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小嫂更能镇得住场,陈其年则不太出得了大场面。不过这样也好,大嫂在家相夫教子,小嫂跟随北哥去镇场面,环肥燕瘦,各就各位,除了俩都是男的之外,没别的不好之处了,北哥就是北哥,太会想了,这小日子可真幸福。
这位大锅有那么一丢丢的羡慕与联想自身一个对象也没有、过年只能跟那群狗比来玩的落寞,强颜欢笑地说:“贵姓啊帅哥?”
帅哥:“……”
帅哥想了想,谨慎地反问:“你贵姓?”
“免贵,姓钱,叫我小钱哥就好。”小钱哥道,“你贵姓啊?”
陈其年虽有心接近游小北的朋友圈子,但游小北对此不太乐意,如今更特意给他套上全副武装,因此陈其年也不想急功近利地暴露自己,又不愿意撒谎,便沉默了。
小嫂做得好,你的名字岂是随便一个路人搭讪就能得到的?拿出你当北哥的男人的骄傲来!小钱哥欣慰地打量着他,不问名字了,只说:“请你喝杯奶茶去?”
陈其年反问:“为什么?”
问得好!庸庸凡人凭什么请你喝奶茶!小钱哥更加欣慰。他曾听说过一中扛把子威哥被马子绿得特别惨的事,那威哥在北哥面前都耀武扬威的,总吹他马子才貌双绝还天天上电视,结果回头发现那人把威哥当提款机,还是之一,谁请逛街和吃饭都去的那种。在那之后,威哥一度没脸在人前行走,就是废了。
北哥不愧是北哥!
“一个人不无聊吗?”小钱哥再接再厉道,“我又不对你干什么,就做个伴,一起玩玩嘛。”
“我不是一个人。”陈其年谨慎地说,“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他有点事,很快就过来了。”
明事理!不会轻易说出和北哥的关系,但其实大家都知道你们的关系,既不会给北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又留有余地,更甚,进可在其他人面前伸,退可在陈其年面前屈,有觉悟!懂事得令人心疼。
小钱哥已经彻底被小嫂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但他还有那么一丢丢记得自己的使命,便道:“我陪你一起等,聊聊吧。”
反正只要拦住小嫂去破坏北哥陪陈其年玩鬼屋的步伐就可以了!
陈其年道:“不了吧,我和朋友约好了,我去找他。”
找什么找!刚夸你懂事呢!唉!小钱哥一秒变脸,流氓似的张开双手拦住小嫂:“嘿,你试试我让不让你走?”
陈其年:“……”
陈其年:????
且说另一端,游北接完陈其年的手机,正要对赵老师告别,一抬眼,就见赵老师对着自己露出和蔼的笑容。
游北:“……”
“你和陈其年和好了?”赵老师问。
她隐约听说过陈其年和游北小学时候是好朋友,不过初中那会儿完全没看出来,只知道刚进初中的时候,陈其年会追着游北,游北则是避之不及,态度也不是很好,后来,陈其年也就心冷的样子了。
“嗯。”游北低声说完,以为赵老师是在为陈其年和自己这种人玩在一起而担心,想了想,犹豫着,说,“他在,辅导我,复习。我想高考。”
赵老师一怔,随即又笑了:“很好啊。”
游北又说:“不会影响,他高考。”
赵老师又是一怔,想了想,反应过来了,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我没有别的意思。”她有点看出来游北一瞬间的闪躲和警惕了。
说实在的,若说第一眼看到陈其年和游北玩在一起,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这是一种身为教师的本能反应,毕竟游北是挺劣迹斑斑的,而陈其年又是标准的好学生。
但是一来,她如今也不是陈其年的老师了,二来,从刚刚到现在的短暂接触中,她感受到游北和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至少,现在的游北和以前的游北不太一样。甚至他还特意过来送给她女儿一个很漂亮的氢气球,手上还牵着另一个氢气球,说是买给陈其年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若那真挚又腼腆的样子是演出来的,他就可以不做混混,改去演戏了,反正他长得也不错。
她只是单纯地找个话题寒暄一下而已,没想到这也能刺伤他。
校霸的内心其实这么敏感纤细吹弹可破的吗……赵老师从业以来都在带重点班,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校霸,有点迷茫。
第一百零六章
敏感纤细的校霸坚持认为一般人会用异样眼光和反对态度看待他和陈其年的来往, 因此不是很信任她地低声敷衍:“嗯。”
赵老师看着他这神色, 想了想,叹了声气,又笑了起来, 很和蔼:“你们和好了,是件好事儿。”
游北持续不信任她地低声敷衍:“嗯。”
“带他来这里玩一玩, 放松一下,也好。”赵老师说。
游北抬眼看着她。
“他现在还是班长吧?”赵老师问。
游北:“嗯。”
“他在我班上的时候, 也是班长,很能干,很优秀。”赵老师微笑着说, “越是这样, 有时候我反而会担心他会不会太累着了,你也知道,有些学生看起来什么都好, 成绩优异, 特长突出,平时表现也乖巧,其实把压力都积攒在心里面, 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又谁也不说,日子久了,就憋出毛病了。”
新闻里这样的悲剧太多了。
游北点点头。
赵老师又说:“虽然陈其年看起来倒也不像是那样子,但还是忍不住这样担心他。他家人把他教养得很好, 也保护得很好,只是我也说不清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会有那么一些隐患。你发现了吗,他很容易相信别人。”
游北又点点头。
陈其年总愿意以最大的善意去揣度和对待别人,从小时候到现在,都是这样。可游北是从泥坑里滚过来的,他看到的社会负|面太多了,觉得很多人都不值得陈其年的善意。例如说,崔烈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可是游北又不舍得强迫陈其年去看透这些丑陋人性。
陈其年的心干干净净的,觉得这个世界是很好的,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和自己一样心里眼里都是脏东西呢。游北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想来想去,最终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陈其年继续这样也可以,只要自己在旁边帮陈其年防备着那些蛇虫鼠蚁就好。陈其年都愿意把自己交给他了,他如果不能造出一座能让陈其年做一辈子快快乐乐、纯白无暇小王子的城堡来,就根本不配拥有陈其年。
“不仅这样,他有时候……”赵老师斟酌着措辞,“怎么说呢,他有时候……过于心软了。其实我也不该这么说,当老师的,肯定还是希望学生都能心肠好,不能对学生说‘你别太心软了啊’。不过你的话,老师没拿你当孩子看,所以就这么说了。”
游北又点点头,想了想,问:“您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赵老师失笑,随即道:“其实你想得也没有错,我是对你们有点担心。你和他的性格南辕北辙,经历和背景都不一样,很可能你有时候理解不了他,或者他理解不了你,三观冲突免不了,但是,我相信你俩都不是那种迷迷糊糊的孩子,我尤其相信陈其年,他不是个叛逆和乱来的孩子。既然你们俩是认真考虑后选的这条路,就要好好珍惜,相互包容。没有人是完美的,陈其年也不例外,你明白吗?”
她不知道游北是看上陈其年哪里了,更不知道陈其年看上游北哪里了,她只是猜测,只能猜测。她希望自己猜错了,因为她真心喜欢陈其年这个学生,而她猜测的那条路很难走,她像任何一位慈爱的家长那样,不希望孩子走崎岖难行的路。
可是她也知道,这是陈其年的选择,轮不到她来反对。何况,陈其年是她带过这么多届学生中数一数二的靠谱班长,她对陈其年的信任一如既往,陈班长说这事儿能行,她就相信他的判断。她能做的,只有尽力提点一下游北。
游北听出了赵老师的意思,一时震惊无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赵老师阻止了:“终于排到了,我们先进去了啊,下次见到再聊。快高考了,你们好好学习,暂时别分心,等高考完再说别的,大学就轻松多了。提前祝你们高考顺利。”
说完,赵老师就牵着女儿,跟着队伍往入口走。小女孩儿一只手牵着妈妈,一只手牵着气球,回头对游北笑着道别。
游北对她露出了很浅的笑容,看着她和她母亲进去,心跳仍然很快。
这个老师看出来了!她看出来他和陈其年在谈恋爱的事情了!
但是,她居然没有说破,更没有露出震惊或是嫌恶的态度,她仿佛没有觉得他这样的人和陈其年谈恋爱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无论是同性恋爱本身,还是对于他这个根本不配和陈其年放到一起的对象,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她只是像普通的长辈那样,很普通地叮嘱着一些家中孩子普通恋爱时会叮嘱的普通的话。
好像,这整件事情都很普通似的。
普通到不普通。
她居然,没有觉得自己配不上陈其年。
她居然会这样觉得。
居然!
游北咽了口唾沫,深深地呼吸,名为喜悦的情绪从心脏里面随着血液慢慢地游走到全身各个地方。他在一瞬间觉得心口有一只气球在往外拱,高兴得想要供出皮肉飞上天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背脊都直了一些,他忍不住自己嘴角往上勾的弧度,却又觉得自己一个人站这傻笑很蠢,忙用拳头抵住嘴角,咳嗽两声,稳住自己。
这和以往不同。赵阿姨一向不靠谱,所以她的不反对在游北看来,更像是偷懒不作为懒得管。而江一六和那群兄弟们的看法,游北也觉得没什么参考价值,毕竟那是群智障。可赵老师不一样,赵老师代表着很普通很“正常”的绝大多数人,她的态度令游北都有些受宠若惊和不知所措了。
虽然她仍然在话里话外流露出担心自己会渣了陈其年的意思,可她到底没有觉得自己不配和陈其年在一起,她也没有流露出对陈其年居然和自己好了的鄙夷和反感。
……
过年真好。
过年果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游北希望自己会瞬间移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陈其年的身边,和陈其年分享自己的快乐。
他匆匆地朝着和陈其年约好的地点过去,可是到了那,找了几分钟也没找到陈其年,便打电话过去:“你在哪里?”
“我还在队伍末尾这里。”陈其年说,“你认识一位叫小钱哥的人吗?他拦住我,不让我走。”
游北一怔,想了想,皱眉道:“不认识。”
他自然不会认识,“小钱哥”又不是傻的,怎么会说个真名让小嫂记住今日拦他捉奸的人是自己。
陈其年瞬间迷茫了:“你不认识吗?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游北说:“不认识。”
陈其年说:“你等一下。”他看向面前的小钱哥,“你不认识游北吗?”
小钱哥听出陈其年电话那端是自己的北哥,有心让北哥知道是自己在鞠躬尽瘁义薄云天地帮他周旋在两个老婆之中,但又不想让小嫂看破这一切,便忍着痛装不认识:“不认识啊,我就是想请你喝奶茶,帅哥,给个面子啊。”
电话那端的北哥:????
北哥:我他妈听到了什么?
北哥:什么玩意儿????
北哥:这个社会果然很乱啊?????
小钱哥生怕小嫂和北哥打电话的时间太长,打扰北哥和大嫂的约会,还容易引起大嫂的怀疑。大嫂一怀疑就要问,一问就要闹,一闹,北哥的年就过不好了。别问他怎么知道,你以为他为什么大过年的不在家待着喝可乐看电视,而是和一群狗比来游乐园玩?
他便趁着陈其年讲手机的时候,拽住陈其年的胳膊往鬼屋反方向拽,还朝潜伏在旁边的同伴们狂打手势:别管那么多了,先把人弄走吧!
同伴们一拥而出,从四面八方拽住陈其年,推推搡搡,七嘴八舌:“帅哥,一个人啊?”
“帅哥,请你喝奶茶啊。”
“帅哥,一起玩玩吧?”
仿若同一个失败的搭讪培训机构出来的,就差问帅哥要不要洗头了。
陈其年:“……”
陈其年:????
陈其年:四月一日还有两个月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其年眼前一闪,这位小钱哥就被过肩摔了。
陈其年:“……”
游北摔完一个,把陈其年往自己身边一拉,杀气腾腾地看向还站着的那几个要偷他羊的羊贩……子……
游北:“……”
游北:????
游北:这几个家伙在这干什么?
他回头看看还躺地上的“小钱哥”,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当中。
他思考,为什么自己会认识一群智障。
不,我不认识智障。
所以我不认识他们。
从这一刻开始,不认识了。
游北冷血无情地想。
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害怕和北哥的口供对不上号,引起小嫂怀疑。小嫂一怀疑就要问,一问就要闹,一闹,北哥的年就过不好了。别问他们怎么知道,这是生活常识。
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直到陈其年打破了这安静,问游北:“认识的吗?”
游北:“……”
他认真地想了想,漠然地说,“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