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名[重生]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一从音

作者:一从音  录入:02-18

皇帝捂着胸口,颤声道:“你……你瞧瞧他现在这个样子,沉溺美色,被一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哪里还有一国储君的样子?!”
这句话说得便有些严重了,皇后脸色都被吓白了。
端明崇仿佛就是故意为之,道:“陛下息怒。”
他连父皇都不叫了。
皇帝按着胸口被气得心绞痛。
一旁的宫人机灵地跑去唤太医,皇后一边着急给他顺气,一边对着端明崇使了个颜色,厉声道:“你若是把你父皇气出病来,我绝饶不了你!别再这里跪着,想跪出去跪。”
端明崇颔首称是,站起身走到寝殿外,端端正正跪了下去。
在门口守着的老太监看到皇太子竟然跪在冰天寒夜中,忙躬身走过来,小声道:“殿下,您这是……”
端明崇道:“孤一时鲁莽冲撞了陛下,自愿认罚。”
老太监自小看着端明崇长大的,心疼得要死,道:“殿下,您在这里跪着,对身体有损不说,明日八成还能传出殿下同陛下父子不和的流言,若是被有心人听着,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您这是……唉……”
端明崇要的便是这个事端。
他低头轻轻笑了,道:“公公不必担忧,孤有分寸的。”
没一会功夫,御医匆匆而来,给皇帝诊治一番后开了些药让其服下去。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早已晚了。
将皇帝侍候熟睡,皇后才匆匆走出宫殿,瞧见依然跪着的端明崇,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端明崇顺势站起来,被冻得苍白的脸浮现一抹笑:“母后。”
皇后心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端明崇自小在他膝下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头。
她伸手摸了摸端明崇的脸,只觉得掌心一片冰凉,忙拉着端明崇进了殿。
没一会,端明崇坐在软椅上,手中捧着早已备好的姜茶小口小口喝着,被冻得苍白的脸终于恢复了些血色。
皇后将端明崇散落的一缕发理上去,心疼道:“你到底是何苦故意惹怒你父皇?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端明崇温柔笑了笑,道:“知道我是故意激怒父皇,母后还愿意帮我,明崇感激不尽。”
皇后的手一顿,美艳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她轻轻抓住端明崇的手,一直盈在眼眶的泪水被她轻轻一眨,缓慢滑了下来。
端明崇凑上前给她擦泪,声音更柔了:“母后哭什么?”
皇后微微侧头,将眼泪拂掉,轻声哽咽着道:“母后只是……从小到大,从未见你你对一样东西这般执着过……”
端明崇一怔,笑得又无奈又温柔。
端明崇自出生后便被封为皇太子,自能记事起,整个人生便悉数被皇帝安排妥当——与其说是安排,倒不如说是操控。
幼时的他要么是在宫中太傅处习文练武,要么在皇帝身边学习治国之道,读过的书不计其数,一年四季从未有过空暇时间。
好在端明崇性子喜静,能沉得住性子过了这么多年这般了然无趣的日子。
这些年来,皇帝对他的乖巧温顺赞不绝口,有时会让人觉得他似乎并不是想要培养太子,而是在养一个傀儡。
端明崇自小安安分分,不争不抢,想要什么从来不会说,所有一切于他而言似乎都可有可无。
皇后瞧着他一点点长大,性子一点点变得沉静稳重,却只觉得自家的孩子从未有过像寻常孩子该有的朝气和人气。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端明崇这般执着地想要一个人,竟然不惜兵行险招逼得皇帝大怒。
端明崇帮她将眼泪擦干,柔声道:“我还以为母后会怪我……”
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自家儿子喜欢上一个男人这样违背天伦之事。
皇后哽咽着道:“母后管不了你,也不想束缚你。此事若过,你可以将忘归带进宫来让我瞧瞧。”
端明崇笑道:“好,母后定会喜欢他的。”
端明崇在皇后寝宫外跪了一个时辰,不到半夜便暗暗传遍整个宫中,加上之前的流言蜚语,太子同岁安候之间的暧昧流言更是甚嚣尘上,更有不少人还纷纷赞叹起来太子痴情,竟然为了岁安候公然违抗陛下。
他从皇后寝宫走出,被烫伤的手已被皇后亲手处理好,虽然用了上好的药,却还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痛。
端明崇脸色苍白地走回东宫,在路过端篱束寝宫时,远远瞧见了门口梅树下的一个人影。
是端如望。
他披着大氅,孤身一人拎着一盏雕花明灯立在树下,微微仰着头看着紧闭的宫门,不知在想什么。
端明崇远远看着他,让随行的人在原地候着,自己缓步走了上前。
端如望的肩上和衣摆已落了一层薄霜,也不知等了多久。
瞧见端明崇过来,端如望微微偏头,眸子有些失神,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许久才散开。
端明崇走上前,淡淡道:“你来看篱束,为何不进去?”
端如望没有回答。
端明崇轻笑一声,道:“不进去也好,省得令篱束糟心,况且她也并不想见你。”
一直冷淡的端如望闻言袖中被冻得冰凉的手微微一颤,无神的眸子凌厉地看向端明崇,阴沉道:“住口。”
端明崇淡淡道:“为何要住口?你既然敢利用篱束来算计我,难道就真的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端如望的拳头紧握,有些怨恨地看着端明崇。
“篱束无拘无束,饶是你我这般死斗,她也只当不知道,少时如何同你相处现在一切照旧。”端明崇道,“她就算是我亲妹妹,自始至终对你也没有丝毫忌惮疏离,你送她的东西,他视如珍宝;你给她讲过的民间故事也是一笔一划记下来,唯恐自己忘记。端如望,二皇兄,你对得起她吗?”
端如望嘴唇轻动,眸子依然一片寒冷:“我、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那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王室中,哪里有什么完全的是非黑白,胜者王败者寇……”
端明崇道:“你不在乎,为什么要深更半夜在这里等着?”
端如望怔住。
端明崇轻飘飘说完,垂眸看了看端如望手上马上燃尽的烛火,往后退了一步。
“你同我再如何争斗都可以,如你所说,成王败寇。”端明崇退到黑暗中,眸子冷淡地看着端如望,轻声道,“但是你错就错在,不该将忘归和篱束牵扯进来。”
端如望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端篱束寝殿漆红的大门,手中的灯笼从一旁斜斜地倾洒一束温暖的光芒。
端明崇不知何时,早已离开。
光芒明明灭灭,残烛卷着最后一丝蜡泪,挣扎着裹住半寸漆黑的灯芯。
烛火在跳动,将端如望冷白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耳畔依稀响起几日前端篱束的声音。
“二皇兄……”
“二皇兄!”
“听闻太子不让你吃外面的东西,你怎么每回都缠着我带?”
如同夜莺般的端篱束声音清脆,眸子微微弯着,晃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好吃啊,三皇兄同太子哥哥一样,说什么不干净从不给我带,只有二皇兄最疼我,不缠着你缠谁啊?”
端如望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笑道:“喏,这个,藏好了,被你太子哥哥知道了,怕是要骂你了。”
端篱束指着胸口,正色道:“就算被骂死,篱束也绝对不出卖二皇兄!”
端如望被她逗笑了:“你啊,还没吃蜜煎呢嘴就这般甜了,若是再吃了,皇兄可招架不住。”
端篱束冲他一眨眼,欢天喜地地将掺了药的蜜煎打开。
她正要去吃时,端如望像是后悔了,一把伸手抓住了端篱束的手,轻声道:“篱束,这个……这个似乎不干净,要不明日皇兄再给你重新带吧。”
端篱束歪头疑惑地看他:“没有不干净啊,二皇兄,你现在怎么也学太子哥哥这般啰嗦了。”
端如望还想再劝,端篱束就直接挥开他的手,弯着眸子吃了起来。
烛火又明灭了两下,端如望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眼前的场景如同烟雾般散去,连同那个俏丽的少女也消失不见。
端如望的眸子有些失神地注视着手中明明灭灭的烛火,轻轻伸手按住了阵阵发疼的心口。
“我……”他轻声喃喃道,“我利用了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肯真心待我之人。”
雕花灯罩中的烛火猛地窜起一道火光,接着飞快地消散下去。
端如望的脸庞也飞快地黯淡下去,最后残留下来的,只是他已恢复冷漠的神色。
一片黑暗中,风雪呼啸。

第114章 太和
岁晏浑浑噩噩张开眼睛, 便是微晃的烛影映衬下的房梁。
他浑身疲累,挣扎着坐了起来, 恍惚间感觉满脸湿热,伸手一摸,全是热泪。
天色依然黑着, 似乎才只是半夜。
岁晏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指尖的水渍,撩袖子擦了擦脸, 才伸手去揉眼眶。
“又压着眼睛了?”
他嘀咕着揉了半天眼睛才止住眼泪。
桌上的蜡烛已烧到了底,眼瞧着便要熄灭, 岁晏忙掀开被子去续烛火。
只是他刚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酸软得不像话, 脚刚触到冰冷的地面便双膝一软, 直直摔了下去。
与此同时,小案上的烛火猛地跃了两下,灭了。
刑部衙门的小耳房太过狭窄, 入了夜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岁晏扶着床站了起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什么都瞧不见。
他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 赤着的脚踩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寒意顺着经脉一点点往上爬, 钻心的寒冷。
岁晏自前世便有些惧黑,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整夜整夜点着灯,从未灭过。
在侯府还有海棠每晚帮他续灯,到了这刑部衙门成为阶下囚后, 自是无人半夜伺候他,好在前几日他都是一脚睡到日上三竿,从未管过这种琐事。
今日大半夜里他破天荒被噩梦惊醒,连蜡烛在哪里都没摸到眼前便是一阵黑暗。
岁晏皱着眉头在小案和小柜子里摸索了半晌依然什么都没寻到,他顺着微弱的光寻到门口——许是这几日他太过安分,夜半三更也无人看守,唤了半天人却没有一个人理他。
岁晏只好摸索着回到了床榻上,蜷缩在被子里强迫自己入睡。
“不怕不怕。”他紧闭着眼睛,喃喃安抚自己,“光非光,暗也非暗,我闭上眼时面前也是黑的,同点不点灯没什么分别……”
他喃喃地胡言乱语安抚自己,耳畔隐约响起一阵封尘已久的记忆之音。
“日月风华,灿然……”
岁晏羽睫微颤,缓慢张开了眼睛。
眼前的黑暗不知何时已缓慢变成了前世荒凉衰败的王府,蛛网爬满房梁,烛台放置在缺了一角的小案上,窗棂开着一条缝。
野猫在屋檐上飞快奔跑,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叫声。
岁晏茫然地看着那簇烛火,似乎没反应过来。
“日月,风华,临人照。”
耳畔轻轻传来一声轻声喃语,仿佛是低喃又似乎是哄人入睡的歌谣,让岁晏听着更是迷茫怔然。
厉昭掀开床幔,瞧见岁忘归未睡着,无奈道:“王爷还是睡不着?”
岁忘归愣了愣,才轻轻点头:“昭叔,我好像做噩梦了。”
厉昭执着烛台缓慢走进来,将宽大的床幔照得明暖一片。
他坐在一旁的脚踏旁,伸出温暖的手摸了摸岁忘归的额头,轻声道:“王爷不用害怕,老奴一直在外面候着。”
岁忘归眨了眨眼睛,冷汗从额角落下,他微微侧身,嘴唇苍白:“方才那首歌,幼时我娘亲总是唱给我听,那时我无论如何胡闹娘亲都不会打骂我……”
烛火下,厉昭面容有些冷厉,眸色却是温柔至极的。
“夫人性子温婉,王爷随了夫人。”
岁忘归眸子有些失神,他喃喃道:“我想我娘了……”
厉昭眼底痛色一闪,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多说,而是再次哼起方才未完的歌谣。
“日月风华临人照,日月星辰四时经……”
岁忘归轻轻将身体蜷缩在被子里,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许久后哽咽着发出一声声压抑着的小声低泣。
耳畔的歌谣依然在缓慢呢喃着,但是却仿佛在远处渐行渐远,直至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岁忘归再次张开眼睛,原本身旁的厉昭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豆粒大的烛火在桌案上缓缓燃着,偌大个房间空无一人。
他披着单衣下了床,哆哆嗦嗦地推门而出。
王府荒凉冷肃,月光照拂下的阴暗之处,仿佛有无数青面獠牙的鬼魅魍魉隐藏着。
岁忘归浑身都在颤抖,骇然地赤着脚在偌大的王府中踉跄而跑,口中声嘶力竭地唤着各种人的名字。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恍惚记得自己在叫着……
“娘亲……”
“三殿下……”
是了,他前世时每回做噩梦唤的都是这几个人。
王府中空荡荡的如同一座鬼宅,阴风呼啸着穿堂而过,发出如同厉鬼般哭泣的声音。
岁忘归将每一间房间全都推开,一间间找过去,只觉得过了好几日这么长,却没有找到一个人影。
他浑身都是冷汗,越跑越疲累,最后脚下似乎踩空,从长长的台阶狼狈滚了下去。
单薄的身体直接半躺在冰凉的地上,他似乎没有感觉痛,迷茫地张开眼睛,在月色下瞧见自己惨白的手指,不知想到了什么。
突然喃喃出声。
“明崇……”
一瞬间,周遭场景宛如被打破的铜镜,骤然碎成一片片消散在半空。
岁晏猛地张开眼睛。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而他不知为何,却是裹着被子躺在冰冷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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