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从安在候机室的沙发上,闭上眼睛缓了缓。
“都宙是吃屎了吗?胆子长这么大。”
郝秘书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毕竟他觉得吃shi也不能长胆儿啊……
宁乐地产是蔺氏集团旗下的公司,跟蔺从安本人的关系相当深,他最初就是从这边一步步走上蔺氏集团总部的。
算起来,这是蔺从安的嫡系部队。
如果是旁的事,未必要蔺从安这么急着往现场赶。但一来这是宁乐的事,二来有伤者出现,且背后有敏感问题,如果蔺从安不抓紧处理,舆论可能会向很不好的方向发展。
那作为儿童主题乐园,这个项目就凉了一半了。
郝临说:“都宙已经被青州警方扣住了,那边的孙经理正在为这个事跑,蔺总……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机场广播报了一下即将检票的航班号,蔺从安站起来:“打吧,尤其问一下那几个工人的情况,不要刺激家属。”
郝临跟在蔺从安身后,刚走了没几步,就见蔺总停了下来。
他一边听着耳朵里的汇报,一边留神注意了一下——蔺总也在看手机?看了什么脸色那么臭?
他到底不能一心二用,很快注意力集中到了电话里,徒留蔺从安一人心里惊涛骇浪。
那是一条短信,来自通讯录里他那和他不对付的父亲。
[需要帮忙吗?]
短短五个字,看似什么都没有透露,但蔺从安知道,这位满脑子想着抱孙子的老人,终于干了最不应该,最愚蠢,但也是最有效的事情。
他在威胁自己。
蔺从安的心陡然一沉。
……
郁久那边顺利比完了复赛。
业余组十取三,结果会在其他组全部比完之后一起公布。
蔺先生不在家,郁久觉得自由的同时,也难免觉得空旷寂寞。
他休息了两天,并且终于把床底的纸盒给掏了出来,做贼似的看完了整个光盘。
初学者套装不亏是初学者使用,并没有鞭子,除了手铐和润|滑剂套|套外,只有一只皮拍。
郁久面红耳赤地观看了训诫教学视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不禁怀疑了自己几秒,蔺先生喜欢的真的是这个吗?
郁久回忆了一下蔺先生的状况。
他自己说自己是嗜痛症,但根据郁久百度的结果,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病症能被这样称呼。
痛觉可以引起人体的多巴胺分泌,因此有的人会沉迷于让自己疼痛,从而获得兴奋愉悦的感觉。
但一般来说,这样做的人通常只会干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比如手上一根倒刺,不仅不把它剪掉,反而想要徒手撕开。
磕碰的伤口即将结痂,有人总忍不住想把没长好的伤口撕裂。
郁久翻了很久,看到的最严重的人,也不过就是用烟头烫自己,而那已经很超过,并被网友纷纷建议去看心理医生。
可根据郁久的观察,蔺从安的状态并不能完全吻合。
他最先怀疑的一个证据,就是那天穿耳洞的时候。
人对外界的刺激是会有反馈的,再微小的疼痛,刺激的瞬间,身体一定会产生反应,不会因为短暂,就被身体判断为不存在。
郁久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天打耳洞时,他记得自己是颤了一下的。
可是蔺从安,好像全程连肌肉都没绷一下,仿佛没感觉。
郁久不觉得是自己的手艺好。
回想一下,有些疑点在不经意间又触碰了郁久的神经。
有一条最明显的,是他至今没有想通的那锅粥。
那次他生病,蔺从安特地给他做了一锅菜粥,两人从同一个锅里盛的两碗,又面对面一起吃的。
那时候郁久不清楚蔺先生的心意,又被照顾得沉浸在巨大的感动里,只记得那粥咸得简直不能入口,可蔺先生却像没感觉似的,面不改色地吃完了。
还有一次阿姨做菜时放错了一种辣度特别高的辣椒,郁久算能吃辣的人,都被辣得要升天了,可在那之前,蔺先生已经吃了小半盘了。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突然接到一个微信语音通话,是刘柯乔。
“小久!你明天上班吗?”
对面有点嘈杂,感觉像是公共场所。郁久已经休息两天了,正打算明天去上班,闻言老实回答:“正常是要上的,怎么啦?”
“我和小乔之前请了假,明天还有一天休息,想去找你玩啊!”这回说话的又变成了郑新。
郁久笑着问:“你俩怎么又在一起,感天动地兄弟情吗?”
郑新嘿嘿嘿地笑了一会儿:“你不是在咖啡馆打工吗?我们可以去参观吗?”
“当然可以啊。”
他连带着之前住院的时间,总共有近半个月没上班了,成叔还给他开着工资,郁久想想都惭愧。
他从蔺先生留下的糖堆里挑了些包装漂亮的,打算明天给同事们发一发,算这段时间的赔罪了。想想又挑了两包他吃过并觉得好吃的,准备送给刘柯乔和郑新。
第二天,咖啡厅的全部员工都收到了郁久带的小礼物,每个人都对他表达了祝福。
郁久开心地弹完了上午的两个小时,刚刚从田助理那里拿了蔺从安特地给他订的午餐,刘柯乔和郑新就来了。
这会儿没什么客人,郑新格外自在地被郁久领着转了一圈,赞叹道:“这儿很不错啊!挺大的!”
刘柯乔已经坐下来开始研究菜单,除了咖啡还点了个黑森林蛋糕。
郁久问徐佳佳:“我还是不要坐外面吃饭了吧?要不带他们去休息室?”
徐佳佳不赞同道:“怎么能让客人在休息室喝咖啡……”
郑新和刘柯乔都说没事儿,但徐佳佳还是坚持想了个主意。
“要么你们去二楼琴行吧!有个给客人休息沙发还有卡座,有时候老板也在那边吃饭的,去坐坐肯定没问题!”
于是郁久拎着饭盒,三人一起上了楼。
徐佳佳说一会儿咖啡好了给他们送上去,刘柯乔和郑新空着手瞎聊,刚走进二楼的范围,就见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瞪着眼睛看着他们。
郑新吓了一跳,口音都被吓出来了:“欸啊妈呀咋了这是?”
郁久:“牛老师中午好啊,我们要去那边吃个饭。”
牛老师半个月没见郁久了,还当对方不来了,正喜悦呢,可恶的郁久就又出现了!还带着朋友上来吃饭……
越来越自在了!
还真以为这里是你家啊!
牛老师自己在心里发了一通火,移开视线气哼哼地转身:“随你!”
三人坐定,郑新捣捣郁久:“哎,这位美女跟你什么关系?”
郁久:“大概是……看我不顺眼的关系?”
刘柯乔一心等他的黑森林,心不在焉地插嘴:“那你看她顺眼吗?”
郁久笑了:“他人生气我不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郑新竖了个拇指。
郁久带的外卖相当丰盛,已经吃过午饭的郑新也刘柯乔也跟着吃了一点。
“唔!这个土豆酥饼卧槽……”
别说郑新了,连刘柯乔也迅速遗忘了他的小蛋糕,拈了一只糯米团子吃。
饭菜的香气传到牛老师那边,搞得牛老师玩手机都玩得不安心。
“等会儿我学生就要来了,你们能不能快点吃?吃得琴行都是味儿!”
郁久越过钢琴看了她一样,一边说好一边起身,把他们那边的窗户推开了。
“好啦,一会儿就没味了。”说罢他好奇道:“琴行不是不开班吗?现在也开始收学生了吗?”
牛老师翻了个白眼:“跟你说了又怎么样,你也想来抢我的活儿吗?”
郁久好脾气道:“问一下而已。”
牛老师总觉得对方一追问就像赢了什么似的,昂着头道:“也不是正经开班,就是成叔认识的人介绍了几个学生,学幼师的。”
郁久点点头:“那为什么不在学校学?”
“我怎么知道,大概学校教得不好吧。”
话音刚落,四个女孩子结伴上了楼,一个个都是如花的年纪,长得漂亮亲和,打扮也都很精致。
“牛老师~”
“牛老师好呀~”
“哇今天还有其他人在吗?”
郁久打了声招呼就缩回脑袋打算继续吃饭,郑新和女孩子们口花花了几句,把她们逗得笑成一片,这才心满意足地转头又拈了一块酥饼。
“久儿这福利挺好嘛。”
郁久:“少编排我,我都半个月没来过了……”
那边开始上课,弹了几条哈农,徐佳佳端着咖啡和小蛋糕上来了。
除了刘柯乔点的,徐佳佳还拿了两块别的:“当郁久请你们的!”
郁久:“是的是的,我请的!”
刘柯乔专心吃蛋糕,郑新则竖着耳朵听后面的动静。
“你们这个老师……”他咬着叉子,小声含糊道:“怎么不按顺序教……”
第36章
这几个弹琴的姑娘,光用听的就知道是纯粹的初学者,连左右手都分不开的那种。
一般来说,初学者练哈农是很正常的过程,练指法的同时也要加上一些别的教程,比如最基础的拜厄,或者车尔尼。
但是刚弹了三条哈农,就开始练《小步舞曲》,是不是有点快了……
郑新的疑问,郁久也只能耸耸肩,表示不懂。
牛老师做示范,一首《小步舞曲》弹得很漂亮,流畅轻盈。
不过作为钢琴基础教材《巴赫》中的第一首,一个音乐学院钢琴专业毕业的学生弹不好,那就太……丢人了。
但几个姑娘不知道啊,她们只觉得牛老师弹得太好听了,简直是名家风范啊!不像她们自己,平时手还算灵巧,怎么一放到琴键上,就觉得五根指头都变成了胡萝卜,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还老打架呢?
钢琴真难学啊!
几个姑娘试着学前四个小节,顾了右手就顾不上左手,顾了左手就顾不上右手,越练越烦躁。
牛老师笑说:“不要着急,谁都是从不会练起的,等你们慢慢练好了,就能像我一样弹了,想想不是很棒吗?”
话是这个道理,但你让爬音阶都没搞明白的人去弹实打实的曲子,学生肯定会挫败的吧?一定要弹曲子,弄个小星星,粉刷匠,铃儿响叮当,左手就配配和弦找感觉,不是很棒吗?
更何况人家本来就只是幼师,学钢琴主要为了演奏儿歌,教一教C大调G大调的也好啊……
郑新越想吐槽欲越旺盛,低声问郁久:“我可以上去发言吗?”
郁久朝他眨了眨眼睛:“你是客人。”
郑新露出一个兄弟上道的表情,打了个响指,一把拉起刘柯乔:“小乔走,别吃了,我们去装逼!”
刘柯乔把最后一口小蛋糕塞进嘴里,才顺着郑新的力道站起来,吃完小蛋糕的他看起来兴致勃勃:“走!”
郑新和刘柯乔虽然风格各异,但都算水平线以上的长相,绝对不磕碜。
看到两个帅哥过来,几个姑娘都有点挂不住脸。
毕竟弹得太糟了,她们自己都觉得难听。
刘柯乔问:“我们可以试试吗?我会弹粉刷匠哦。”
一个姑娘开心道:“啊,这个是我们教材要求的曲目呢!要是三个月能学会就好了……”
“三个月足够了,我当时一个月就学会了,我示范一个给你看看?”
郑新在旁边一边憋笑,一边搭腔:“他是儿歌之王哦!”
这个倒不是吹的,刘柯乔家堂弟堂妹和堂侄子侄女的一大堆,每年过年都要表演儿歌联唱,弹个儿歌还不是信手拈来。
他们俩是客人,牛老师不好说什么,面色不太好地哼了一声。
小姑娘把自己坐的琴让出来,刘柯乔掰掰手指,弹了一首俏皮轻快的改编版粉刷匠,中间的装饰音多到眼花缭乱,直把几个小姑娘给看傻了眼。
一曲完毕,刘柯乔还遗憾地跟郑新讲:“儿歌真的蛮难的,还是小步舞曲简单一点,也难怪老师要从小步舞曲教起。”
牛老师:“…………”
郁久笑得最后一口小蛋糕迟迟因为手抖没法送进嘴里,突然一抬头,却看到成叔正站在楼梯口那边,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他咳了两声,郑新一边怂恿刘柯乔再来一个儿歌,一边回头要给郁久倒水。
郁久:“不用,我就是,我就是……”
他还没提醒到,刘柯乔就被姑娘们措辞华丽的赞美捧到了山巅,预备下手表演一个更加硬核的儿歌了。
郁久面色尴尬地站起来,成叔迟迟不上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听听这边上课,他也不好过去喊人……
牛老师等刘柯乔弹到一半,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有什么好炫的!小步舞曲是巴赫第一首,任何学琴的都应该会弹的,我教她们这个有问题吗?”
刘柯乔手上不断,立刻无缝切换到小步舞曲上,比牛老师弹得更加华丽活泼。
他一边弹一边说:“可以啊,毕竟这个简单,我也会弹哦……”
他飞快地把旋律过完,让出了位子,笑着对牛老师说:“别生气,开个玩笑,你的小步舞曲也不错。”
牛老师:“…………”被内行夸小步舞曲完全不值得开心啊!
她有点生气地站起来,对着几个姑娘也没有了好脸色:“上课时间胡闹什么?快练啊!四个小节弹到现在,路上拉个路人都比你们有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