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琢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愤怒的心情,走过去在容瑾身前蹲下:“我来背姑娘。”
容瑾反射性地拒绝了:“不必,于礼不合。”
系统的声音却突然出现在容瑾脑海中:
容瑾断然拒绝:
系统竟无言以对。
顾如琢没有放弃,背对着容瑾,坚持道:“姑娘今日不是说,我是姑娘的未婚夫婿吗,那我背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系统幽幽道:
容瑾悚然:
系统呵呵一笑。
容瑾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伏在了顾如琢的背上。
顾如琢并不是那种很强健的男孩子,他才十五岁,可能是在家里受了虐待,看上去甚至有些削瘦。
容瑾本来还怕他背不动自己呢。
但是真的趴在上面,容瑾却觉得他的背没那么单薄,很结实可靠,走的也很稳。让容瑾莫名生出一种安全感。
容瑾本人其实不比顾如琢低多少,他为了能让顾如琢轻松一些,伸手搂了搂顾如琢的脖子,向上挪了挪,视线正好对着顾如琢的侧脸。
然后,容瑾注意到,他似乎紧紧地咬着牙。
容瑾冷清清地开口:“你怎么了?”
难道其实他只是客套一下,并不想背我?
顾如琢沉默了片刻,闷闷地开口:“是我连累了姑娘。”
在容家的这几天,他也大概能知道,容瑾在容家的地位特殊,颇受容怀松的宠爱。这次若不是因为帮他,也不会受罚。更不必说,连一个婢女也敢给他这样的脸色看。
容瑾联想了刚刚顾如琢的激动,很快明白了过来:“不过是口舌之争,理她做什么?”
容瑾确实没把珊瑚刚刚的话太放在心上,更不会放下身段去跟她互怼。
如果被人招惹了,只放两句狠话,有什么用呢?
相安无事太久,难免叫人觉得软弱可欺。
不仅仅是珊瑚,还有容八,容十一……
他看在容父的份上不去招惹容家的老太太,可若是连她们几个也轻轻放过,那他容瑾岂不是成了人人都能捏一把的软柿子。
不过这些话,就不必跟顾如琢说了。
顾如琢背着自己爱慕的人,但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旖念,只有满满的愧疚和心疼。
“姑娘,我会更用功读书。”
这一句话很轻,轻飘飘地落在晚风里,但是容瑾听到了。
“嗯。”
……
顾如琢将容瑾背回了芝兰院。
双云和朝雨等得心急如焚,远远看到他们回来,就立刻围了上去。
顾如琢小心地将容瑾放在了书房的软塌上,眼见大夫已经来了,就很自觉地回避了出去。
他一直站在书房门口,直到大夫宣布说,容瑾的腿并没有伤到筋骨,才悄悄离开。
顾如琢回了小楼。
不一会儿,小莲领着那位大夫进来了:“姑娘说少爷也跪了,叫周大夫也给少爷看看腿。”
顾如琢跪的并不久,只是膝盖上生了几块淤青,大夫给他留下了几张药膏和一张药方。
送走大夫后,小莲端着熬好的药进来:“姑娘对少爷可真好呀,还特意送了一碟子蜜饯儿过来。”
顾如琢扫了一眼那裹满糖粉,一看就非常甜的蜜饯儿,突然问:“姑娘她喜欢吃甜吗?”
若不是喜欢吃,怎么院子里会随时备着这些?
小莲将托盘放到桌上:“没有呀。我们姑娘和一般姑娘口味不太一样,不怎么爱吃甜。这肯定是戴家少爷送来的。”
提起戴承霖,小莲的口吻熟稔又亲切,她笑道:“戴家少爷老是记不住,爱给姑娘带甜点心,蜜饯儿。不过也只有戴家少爷送来的,我们姑娘才肯收下。”
顾如琢扯扯嘴角:“姑娘和戴家公子的感情很好。”
“是啊。”小莲笑道:“若不是……”
小莲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住了嘴,只对着顾如琢尴尬地笑笑。
顾如琢其实能猜到她后面的话是什么。
若不是容瑾要继承容家,必须招婿,他和戴承霖,自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小莲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顾如琢笑笑:“把药拿来。”
小莲连忙将药递给他,顾如琢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
真的特别苦。
他从没有喝过这么苦的药。就连后面放进嘴里的那棵蜜饯儿,也是苦的。
……
第二天,容瑾还没来得及出手报复,容父就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了两位容家小辈,并且收回了容家放在他们手下打理的铺子。
这两位,正是容八和容十一同父同母的兄弟。
长着眼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容父在为容瑾昨天受的罪出头。
消息传回来,容家祖母几乎是暴跳如雷,命人去叫容父立刻过来。
容怀松大踏步地走进来。容老太太还没发话,他就直接沉着脸对屋子里的下人喝道:“你们都出去!”
容老太太坐在主位上:“你这是来我这里耍威风?”
容怀松态度冷硬:“娘,儿子有话要单独跟您说。”
容老太太挥退了下人:“说,叫我这个老太婆听听,容老爷有什么高见?”
容怀松深深地注视着容老太太:“娘,对阿瑾好一些。”
容老太太冷笑:“我为什么要对他好?”
容怀松百思不得其解:“娘,儿子就不明白了,您为什么老是看阿瑾不顺眼?我选了阿瑾做继承人,也是因为阿瑾他有这个能力!能者居之!”
“你不是。”容老太太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因为他有3" 听说你要辜负我[慢穿]0 ">首页5 页, 本事,才决定叫他继承容家的。从他被抱回容家,你就打好这个主意了!”
“是!”容怀松闭了闭眼,承认了:“就算是这样,阿瑾也是您的孙女,不是吗?”
容老太太的脸上满是厌恶,她几乎是恶狠狠地握紧手中的拐杖,尖叫道:“我不认他!”
“那时候你妹妹遭逢大难,你却哪里都找不到人影!后来你抱了襁褓回来,我才知道,你妹妹死的时候,你在守着一个外室产子!我可没见过那个贱人,也没承认过他!谁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
容怀松从没有听自己的母亲说起过这些。
至此,容怀松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容老太太如此厌恶容瑾,竟连多看一眼都不肯。
他浑身几乎脱力,疲惫地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阿瑾的确不是我的孩子。”
“娘。”容怀松抬头看着老泪纵横的母亲,眼里也有泪光闪过:“他是阿芜的孩子。”
容老太太根本不信:“不可能!我当初打听过,阿芜生下的是一个男孩。”
“他们说挣扎了一天一夜,母子都走了。我的阿芜身体那么好,怎么会难产!”容老太太几乎嚎啕大哭:“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我却连给她收殓,都不能啊!”
“是男孩。的确是个男孩。”容怀松用手掩住了脸:“阿瑾他,就是阿芜的独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更新啦~
第12章 状元郎和他的糟糠妻12
冬去春来夏匆匆,又是一年秋景时。
容瑾这一年过得很是舒心。
容八和容十一再没来找过他的麻烦,就连容老太太,虽然还是不怎么搭理他,但也再没为难过他。
顾如琢在展现出自己作为主角的惊人天赋后,也渐渐在白鹿书院站稳了脚跟。有才之士无论在哪里都受敬重,更何况是在书院里。如今,他是书院好几位先生的得意门生。就连往日苛刻的戴珣安,也对他赞不绝口。
让容瑾唯一有点困惑的是,顾如琢都这么厉害了,仍然每天晚上,都会去书房请教自己。
到最后,容瑾看着他每天跑,都替他累,干脆叫他晚上直接来自己的书房看书,方便顾如琢提问。
两人同在一室,偶尔探讨解惑,各不相扰,倒也气氛和谐。
……
容瑾放下手中的账本,揉了揉脖子,视线掠过旁边空荡荡的桌案,皱了皱眉。
他看向双云,问道:“如琢今日也没来?”
双云忙着给容瑾端茶:“是啊,顾少爷说,最近几日都不过来看书了。”
容瑾接过茶盏:“可有什么缘故?”
双云摇摇头:“顾少爷没说。”
容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难道是突然厌学了?!这可不行!状元还没考上呢!怎么能懈怠呢!
于是容瑾站起身,面色严肃:“去看看。”
……
小楼内,小莲在前面引路,轻声回答容瑾:“少爷这几天每天从书院回来,就一直待在书房里,我也不知晓少爷是在做什么?”
容瑾站在小楼书房门外,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房内有脚步声渐渐走近。
顾如琢打开房门,眼睛微微睁大:“姑娘怎么来了?”
容瑾不动声色地向他身后扫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他坦然道:“你这几日夜间都没去书房,我过来……”
容瑾话未说完,就勃然色变,一把抓住顾如琢的手,将他的衣袖捋了上去。
顾如琢突然被面前的心上人抓住手,立刻不自在地想要抽回,却被容瑾牢牢按住了手腕。
容瑾丢下这只手,又去掀另一只手上的衣袖,他心中怒意更盛:“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顾如琢原本白净细长的一双手上,竟满是刀伤刻痕!有新有旧,有的瞧着是刚划伤不久,有的却已经隐隐结痂了,条条交错,叫人触目惊心!
顾如琢没说话,容瑾将冰冷的视线转向了小莲。
小莲怯生生地后退了一步,悄悄觑了顾如琢一眼。
容瑾冷笑:“你看他做什么?我不能问你话了吗?”
小莲从没见容瑾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也不敢看顾如琢了,低着头带着哭腔道:“少爷手上的伤有好几天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小莲不知道,那应该就不是在家里。
不是在家伤的,那就是在学校里了!
这一年的相处下来,容瑾早把顾如琢当成半个自家孩子看。自家孩子竟然遭到了校园欺凌,叫他怎么能忍!
容瑾气得转身就走:“马上给我备车!我倒要去白鹿书院看看,哪个混蛋敢这么欺负我的人?!”
一着急连人设都崩了。
众人都愣住了。眼看着容瑾怒气冲冲,就要走到拐角。
还是顾如琢手疾眼快,冲上去拉住了他的衣袖:“姑娘!”
容瑾怒气冲冲地回头,却在看到顾如琢表情的那一刻怔住了。
顾如琢站在他身后,眼中似乎有万千星光闪烁。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心情极好,唇边带着遮也遮不住的笑意:“姑娘想错了。没有人欺负我。”
容瑾质疑:“那你手上的伤是哪儿来的?”
顾如琢转身,手中还拉着容瑾的衣袖。他就这么牵着容瑾的衣袖,将他拉进了自己的书房,并且转身,将几位婢女给关在了门外。
容瑾不知为何,突然就生出些不自在来。
明明容瑾的真实年龄比顾如琢大很多,而顾如琢本人沉默知礼,进退得宜,并不是一个压迫性很强的人,但面对顾如琢时,容瑾仍然偶尔会有一种局促的感觉。
容瑾心想:这大概是主角气场太强的缘故?
容瑾正胡思乱想,顾如琢已经走到了桌案边,示意他看桌子上的东西。
那桌上铺着一张厚厚的棉布,上面放着几把刻刀,散落着许多木屑。
容瑾走过去,拿起刻刀看了看,果然看到有的刀锋上沾着些血迹,心中有了猜测:“你最近在学雕刻?”
顾如琢点头:“嗯。”
容瑾没说什么,却慢慢蹙起了眉。
经过后世的教育冲击,他也知道孩子不应该只死读书,应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若是再有个高雅上台面,自己也喜欢的特长,就更好了。
同样的理论也适用于大雍,白鹿书院在开设君子六艺课程的同时,也开设诸多小众的课程。容瑾给顾如琢精心准备了名琴佳棋,良驹雕弓。
没想到顾如琢喜欢上了雕刻。
算了,孩子的成长过程总不会完全按照家长的意愿走的。容瑾这么安慰自己:而且雕刻印章,也算是一桩雅事。
但是,容瑾板起脸:一连几个晚上都沉迷其中,耽误学业不说,还把自己的手弄得伤痕累累,这就太过分了!
容瑾轻轻将刻刀放回桌上,本想出言责备他,转念一想:十六七岁的少年,好像应该以鼓励理解为主,不能随便骂。要不然很容易变成叛逆少年。
容瑾已经恢复了平声静气:“你这几日雕了什么?”
顾如琢犹豫了一下:“再过几日,姑娘,我还没有刻完。”
容瑾也不是真的想看,他随意点了点头:“既然你喜欢,我会给你请一位精通雕刻之术的师父来。”
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以后不要晚上做这些精细活,会伤眼睛。”
顾如琢一愣:“我还以为,姑娘会劝我少碰这些奇技淫巧。”
容瑾平时对他的课业很是看重。顾如琢本以为,容瑾听了他这些天晚上没有读书的原因,会出言斥责他。
容瑾摇了摇头,心头掠过一丝柔软:“若是你喜欢,没什么不行。”
顾如琢满打满算,才只有十六岁。
十六岁是什么样的年纪,放到现代社会,应该还在上初高中,还算是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也许最大的烦恼就是考试成绩,喜欢的女孩子,和家长的关系。
可是,十六岁的顾如琢,虽然身形还略有些单薄,却看着已经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他自律又克制,纵然经历过叫常人愤恨不平的遭遇,却依然沉稳宽和,并没有因此而愤郁怨世。容瑾毫无缘由地将他带离绝境,又对他有求必应,他却从不谄媚,也未骄狂,一心用功读书,从不主动向容瑾索取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