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一人承担。”江辞风忽然转头盯住段倾流。
段倾流瞬间哑然。
“我现在在跟我师弟说话。”江辞风冷冷看着他:“劳烦你给我闭嘴,否则一不做二不休,我就把你这桩命案坐实了。”
“你敢!”段倾流怒不可遏:“我堂堂正正来月炎山庄作客,你爹收了我风回谷厚礼,你杀了我,不给我偿命,你爹怎么给风回谷交待?”
江辞风抿嘴一笑,上前一步,敛起一双瑞凤眼盯着段倾流,低声开口:“段兄,你仔细想想,我江辞风若是杀了你,再嫁祸给其他什么人,你风回谷的家主真敢追根究底么?你爹若是不敢讨公道,我爹难不成还非得杀了我去讨你爹欢心?凭什么?就贫你们二十年前耍无赖被我爹打得屁滚尿流吗?你是不是刚没喘上气,把脑子闷傻了?”
段倾流五雷轰顶:“……”
不是说江家都是君子吗?怎么比他还无赖!
宋麒脸上渐渐恢复血色,偷偷抬眼去看小南方君子。
第24章
段家家主会为了儿子再次跟江家动武吗?
段倾流无法断言, 所以满腔的怒火迅速冷却,理智开始回笼。
只能就坡下驴, 段倾流余怒未消却降低了嗓音:“江贤弟,我看你不是不讲理的人, 你今儿闹的这一出, 总得给我个说法吧?你要是真有苦衷, 这件事我可以不捅到你爹面前, 可你不能莫名其妙整我一顿, 还如此威胁我!”
江辞风本来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此刻见段倾流开始讲道理, 不禁有些心虚。
“都是我的错。”宋麒上前一步, 挡住江辞风,对段倾流道:“我昨晚不知遇上了什么妖魔, 它幻化出你和我娘的模样, 让我眼睁睁看着我娘被你凌虐抓走, 我追击相救, 却被幻化成你模样的妖魔打晕了, 这才求江少主替我做主。刚听了你的辩解, 才明白过来,自己可能糟了妖魔的奸计戏弄。”
段倾流闻言心中一惊, 什么妖魔会办作自己模样招惹江家人?
宋麒继续道:“一切都是我太冲动,请段少主不要迁怒江师兄。”
段倾流已经暂时放下刚刚的愤怒, 开始思考这件事背后谁在捣鬼, 这分明就是想挑拨他跟江家的关系!
他转怒为笑道:“原来是这样, 罢了,瞧见母亲被凌虐,一时失了理智也是有的,只不过我与小兄弟从未有过来往,有何道理抓你母亲?下回可得悠着点,有误会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嘛,你不能二话不说,就让你们江少主把我给抓到这荒僻地界啊。”
宋麒暗自苦笑:我跟你来往可多了去了,只求这一世能真的不再跟你来往。
“宋师弟见母亲遇难,情急之下失去理智,情有可原。”江辞风开口:“我却是冲动了,这厢给段兄赔罪,要如何了结此事,还请段兄指示。”
段倾流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反而觉得这是和江辞风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机会,立即卖了个人情:“唉——江贤弟哪里话?这小兄弟孝心感天,人命关天的事情,冲动也是可以谅解的嘛。我方才受缚时,听他谈起娘亲被抓,本该好好问明情况,不也方寸大乱、口出恶语吗?还得请江贤弟不要见笑呢。”
江辞风听他这么说,果然愈发羞愧,诚恳地对段倾流抱拳:“得罪了,段兄,不论是今日还是从前,江某心中有数了。”
段倾流故作大度地仰面笑了笑,请两人边走边聊,他方才着实受了惊吓,此刻得回住处,吃一粒凝思丸压压惊。
一路上他总觉得不对劲,这姓宋的小师弟说自己是在回门派的路上遭遇妖兽,那还在月炎山的结界范围内,什么妖兽能破得了江渡云的结界?
又开始怀疑这二人合伙戏耍自己。
半路上,三人忽然撞见南宫青洲与江辞烟迎面走来。
“玄瑞哥哥!”江辞烟老远眼睛一亮,飞奔过来,抱住宋麒胳膊:“你没事?可吓死我了!青洲哥哥算得可真准,咱们才走了不到三里,就找着你了!”
南宫青洲一甩衣袖,冷冷看着宋麒:“这就是你要找的人?我就说你哥一定能找到他,偏要我动手摆阵,白费力气。”
江辞烟立即回过身,对着南宫青洲感激撒娇。
南宫青洲斜看宋麒的目光陡然一变,立即支开面前的小姑娘,走到宋麒面前,抬手点向他眉心。
段倾流目光一闪,心道这老古董难道要惩罚这小子出气?这可算给他报了仇了!
江辞烟正欲阻拦,宋麒却抬手制止,低声说了句:“没事,南宫公子不会随意伤人。”
南宫青洲冷哼一声,收回手指:“算你有些眼力,你今日失踪因何而起?”
“一定是被那个坏樵夫抓走的!”江辞烟怒道。
宋麒坦白道:“我好像遇到了妖魔。”
“妖魔?”南宫青洲不满地摇摇头:“从鬼门关里逃出来,还不知遭遇了什么,遇上的哪里是妖魔?你身上的死魂印记还没消退,两个时辰内,你必然踏进过逆魂阵。”
闻言,众人一片骇然。
“什么!”段倾流急道:“是谁设的阵?他幻出我的形态,引诱江家弟子向我寻仇,究竟有何居心!”
第25章
“逆魂阵?”江辞烟奇道:“我怎么从未听闻过这种阵法。”
“这是禁术。”江辞风告诉妹妹:“月炎山境内应该无法施展。”
宋麒告诉南宫青洲:“我是瞧见了幻觉, 却像一场十分真实的梦,梦见很多人, 应该不是踏入了逆魂阵。”
南宫青洲听问宋麒:“你小小年纪,还知道这种禁术?”
宋麒一惊, 后悔自己接了话。
他确实不该知道逆魂阵这种邪术, 但说已经说了, 不方便遮掩, 便解释道:“从前听一位散修道长谈起过, 我记得他说,踏入逆魂阵后, 虽然分不清虚假现实, 但阵中所见之物,多数是些骇人的妖魔鬼怪, 而我所见, 却是近日见过的一些人, 不止有段少主, 还有风回谷的两位护法, 和我的母亲。”
南宫青洲摇摇头:“你只知其一, 不知其二,逆魂阵中攻击受害者魂体的幻象之所以多是魔物, 只是因为魔物没有固定外观,不容易被受害者识破环境, 事实上, 真正修炼到极致的逆魂阵, 可以幻化出真人幻象,你仔细想想,现在回忆阵中所见幻影,是不是只记得它们的轮廓,和某个局部?”
宋麒细细一想,顿时心下骇然。
没错,他只记得两个护法远远的轮廓,母亲和段倾流的身形和衣服颜色,至于局部,只有其中一个护法的大胡子,和段倾流那双墨绿色双瞳。
南宫青洲继续道:“再厉害的逆魂阵也不可能完全制造出与真人无二的幻象,你所记得的幻象局部,只不过是在你辨认出对方轮廓后,从自己回忆中补充出了对方的长相特点,因为和你回忆中完全一致,所以不论幻象是否制造得与真人相像,你都无法识破。”
宋麒头皮发麻,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有人能把逆魂阵练到这个境界?”
江辞风问南宫青洲:“依我所知,逆魂阵中,即使制造出真人幻象,那也是施术者熟识之人的幻象,可宋师弟所见幻象中,不止有段兄和风回谷的护法,甚至有他母亲。操控邪术的人,怎么会对宋师弟一个坤门弟子的家人了如指掌?此人千辛万苦混入月炎山动手,目标应该是流月七子,甚至我爹,依你所言,倒像是特地为宋师弟施展了阵法。有此等修为之人,要杀害宋师弟都易如反掌,何苦耗费修为制造这么一场幻境?”
南宫青洲斜眼看向宋麒:“这就得问你这小师弟了,你究竟身世如何,长辈之中是否有人招惹过玄夜派的人?或者……那邪魔歪道对你另有所图。”
段倾流听得明白,这才稍稍安下心神,这么说来,背后之人之所以造出他的幻象,应该不是针对他挑拨江段两家关系,可能是因为他是外地来客,出手加害不容易引起受害人怀疑。
江辞风听得哭笑不得,侧头看一眼傻乎乎的小师弟,玩笑道:“长老得罪过的人还真不少。”
宋麒已是浑身冷汗。
他本以为这一世躲过段家的包围,耐心求取江家的信任,就能免于劫难,没想到,背后居然还藏着可怕到难以估测的势力。
也是为了龙吗?
玄夜派的人?
那群魔修?
上一世为了躲避江段两家的追杀,宋麒入了紫桐峰,玄夜派那群魔修以为宋麒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毫无顾忌地收留了他,之后还帮他抵御过几次仙门围剿。
那群魔修不可能打飞龙的心思,因为他们清楚只有驭龙者的血脉,能够操控飞龙。
不是玄夜派的人,那会是谁?
谁竟然知道他母亲的身形轮廓?还知道他母亲喜爱杏黄颜色裙衫。
宋麒心中猛一咯噔。
会不会是宋家内鬼?
族人一夜间消失无踪,或许不是段家的阴谋,而是因为宋家出了内鬼?
见过他母亲夏眠的内鬼,甚至熟知喜好,很可能是龙隐庄内之人。
何止熟知母亲喜好?这个人……这个人对宋麒本人简直是了如指掌,昨夜那片幻境,制造出了他当下最大的恐惧和最深的思念。
宋麒一是怕段家认出自己,二是怕偷驭龙令牌被抓获,而他最期盼的事情,就是能再见母亲一面。
这个人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
宋麒只感觉周围仿佛有一双冷寂的眼睛,时时刻刻在注视着自己,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宋麒甚至推断不出这人有什么图谋。
“玄瑞哥哥?”眼看宋麒满脸汗珠聚集到下巴颏,江辞烟心疼地安慰:“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哒!”
宋麒回过神,对江辞烟苦笑着点点头:“谢谢你。”
“只怕你保护不了。”南宫青洲泼冷水从不看场合:“他身上的印记很重,恐怕在逆魂阵中待了三个时辰以上,魂体必然受了不少撕裂伤,得小心受那施术人操纵意识情绪,赶紧回门诵经凝神。”
江辞烟惊道:“玄瑞哥哥受伤了?哪里?!”
段倾流开口安慰江家大小姐:“不是外伤,不用担心。”
江辞风侧头看了眼小师弟,回头注视南宫青洲:“帮我们小师弟炼两瓶丹药修复魂体吧。”
“笑话!”南宫青洲一瞪眼一甩衣袖,侧过身不理江辞风:“若不是输你一筹我都不会来月炎岛,凭什么让我替你们救治门下弟子?休想让我干涉天命。”
江辞风转头看向江辞烟,关门放妹妹:“辞烟。”
江辞烟立即明白哥哥的意思,转身朝向南宫青洲,鼻子里开始酝酿震动:“嗯嗯嗯嗯嗯……”
“休得胡闹!”南宫青洲急了:“哭也没有用!我替你寻人,已然违反族训,怎可一错再错!”
江辞烟绕道他面前摇他胳膊撒娇:“青洲哥哥~”
南宫青洲立即转回脸不看小姑娘,哪知迎面看见江辞风也学着妹妹的样子,脑袋歪来歪去地撒娇:“青洲哥哥~”
南宫青洲凶恶的脸容憋得渐渐泛红,终于憋不住苦笑一声,摇头叹道:“你这臭小子……”
一行人一起上山,到了岔路口,宋麒得回坤门,停下脚步,悄悄拍了下江辞风胳膊。
江辞风回头看他一眼,见他似有话要说,便跟着他走去一旁树下。
宋麒低着头想了想,抬眼抱歉的看向江辞风:“对不起,我知道道歉于事无补,今天在树下被叫醒之后,我心情一直没法平复,有时候脑子里想着要怎么做,却不受控制的做出另外的举动,像疯了一样。我本以为是因为见到了娘亲,无法自控,现在觉得,可能是那个神秘人想要我这么做。”
江辞风:“怎么做?”
宋麒:“连累你。”
“长老刚才在我面前乖巧可怜的样子,原来是神秘人让你装的?”江辞风昂起头看向别处,不满地冷哼一声:“我受骗了啊。”
宋麒脸一红,莫名心跳加速。
江某这话是什么意思?究竟是责怪还是原谅?
“我没有骗你。”宋麒诚恳的看着江某,刚想说什么,就见江某忽然垂眸不满地看向自己。
宋麒脑子一下子乱了,他眼睛很好看。
这太难了,跟江某对视就像直视太阳,宋麒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本来就很乖巧可怜。”
江某笑了。
宋麒这才察觉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脸烫得快起火了,宋麒现在要么自杀,要么杀了南方君子灭口。
“长老今天好没架子。”江辞风一脸坏笑。
宋麒郁闷极了,南方君子的眼睛一定有邪术,可以瞬间让他变傻的邪术,小时候就这样了。
“回去好好养神,这几日先别出门。”江辞风收敛笑容,严肃起来:“我会督促南宫青洲快些练好丹药。”
宋麒睁大眼,讷讷注视着江某:“江……江辞风?”
这个小长老又开始直呼其名了,江辞风无奈自嘲:“弟子在,长老有何吩咐。”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宋麒神色期待,他想听到江某说“因为我早认出你了,宋麒。”
可是没有。
“长幼有序,尊敬长老是理所当然的。”
“我说真的。”宋麒满眼急切与期待。
江辞风垂眸想了想,抬眼茫然看向小师弟:“你眼睛很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小傻蛋。”
宋麒:“……”
小什么?你想好了再说!小傻蛋还不如小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