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排坐在树荫下,你一口我一口舔着这根雪糕,校园里此时静悄悄的,所有的同学都在寝室睡午觉.每次杨茂中将雪糕递给杨明时,总情不自禁一直盯着他的嘴瞧,雪糕将他的唇冰的红彤彤的,他猜想此刻杨明的唇肯定是凉凉的,甜甜的.
两人吃过雪糕,依靠在一起发呆,平日杨茂中这个时候肯定很困,但今天他一丝睡意都没有,只觉得就这样跟杨明坐着好舒服,耳边蝉鸣声特别响,他抬起头寻找树梢上的蝉。
杨明也跟着往树上瞧,他们以前最爱捕蝉了,长大之后就再没有玩过这个游戏。
杨明正搜索着树干,余光一瞥,见到杨茂中又盯着自己,他也不移开目光,回看着他,看了一会,见杨茂中脸上有点汗,便伸手帮他擦了擦.
“杨明,我们要一辈子不分开哦”杨茂中伸手握住杨明帮自己擦汗的手,还将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他心里有一股冲动想去抱住杨明,但是似乎这样就有点不正常了,他便压下这个念头只是盯着杨明瞧.
也许是因为天太热,杨明的脸有点发烫,他感觉到杨茂中握住自己的手都出汗了,湿湿的热热的,把自己的心也弄的湿湿热热,他歪起脑袋看着杨茂中说道“嗯,一辈子不分开”.
☆、第 5 章
杨茂中终于熬过了艰难的考试周,考完试当天他就收拾大包小包准备回家.
离别前跟班里的同学都依依惜别,之后才激动的奔出了学校.
知道杨茂中今天要回来,杨明一整天都坐立难安,一直竖着耳朵听拖拉机的声音,他虽然知道杨茂中不会那么早,但就是忍不住去看每一辆经过的拖拉机.
载着杨茂中的拖拉机到村口时,天都快黑了,苏银华和杨进财破天荒的也出现在村口接杨茂中,杨明见到他们便不敢靠近,只远远看着杨茂中从拖拉机上跃下,挽着爹娘往家走去,走出几步,杨茂中便回头张望,直到瞧见躲在树后的杨明,冲他眨眨眼笑了起来.
杨明没忍住也噗嗤一声笑了,又似乎怕周围人注意他,赶紧掩饰住笑容,转身往家走去.
杨茂中回到家,娘给他烧了几个好菜,爹第一次给他盏了一杯米酒.
“崽,你从今天开始就正式长大了,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爹愿你在今后的道路上一帆风顺,早日成家立业.”爹举起酒杯,用眼神示意苏银华.
苏银华连忙也端起酒杯,“满崽”才一开口,她便红了眼眶.调整了一下情绪,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满崽,娘没有多大的心愿,只求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记住以后你无论做什么娘都是你强有力的后盾,还有,娘还是想说一句,不管你到了什么年纪,只要想再考大学了,娘就养着你,供你上大学.”
“又提大学,他不想考就算了,跟修杰一样考个单位也很好,还留在身边呢.孩子们开心就好”爹低声埋怨了一句.
“是是,孩子们开心最重要”娘立即附和道,眼睛含着泪继续看着杨茂中.
杨茂中被爹娘弄的心底一酸,也没忍住滴下泪来,立即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爹,娘,儿子之前不懂事,让您们操心了,但今后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让您们失望的,儿子也没有什么祈求,就求我爹娘身体健康,让我到了80岁还依然被爹娘宠着.”
“那我们不是成了老妖怪了”爹轻笑一声,跟杨茂中碰了杯,将酒一饮而尽.
苏银华只抿了抿酒,微笑着看着儿子.
杨茂中是第一次喝酒,他小心抿了抿,觉得特别辣,又觉得自己得一口闷才有诚意,便皱起眉头打算将酒都喝尽.
娘立即伸手阻止他,“多辣呀,你又喝不得,意思意思就行”.
“以后喝酒的地方多了,总得学着喝,别管他”爹说完,看着杨茂中将酒喝尽,宠溺的笑了笑,竖起大拇指“好小子”.
哥哥姐姐们都以为他明天才回家,所以今天这顿饭只有他们三人,娘一边吃饭一边和爹商量着明天做什么菜比较好.
“清钰最爱吃的魔芋豆腐我都还没有做呢,明天得早点起,哎呀,不知道挖的那些魔芋还够不够“娘放下筷子朝厨房走去,爹也忍不住跟着她去看.
杨茂中坐着看着爹娘,脸上洋溢着笑容.
吃过饭,杨茂中又打算往外头走,爹娘也没说什么,毕业了想疯一下就疯吧.
”晚上不准往山里去啊“杨茂中走出门时,苏银华连忙叮嘱道,见儿子也没回应,笑着摇摇头继续缝补衣服.
“我想今年给茂中扎一条龙灯”杨进财抽着烟,眯着眼睛说道.
苏银华手里的动作一顿,脸上满是惊喜,但又立即收住一些情绪说“别,信琳他们几个小的都没有给他们扎过龙灯,茂中更小给他扎,别孩子们心里不开心”.
“修杰成年那年我们扎了,茂中成年也给扎一条,一头一尾,正正好,没人心里有什么,你就是想太多,咱家孩子多,难道还要每人都扎一条啊,以前的老地主都整不了”.
“嗯,成,孩子他爹,谢谢你啊”苏银华一边笑一边抹眼泪,杨进财转头看着他,嘿嘿笑了起来“你呀,眼泪怎么就这么多”.
杨茂中来到杨明家,杨明正搞卫生,他就跟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杨明,他出他就出,他进他也进,最后杨明忍不住了,“我要洗澡了,你也要跟着吗?”心想杨茂中之前也没这么黏人呀.
“好啊”杨茂中点头,还顺势准备脱衣服.
杨明被弄得哭笑不得“走开”,转身从后门出去了.
“我们以前不经常一起洗吗你现在是怎么了”杨茂中跟在后头说着,杨明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杨茂中无趣的走回床边坐下,听着杨明打水的声音,然后又听到冲水的声音,突然他鬼使神差的走到后门,悄悄从门缝往外瞧,杨明家后院靠山,天气不凉的时候他就直接在后院冲凉水澡.
他看到杨明正在打肥皂,杨明的皮肤很白皙,以前就觉得他跟个女孩子一样,杨茂中的视线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着杨明,随即还咽了一口唾沫,突然意识到自己过于猥琐,急忙又走回床边坐下.
过了一会杨明洗完澡走了进来,杨茂中慌乱的扯了扯上衣挡住什么,杨明没注意他.
杨茂中倚坐在床上看着杨明忙进忙出,等事情全弄完,杨明也坐到他身边,烛光照着他的脸,杨茂中感叹他现在怎么变这么美了,忍不住看的出了神.
杨明被他盯的有点不自在,不时挠挠脖子,咳嗽一声,“你总这么看着我,我都不自在了”.
杨茂中立即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脑子里都过了些什么不忍直视的画面,他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我咋觉得你现在长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傻笑着说.
“我不一直都这样子么”杨明抿抿嘴,转身拿出针线框开始缝衣裳.
他的衣裳都是自己做的,青色土布衣裳,他们民族的衣服,现在只剩下盘布扣了.
杨茂中盯着他手里的动作,想起自己已经很久不穿这类衣服了,现在他的衣裳都是从镇上买的,其实这也为他娘省了不少事.
杨明不舍得钱买衣裳,还是穿着最传统的服饰,有时候赶集他还会包青头帕,他们俩走在一起,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现在还穿着传统服饰的年轻人在村子里已经很少了.
“你也给我做件衣裳呗”杨茂中看着他盘扣子,说道.
杨明撇嘴摇头“让别人知道可得笑话死我”,杨茂中听了窃笑起来,说着“不行,笑话也得做,我就要,什么时候给”.
杨明无奈的看他一眼,然后带着宠溺的语气说“我给你买,就这周去赶集时给你买”.
杨茂中轻哼一声,把脸撇到一边表示拒绝.
他们村子里,能给男子做衣服的只能是娘亲和妻子,所以有些男女在确认订婚后,女孩会送男孩自己亲手做的衣裳,也算一种定情信物了.
杨明哪怕想,也自然是不会给杨茂中做衣裳的,他只当他在取笑自己.
赶集那日,杨明还真就去帮杨茂中挑衣裳了,他选了一件白色衬衣,这种款式的衣服杨茂中有很多,再多一件他爹娘也发现不了.而且杨明也特别喜欢杨茂中穿这种衣裳.
给杨茂中买东西杨明总是很大方,只要是想给他买的,钱也足够,总毫不犹豫便买了.
这件衬衫也是一样,虽价格不算便宜,但杨明感觉质量挺好,他穿起来也舒服点,便买了下来.
走回摊子,杨茂中正招呼客人呢,杨明走过去,将衣服先夹在腋下,然后藏到框子里,又用塑料袋盖起来.
今天天气好,集市上人很多,他们中午就将菜都卖光了,正收拾东西准备走.
忽听有人喊着“杨茂中”,两人同时抬头四处张望,只见一个女孩子兴奋的冲他们招手,等女孩走近了,杨茂中才看清是自己的同班同学王悦.
王悦开心的冲着杨茂中笑,脸红彤彤的.
“王悦,你怎么在菖蒲镇“杨茂中见到她很吃惊,他记得王悦的家是在县城郊边的吧.
“我姐姐嫁到你们这了呢,不过我也只是第二次来.诶你在卖菜吗卖什么呢还有吗“王悦将目光投到他们的箩筐里.
“就一些豇豆,辣椒,丝瓜什么的,但卖光了“,杨茂中笑着抖抖箩筐.
“生意这么好呀,那你是要回去了吗”
“也没,应该会在集市上再逛逛”杨茂中转头看着杨明,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杨明点点头.
“那我可以跟你们一起逛吗”王悦急忙说道.
“当然可以,噢,对了,这是杨明“杨茂中拍拍杨明的肩膀,然后转头又跟杨明介绍说”这是我同学王悦,我们在班上关系挺好的”杨茂中说着还跟王悦相视一笑.
杨明也笑着朝王悦点点头,三人收拾了东西往风雨桥走.
风雨桥是他们这最有名也最重要的建筑了,每当有重要活动总在这里举行,特别是农历四月初八,四周寨子的村民都会聚在这里载歌载舞.
杨茂中跟王悦走在前头,杨明走在稍后头一点,他们说的话题他插不上嘴,只能安静的在后头跟着.
毕业时,杨茂中感觉自己走的太着急,回头想想又觉得后悔没有跟班里的同学好好道别,遇见王悦他是真的很开心,还可以从王悦嘴里知道其他人的动向,他就更开心,聊着聊着就忘记顾及杨明了.
“咱们还是跟杨明一块聊吧”还是王悦心细,瞥见杨明一直安静站在他们边上,眼睛东瞅西瞅,明显不知道该干嘛,杨茂中这才回过神来,立即用手攀住杨明,给他搂到自己面前.
“我们是在说一些同学毕业之后都准备干嘛去呢”杨茂中低头跟他解释,杨明笑着点点头.
“我们一起去吃凉粉吧”王悦提议.
“好啊,我们镇上有家凉粉摊子特别好吃,我看看她现在来了没,她有时候来的特别晚”杨茂中往凉粉摊张望,似乎看不到,又往前走了些.
王悦和杨明两个人站在原地等他,“我认得你的,你是给杨茂中送饭的哥哥吧”,王悦见杨明太安静了,便找他搭话.
杨明点点头依然只是礼貌的微笑.
“你对杨茂中真好,这么远还经常来送饭,班里同学可羡慕他有你这样的哥哥呢,你是他亲哥哥还是”王悦故意发起问话,好让杨明也说上一句.
“我只是他同村的,年纪比他大点,所以他才说是哥哥吧”杨明终于开口了.
“啊!你不是他亲哥哥吗那你对他也太好了吧”王悦不知是真的震惊还是假的,反正很夸张的惊叹一声.
“我们一起长大的,是很好的朋友”杨明被她夸张的惊叹声吓的一愣,忍不住捂嘴笑.
王悦手攀上杨明的肩膀,不死心的问“你说你们只是朋友,同村的,不是他爸妈托付你的”
杨明被王悦夸张的动作和表情弄的一直忍不住想笑,但又觉得这样不礼貌,,抿抿嘴唇点点头.
“那么远诶,你好像没多久就来一次吧,不是顺路吗是特意去的”王悦似乎打算穷追不舍的问到底.
“他在学校不是说吃不饱嘛,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要吃饱比较好”杨明平淡的说着.
这时杨茂中回来了,拉着他们往摊子走,王悦将刚刚两人的对话又重复说给了杨茂中,她想再三确认杨明真的只是他朋友.
杨茂中肯定的点头,然后用手环住杨明的肩膀,“是啊,他一直都是这么好”.
王悦羡慕的拍拍杨茂中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我真羡慕你,这个朋友你得好好珍惜呀”,杨茂中重重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的”,然后笑着看向杨明,杨明将脸撇向别处,但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印出脸上淡淡的酒窝.
吃过凉粉,他们彼此道了别,杨茂中跟杨明也往村子走.
走着走着,杨茂中站定看着杨明,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杨明也停了脚步抬头看着他.
“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杨茂中一本正经的说着,杨明被他逗笑了,没有搭话继续往前走.
“你不相信吗”杨茂中追上他.
“你要怎么珍惜我呀,说来听听”杨明脸似乎又有点红了,一边说一边低着脑袋往前走.
杨茂中跟在他后面,赶紧说道“我会跟你做一辈子好朋友,哪怕结婚生子生孙子,都是好朋友”.
杨明脸上的笑容似乎淡了一些,回头看他一眼,点点头“好,只要你以后别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就成”.
“你觉得这可能吗我们做了十几年好朋友了,吵过什么架吗何况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后也会加倍对你好的”杨茂中急切的说道,然后还举起右手说“我发誓”.
“发什么誓”杨明站住问他
“我发誓,我一定会跟杨明做一辈子好朋友”,杨茂中坚定的说.
杨明皱了一下眉,脸上没有笑容,点点头说“好,我信你”然后继续赶路.杨茂中被他弄的莫名其妙,心想难道他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