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役黑眼睛————王二妮

作者:王二妮  录入:12-22

"没有办法治疗吗?"夏建秋的声音听来有一些伤感。
梁昭文笑起来,"你不用替我担心,最严重的情况不过是瘫痪而已,就算真的瘫痪了,梁家也不是养不起。"

十六、
"瘫痪了--也不在意吗?"夏建秋声音低哑。
"如果只能那样我也没有办法。"梁昭文淡淡笑着,"这种事情,在意也好不在意也好,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那--到底什么才是你在意的?不在意父母的事情,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到底有什么才是你在意的?"夏建秋的声音有些莫名其妙的怒气。
"我又能怎样?"梁昭文闭了眼睛,靠在床背上,幽幽的说,"我在意不在意有什么区别?这样的身体,就算在意什么又能怎样?"他伸了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我早就被上帝遗弃了。"
忽然间,身体被紧紧抱住。梁昭文睁开眼,感觉到夏建秋带着慌乱的气息。
"昭文,我真的很担心,你什么都不在意。"
梁昭文停在夏建秋的怀里,一言不发。
夏建秋忽然松了手,转身冲出房间。
"至少......应该帮我搽一下药吧。"看着被甩上的门,梁昭文苦笑,"我可是病人。"

夏建秋出去的时间并不长。
回来时候,梁昭文正坐在桌旁,刚吃完饭。
"刚才的事情对不起。"夏建秋靠在门上。
"吃饭,洗碗。"梁昭文斜眼看一下夏建秋,"还要帮我放洗澡水。"
说完,撑着桌子站起来,不理夏建秋,自己挪到床旁,坐下,拿起书。
"昭文,你生气了?"
梁昭文瞟一眼夏建秋,"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

夏建秋坐下吃饭,背对着梁昭文。
梁昭文放下书,下巴靠在膝盖上,看着夏建秋的背影。想了一下,"建秋,你是喜欢我吧。"
"噗--"夏建秋一口饭喷了出去,有几个饭粒卡在嗓子里,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梁昭文笑眯眯的靠上床背。
咳声平息,梁昭文头枕靠在手上,笑道:"我觉得我应该不是在自作多情,建秋你说呢?"
"你知道了--"夏建秋背对着梁昭文不敢回头。
"这么明显,谁也看得出来。"
"我并不是--"说了一半,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我应该是不喜欢男人的。"梁昭文换个姿势,看见握着餐具的手指发白,"不过因为是建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实说,你把我搅乱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既不能接受,又不想拒绝,也看不下去你这样不明不白一个人乱七八糟的样子,这真的让我很困扰。"
夏建秋在椅子上颓然坐下,"对不起,我并不想给你造成困扰。"
"其实这也不完全是你的问题。"梁昭文躺下,懒懒的看着天花板,"我早该想到在这种风气的学校里,两个人一起住久了总会有些不一样的。可是我还一直让你在我这里住下去。所以至少你对于我来说,与其他人还是不一样的。"
夏建秋慢慢回头,疑惑不解的看着梁昭文。
梁昭文烦恼的坐起来,"真是的,我自己也搞乱了。嗯,反正于我来说,对你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无论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是,至少现在我还是没办法接受两个男人的感情。所以,这件事情最好只当没有发生过最好。"然后他很轻松的看着夏建秋,笑道,"对,就是这样,你怎样想的与我无关,以后我对你会有怎么样的感情也无关,只要我们现在还像以前那样相处就好了。"
"这--可能吗?"夏建秋苦笑。
十七、
生活仿若从前,吃饭睡觉看书看八点档。
不过梁昭文自己却觉得隐隐什么地方已经改变。偶尔看书时候会感觉心烦意乱,八点档的电视剧白开水一样乏味。
这算是心乱吗?

半夜里醒来,发现夏建秋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身上。伸手想把夏建秋的手放回去,手却被建秋下意识的握住。夏建秋梦呓般说了句什么,头靠在梁昭文的背上。
夏建秋的呼吸透过薄薄的睡衣,温热的气息一阵阵传到身上。手指被夏建秋的手指勾住,不敢动,不敢回头,也--不敢向深处想,只怕这一想便是万丈深渊万劫不覆。
心乱如麻,黑夜里,夏建秋的鼻息变得更加清楚,在梁昭文的身后,激起梁昭文身体内的热。
不能入寐,夜似乎特别长。天快亮了,梁昭文才迷迷糊糊睡去。

睁开眼睛时候,仍然觉得混身疲累。
早饭放在桌子上,煎蛋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漫,梁昭文眯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打着哈欠,慢慢换上衣服。
浴室门响,梁昭文愣一下,看见夏建秋从里面走出来。
"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去上课吗?"梁昭文皱皱眉头。
"今天是周末。"夏建秋答到。
夏建秋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吹着口哨。梁昭文没来由的觉得这声音刺耳,只觉得心浮气躁。
"能不能不要吹口哨?"梁昭文皱着眉说。
"好啊。"夏建秋笑眯眯的回答,"既然你不喜欢听就不吹了。"
"我不是--算了,随便你吧。"梁昭文堵气的放下手里的勺子。

对于自己情绪的波动,梁昭文有些无奈--而且也感觉无措。
为什么会这样呢?梁昭文坐在露台上闷闷的问着自己。这种心烦意乱真的不像平日里的自己。
点上一支烟,吞吐。夏建秋却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言不发,把烟灰缸放在昭文旁边。
梁昭文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
"建秋,你别再逼我了。"梁昭文苦笑,"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我哪有。"夏建秋微笑。
"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到底有没有。"
"建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你让我安静的想清楚好吗?你一直在我旁边只会让我更困扰,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那你知道我的感受吗?"夏建秋靠在露台的门框上,"我每天看见你一副怎样都无所谓的样子,我根本看不出来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心里有事就一个坐在露台里,什么也不说,你知道我的担心吗?躺在你旁边,能感觉到你的体温,拼命压抑想抱住你的欲望,你知道我的痛苦吗?你说要像从前一样。可是怎么可能?你在我面前,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可是你若无其事,还要我也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夏建秋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后面已经几乎是吼出来。
梁昭文把自己蜷进椅子里,额头靠在膝盖上。
"建秋,对不起,我没办法,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样。你让我觉得很乱,我从来没有这么心烦意乱过,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十八、
夏建秋似乎忙碌起来,早出晚归。
梁昭文因为脚没有好,总是一个人窝在屋子里。
两个人能看见的时候大多数是在晚上。而即使在晚上这短短的时间里,两人相处的仍然小心翼翼。小心翼翼的说话,小心翼翼不与对方接触,仿佛在这个狭小空间里任何的触碰都会将两人之间本就危险的脚手架轰然崩塌。
在这样尴尬的相处的两个星期中,梁昭文的脚伤慢慢好起来,先是消了肿,而后走动时的痛也慢慢减轻了。
然后在脚伤两星期后,梁昭文终于可以重新踏进学生会办公室。

仍然是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姚应斌与江水。
"啧啧啧,真是难得啊,竟然看见梁学长大驾亲临,简直就是三生有幸。"江水翘着腿仰在沙发上。
"既然见到了,你可以去过你的来生了。"梁昭文冷笑。
"真是的,这么久没见你,看见你尚活在人世,人家一时心花怒放嘛。梁学长何必这么小气呢?"
"你还没被应斌榨干,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不在人世。"
"唉~没办法。"江水长叹一口气,"跟性生活不调的人实在说不到一起去。"
"没错,跟色情狂没有共同语言。"
"看来昭文你果然不适合谈恋爱。"江水夸张的叹口气,"建秋要走了,你反而看起来正常多了。"
"建秋要走了?去哪里?"
江水怪异的看着梁昭文,"夏建秋被宣布成为‘三贵'的继承人了,这事你不知道吗?"
"‘三贵'的--继承人?"梁昭文慢慢的说,像是一时脑中反映不来。
"他过几天就要调到单人宿舍去了,而且校徽也要换了。"姚应斌淡淡的说。
"梁学长,你被抛弃了哦。"江水恶劣的撒上一把盐。
建秋--要走了。梁昭文闭上眼睛,用书盖住脸。

开了门,夏建秋刚做好饭,把碗放上桌子。听见开门声,只是转头看一眼梁昭文,淡淡的说:"饭已经好了。"
"恭喜你成为‘三贵'的继承人。"梁昭文微笑。
筷子从夏建秋手中掉在桌子上。
"我已经调了宿舍了,过几天就会离开这里。谢谢你这一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一时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夏建秋深吸一口气,"我离开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我需要自己冷静下来,我不想再给你带来困扰了,也许我走了你会快乐的多。"
梁昭文把书在书架上插好,在床上慢慢坐下来。
"也许这样更好吧。"梁昭文没有任何情绪的说,"我和你之间也许不过是因为相互的依赖而已,冷静下来大家就都清醒了吧。"
十九、
要避开一个人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情,更何况像梁昭文这种生活规律到无趣的人。
夏建秋仿佛忽然间从空气中消失,没有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人影,甚至于听不到他的消息,当然这也许只是梁昭文下意识里拒绝听任何关于夏建秋的消息。
梁昭文忽然变得很诡异,每日里勤奋的上课,下了课就直接去学生会办公室看书,喜欢说话,然后跟人说话时候仿佛更加笑容可掬。
有人推开办公室的门,江水抬头,看见一张久未出现的脸,路嘉。
但或者只是顶着路嘉的脸的另一个人,没有笑容,完全冷漠的一张脸。
路嘉闷声不响坐下,打开电脑,一个人默默的打着游戏。
"应斌,这个办公室没法呆了,这两个人根本就已经完全不正常了。"江水从身后抱住姚应斌。
姚应斌好笑的看看江水,"又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样。"
"我不管,我们回宿舍去,在这里看他们我肯定会先疯掉。"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姚应斌笑笑,与江水离开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气静默,只有听到路嘉不停按键的声音。
"叮当"一声,屏幕上血红一片,game over ,路嘉忽然狠狠摔一下键盘,趴在桌子上大声哭起来。
"喂,你这样很打扰我看书。"
路嘉忽然回头看着梁昭文,"你看书,你看什么书?你一个小时书有翻过一页吗?"路嘉忽然跑过来抓住梁昭文的衣服,"你们为什么都能装的这么若无其事?你们以为喜欢上男人痛苦的只有你们吗?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这么残忍?"
梁昭文怔怔的看着路嘉,"我--不明白。"
路嘉愣一下,放开梁昭文的衣服,"你们--不会明白的,算了,根本与你无关,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都可以这样冷静。"
然后路嘉蜷在沙发里大哭失声。
无法再在办公室里呆下去,梁昭文扔下书跑了出去。

已经快到吃饭时间。
天气阴沉,梁昭文一个人慢慢走在路上。进饭堂,上楼,吃饭,下楼,回宿舍。完全机械的程序。
雨完全突然的从天而至,没带伞的人四散而跑,有人撑起伞,有人站在楼的的屋檐下。
梁昭文眯着眼睛看一眼天,继续慢慢向宿舍方向走去。
从头到脚,全身很快就湿了,风一吹,冰寒透骨。
不过是下雨,不过是冷,全部淋透吧。有什么?能怎么样?梁昭文忽然发现自己潜意识里竟然盼着这场雨后生一场重病,到底怎么了?
身后有人跑步过来的声音,又是哪个没带伞的人吧,脚步声却在身边停下来,头顶泻下来的水被遮住。
"梁会长。"陌生的声音,梁昭文回头,一个没见过的少年撑把伞站在旁边。
站定,"什么事?"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把折伞,"有个人让我把伞拿给您。"
"是谁?"梁昭文转身四面看,所有雨中的人都在水帘后面目模糊,看不到他以为的那张面孔。
"梁会长,你身上已经湿了,快一点回宿舍比较好。"少年恭敬的说。
梁昭文撑起伞,头顶一方泻下的雨水被挡住,心乱无法形容。

二十、
冷,止不住发抖。
梁昭文把自己泡在热水里,任凭身体的皮肤由白转红,身体由外而内渐渐恢复正常的温度。
淋在雨里那一时间,只想自虐的一直淋下去,湿也好,冷也好,那些都不重要。只是那时,水打在身上的淋漓感觉,像是将身体里某种不能确定的烦燥剥离,只那一时间将烦燥剥离也好,只是一时间也好。梁昭文屏息,将身体滑进水里,直到感觉窒息。
慢慢擦干身体,穿上睡衣。
屋里空荡的几乎可以听到回音,怎么也想不起来从前一个人的生活是如何过来的,一个人看书还是看电视,可是屋里这样的空,在没有任何其他声响和气息的房间到底曾经怎么样一个人生活?而黑夜那么长,一个人又是用怎样的方式度过?
忽然间慌乱,忽然间明白夏建秋那时压抑自己时的感受,忽然间明白其实自己早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对夏建秋的感情已经蔓延到不可收拾。而为什么自己却是这么傻到人已经走掉才发现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自己这么傻?
这错误还能不能挽回?

夏建秋坐在教室里。
讲台上老师到底在讲什么或者旁边人的聊天声音,完全听不见。
之所以接受‘三贵'继承人的身份,只是为了能从梁昭文身边离开,不能再看他,不能再想他,不能再见他,不能让自己好不容易坚决下来的决心崩溃。
于是,总是刻意避开梁昭文的作息时间。
昨天下课时忽然大雨瓢泼,庆幸自己拿了伞,却在路上看到梁昭文,全身湿透、脸色苍白,游魂一般走在雨里。心疼到气愤,这个人根本拿自己的健康在开玩笑。
忍不住找了旁边的同学把伞带给他。看见梁昭文看到伞忽然环顾,下意识的躲进教学楼里,心里却浮上些自己都鄙视的窃喜,难道自己还对梁昭文有幻想吗?
不能再这样了,夏建秋趴在桌子上,都过去了。他已经离开了梁昭文,一切都过去了。

下课了,夏建秋低着头,慢慢整理好书,放进包里。
拎起包,走出教室。
梁昭文正站在教室门口对面。
"我--我来还你的伞。"梁昭文拿着伞,尴尬的笑着,声音颇有沙哑。
夏建秋怪异的看着他,"你的嗓子怎么了?"
梁昭文忍不住吸吸鼻子,苦笑,"昨天淋了雨,感冒了。"
几天来压抑的郁卒忽然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夏建秋忍不住对梁昭文大声吼道:"你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你不认识我的时候你到底怎么活下去的?锦衣玉食也好,毫不在意也好,至少你也应该知道昨天那么大的雨淋了会有什么后果?你就那样站在雨里,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想你。"梁昭文极快的回答。
夏建秋愣住了。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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