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阿瑾喜欢这样的吗,以后还是少和这位三公主联系。顾如琢心想。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容瑾问他:“如琢,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顾如琢立刻问:“姑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容瑾眼中情绪莫名:多久没叫错过名字了。这是背着我做什么了,心虚成这样啊。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最近有点怪怪的。”
在家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看着容瑾发呆。夜里有时候容瑾迷迷糊糊醒过来,好几次看到顾如琢披着衣服坐在外间的凳子上,在那里磨他的簪子。
顾如琢勉强笑了笑:“可能最近公务繁忙,有些累。”
容瑾心想:每个人都有资格有自己的心事。不想说就算了。孩子长大了,哪里能没有自己的秘密呢?虽然感觉有点不舒服,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他轻声道:“别太累了。”
顾如琢笑道:“不会的。我只要想着阿瑾,就不觉得累了啊。”
第41章 状元郎和他的糟糠妻41
一座古旧的幽深庭院里, 一个男子坐在湖边的蒲团上, 正在钓鱼。顾如琢在仆从的带领下, 恭敬地在他身后站好:“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那人没有回头看他:“不知顾大人来找我这种被幽闭的废弃之人,有什么贵干?”
顾如琢沉声道:“微臣来求见殿下,自然是前来效忠的。”
太子笑了:“哦?淮南城容家什么时候效忠于孤了?”
顾如琢额头微微出了汗:他果然知道那件事!
顾如琢躬身:“那只是容家某些人擅作主张,并不是容家的意思。还望殿下勿怪。”
“新科状元顾大人, 年少有为,又颇得我那位父皇的青眼, 多次召见, 赞赏有加, 可如今又官位低微,不急着站位。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等胜负决出,再效忠胜利者也不迟啊。何必掺和进这摊浑水?便是你真的那么心急, 想要从龙之功。如今我大哥春风得意, 容家又和我大哥有些关联, 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过来找我?”
太子哼笑:“难不成对我这个被幽禁的废人, 这么有信心?”
“殿下何必妄自菲薄?我站在殿下这边,自然是信殿下雄才伟略, 也是对殿下有所求。”顾如琢沉声道,“殿下还记得卢见素大人吗?”
太子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微臣是卢见素大人的晚辈, 效忠殿下实乃理所应当。”
太子的声音有点冷:“顾如琢, 本名顾白珂, 出自江东河阳郡顾家。后来被生父卖身为奴,幸而被容家的十二小姐买回家,做了容家的赘婿,入了白鹿书院,这才一路考上来。孤实在想不明白,你和卢见素能扯上什么关系?”
顾如琢深吸了一口气:“二十一年前,容家家主容怀松,曾经将一个男婴带回了家中,以女儿之身养大,视若珍宝,小心翼翼。此人正是微臣如今的妻子——容瑾。”
太子终于回过头,看向顾如琢:“愿闻其详。”
“卢大人的夫人,其实是魏家的养女,也是容家当年走失的女儿。如今容家的家主,正是她的亲哥哥。容家在一次意外相遇中认出了她,但是魏家高门,远胜容家,所以并未相认。这段关系也没有什么人知道。后来卢大人夫妇出事,微臣的岳父便上京悄悄探看,机缘巧合救下了那个婴孩。”
太子的神色冷峻:“当年多少人苦求施救尚不可得。容家一介商户,有这样的本事?”
“也是机缘巧合。当年卢夫人走失,容家为她祈福,曾广做善事,积善行德。当时看管卢夫人的一位内监,曾受过岳父的活命之恩。那位内监和微臣的师父戴珣安,里应外合,用另一具婴孩的尸身,换走了卢夫人的亲子。”
“当初事态紧急,没敢带走任何信物。但微臣今日带来了师父的亲笔信。”
没错,阿棠当年亲眼见过,带走那个孩子的,确实是戴珣安。
他心知,戴珣安一定会把那个孩子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所以这些年,也不是没派人暗地里查探过白鹿书院,却没找到什么痕迹。
原来是女孩的身份。难怪。的确够谨慎啊。
太子突然若有所思地看了顾如琢一眼:“听起来,你与那孩子,倒是情谊甚笃?你是为了他?”
顾如琢低声道:“是。微臣希望阿瑾能光明正大地恢复男儿身。”
太子:“若是孤能笑到最后,自然不会亏待他。”
顾如琢便掀起衣角,叩首道:“顾如琢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太子沉默了片刻:“你若是真心要效忠于我,我倒是有个差事要你去做。”
“阿棠前些日子太心急了,难免给自己惹了点小麻烦。你去帮帮阿棠,前两天找的那个借口就挺不错。另外,听闻你的同科中,有霍家的嫡子霍景州。他和姚家,金家几家的公子俱是好友。虽然这些人行事混账放荡了些,却都颇受家中的宠爱,有些地位。若能从中影响,自然有些好处。”
顾如琢的脸色微变:“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看着他:“我不缺心腹,也不会信任一个半路效忠,却清清白白,随时都能反水的人。顾大人,既然说了效忠,就拿出点诚意来。”
顾如琢低下头:“微臣明白了。”
太子慢悠悠地将提起来的鱼竿重新丢回水里:“至于容家为我那位大哥供钱粮一事,那就先接着供,别贸然断了。我日后可能用得上。如今京中局势看着稳定,其实风雨将起。顾大人若是怕心有杂念,不如将挂牵之人送走,也免得连累了他。”
顾如琢心头一颤:“是。”
顾如琢离去后,一个女子从水池中心的庭轩中走出:“哥哥为何还让容家为那人供应钱粮?”
太子看向自己的妹妹,神色轻松:“我们那位大哥,可不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容家说不供就不供了,岂不是大大得罪了他?”
“看在容家养过,”太子顿了一下,“那个孩子叫阿瑾,是吗?看在容家养大阿瑾的份上,给容家留条后路也没什么不行。再说,我也不是多在乎那点东西。”
穆云升走到太子身边坐下:“哥哥也觉得自己会输吗?”
“阿棠,这种事不到最后,都没有万全的把握。”
穆云升微默了一下,转过了话题:“哥哥为什么把这种差事给顾如琢?”
太子的神色平静无波:“这差事怎么了?”
“哥哥让他去和霍景州几人走得近,只怕对他的名声不好。”
霍景州和一干好友,无论有无学识才华,都是知名的浪荡子。其中有几个,行事也不太干净,名声实在不怎么样。
“那又如何?他到这里来,其实是来做投名状的。帮我做点脏手的事,也是理所应当啊。”
“可是,”穆云升咬咬牙,“他同阿瑾,关系好像不太一般。”
“你不用说的那么委婉。”太子哼笑,“你没听到吗?他刚刚自己都说了,他们情谊甚笃。”
那你还让顾如琢去与这种人为伴?
太子轻声道:“简直荒唐。”
穆云升大概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可我们,我们也没养过阿瑾一天,现在刚刚找回来,就贸然插手他的事,是不是不太好?”
她曾经见过容瑾和顾如琢携手离去。从二人神态气场,就能看出,他们虽然都是男子,但彼此感情很深。
“我又没说要做什么。我本来就缺这么个人手,需要有人去做这件事。他新入官场,家世又看着很清白,再适合不过。让他去,顺便也帮阿瑾试一试他。”
“试什么?”
“那可就多了去了。试试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试试顾如琢见多了红粉佳人,能不能不改初心之类的。再说,他混迹花楼,万一阿瑾一生气,把他蹬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穆云升无语:“他又不是真的声色犬马,阿瑾也不是傻子,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
太子摇头:“你别看他气度从容。像他这样的人,年少时被至亲抛弃,吃了很多苦。虽然后面过得好,心里却难免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恨不得将心爱在乎的东西,用匣子一层层藏起来。这些事,他肯定不会告诉阿瑾的。”
“那阿瑾伤心怎么办?”
“如果他改不了这个毛病,阿瑾现在不伤心,以后也要伤心。”
穆云升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哥哥接着钓鱼,我得走了。”
太子叫住了她,语气平静:“阿棠,你别太心急。再等等。”
穆云升的脚步猛地顿住:“等等等等!你总劝我等!已经二十年了!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当年的事情,是我太软弱。”太子背对着她,闭上了眼睛,“你那时候还太小,更做不了什么,不要有这么大的负担。你早已经设计杀了那个术士,剩下的事就让哥哥来。阿兄阿嫂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穆云升几乎是尖叫:“我没法不负担!我每天夜里都梦到,我就躲在柜子里,然后从柜子缝里,看着阿嫂被人活活捂死!那术士是死了,但罪魁祸首还好好活着。一个高高坐在云端,另一个风光得意,正准备接着坐上去。”
“哥,我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
不等太子再说什么,穆云升直接转身:“臣妹告退了!”
……
顾如琢回到容家,容怀松正在书房等他,神色急切:“如何?”
顾如琢直说重点:“太子说让容家接着供钱给大皇子。”
容怀松一愣,半响后面色复杂:“看来,他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在乎阿瑾一些。”
顾如琢也松了一口气:“太子给容家留了退路,也给阿瑾留了退路。”
这样当然最好。原本容怀松还怕,太子会要求他们传信拒绝大皇子,举家彻底表明立场。到那时候,真是不站也得站了。
“别的事呢?太子还说了什么?”
顾如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父亲,你想个办法,叫阿瑾离开京城。”
“出门游历,管理家业,或者去白鹿书院读几年书,都可以。听太子的意思,风波应该就在这几年了。”
第42章 状元郎和他的糟糠妻42
外面在下雪, 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容瑾很没形象地摊在桌子上, 然后把手从窗户那里伸出去,有零星的雪落在他手心里,很快就融化了。
他想顾如琢了。
冬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他在冬天雪后和顾如琢初遇;三年后也是在冬季重逢;他们的婚礼办在冬天;相爱也是在冬天。
可惜这个冬天,大概不能一起过了。
他之前去京都找顾如琢,离开了戴珣安和容怀松的视线。身边朝雨双云都由着他,顾如琢也从不会要求他做什么, 他就彻底放飞了他自己,每日看看游记, 种种花草,出去巡查巡查铺子, 好久没动笔做过功课。
谈谈情说说爱, 简直过得如鱼得水, 逍遥自在。
谁知容怀松之前突然到了京都, 这就算了,过了一段时间,又心血来潮, 突击检查了他的书房。
检查结果就是,他爹几乎是拽着他的耳朵,把他给带回了淮南城。
刚进淮南城,家门都没入, 他爹就把他送去了戴家。
戴珣安检查了他的课业后, 马上勃然大怒, 勒令他就待在戴家, 什么也不准干,哪里也不准去,每天读六个时辰的书,把之前所有丢下的功课都补回来。
他稍稍一提顾如琢,戴珣安便有长篇大论等着他。
“都是他勾搭你玩物丧志!你还敢提他,等他回来,老夫第一个饶不了他!”
或者:“你瞧瞧人家再瞧瞧你自己,这差距越来越大,将来连个共同语言都没有!到时候人家嫌弃你,可怎么办?!”
或者:“你自己瞧瞧你现在那笔字,都松散成什么样了?你不给我好好练回来,以后别说是老夫教的!”
容瑾:“……”
他大概能看出来戴珣安有多愤怒了,只好乖乖留下读书练字。在戴珣安的横眉冷对和恶语摧残下,每天过的痛苦不堪,好在每隔三日,顾如琢就会给他寄一封信来。
容瑾伏在桌子上,心想:如琢的信又该到了。
双云匆匆从门外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容瑾坐直身体,神色矜持:“如琢的信?”
“不是。”
容瑾这才注意到,双云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带着不可置信,愤怒,委屈,各种情绪混合交杂。
双云颤抖着手把信递给了容瑾:“姑娘,不是那人的信!是茯苓的信!”
“茯苓?”
茯苓是双云手下的小丫头。他当初带着茯苓去的京都。但是茯苓嫁给了跟着顾如琢的一个护卫,他跟着容怀松回淮南城的时候,就把茯苓给留在了京都。
容瑾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这不是写给你的吗?给我做什么?”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给我的。姑娘打开看看啊!”
容瑾取出里面的信件。薄薄一张纸,写的字数不多,他很快就看完了。
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双云见状,悲从中来:“他,他竟然敢,竟然敢做这种事!”
“茯苓说,姐姐之前给我们传了好几封信,一直没有回音。心知不对,后来找机会,姐姐让茯苓偷偷托了府外认识的一个同乡,这才送了这封信给我。我们从没收到过姐姐的信,一定都被顾如琢给截下来了!”
“京中现在都传,他要做驸马了!”
容瑾张口刚想说什么,脑海中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容瑾就要到嘴边的话猛地停住了,片刻后,他轻声道:“双云,你先别急。让我一个人想想。”
双云满眼含泪,心中满是不忿,却还是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他一人,容瑾神色怔怔地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