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袁老师上次说他上课搞小动作,打扰其他人学习,让他去教室外面罚站,后来他都站了半天,老师才跑来说是谢军搞的,让他回座位上去。
老师最后确实没有冤枉他,但关捷还是很不爽,他罚站期间被好几个老师看到了,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以为他是坏学生了,而且袁老师知道罚错了人,也没有跟他道歉。
在家里也是这样,李爱黎错怪了他就一句我知道不是你,关捷就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大人可以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他就必须说对不起,他们小孩不要面子的吗?
所以下课以后他跟谢军倾诉委屈,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上课就搞个小动作,他活活白站了半节课。
靳滕不知道他为李云鸣不平,是因为自己心里有过类似的不满,他只是误认为关捷还挺有同理心的,对这小孩越看越喜欢。
他装模作样给了关捷一个脑瓜嘣,好笑地说:“你有没有搞错啊小朋友,被骂几天,和真的冤成杀人犯,那是一个概念吗?”
关捷知道后面那种更严重,但能严重到什么地步他也无从想象,因为少管所、青年监、案底记录等名词目前还不在他的意识射程里。
靳滕只好又花了十几分钟,给他们分析犯了罪的未成年人的去向。
这天关捷和路荣行才知道,原来没满14岁的李云他们,是不会被拖出去枪毙的。
短袖短裤晒得差不多干了以后,靳滕带着两个学生离开了河堤。
走前路荣行去草丛里扒出鞋,回来听见靳滕在问关捷:“你的内裤还是湿的,要不要晒干了再走?或者你把它脱了,穿外面的短裤回家。”
因为家里有个姐姐,关捷很小就不当空心菜了,第二个建议他本能地拒绝,至于第一个,他将能7" 险道神6" > 上一页 9 页, 粉饰太平的外裤套在外面,俨然一个豁达人士:“不用了老师,我走一会儿它自己就干了。”
然后走着走着,路荣行就看见他的短裤上面沁出了一副影影绰绰的内裤剪影,路荣行就不是很懂他,晒那老半天是为了干嘛。
靳滕整租的是村里的房子,跟他们在罗记批发部的路口分开了。
关捷在水里扑腾半天,看见超市瞬间饥饿,揣着仅剩的一块钱就进去了,出来的时候捏着两包北京方便面,分了一包给路荣行。
而路荣行裤兜的钱是他的十几倍,因为说过要拿公费请他吃东西,就辣条、旺仔、棒棒冰,财大气粗地捡了一塑料袋,挂在手腕上让关捷随便拿。
两人走到邮局,发现那儿的树荫下摆起了一个弹玻璃球的小摊,张一叶用脚撑着自行车停在路边,正在跟老板讨价还价。
“一块钱,你让我弹五下,行不行?一句话。”
别人的木板上都写了,三毛钱一下,一块钱三下,老板应该也是上过学的人,不耐烦地对他说:“不行,你别在这儿影响我做生意。”
张一叶刚要嘲讽别人,一块钱三下他就亏了一毛,肩膀就被人打了一下,他回过头,目光越过棒棒冰看到了自己的同桌。
“你,”他抽走冻得硬邦邦的冷饮,掰成两半,一半塞进嘴里,一半拿来当教棍,对着路荣行和关捷指指点点,“还有他,你们俩,干什么去了?我找你半天了。”
路荣行在桥上的时候还看见过他,之后和关捷一直在事故的核心地点,不知道张一叶是什么眼神。他将吃的丢进了张一叶的车篓,用舌头翻了下嘴里的奶糖说:“找我干什么?”
张一叶用力嘬了口冰块,在透心凉里心飞扬地说:“找你吃去吃麻辣串,我中午不想在派出所的食堂里打饭吃了。”
路荣行吃什么都行,就是不想晒大太阳,冷酷无情地拒绝了。
关捷怀念麻辣烫摊子上的油炸鸡柳,但是暑假没来他还请不起路荣行,只好按下了对麻辣烫的渴望,附议了一个拒绝二连。
张一叶就开始骂骂咧咧,说路荣行不够兄弟,但是另一边,又像个跟屁虫一样去了大院。
然而回家之后,路荣行才发现这世上有件事叫做,天助张一叶。
住在他家另外一边的邻居叶大妈说,早上汪杨回来过一趟,让他去一趟派出所,为丢掉的400块钱做个记录。
从派出所走到麻辣烫摊子,老大爷也只需要五分钟,张一叶一听就翻脸了,说这下非吃不可。
路荣行看他好像有钱花不出去就很着急似的,乐得载上换了套衣服的关捷,踏上了吃大户的路。
三人先去了派出所,关捷在这里不敢放肆,老老实实地在门口的木沙发上坐。
张一叶却很轻松自在,消失了一会儿再回来,手里就多了串哑青色的葡萄,跟关捷挤在一起挨个捏,发现了软的就揪下来试探一下,然后一起被酸到龇牙咧嘴。
路荣行在空地对面的桌子前面,被两个民警翻来覆去地问,半天下来只答上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丢掉的400块钱藏在床头的棉絮下面。
民警一无所获,不停地引导路荣行回忆家里反常的地方,直到问到有什么东西变了位置,路荣行才将压琵琶的书歪了这种他认为八竿子打不着的细节给说了。
记笔录的民警年纪不大,表情却异常严肃,他面无表情地问了好些问题。
譬如那沓书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琵琶的价值是多少,有没有被人碰过的痕迹,那一格柜子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路荣行挨题作答,说没有,琵琶一般,琴盒后面有很多没法整齐堆放的零碎,玩具模型、积木、墨水瓶、储备胶卷等。
答完这个问题之后,民警让他给他妈转达一些建议,比如出门最好上锁,钱物不要随手放在床头的棉絮这种,大家都知道有钱的地方。
路荣行谢过两位叔叔,和伙伴们去了街上唯一一家一年四季都开张的麻辣烫摊子。
不同地方的麻辣烫,做法都不一样,镇上用的是那种众人锅,四方的桌子上挖个大圆洞,洞里填上直径一米多的煮锅,锅里用同心圆和铁皮隔成花瓣样的食物格,格子里填上汤底和用竹签串起来的荤素菜,客人来了就坐,坐下就可以撸签子吃,吃完了老板来捡签子算账。
这一家的味道说不上多好,但好这一口的也没有其他选择,关捷三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坐了四个小孩。
路荣行看他们的年纪关捷差不多,但是从桌上堆积的竹签数量来看,他们的手头要比关捷阔绰很多。
张一叶用脚勾来一条板凳,考虑到这种条凳一不小心能坐出跷跷板的效果,体格相当的两人就将关捷夹在了中间。
老板适时笑着上来,在他们面前各放了一个套着白色方便袋的半大铁盘,并问他们是要绿豆水还是米酒。
张一叶拿了三个冰镇的绿豆水,在桌上跺了两下筷子,提起来招呼兄弟们冲。
路荣行没少请他吃东西,闻言没跟他讲客气,从锅格里提起了一串煮鸡蛋,将下面那个拨给关捷,上面的撸进了自己的盘子里。
关捷却不是很敢冲,因为他总感觉全世界的人都像他一样,只有六块钱的存款,怕给张一叶吃穷了,就很克制,一块土豆都要用筷子掐成两半了再去蘸番茄酱。
张一叶笑他斯文的像个小丫头片子,关捷吃他的嘴短不敢骂他,又不敢真的将他吃穷,只好自己的签子和路荣行的合在一起,让张一叶看不出他吃了多少。
吃过麻辣烫的人都知道,这其实是一项社交娱乐活动,因为上了这个桌,大家少不了要边吃边说。
桌子那边的四个小孩水足饭饱,吃到嗝都能连成了一首歌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还很迷恋这个地方,一直坐着没有走,说话也嘀嘀咕咕的,像是别人都听不得。
不过在座剩下的也没人想听,因为一行人里有两个话痨。
张一叶说,哇上午有个小孩跳桥去救人了,真是祖国的红花、荔南镇的希望,不行了他要为英雄鼓个掌。
路荣行将筷子末端往右边一打,说英雄在这里,快跪下。
张一叶就惊得蛋炒饭都不吃了,不停地拍着关捷说不是吧,真的吗,我的天你这么矮还去救人,真是太感人了你多吃一点。
关捷干脆不吃了,净拿白眼看他。
打了将近二十多分钟的屁,张一叶忽然一拍额头,想起什么似的说:“忘了!行子,你那照片我昨天拿去洗了,今天本来要带给你的,但是我爸是个傻逼,他抽烟的时候打电话,瞎了吧可能,把照片当成烟灰缸给杵了,那一沓没法要了。”
“我本来想今天给你洗了,明天上学给你,但是照相馆又关门了,门口贴了个纸条,说店主有事周三才回来,你等得起不?不行我让我爸带到市里去洗。”
路荣行早跟他说了不急:“等到年底都可以,别麻烦你爸了。”
张一叶也不想跟他爸多交流,闻言轻松地说:“那成了,这周之前给你。”
路荣行点了下头,继续去锅里捞东西吃。
吃完麻辣烫,三人饱到犯困,各回各家去睡午觉。
只是等关捷躺到自己的床上,他的困意又过去了,本着一种睡觉就是浪费生命的情怀,他又爬起来,跑到爸妈的房里去看电视了。
关敏回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本来情绪挺低落的,可循着声音进到房里,看见关捷迷瞪着眼睛,困得头带着上身都在床上打转的画面,忽然就被气笑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一天有20个小时没事干,还能困到神志不清,真是一个不解之谜。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不可取,至少在说到做到这方面一直都做得不错,以前跟着爸爸去市里,说要给她带冰淇淋,抓到连脆皮都被融化的液体给泡软了,都用塑料袋给她整个提了回来。
还有前天随口承诺的果丹皮,昨天也给她买了。
关敏放轻脚步从房里退了出去,以前不愿意承认,现在她可以了,自己对弟弟的许多恶意,都是源于嫉妒。
她嫉妒这个在大人们眼中连中规中矩的标准都够不上的小屁孩,因为他好像每天都很快乐,这比优秀更让她羡慕。
晚上李爱黎和关宽回来,第一件事都是找关捷,对他又摸又抱,说知道他今天在桥上救人了,但是太危险,让他下次别这样了。
第17章
周一早上关捷在水池边上刷牙,仍然没有看到他的乌龟。
他急着上学又怕它饿死,就把剩饭剩菜朝水里一样倒了一点,弄得没有浮萍的水面上都是油膜。
背上小耽美文库之后他去隔壁约人,胡奶奶告诉他路荣行已经走了,今天该那位做卫生检查,天没大亮就去学校门口记没戴红领巾的小学生的姓名了。
关捷去的时候,看见路荣行靠在入口的墙上,胳膊上用别针别着红袖章,手里拿着个小本子,而门外被拦下来的那一堆学生里,谢军光荣在列。
这种人通常有两种选择,一是回家去拿,二是报上大名了回头等班主任的批评。
谢军和关捷差不多怂,成绩一般般但超级怕老师,正在迟到和批评之间犹豫不决,看见关捷来了瞬间眼睛发亮,凑过去窃窃私语了几秒钟,商量出了一条锦囊妙计。
片刻后关捷进了学校的门,而谢军对卫生队声称回家去拿,但其实里外的两个人同时在往院墙的一边跑,最后在垃圾堆旁边隔墙相望。
关捷解下红领巾,在墙角捡了块小石子包在里面,对看不见方位的谢军说:“我要丢了,你走开一点,砸到你了不负责啊。”
谢军在外头拍院墙:“可以了,你悠着点,别扔到河里去了。”
关捷没理他,小心翼翼地抛了两次,才将红领巾扔了出去。
墙外的谢军很快响起一声:“哈哈哈有了,回教室了还给你。”
关捷离开垃圾堆,因为厕所近在眼前,就去上了个小便,出来走到操场上遇到了教务主任,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礼貌地喊了声老师好。
然后主任问他:“你的红领巾呢?”
关捷就傻眼了,脑筋瞬间拧成了麻花,在想自己是没戴好呢,还是把谢军供出来好。
最后由于时间紧迫,在主任喝出“我问你话呢”的时候他还没想明白哪个后果更严重,干脆就以不变应万变地没有坑声。
镇小的主任比校长更像校长,严厉得不像话,于是几分钟后,校门口的路荣行就看见关捷又来了,然后连带他们整个值日小组,都被主任给批了一顿不负责任。
不过主任走了以后,他还是将关捷的名字给擦掉了,因为那位离开之前,眼珠子都快眨掉了。
整个早餐期间谢军都十分愧疚,就是没什么具体的表示,不过上完两节课,两人就双双忘记了这件事,在教室外面你追我赶。
上午第四节 是班主任的数学课,袁老师开讲之前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就是班上的六一节目有着落了,班上五个女同学将代表班级表演一个新疆舞,其中就包括郑成玉。
关捷不用唱歌了,开心地将巴掌对着假同桌拍得震天响。
郑成玉看他一脸崇拜的模样,歪了两下脑袋,原谅了他踹断自己板凳的旧仇,开始建立新的友谊,她说:“老师说,我们跳的那个舞,最后是要找几个同学撒东西的,我就找你了,行吗?”
行倒是行,关捷点了下头,又抬了下眼皮问道:“撒什么?花吗?”
“不是,”郑成玉拿手比划了一下,“就是那种会反光的纸,亮晶晶的那种,剪成小块了撒。”
那种纸文具店里有得卖,薄得折出角了也立不住,被光一照能把狗眼都亮瞎,关捷心里有数了,继续了解流程地说:“怎么撒?我们跳到舞台上去,往你们头顶上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