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烈已经很高了,比陈其年高一点,却仍然比游北矮。
游北虽然没有完全弄清楚崔烈的身份,但听陈其年说讨厌他,还听陈其年说崔烈疑似他爸爸的私生子,现在还占了陈其年的房间,心里面下意识排斥这人。
陈其年讨厌这个人,这个人一定是非常令人讨厌的了。
当然了,北哥排斥不排斥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继续冷漠,持续冷漠,永远冷漠。
这个崔烈的胆子似乎非常小,给他递四件套的手有点儿抖,眼神也有些飘。
游北习惯了别人怕自己,学校里面的普通学生看到自己都差不多是这态度,他没有多想,接过四件套,一言不发,转身就回了自己家。
崔烈看着他转身,看着他出去,看着他关上了门,便关上陈家的门,垂着眼回到卧室里,把门关上锁好,看了一眼拉好的窗帘,脸上那怯懦的表情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关了灯,躺到本该属于陈其年的床上,无法抑制地想起了游北。
几乎是瞬间,他就有了反应。
想到游北那狠戾的目光和满是血的脸,以及他施加到自己身体上面的痛楚,他既害怕又兴奋,浑身都战栗起来。
这才是他改变了计划,以另一种形式提前来到陈家的原因。
不是为了陈其年。
——或许还是为了陈其年。
同时也为了游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被杀的崔烈重生了。
重生之后,他几乎每晚都做梦,梦到自己被游北杀掉的那一幕。
每一次醒来的时候,他都能够感受到自己对梦中的游北的巨大渴望,像在沙漠中被烈火焚烧时渴望着冰与雪那样。
所以他故意激怒父亲,被打之后装作不经意地出现在母亲和陈其年父亲共同的旧友面前。
他成功了,他成功地换了一个位置,进入了陈其年的家里面,睡着陈其年的床。终有一日,他可以把陈其年所有的东西都拿走,无论是他的家人,还是他的荣誉,以及他的,游北。
崔烈仰面望着黑暗,嘴角弯起来,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别问,崔烈就是个变态。
崔烈:游北太野太猛了,我被征服了。
狂猛游北:乖巧地坐在板凳上并拢双腿,双手放在膝盖上面,等待对象给亲亲。
崔烈:????????????
江一六:呵,年轻人。
第十六章
陈其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游北已经把床铺好了。他站在卧室门口看了一眼,退出来,问:“这是我的床单被单,还是你买了同款?”
游北心如跳兔:那样也太变态了吧?!
游北恍然大悟:但是原来还可以这样?!
游北默默记下:该买新的四件套了。
游北冷酷地说:“你自己的。”
陈其年好笑地问:“你不要告诉我,你的换洗四件套都没有洗吧?还是只有一套?”
游小北可爱归可爱,也太不讲卫生啦。
游北下意识想要解释,可他想了想,冷笑一声:“不关,你的事。”
对,我就是这么脏,怕了吧?怕你就离我远一点!
陈其年问:“你家的洗衣机坏掉了吗?”
“……”游北冷冷地说,“不是。”
“一定是坏掉了。”陈其年说。
就不能是因为我不讲卫生吗?!游北在内心呐喊。
陈其年说:“我帮你修吧,我会修洗衣机。”
游北:??????????????
为什么你会修洗衣机?
你是认真的吗?
陈其年其实不会修洗衣机。
但他觉得修家电这种事情可以一半靠摸索,另一半靠运气,试一试无妨,也许只是螺丝松了的原因。
游北冷漠地拒绝他:“不用。”害怕他坚持修洗衣机,只好说,“我的,四件套,洗了。但是,江一六,他们经常,过来睡。所以,用你的。”
陈其年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洗过了又没关系。”
游北不说话。
陈其年厚着脸皮说:“你还说你不喜欢我。”
游北冷漠地说:“你,想太多了。我是害怕,江一六,不喜欢,你睡过,的床单。”
陈其年:“……”
陈其年沉默三秒钟,说:“你再说一遍。”
游北拒绝再说一遍那么违心的话。
陈其年朝他走过去,面无表情。
游北警惕:生气了吧?!
陈其年缓缓地抬起手,看似想要落在游北的脸上,却犹豫了起来,多看了看游北脸上的伤,手最终落到了他的胳膊上面,很认真地问:“你喜欢江一六还是喜欢我?”
游北:“……”
游北:??????????
游北:什么玩意儿我喜欢江一六???????我有事吗????
游北冷漠地说:“反正,不喜欢,你。”
陈其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得游北快要昏厥,才松开他,说:“你不喜欢我还对我这么好,那你喜欢一个人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游北:“……”
陈其年果然是学霸,我根本无法跟上他的思路。
游北神志不清地吹。
陈其年打了个呵欠,也不逗他了:“睡觉去吧,明天周日不上课,明天再写作业吧。”
游北猛地背脊一僵!
真正的考验来了!
睡什么睡?!
游北说:“你去睡吧。”
陈其年问:“我睡了你的床,你睡哪里?”
你去睡觉就睡觉,一定要把“我睡了你的床”这句话说出来吗?!
游北内心翻山蹈海,脸上寒若飞雪:“我有床。”
他家原先就有两张床,一张是他父母的,一张是他的。他父母死的死跑的跑,游北就自己睡了双人床,那张他的单人床仍然在次卧,有时候给兄弟借宿。
陈其年点点头:“晚安。你早一点睡,明天要写作业。”
游北:“……”
他僵硬地点头。
陈其年再次进了卧室,脚步一顿,复杂的眼神看向窗台上面袅袅的檀香,再看向床头柜上面的牛奶,以及他直觉是游北趁着他洗澡的时候刚刚买来的一盆仙人球。
陈其年:“……”
就这样你说你不喜欢我?!
那你平时对江一六是怎么样的?喂他吃饭吗?!背他过马路吗?!
而且,你究竟以为我是怎么睡觉的啊?
陈其年觉得自己不飞升都对不起游北和那串檀香。
游北靠在自己的单人床上面按手机。
【北哥】你让你妈在她店里给我选个洗衣机,下星期送过来。
被北哥晾了一天的江一六几乎是飞速地回了短信。
【一六】你终于肯换你那洗衣机了?是给我妈冲业绩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北哥】少问。
【一六】我和我妈说了,她问你想要什么价位的,有没有特殊要求。
【北哥】最贵的。
【一六】……
江一六过了足足两分钟才回复他。
【一六】北哥你为什么要换洗衣机?
【北哥】少问。
【一六】你买最贵的干什么?我妈说她店里面最贵的五千八,但其实和五百八的也没有很大差别,就是有一些功能看起来很牛逼,她觉得不实用,什么消毒都不如晒太阳。
【北哥】你废话这么多?我又不是不给钱。
【一六】不是钱的问题,你突然干什么呢?
【北哥】还有电视机和空调,冰箱,烫衣服的。
【北哥】配一台电脑。
【北哥】让你爸送张床过来,新席梦思。都要最贵的。
【北哥】你到学校把账单给我,我把卡给你。
【一六】冰箱电脑都是你去年买的,现在就换?你到底在干什么?
【北哥】东西旧了。
【一六】?????????????
【一六】而且你什么时候烫衣服了???????你有什么衣服需要烫?
【北哥】少问。
【一六】你如果被绑架了你就回我一个句号!
【北哥】……不要这么多废话,去办。
江一六再发过去,他北哥就不搭理他了。
他左思右想,越想越怀疑人生,向罪恶源头发去诘问。
【江一六】你是不是在北哥那里?
【陈其年】嗯。
【江一六】卧槽刚才是不是你拿北哥的手机了?我看错你了,原来你和传说中的傍大款没有差别!
【陈其年】?????????????
【江一六】你还让北哥买什么了?
【陈其年】什么也没有,他让你给我买什么了?
【江一六】他就差让我给他买个新房子了,因为我家没有人是卖房子的!
【陈其年】???????????????
五分钟之后,江一六接到他北哥的诘问。
【北哥】你废话怎么那么多?!是不是最近没挨打啊?!
【一六】????????????????
【陈其年】我和游北商量过了,全部买普通价位的,性价比最高的。
【江一六】……
江一六直觉,他北哥是“被商量”了。
陈其年和游北同时放下手机,不再管抓狂的江一六。
陈其年发现自己朝床上的游北走一步,游北就往后默默地缩一下,便只好从客厅里面搬来小板凳,坐在次卧的门口,说:“我不想和崔烈住在一起,也不知道我家里面会怎样安排他的住宿。如果他住我的房间,我想搬过来和你住。”
游北果断摇头:“不要。”
陈其年问:“难道你忍心看着我流落街头吗?”
游北:“……”
我又不是傻子!你怎么会流落街头?!
陈其年说:“我也不能赶崔烈走啊。如果我说我出去租房子住,爷爷和奶奶会察觉到不对劲的,我不希望他们担心。我只有说借住在你家里,他们才会觉得自然。”
陈其年仔细地思考过了,他住在游北家里面,不但能够让爷爷奶奶放心,也能够就近盯着游北。
虽然看起来是很霸道嚣张了。
但是,有本事你别这么喜欢我啊!
陈其年厚着脸皮这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他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傅老师如此教导他的弟弟,然后被拖走了。
第十七章
游北最终答应了陈其年过来借住。
不答应陈其年的要求是做不到的,这辈子都做不到的。
游北心想,大不了到时候自己不回来了,让陈其年一个人住。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说:“我家,死过人。”
陈其年:“我小时候,叔叔对我挺好的,不会找我的麻烦。”
游北:“……”
重点是这个吗?
“而且我不怕鬼。”陈其年笑了笑,“鬼哪有人可怕。”
游北一怔。
陈其年见他怔怔的样子,说:“而且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游北:“……”
为什么又说这种话?!
不要再说这种话!
“所以你不能跑掉,否则我一个人在这里,就会害怕了。”陈其年说。
游北:“……”
第二天早上,陈其年起得早,见游北还在睡,也没有叫醒他,而是蹑手蹑脚地拿了钥匙出门,回了自己家。
陈其年的家人都起来得很早,他奶奶见他回来了,笑着说:“刚刚还打算过去叫你和小北过来吃早饭呢,等一下就好了。”
陈其年看了一眼帮忙拿碗筷的崔烈,收回视线,说:“小北还在睡觉,我拿了过去和他吃吧,他不习惯和这么多人一起吃。”
他奶奶不赞同地说:“就是要让他多和人一起待着,否则容易孤僻。”
“慢慢来。”陈其年说。
他奶奶叹气:“也只能慢慢来,那我给你们装点儿早饭过去。”
崔烈小声说:“我来吧。”
“不用。”陈其年用客气而疏远的语气说,“你是客人。”
崔烈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有些讪讪的。
陈其年也有点儿后悔。现在的崔烈不是后来的崔烈,还没有做什么事情,他不应该这样子。
陈父见状,也不敢责怪儿子,只好打圆场:“哪儿是客人,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陈其年的奶奶不明真相,只是可怜崔烈的身世,又心疼崔烈这么乖巧,就故意开玩笑:“是啊,一家人不怕使唤他。”
陈父陪着笑了起来,崔烈的脸色也好了一些,有点儿羞涩地笑了。
陈其年:“……”
崔烈会不会是被人给魂穿了?
他想了想,没有说自己想搬去和游北住的事情,只是拿了早饭就回去了游北家。
游北还在睡。
游北直到日晒三杆才醒来,一时之间只以为昨晚是在做梦。陈其年居然睡他家了,这一定是在做梦,以前也做过这种梦,昨晚的梦里面还没有某些后续。
他这么想着,踏出次卧的门,僵在那里。
陈其年坐在客厅的窗户前面看书,他略微地低着头,露出了脖子上的一小块皮肤,被阳光照在了上面,白到发光,白到像是透明的。
陈其年听到声音,抬头看了过来,笑了笑:“你起床好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