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笺边缘发黄,显然是夹在书里很久了,直到现在都没被发现,也许是因为这本书一直没有人借阅过。
上面的字迹仍很清晰,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想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小玫瑰。”
宋修阅“啪”地合上书本,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还引来了旁边同学的侧目。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宋修阅脸上挂着歉疚的笑容,轻声和被他打扰到的同学道歉,心里却阵阵发酸。
便笺上的字迹化成灰他也认识。
字体瘦削有劲,撇捺潇洒,分明是陆睢的!
呵,小玫瑰?宋修阅想问问陆睢,他看上的到底是哪朵野花!
中午陆睢亲自开车来A大接宋修阅,宋修阅上车之后,故意将车门关得很大声。
陆睢看出上车的人心情不爽,没有立即发动车子,一手放在方向盘上,侧身看他:“安全带系上。”
“开车,不用你管。”宋修阅靠在椅背上,目不斜视,语气充满挑衅意味儿。
陆睢好脾气地问:“吃火、药了?”
宋修阅冷笑一声,双手抱胸:“你管我吃什么。”
陆睢不明白,两个人今天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个上午,宋修阅就突然开始发脾气了。
他猜不中原因,只得耐着性子问:“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啊!”宋修阅不耐烦地敲了敲车窗,“你到底开不开,不开我下去了。”
“我有哪里惹到你了吗?”陆睢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叩着,声线放柔,“如果有,我道歉。”
陆睢干脆的认错态度非但没有平息宋修阅的怒火,反而让他心里的醋意更加沸腾。
这么会哄人,看来都是从前积累的经验。
没少哄那个什么小玫瑰!
宋修阅还是僵硬地在副驾驶上坐着,头也不转:“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就道歉?你这人真奇怪!”
陆睢笑了起来,镜片上闪过精光:“宋修阅,你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我闹什么别扭了?莫名其妙,我要下车!”
宋修阅的后背刚离开靠背就被人按住,不许他起身。
宋修阅用力推他,可陆睢横在他胸前的手臂坚硬的像块岩石,纹丝不动。
宋修阅气得炸毛:“又不开车又不让我下车,你想怎么样?”
陆睢解开单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朝宋修阅靠过去,姿势就像是要把人抱在怀里。
可陆睢仅仅是拉出宋修阅右侧的安全带帮他系好。
“坐好,不许乱动。”陆睢亲了一下宋修阅气鼓鼓的脸颊才坐回自己的驾驶座。
被“绑”在车上还被吃豆腐的宋修阅:……
陆睢是把自己当在小孩哄吗?!
抱一抱,亲一亲,就差举高高了!
而且看陆睢这样熟练的操作,以前一定没少哄女孩子!
亏得他还以为陆睢和自己一样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原来藏得这么深!
还好今天被他发现了陆睢的秘密,苍天有眼,给他机会认清渣男的真正面目!
车子发动,陆睢打了一圈方向盘,平稳地驶向车流。
宋修阅还在生闷气,陆睢有心引他说话,所以把这两年他走了之后陆家二老的情况说给他听。
陆家夫妇是老来得子,陆母年近四十才生下了第一个孩子。
陆家的条件自然比不上家大业大的宋家,可陆家夫妇也从来没亏待过被他们当成亲生儿子的陆睢。
只是陆家夫妇年纪大了,身体便渐渐不好起来,在陆睢上大学的时候,陆父被检查出严重的病症,巨额治疗费让陆家的经济条件一落千丈。
陆睢回到宋家之后,宋家为了感谢陆家这些年对陆睢的养育之恩,给陆父提供了最好的医疗团队,控制住了病情。
宋修阅默默听着,陆父的病情有好转他也开心。
陆睢比他孝顺,这两年都是他在陆父床前替他尽孝,自己生为人子却没尽到孝道,心里便又生出些愧疚。
可他很快反应过来,陆睢是在故意岔开话题,想让他分心!
奸诈!别企图就这么蒙混过关!
“我问你,”宋修阅干巴巴开口,“你还记得小玫瑰是谁?”
“小玫瑰?”陆睢听见这个名字,皱眉思索了一下。
宋修阅仔细观察他的脸上,并没有浮现任何心虚或者慌张的表情,毫无破绽。
呵,还在装傻。
“我在学校图书馆发现一本书,里面有一张纸条,是你写给小玫瑰的。”
宋修阅说完还冷冷地从鼻子里“哼”了声。
陆睢默了片刻,眸光微闪,忽然白皙的侧脸爬上了一层可疑的红晕。
宋修阅发现了,差点气得想跳车。
果然!真的有小玫瑰这个人!
第16章
宋修阅当即就气得不想和陆睢再多说一个字了。
“你……”陆睢似乎心情颇好,趁等红灯的空当看了宋修阅一眼,说话带着笑音,“我真没想到,隔这么久了还能被你看到。”
你当然想不到,说不定巴不得没人知道你曾经那点事。
宋修阅转头望向窗外,偏长的额发垂下来遮住眼睛,不想搭理陆睢。
陆睢想去拉他的手,却被灵活躲过。
“你就是为了这个生气?”
“没有。”
“吃醋了。”是肯定而非疑问。
宋修阅嗤笑了一声,拨弄了下头发,无所谓道:“你想什么呢?我吃你哪门子醋?”
红灯转为绿灯,陆睢收起想继续逗弄宋修阅的心思,注意力回到开车上。
“想知道他是谁?”
宋修阅犹豫了一下,又违心地说:“不想。”
陆睢嘴角弯着,“真的?”
宋修阅不屑地说:“蒸的,我还煮的呢。”
陆睢知道宋修阅一向口是心非,但他又很喜欢看宋修阅为自己吃醋的模样。
虽然不讲理,但是也很可爱。
吃醋,就是说明他在乎自己,不是吗?
况且,陆睢觉得此时也并不是把事情真相说出来的最佳时机。
车上的环境和气氛不对,不适合说些浪漫的情话。
所以他便故意说:“那好,既然你没兴趣了解‘小玫瑰’是谁,那我就不说了。”
听陆睢这么一说,宋修阅肚子里憋的火燃更旺了。
小玫瑰,小玫瑰,叫得这么亲热给谁听呢!
哼,陆睢要是心里没有鬼,就该自己坦白,而不是等着他去问!
不说就不说,搞得谁稀罕知道似的!
虽然是周六,路上交通居然不堵,可从A大到陆家也花了一个多小时。
当年为了给陆父筹集医药费,陆母不得已卖了原来在市中心的老房子,举家搬到了偏远的城区。
宋儒伦看在他们养育陆睢的面上,想给陆家换套大房子,可陆父坚决拒绝了他的好意。
陆父说,陆家虽是工薪家庭,比不上宋家富贵,但他们和陆睢是实打实的人伦亲情,并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由宋家出钱出力给自己治病,他们夫妇已经是受之有愧,其他的“好意”,陆家绝不敢受。
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父母,才能培养出陆睢这样优秀的儿子。
宋老爷子知道之后,十分敬佩陆家夫妇的明事理,然后把宋儒伦叫过去训了一顿。
那天宋钦十分上火,七十多岁的人了,把快年过半百的儿子关在书房骂了一个小时。
几乎所有在宋宅的下人都听到了书房里的动静,老爷子骂得很厉害,说什么“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人家是给你养儿子不是卖儿子,你在拿钱侮辱谁呢?”、“我看你是越活越没长进了,我还能放心把公司交给你?”大概就是这些话。
一直到下车,宋修阅都憋着气没和陆睢说一句话。
陆家住的小区虽然建的年代久,但环境很好,也适合陆父养病。
陆睢从车上拿下来一些补品和水果,分了两样让宋修阅拎着。
这下他倒没拒绝,只是接过去时候的脸仍然很臭。
陆母昨晚知道两个儿子要来,很早就起床去菜市场买菜,又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陆睢和宋修阅进家门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菜。
陆父坐在靠窗沙发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新闻,恢复得似乎不错。
“你们来啦!快进来,进来!”陆母听到门口动静,笑容满面地从厨房里走出来招呼,“等了你们快一个小时,饭菜都凉了,快,坐下来吃饭吧!”
陆父在医院躺了一个月,起身还需要人搀扶,所以坐着没起身,摘了眼镜,也笑呵呵地看着两人:“来啦?怎么回自己家还带这么多东西?我们什么都不缺,别浪费钱。”
陆母笑着抱怨:“就是就是,快把东西放下,咱们吃饭!”
宋修阅来陆家的次数不多,陆母看出了他的拘谨,亲热地搂过他的手臂在他身上拍了拍,心疼地说:“阿阅出国两年瘦了不少,是不是在国外吃不惯?妈在灶上炖了汤,等会多吃点补补。”
“没有啊,我不是瘦,是结实了,”宋修阅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说,“妈,您别忙了,这么多菜够吃了。”
陆母听到亲生儿子叫自己更加高兴,眼眶都有些红,转过头掩饰地擦了一下眼角,推陆睢:“去扶你爸上桌,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汤好了没。”
陆睢把带来的东西放好,揽过陆母的肩膀,“爸让阿阅去扶,我帮你打下手。”
在老两口面前,就算再生陆睢的气,还是要装装样子的,宋修阅顺从地过去将陆父搀起,扶他上桌。
陆睢则跟陆母进了厨房。
陆父因为生病,看上去比宋修阅出国之前又清瘦了不少,人更显苍老,但也许是恢复的不错,精神头很足。
“在国外的学习怎么样?生活上都习惯吗?”陆父很有兴趣地问起宋修阅这两年在国外的生活,宋修阅便挑了些有趣的一件件说给他听。
陆父仔细听着,满是褶皱的脸上展露笑容,宋修阅看着有些心酸,“听说您这次手术很成功,后面还有几次治疗应该就能稳定住病情了。对不起,这两年我都没能好好陪在您身边……”
“孩子你别说这样的话。你能趁年轻,有机会去国外追求梦想那是好事,爸爸年纪大了,生点病都是很正常的,只要你在国外好好的,”陆父笑眯眯地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和陆睢两个人好好的,我和你妈妈就高兴了!”
而厨房里,陆睢和陆母两人边做饭边闲聊。
陆母怕外面听见,声音压得很低:“阿阅这次回来了还出去吗?”
陆睢点头,“应该还会去美国,他那边的学业还没完成。”
陆母发了下呆,然后叹气:“你们总不在一块儿,这个感情可就不牢了。”
陆睢笑着安慰母亲:“妈您放心,我和他挺好的。”
“真的?你可别骗我。”陆母仍旧不放心,长期不在一起的两个,怎么可能感情不出问题。
陆睢心中苦涩,但为了让母亲安心,再次保证:“真的,不骗你。”
陆母这才脸上恢复了笑意,忽然想起什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陆睢。
陆睢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陆母努嘴解释:“阿阅出国之前给我们一张卡,说是会按月打生活费给我们,两年了钱都在卡里。我和你爸什么都不缺,哪能用他的钱,你等等还给他。”
宋修阅虽然长在宋家,从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身上有很多“少爷病”,可骨子里还是和陆家人一样清高。
陆睢知道,宋修阅在国外没花过宋家的钱,学费生活费都是靠自己解决。
都这样了,他居然还能节余出一部分给陆家夫妇打生活费?
那他一个人在国外,过的是什么样日子?
陆睢心脏狠狠地揪了起来,可他不能让陆母发现自己的不正常,只能装作知道这件事,强颜欢笑:“好,我知道了,我回去给他。”
陆母满意地笑了,为人父母的没有不盼望自己孩子好的,只要她的两个儿子好好的,她就舒心。
最后的老母鸡汤做好了,由陆睢戴着隔热手套端到桌上,打开砂锅盖,鲜香四溢,汤色清亮,被细心地撇去了油脂,金黄色的鸡肉被炖得软烂无比,青翠的葱花撒在汤里,更勾人食欲。
桌上的还摆着糖醋排骨、珍珠丸子、腌笃鲜等等各种宋修阅喜欢吃的菜。
虽然他和陆母相处的时间不多,可陆母已经把他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
和宋家动不动就暗潮汹涌、剑拔弩张的餐桌氛围不同,陆家房子虽小,餐桌上却充满了人情味和烟火气。
陆家夫妇是真心疼爱两个孩子,这也让宋修阅陷入了更深的矛盾和负疚感中。
第17章
吃完了午饭,为了不打扰陆父休息,宋修阅和陆睢在陆家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陆家夫妇自然是不舍,要留两人吃了晚饭再走,直到宋修阅许诺下周再过来吃饭,陆母才放人离开。
刚刚在陆家,为了怕两个老人看出端倪,所以宋修阅配合陆睢表现出一副感情很好的样子。
可等回到车上,他脸上的笑容倏地收了个干净。
陆睢发动车子,出声提醒:“安全带系上。”
宋修阅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看来还在因为“小玫瑰”的事和自己怄气,陆睢扶了下眼镜,似笑非笑看他:“难道你还想让我帮你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