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归璨的原型已经是只秃虎了,人形的头发还算浓密,所以他很久没有变成原型。
他面无表情地用手背擦掉嘴边的血,拿起光脑联系主治医师,号码刚一按下,对方就立马接起,虚空中出现了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这就是联邦派来专门治疗席归璨的医师,毛子协。
毛子协的目光落在席归璨嘴角未擦干净的血渍,吓得浑身一哆嗦,灰色的鼠耳从发间冒了出来。毛子协的原型是一只寻药鼠,他医术高超,缺点是胆子太小,特别是面对星战中杀虫如麻的席归璨,克制不住地怂。
这位祖宗怎么又犯病了?看样子还在气头上,我的娘哟,我该不会撞枪口上了吧。
“席、席少将,您有事吗?”
席归璨指着光脑上的游戏图标,冷冷道:“你们给我的游戏怎么删不掉?”
毛子协的冷汗都顾不上擦,他哆哆嗦嗦道:“这、这款游戏不是我们给您的啊席少将,您看,这个《你的专属恋人》旁边的《游戏治疗》,这个才是我们发给您的,配合治疗的游戏。”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毛子协赔笑道:“席少将您平时还会下这些恋爱游戏呀,其实玩这种游戏还挺好的,有助于舒缓心情。”
如利刃般的眼神刮向毛子协,把毛子协吓得尾巴都冒出来了,当光屏一片漆黑,显示席归璨结束通话时,毛子协虚脱般瘫在椅子上,力竭般变成一只小灰鼠,连连喘气。
光脑那端的席归璨审视般盯着《你的专属恋人》的游戏图标,毛子协以为这款游戏是他下载的,可是席归璨从来都不玩游戏。
所以……这款游戏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游戏里有星海孤儿院?这款游戏背后的势力是哪一方?他们想做什么?
席归璨沉默地找出了全新的游戏舱,再次进入了这款游戏。
他讨厌未知,因为这会让他联想到一些非常不好的回忆。他倒要看看这款游戏,究竟搜集了多少他以前的资料,又到底想要做什么?
眼前再次出现了昏暗的铁隔间,席归璨这回冷静了许多,他趴在有些陈旧的棉窝里,垂眸看着自己脏兮兮的爪子。
没洗。
连舔爪子的兴趣都没有。
这破游戏。
空气中飘来一股奶香味,席归璨抽了抽鼻子,全息游戏的饥饿感也是百分百还原的,这股奶香对现在的席归璨来说,很诱人。
可是明明已经这么饿了,他却有一种作呕感。
只要一想到那是星海孤儿院的人,哪怕是虚假的游戏角色,他都觉得恶心。
盖子被掀起,一道光线从圆孔投进这片昏暗中,越发浓郁的奶香味弥漫开来,席归璨则一动不动,蓝眸冷漠。
他的迟迟没有动作,让那位工作人员感到困惑,对方竟然蹲了下来,将脸贴近圆孔想要观察情况。
这难道不是上赶着求打脸吗?
席归璨大方地满足了对方,给了这个傻逼一爪后,他其实已经做好饿肚子的准备。
以前在这个鬼地方,饿肚子是常事。
然而出乎席归璨意料的是,奶瓶竟然被塞到了隔间里。
也许是刚刚抓了对方,席归璨的反胃感减轻了不少,他下意识地舔了舔舌头,思考那个工作人员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难道是给他喝一口,然后迅速抽开?这种弱智行为很符合那些人的作风。
小白虎走到了奶瓶前,凶狠地张开嘴巴,然后用力咬住奶嘴!
如果真的要抽走的话,他就使出吃奶的劲,看看最后关头能不能多吸两口!
抱着这样的想法,席归璨喝奶和打仗一般,全身进入了十级警戒状态,连耳朵都立了起来,结果喝完了奶,那个人也没有做什么小动作。
这真的是——非常浪费心情!
席归璨生气地嗷了一声,问候了门外的傻逼,然后气冲冲地回到棉窝上,努力平复心情。
因为一旦生气,是他自己最难受。
这些人不值得他生气。
“20号,你好呀。”
突然的对话让席归璨惊得忘记了生气,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抖了抖耳朵,他知道自己现在处在“寒冰计划”,这些工作人员会避免和他们有言语交流,肢体接触。
果然是游戏,一点也不严谨。
他之前经历的寒冰计划,在充满哭声的封闭隔间呆了整整三个月,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人交流过。
“我能和你说说话吗?”
不能,滚,我和你无话可说。
门外的人没有得到回应,好像离开了,席归璨顿时觉得世界清净了不少,哪怕满屋子的咕咕叽叽喵喵汪汪还没有消失。
“咔哒。”
突然起来的亮光一瞬间闪瞎席归璨的眼,下一刻,铁门被迅速合上,不速之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席归璨面前,并且向他伸出了咸猪蹄。
席归璨:“……”
很好,你成功挑起了我的怒火!
小白虎再次像小炮仗般炸起,狂野地使出了猫猫拳,在一片混乱中,不慎打掉一副黑框眼镜。
当席归璨再次举起爪子准备揍人时,他看到了那张没有外物遮掩的脸。
大脑一瞬间的空白。
席归璨竟是一时失语,无法用任何辞藻来形容所看到的面容,除了好看,脑海里还蹦出来了“惊为天人”四字。
冒出的尖爪踌躇了一会儿,默默收回了起来。
那只手再次伸了过来,席归璨本来想要打人,但是看着那张脸,他有些下不去手,于是忍辱负重地避开那只手。席归璨不觉得自己是颜控,可是眼前人的脸已经超出了正常好看的范畴。
“你好,20号,我叫何如歌,我想和你说说话,可以吗?”
席归璨:“……”
你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吗?再废话我就真的要打你了。
那个人没有得到回应,也没有生气,他从口袋里好像摸出了什么东西,握拳放到席归璨的眼前,手掌摊开,露出掌心的糖果。
席归璨:“……”
第3章 怦然心动
没有感情的码字机器:“拼字吗?”
何如歌看了一眼企鹅上发来的消息,才意识到他已经沉迷游戏许久。
他本来是卡了感情戏,想要玩游戏找灵感,接着一眼相中了游戏图标粉嫩的《你的专属恋人》,虽然这款游戏看起来很陌生,但是前段时间何如歌一口气下了很多游戏,应该是之前没注意的时候下的。
再然后,何如歌就被开屏的军装男神迷得晕头转向,又被奶凶的小白虎萌得心肝颤,彻底沉迷于这款游戏。
灵感……倒是一点没找到,现在满脑子都是小白虎。
“玩游戏到现在,差点都忘记码字了,来来来,码字码字。”
何如歌是一名全职写手,驻扎晋江文学城,专注言情频道,他现在写的是第三本,前两本反响平平,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扑街文,第三本却有爆的可能性,上榜后收藏涨势就像坐火箭般,一骑绝尘,远超同期。
于是何如歌做出了刚毕业就全职的冒险选择。
全职,等于避免和别人接触,等于避免麻烦。
他这张脸,就是一个大麻烦。
何如歌推了推镜框,不再东想西想,专注地码字,他虽然有三万字的存稿,但是每天依旧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战战兢兢日万,把稿子快乐地放入存稿箱。
三个小时后,何如歌码完四千字,决定打开游戏放松一下,毕竟劳逸结合最重要。
开屏是熟悉的军装诱惑,游戏时间和现实时间同步,何如歌熟练地进行午餐投喂,到19号隔间时,他掀起盖子,却没有听到那声中气十足的“叽”。
何如歌记得19号隔间的住户,对方有着红彤彤的眼睛,还会叽叽叽叫个不停,他猜测这位住户是只小兔子。
何如歌打开存档点,发现有四个存档的空格,他先存档,再从心选择了B。
19号隔间的门被推开,棉窝上趴着一只不停打喷嚏的小白兔,小脑袋一点一点,两只长长的兔耳随着打喷嚏的动作,急速摇晃。
当它听到开门的动静时,它迅速缩到角落里,小鼻子快速颤动着,红眼睛斜着看向何如歌。
19号
既然已经消耗了一个道具,也不在意消耗第二个,何如歌使用了『普通药物*1』,一粒药丸出现在了手中,何如歌点击喂食,病怏怏的小白兔盯着黄色的药丸,吸了吸小鼻子,好像突然有了精神,张口飞快吞下。
嘴巴动了几下后,小白兔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愤怒的咕咕叫,接着拼命呸呸呸,想要把药丸吐出来,但是很遗憾,它并没有成功。
19号
小白兔受伤地耷拉着耳朵,敢怒不敢言地瞥了何如歌一眼,看到何如歌没什么动作,它小心翼翼把棉窝挪到角落里,再从棉窝里扒拉出一张……糖纸?
那张被小白兔翻来翻去珍惜舔舔的糖纸,和新手大礼包里的糖果包装一模一样。
何如歌一时间怀疑自己眼花了,他用鼠标点击糖纸——
:糖纸
:新手大礼包
:潮湿
:它是一张没有价值的糖纸,但19号很喜欢它
真的是他的糖!
他不是把糖果给小白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何如歌将隔间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发现隔间的铁墙上有一个很小的透气孔。
大小正好能丢入一颗糖果。
只不过透气孔的位置很高,幼崽们完全够不着。
何如歌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19号隔间的左墙,就是20号隔间的右墙,小白虎通过透气孔,将糖果扔到19号隔间。
可是小白虎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如歌一时间想不通,他担心糖纸要是被发现,可能会引起麻烦,于是将糖纸收了起来。
屏幕上的小白兔又气又怂地瞪2 页, 着何如歌,想要抢回心爱的糖纸,然而豆子大的胆量并不允许它这么做。
小白兔两眼泪汪汪,缩在角落看着大坏蛋何如歌离开。
大坏蛋何如歌在屏幕前自言自语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啊小笨蛋,所以我是吃力不讨好,被当成坏人了吗?”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话音刚落,游戏界面突然出现了绚丽的烟花特效,恋爱商城正式开启!
何如歌:“……?!”
*
席归璨看着掌心的糖果,心情很是奇异。
他权高位重后,虽然称不上门庭若市,但是送礼的人也算数不胜数,无论是奇珍异宝,还是新型机甲,都应有尽有。
独独没有人会送这种“寒碜”的礼物。
过家家一般。
他低头看着自己迷你的爪子,并不觉得自己能被一颗糖果拐走。
眼前人似乎有些失望,对方将糖果放在地上,起身离去,关门的动作轻柔,席归璨忽然就想起文质彬彬这个词。
铁门重新关上,一切都归于黑暗,当视觉被削弱时,其他感官会得到补偿,席归璨听到隔壁传来咕咕叽叽的声音,那个声音在不停地重复着“难受”和“妈妈”两个词。
席归璨记得19号,实验的第一个牺牲品,那个孩子哭了一天,夜深人静也聒噪不休,后来突然不哭了,席归璨以为是对方哭累,直到工作人员把尸体处理掉时,他才意识那个孩子病死了。
如果这个游戏足够还原,19号的那只小兔崽子不久便会无声无息地死去,就像孤儿院其他的孩子一样,无论他们生前怎样声嘶力竭,死去都不会掀起外界的一丝波澜。
这只是一个游戏,他才不会同情心泛滥想要拯救别人。
小白虎冷漠地翻了个身,将左耳压瘪,然而哭声却源源不断地灌入右耳。
席归璨唰得坐了起来。
我才不是同情心泛滥,只是觉得他太聒噪了。
粉色的肉垫拨弄了一下糖果,小白虎将糖果抛向半空,虎尾紧跟其后地对准糖果打去——
仿佛经过精密计算一般,糖果穿过了极小的透气孔,啪的一声落进了19号隔间。
“叽!!!”小兔子惊恐的叫声传来。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了开心的呜呜叫,“甜甜哒~”非常好哄的小兔子不再哭泣了。
席归璨沉默地趴在棉窝里,湛蓝的眼眸突然冷了下来,像彻骨的冰。
他们这样的人,短暂的一生从未被温柔以待,所以轻易就能被一颗糖哄好。可是很多时候,却等不到那颗糖,真是——可悲可笑。
可,悲,可,笑。
舌尖忽然尝到一丝苦意,在昏暗的隔间,一种说不说来的酸楚漫延在心间,而后沿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散开。
精神识海又卷起了风暴。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19号隔间被打开的声音,小兔子愤怒又害怕的叫声再次响起。
不知道到底受了什么欺负。
在系统的机械音中,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良药苦口利于病啊小笨蛋,所以我是吃力不讨好,被当成坏人了吗?”
那样柔和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这是能蛊惑人心的温柔。
在那一瞬间,两面铁壁隔开了咫尺喧嚣,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在昏沉的黑暗中,极轻极轻地传来了一声叹息。
轻柔的叹息声,像秋风卷走枝头的枯叶般,将心头的郁气打个旋儿吹走了。
因为不可提及的回忆,席归璨向来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特别是星海孤儿院的人,肮脏到不得了,只要一回想就忍不住作呕。
席归璨从不相信星海孤儿院有好人,可是……何如歌是特别的存在。
压抑昏暗的铁隔间,青年推门而入,目光低垂似俯瞰芸芸众生,黑发黑眸,肌肤似雪,黑的黑,白的白,干干净净到不染尘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