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甘院士几番暗示索性放弃他,又最终一脸失望地转过去寻找其他院系更靠谱的学生,有心不想在这种场合多出风头的梁声这才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他这种行为,不得不说透露出点古怪。
但奈何,现在这种场合,也没人会去注意他这样除了读书其他方面都平平无奇,压根不会表现自己的穷学生的想法。
而不可否认,台上那位含笑接受学生提问的成功男人举手投足间很会调动气氛,气度非凡的样子确实很让人心生崇拜。
只是在这种各校学生精英齐聚的场合,显然也轮不到梁声这种三棍子打不出闷屁的来获得成功企业家的垂青。
所以很快的,一位明显是隔壁院校,姿态和神情却都很自信的女生就被举手选中,又顶着礼堂里所有人的目光勇敢地站起来笑着开口道,
“……梁村长!请允许我叫您这个更为亲切的名字,谢谢您今天的意外出现!这实在让我们感到非常惊喜,同样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北大的一名学子,一直以来都有关注您在实业方面的贡献,听说您的家乡也在G省,第一家工厂就开在我外婆的家昌平,我想您一定也听过这首‘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担柴上街卖,阿嫂出街着花鞋’……”
这一位比很多男生都还有勇气,率先自己举手站起来的女生来自隔壁学校。
可无论是从口齿清晰程度还是反应能力来说,都是相当不错的。
尤其是与他人交谈的语气不卑不亢,但眼神和表情却又是有年轻学子的朝气,自信。
再加上临场反应绝佳能力地唱了几句带着乡音的童谣拉近了距离,所以她的歌声落下,也引得身边露出佩服神情的校友们和一下子笑起来的梁飞龙一起为她鼓掌了起来。
“哈哈,唱的非常好听,不过我以为《落雨大》是我这个岁数的中年人才听过的歌,原来现在的年轻人也保留了这份童年记忆,谢谢这位来自北大的同学,昌平确实是我走上实业的第一个地方,我对它的感情很深,那是个好山好水,至今生态环境被保留的很完整的小渔村,未来也会有更好的可能。”
这番回答不得不说也是很随和很接地气,那个很有勇气站起来提问的女生闻言也笑了,紧接着又抓住机会继续往下问了一句道,
“谢谢您!您这些年对昌平村做出的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我想这也是您也被尊称为昌平梁村长的原因,而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我也想替大家问一个问题,在今天最后的演讲之余,您有什么好的经验可以分享给在座即将走上社会的同学们吗?可以具体从创业和使命感具体谈谈吗?在您心目中,在座的三校学子哪一个更让您觉得优秀呢?”
这一个问题抛出,不得不说是真的有点高手切磋的意思了。
无论怎么回答,三个名校的学生都在底下,总会不经意在意起旁人口中这种每所学校之间的学术比较。
而显然,这样暗暗带着刁钻的小问题也并不会难倒主席台上久经商场,已经如同老狐狸般的男人。
所以闻言只是露出笑容,知道在这种场合下该如何掰回局面的他只在思考了几秒后就顶着所有学生的目光认真笑着回答道,
“这个问题当然无妨,我是2002年开始第一次创业,05年开始涉足互联网的,04年我最初创办的三家视频工厂被并购,我当时手上开着广东最早的一个自选大商场,每年就算靠海外纯利润也可以支撑我的企业运转。”
“……”
“但是,人如果贪图安逸,总看不清楚局势总是危险的,因此当时手握资金的我决定二次入行,用整整五年的时间进行再次创业。”
“……”
“创业需要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可能大多都很现实,觉得有钱就可以了。但其实手捧着再多钞票,没有技术,没有稳定的服务器,没有大数据支撑一切依旧是不成立的,是短命的创业,而最重要的是,当你最初为自己的人生定下一个目标时,最好同时也为你自己寻找一些必须为这世界而负责的‘使命感’。”
“……”
“大学是国之重器,你们就是这所‘器’中的零部件,是未来的飞机,火车,轮船,而在我眼里,北科是飞机,北大是火车,清华就是轮船,同样是行千里路,飞机火车轮船都可住人通往未来更辽阔的道路,所以三校在我眼里并无谁更优秀之区别,只在于你们如今是否清楚自己身上到底肩负着怎样重要的‘使命感’,那在座的各位的优秀便有了具体的量化……”
不得不说,这是个几乎可以被成为完美的回答了。
一时间,礼堂内安静了一下,紧接着,包括那个提问的女生在内的所有学生都忍不住一起为台上的这位真正的企业家大声地鼓起了掌。
而接下来,这场原本于中午12点之前的研讨会,也在这样反响极为热烈的气氛下继续进行了十来分钟。
席间,又有两名学生代表起来问了些其他问题。
之后院领导上来讲话总结,会议才正式结束,那位明显只是抽出很少的时间来大学做客一会儿的企业家也才下场匆匆离开了。
从头到尾,梁声都没什么机会举手。
那位台上的企业家自然也不可能有功夫注意他。
再到咱们从小到大都这么木的梁声同学逆着人群再从后门口一个人出来找自己的自行车,礼堂外面的人已经四散而去,基本上食堂吃饭去了。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下午庄姚贾思凯他们都有课,所以如无意外,梁声也不会回宿舍,只会去图书馆继续呆着,然后晚上再去买两个菜师母家吃饭。
只是就在他背着电脑准备从旁边刷着漆的白腊梅树下推自己的破自行车时。
先一步,他就看到了放在自己自行车把手上挂着的两大袋零食。
而见状一顿,又下意识往旁边一看,梁声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有双手落在他的车铃上拨了一下,接着,有个这么多年了,还喜欢乱给他制造惊喜的声音才带着笑响了起来。
“准备去哪儿,带叔叔一段吧,同学。”
“……”
“你们学校食堂在哪儿啊?要不您带我去美女比较多的看看吧?”
这死不正经的语气和先前在台上一副正经成功人士模样的家伙还是差别蛮大的。
咱们少年老成的梁声同学一时间皱眉看向面前也不知道在自己停自行车的地方等了多久的自家‘亲哥\',眼神里也有点无奈。
而被自家宝贝弟弟给无声责备了,赶紧保持个人素质的先哈哈大笑着把踩着人家隔壁自行车的脚给挪开。
和个大型障碍物一般在停车处站着的梁飞龙,或者说梁生先生本人低头收住笑的同时,先难掩激动地给了自家弟弟一个久未见面的熊抱,又在松开手拍拍他肩膀的同时才开口招呼道,
“半年没见着你亲哥了,怎么连一句招呼都没有的,怎么着,下午有课没有,一起吃个饭,我让助理把车给开回去了,咱俩聊聊。不过要是你教授那边要是有事就算了,不耽误你学习,我来看看你就走,下次肯定还有机会上你们学校来。”
这些话听着还挺耳熟。
自打上大学后,不管隔多久,总能等到自家这个亲哥这么准时准点的关心的梁声一时间也无言,待顶着对方含笑的眼神先撇了眼他今天确实身后没带助理,也没车能立刻走的状态才怀疑地开口来了句。
“你午饭真没吃?教授他们没请你吃饭?”
“没有,真没有,从刚刚就一直在这儿等你呢,兜里就带了二百,都给你刚刚在校门口超市买了点零食了。”
一把年纪了脸皮还挺厚的梁飞龙先生也笑嘻嘻地也盯着自家弟弟开始使劲耍赖。
而自小就不怎么爱吃零食,也不懂为什么自己都这么大了,他为什么每回来都要买这么多零食的梁声同学闻言顿时更无言以对了,沉默了下才皱着眉来了句。
“那走吧,先去吃饭。”
“诶,行。”
这话又让男人忍不住笑了,看自己从小带大的小朋友二十来岁了开始和自己装成熟,他也没揭穿。
两兄弟反而是兴致盎然,或者说有点鬼鬼祟祟地绕了条道,紧接着,又出了西门就跑校外解决午饭问题去了。
第48章 五
众所周知,清华大学一共有三个校门。
正门即东门,是供老师和学生们正常进出的,要进去就得由门口的门卫师傅查相关证件才可以通过。
西门是近两年开设出来给一些外来参观人员进入的,往常节假日总是会排着长队,附近还聚集着不少住在校外的学生合租的小区房。
另还剩下个北门,后面就连着著名的清华附中。
也因此,这周边大学和中学的学生一多,自然而然也就会多了不少诸如炒饭,面馆,麻辣烫之类的小餐馆。
这类小餐馆,卫生条件总是一般。
却往往生意都不错,口味方面倒也不一定真的特别地道好吃,但就是一个让人有一个优点——实惠。
毕竟这一帮帮大学生们但凡日常宿舍兄弟聚餐,谈朋友处对象。
每个周末跑出来约会吃个饭也不可能真的挑什么山珍海味。
一碗简单的肚丝面,牛肉面或是口味更丰富点的麻辣烫,再在后校门骑车遛个弯看个月亮,制造个浪漫点的小惊喜也就差不多。
而放在梁声身上,即便是今天有意避开学校里的人,也难保才刚听完研讨会,不有人会认出他们俩来。
所以对于这会儿已经错过了清华内部的食堂饭点,还半年没见过面的某对亲哥俩而言,来这北门后面找个地方吃饭无疑就是今天中午最好的选择了。
“你这学期忙不忙?看你假期都没回去的意思,林侗那小子还知道一放假就回家看他爸和奶奶呢,就你一点不惦记家里,二十多了,不是十二,逢年过节也来个电话,发个短信啊。”
“……”
路上,他俩一边商量着待会儿出去吃什么,还一边聊了几句别的。
咱们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化身操心老妈子的大梁老板难得有空上趟学校来看人,就差没对着比他个都高的梁声耳朵唠叨八百遍了。
因为这两年事业真的做大了,眼前一身衬衫西裤的男人的口气里明显是有点变化了,神情上也更老练了许多。
他的面上没太多岁月痕迹,面容和笑意是梁声印象里的样子,甚至比多少年前那个苦日子里挣扎折腾的模样还要显得年轻许多。
可在这看似平静年长的面貌之下,一种积淀着走过无数风浪的味道又巧妙地融合在了这个各方面城府,思想也都很深的男人身上。
也因此即便是这会儿笑着好好和自己弟弟说家常,但这幅样子放在一般人身上,估计带来的心理压力依旧是不小的。
只是梁老板是不知道,在他没空亲自盯着自己弟弟的这一年里。
他家才子其实已经长能耐私下瞒着他不少事了,还包括他这个人问题方面的事,可眼下这难得见面的情形,两人好像也没个机会正式讨论下这些事。
可即便这样,两人之间的谈话气氛倒也不差。
这么多年了,梁生显很了解自家弟弟的性子,不是心里真一点不惦记家里人或是别的,而是就是这脾气,就是喜欢独立,自主。
所以此刻同身边的大小伙子一块走在出校门路上笑眯眯地念叨着却也不当真,反而更像是找几个话题想和他趁机多说几句话。
什么金萍一家在国外的事,什么甘院士这回找他来讲课,其实是想找他投项目盖实验楼的事。
之后还很让梁声无言以对地说起了些关于他发小林侗今年回家谈了女朋友,还正好是他俩初中班主任万老师亲闺女的事。
这些事,梁声其实都知道。
毕竟他也不是真不和人联系,或是和学校其他人以为的那样家里穷的连张回家过年的火车票都没不起。
只是自打上大学后,就不太经常见到他哥,他俩平时又都挺忙,就也没怎么有空一块回老家。
而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还很偶然地说起了关于贾思凯他师兄那个船运项目的事。
关于这个乍一听还挺神秘的项目,梁声上次听贾思凯他们大半夜在宿舍说就记在了心上。
但当时他们明显也都了解的不多,更因为涉及专利项目的隐私,所以他也没多问,而此刻,面对着梁飞龙本人,两人这么说着对方也没避讳,反而是笑着就挺直接地回答道,
“是有这么个项目,16500DWT化学品船,载重吨约16,500吨,算算目前的投入我个人投下去快有几千万了,但就是在吃水深度上有难以攻克的重大问题,实业技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哥我也不怕最后压根收不回回报,就跟刚刚我在你们学校礼堂里说的那样,学生们是宝贵的零部件,一艘轮船离不开任何一位有价值的人才,因此我现在也在愁着搞定技术方面的问题。”
“……”
“这回来见过你之后,我就得带人去大东海再呆大半年了,刚刚让你给我经常记得打个电话也是这个意思,你要忙毕业,要思考未来都行,这些事你估摸着自己办,我不会管你,但要是真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我商量商量,这是你自己的路,没人会替你走,但你要是想我替你帮忙把把关,也行……”
“……”
这些东西,显然是两兄弟私下才会交流的。
不过见他哥这样,咱们平日里还在学校里还挺不爱搭理人的梁声同学也明显习惯了。
只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默默听他这么说,竟也没什么十分抗拒的意思,不过在心里,关乎于数字运算和测算方面的专业问题,他又总是特别敏/感,所以思索了下,先天对数字十分在意的他还是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