刚把菜摆好就晕倒在桌旁，连刚炒好的菜也弄倒了一地。送进医院时还曾一度重昏迷，那时候我几乎以为就要失去妈妈了，急得我靠在墙边哭了起来，周围的人都看著我。可我当时已经顾不得那麽多了。
後来，一个护士可能看不过眼吧，就过来说了我两句。
"你妈现在没事了，没有生命危险。帮她抢救的王大夫很厉害，一定没有事的。"
听见这话，我才象回了魂似的，心慢慢的定了下来。可是一接触到周围冷冰冰的白色墙壁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顿时觉得很是孤寂，心里的那种伤痛又慢慢的弥漫开来。
我记得爸爸走的哪天也是这样的。医院里的灯光冷冷的，我和妈妈坐在冷冷的长椅上，盯著手术室门口的那盏红灯。冬夜里的凛冽寒风从走廊里吹过，将脸也刮得刺痛。那时侯，妈妈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口里喃喃的说："不会有事的，你爸爸很快就会出来......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去吃团圆饭......."
我看著窗外对面宿舍楼里温暖的灯光幻想著人家吃年夜饭，看春节晚会的情景时，医生过来了。他对妈妈小声地说了什麽，妈妈呆了一下然後象疯了似的扑向了手术室.......。从哪天起，我只能从照片里看见爸爸了。
可是如今，躺在里面的不是爸爸，身边也没有了妈妈。突然间，我觉得好象要被世界抛弃了一样。真的好孤独......
"小风？"
听见有人叫我，我缓慢的回头。看见威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他的脸被寒风刮得通红，气喘著，喷出白色的烟雾，眉眼间充满了担忧。他高大的身影抖动著，看来他真的，很赶......
"我一接到消息就赶来......."他喘著气，靠到我身边，担心的看著我。"又哭了？珍姨怎麽样了？"说著，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自动的帮我擦去眼眶中的残余泪滴。
"护士说她没生命危险......"我的话音里还有些泪意，鼻音很重。
听见他温暖的声音，好象看见天堂的门在我面前打开了，我不禁又热泪满腔起来了。
"瞧你啊......，不哭。没事的......"他慌忙又轼去我的泪，紧张得不得了。
"我好怕....."遇上的他温柔，我心底里的所以悲伤和担心好象一下子都发泄出来了，投了他温暖的怀里痛哭了起来。
他没有推开我，只是犹豫了一秒便抱住了我，轻轻的在我耳边安慰著："别哭了，不会有事的....."
可能是哭得太累了，也可能是他的怀抱太温暖让我有了安全感，没多久我就沈沈的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的时候还靠在长椅上，身上盖了威的外套。我坐直身子，张望他身影，没看到。最後只好走到柜台去问护士我妈的情况。
护士查了一下记录本说："你妈送去病房了。在楼梯上去右拐，307。刚才陪你的那位先生已经帮她办过入院手续了，你去看看吧。"
我谢过护士便朝楼梯走去，在差不多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时，我分明的听见了威讲电话的声音。
"......我知道我们明天要结婚，我保证一定不会迟到行不行？！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吃饭吃一半就跑出来，我以後补给你好不好？.......你发什麽脾气啊？小风是我兄弟，我来看看有什麽不对？杨娜，你不要那麽专横好不好......。"
威的声音越说越大，最後还狠狠的关了机。
以往他和杨娜吵架，都是他陪不是的多，其实没一次真正的发过脾气，最多也只是冷了一张脸，不理人。我从没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样子，那双眼气得通红，好象想吃人。所以他回头看我时，我差点以为认错人了。
他回头看见是我，脸上又回复了原本的温柔，好象怕吓著我似的的慢声细语起来了。
"你醒了？我刚想叫你起来呢！"
"是杨娜吗？"我走到他面前，看著他。"你回去吧，你明天就要结婚了，明天会很累呢！我会照顾我妈的。"我微笑著，故做安心的对他说。
"不，我还是呆一会吧。我们上去看看你妈吧。"他说著，没有理会我装出的表情多不自然，只是一个劲的拉著我上楼去。
上了楼，在他带领下我进了一间病房。里面只有我妈一个病人，也只有一张病床，旁边有一小桌，还附有花瓶。独立的房间，独立的洗手间，独立的阳台，双人沙发，还有电视机和电话。
我随便看看就知道这个房间的费用不简单，恐怕跟住宾馆有得比。一想到以後交住院费的时候我就头疼。
"这个医院也太坑人了吧？竟把我妈弄这房间来......，我到柜台去要求换房。"
我刚想走，手却被威拉住了。
"别去，这是我要求的。既然来了就要做最好的治疗啊！钱我来出就好。"他仿佛再自然不过的说著，说得好象很应分的样子。
"你疯了？你明天要结婚的，有的是用钱的地方，干嘛乱花在这里？我妈即使住普通房间，医院也会给她治病的呀！"我看著他，嘴上是这麽说著，心里却很是激动。一时间心儿七上八下的，慌的很。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不缺哪个钱。"他微笑著，安慰著我。好象能为我遮挡全世界的风雨。
看见他这样子，我心里却反而有些郁闷了。
我知道威很有钱，他家里做生意的，有自己的别墅，车子........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但他从来就没有在我面前炫耀过，也从没有表露过半点有钱人的骄横。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平人，绝对不会以貌取人，我喜欢的就是他这点亲和力。
但是，每当我意识到自己和威的财富和地位的距离时，就会觉得自己根本就配不上威，连站在他身边也不配。这就是我心底里顽固的自卑。
"你怎麽了？"
威发现我的异常很关心的低头看著我。我只能强颜欢笑应对他："没、没什麽。你明天要结婚吧，你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不然明天新郎顶了个黑眼圈就惨了！"我笑著动手赶他走，心里却下著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