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下雪不常见,凌粟说起来的时候还挺期待。
旁边的贺砚回还在光明正大地翘班,一边撸猫,一边看凌粟收拾去店里要带的东西。
最近这段时间,应该是凌粟最后能不带什么防备就出门的时间了。
但最近他自己也有感觉,孩子长得越来越快,肚子估计过两天就藏不住了。
没什么太伤心的感觉,但总还是有点难以适应。
凌粟去店里也不用准备什么,衣服穿好围巾围上,站在门口等了半天发现里头的人没动静,挪了两步探头进去看的时候。
发现贺公子竟然在洗碗。
“不是……你干什么。”凌粟都愣了,“洗碗机就在手边啊。”
贺砚回把衬衫的袖子挽在小臂处,弯腰低着头,颇有力量感的后背微微弓起,背影拉出了非常美妙的曲线。
像极了绅士在开一瓶经年的上好红酒。
一点都不像在前任家里蹭了饭还洗碗的憋屈男人。
“我不想上班。”绅士理由还挺堂皇,“十点要开会,不去。”
凌粟抬手看了看表,现在九点四十五,按照贺砚回靠谱的司机大叔的车技来说,这点距离开车十五分钟该是能到。
凌粟像是不可置信地笑了笑,最后就靠在门口安静地等贺砚回洗碗。
贺砚回爱干净,洗完碗还记得把周围也收拾了,最后提溜着一小袋垃圾慢慢悠悠地朝凌粟走过来。
凌粟一看,十点整。
“你怕是人设崩得最厉害的总裁。”凌粟一边锁门一边吐槽。
旁边的贺砚回一手拎着凌粟的相机包,一手拎着家里的垃圾:“……是吧。”
他在自己家其实是没崩的。
在市中心的房子两个阿姨操持着所有事情,他回家基本只需要睡觉就行了。
两边老宅的佣人都多得惊人,贺砚回进去连衣服都不用自己脱。
但……谁让这是凌粟家。
自己的人只能自己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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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只是凑巧还是怎么,两个人刚走出楼,外头竟然就零星下起了小雨。
“你在这儿等着。”贺砚回伸手探了探雨势,“我车上有伞。”
他的车就停在几步开外,但贺砚回却还是不准凌粟淋雨,只让他站在门厅处等着。
他转身,在迈进雨里的时候还回头确定了眼凌粟还在原地,才自己匆匆大步向车走去。
贺砚回车里的伞是长柄伞。
伞尾轻轻点地的时候,凌粟的心莫名跟着动了一下。
贺砚回伸手,稍用力关上了后备箱,接着在雨里转身撑开了伞。
雨大了些。
深色伞面在朦胧的雨里穿行着,凌粟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伞下那一双寒星似的眼睛。
这个人似乎总能有办法在他心里肆无忌惮地反复横跳。
仗着旧时的记忆也好,仗着……美色也好。
贺砚回刚离开轮椅能走的时候,靠关牧州一柄中二的手杖把凌粟迷得五迷三道。
当时凌粟就在想不知这是哪里落难来的小公子,矜贵得跟踩在人心上似的。
倒也真是被他说中了。
小公子真是小公子。
随意撑着把伞还是能踩在凌粟的心上。
“走吧。”贺砚回帮凌粟掖好了围巾,半搂着他带他走进雨里。
现在贺砚回的步子已经很稳了,凌粟下楼梯的时候被他搂在身侧的时候发现贺砚回比自己真的是高出了许多。
肩宽而平,靠在凌粟后头的时候几乎挡住了所有来的风。
贺砚回拉开车门送凌粟上去,但却没马上关上。
他撑着伞在外头站着,一直手臂撑在门上,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凌粟。深灰的西装在细雨里显得清远又隽秀,把他深刻的五官都柔化了去。
末了,他轻轻地笑了。
“以前的我说过吗?”
“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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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渐渐下开来了。
凌粟站在吧台后面坐着咖啡,听着严青在自己身后录视频的声音。
他的系列vlog快完工了,在一个预告之后准备攒着可劲儿发。
凌粟在里头露的脸不多,但看着严青录,他也总是忍不住自己那点职业病。
凌小木头那个频道最近有了点粉丝,一半是想看他的日常,一半是喜欢看凌小木头写作业的。
凌粟帮他剪过几个日常的vlog,但最好还是把频道还给了他。
凌粟看着自己放在桌角的相机,总觉得有些心痒痒。
但骤然开始,凌粟也想不出该录什么。
最后一拍大腿,凌粟决定还是老样子吧,一日三餐总是要录的。
做完这个决定之后,凌粟第一反应竟然是想给贺砚回发个信息。
可拿起手机之后凌粟却愣了。
是说明天你别来了,还是说你明天别带饭来了?
怎么说都觉得怪怪的……
而半晌后,在贺氏大楼楼顶花园正给高管开会的贺砚回嘴角终于松了松。
底下坐着的一众人长舒了口气,终于敢伸手去碰拿上来放了半天已经凉透了的咖啡。
贺砚回放下手机,终于说出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句话:“先回去吧,方案周末前给我。”
众人立刻收拾东西,跟阵风似的卷走了,一片会议记录都没给贺砚回留下。
助理和秘书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也默默退去了小花园外头。
不消片刻,里头那把带着磁性的嗓子透过潮湿的空气,传到门外的时候勾得人心都痒。
“那你等我过去。”
第六十九章 chapter69
凌小木头最近几乎加班加点地都泡在了学校实验室里,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到后来干脆就找了个同学拼了宿舍, 忙完了在宿舍倒头歇一会儿。
他起初还对不能照顾凌粟感到了十万分的愧疚。
但是在某天放学后狂奔回家, 看见靠在他家门口穿着正装喂野猫的高大男人的时候, 凌小木头掉头就走了。
什么嘛,回来还要被虐。
贺砚回最近换了辆G65 ,正得和辆小坦克似的呼啦啦压马路,开进小区的时候跟要开拓殖民地似的, 拉风得不得了,保安见过一回之后就再也没敢问贺砚回要过证件。
但也奇怪, 小坦克偏特别招野猫。
贺砚回每次一停车,就能听见自己车底车顶都有动静。
一开始他还没察觉,后来某天, 等他在车里打了个电话之后一抬头,就跟一双碧绿的眼睛对上了。
后来贺总也学乖了, 上楼喂自家的之前,在楼下先把一圈野猫给喂妥帖了,一边喂还得一边叮嘱他们,什么夜里别打架别瞎叫。
出了动静我老婆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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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粟的vlog并没有让贺砚回出镜, 大家在感叹凌粟终于回来了之余, 唯一注意到的就只有凌粟搬了家。
除了背景偶尔会晃过了疑似上千万的挂画和误出镜的玛莎拉蒂和大奔车钥匙,其他的凌粟半点没变。
有些观众对他和贺砚回沸沸扬扬闹出过的那一段并不知情,满心以为凌粟只是去度了个长假。
凌粟的视频给人的感觉向来都很温馨,没有半点矫揉造作的气息, 他就是安安静静地在过自己的日子。
像是贺砚回从各种“非法途径”里看到的那些以往的视频一样,这次vlog的预告也成了贺砚回能回味无数遍的最好的消遣。
但不同的是,相比于之前他只能在凌粟的世界外跳脚的压抑绝望,这次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痕迹。
桌上的饭菜是自己带去的,墙角边的猫粮是自己下班了亲自去买的,角落里的风铃是自己出差时候从欧洲带回来的。
人是自己马上要去见的。
这段时间的每个夜晚都像是他和凌粟心照不宣的小秘密。贺砚回下班后会自己去凌粟那儿呆一会儿,要是看见了,贺砚回会给凌粟带些吃的,要是晚了,他也会去楼下站上五分钟。
除了他们之外,谁都不会知道。
下了车,贺砚回自己拿了车钥匙,让司机先回了老宅。
电梯停在熟悉的楼层之后,贺砚回走出门就发现凌粟那边的家门并没有关。
暖黄色的光透过窄窄的门缝倾泄出来,在天寒地冻的夜里仿佛带着钩子,让贺砚回每一步都心生急促。
等他拉开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凌粟正坐在沙发上瞌睡。
墙上的电视在放着不知所谓的狗血电视剧,凌粟膝盖上放着已经黑了屏的电脑,想来之前是在工作。
贺砚回进门的时候顺手反手关了门,往里头走的时候再关了客厅的大灯和电视,在看见两只向他疯跑过来的猫的时候,了然地半蹲下来,笑着一只手抱起一个,轻轻地嘘了一声。
祖宗已经熟门熟路地踏上了肩膀,在一片黑暗中圆溜溜的眼睛放着光,整只猫跟座屹立不倒的小灯塔似的。
贺砚回走到凌粟身边的时候,肩膀上的两只猫才跳下来站去了两个人的脚边。
凌粟没有睡得很沉,在听见动静的时候眼睛眨了眨想要是醒来的样子。
“是我。”贺砚回在他旁边坐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凌粟咕囔了一声,贺砚回凑近了才听见。
凌粟说的是“……门记得锁上。”
贺砚回一愣,继而轻轻笑了,把凌粟揽到自己的肩膀上:“知道了,锁上了,回房间睡?”
凌粟半天没个动静,贺砚回回头再看的时候,就发现凌粟已经睡过去了。
“真是……”贺砚回无奈地笑着,单手搂住凌粟的脊背,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膝弯,稳稳地把凌粟打横抱在了自己怀里。
即使是多了一个人,凌粟的分量也并不重。
贺砚回将近一米九的身高,骨架就比凌粟大了一个号不止,把身量修长的凌粟抱起来丝毫不费力。
可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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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粟醒来的时候是半夜里。
角落里加湿器已经定时关了,只有床头还亮着盏很暗的灯。
小腿惯常的抽筋让他翻身有些困难,他平躺着缓了会儿,撑着枕头坐起来。
“贺……”等他眼睛缓缓对上焦之后,他才发现床边坐着个人。
可他很快就收住了声。
灯下的人睡着了。
被调至最暗的灯光下,贺砚回像个学生一样乖巧趴着,面朝着凌粟睡着的方向。
常言说灯下美人,话倒是真的没错。
睡着的贺砚回敛去了身上逼人的气势,安静趴着的时候体态舒展又优雅,像一只蜷缩着的……天鹅。
倒不是落难的丑小鸭了。
这人一身高定西装妥帖合身,随便别着的一枚袖扣就是别人一年的开销。
可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澄澈的眼睛却无辜又迷茫。
“你醒啦……”贺砚回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坐起来呆呆地看着床上的凌粟。
凌粟回望过去,也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啊了一声。
“腿不舒服?”贺砚回眼尖,看见了凌粟的异样。
凌粟摇摇头:“好了已经。”
“等我一下。”贺砚回站起来,路过凌粟的时候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被子盖好。”
凌粟下意识地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冬天的夜里是格外安静的,窗外连一点响动都没有,风像是都被冻在了时间里,天地间,只有很小的雪纷纷扬扬地在下着。
凌粟看着窗外发呆,总觉得寒冷的空气把每一个空间都分割成了小小的一份份,只有自己身边的那些温暖才是真实的,其他的……
“凌粟?”
哦,自己这片地里好像不止一个人。
贺砚回坐在了凌粟这边的床上,让凌粟背靠着自己的肩膀:“困了就靠着睡。”
“没有。”凌粟还是自己坐着,视线仍旧停在窗外。
贺砚回从背后环抱着凌粟,把手里滚烫的毛巾小心地覆到了凌粟的小腿上。
贺砚回的手很大,包裹着凌粟结实修长的小腿并不成问题。
他轻轻地帮凌粟揉着,一边跟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脑袋:“睡吧。”
“我不……”
“乖。”贺砚回转头看着凌粟,眼睛里的带着些戏谑的光芒,“不然我亲你了。”
凌粟剜了他一眼,自己蹬着腿就往被子里钻。
贺砚回也不恼,往床尾坐了坐,重新热了遍毛巾之后继续帮凌粟按着。
安静间,他还听见躺着的凌粟瞎损他。
“八号佳丽,手法不错。”
“下次还点你。”
贺砚回长叹了口气,手上想加点力道都不舍得,只能任着凌老板点。
“是是是,您点着。”
带出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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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凌粟现在对贺砚回的想法,凌粟自己也不知道。
在发第一个vlog的预告的时候,他其实也看见了很多观众说的想念贺先生。
他端坐着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贺砚回剪进去。
他觉得现在自己更像是中学里被传八卦的男同学。
别人说起来就又羞又臊,但却又没有开口否认的意愿。
像极了本该是在夏天出现的蠢蠢欲动的少年心思,带着很隐秘的躁动的欣喜。
他叹了口气,鼠标咔哒一声,把vlog1按了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