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来换药的护士还好心的建议他要不要输一瓶葡萄糖,被他委婉拒绝了。
何宸看着他也是心疼,把苏遇搂紧在胸膛,苏遇埋着头还是止不住地哭。
何宸楞了楞,叹口气:“别哭啊小朋友,我晕倒了对不对?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想过去迎着你,不知怎样就倒下去了。”
何宸笑笑,捋捋他的额发,轻吻在脸颊上。
苏遇抹着眼睛问:“你知道?”
“我知道,你一直叫老公老公不能离开我,我们还没有完成生命的大和谐,我死不瞑目,一旁站着的死神估计没见过这么可怜的人,又把我给还回来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苏遇在他怀里扑腾了两下,咯咯地傻笑着。
何宸慌忙勒紧他:“别动!别动!动了我要起反应的。”
苏遇立刻僵直。
何宸扑哧一笑:“其实你不动我也是起反应的。”
苏遇面红耳赤,头埋在里面好久没再抬起。
路华带着一群人站病房门口,假装敲了两下门,咳嗽两声,“何宸你这么幸福,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何宸抬头瞥了一眼路华手中提的东西,“你们这群人,知道我生病不能吃辣的,一个个带的不是鸭脖就是鸡翅,装模作样也不会啊?”
小柏浑身冒冷汗,刚才路华说要带一次性火锅,被他给拦下了。
“难得我大方一次,你就别挑三拣四了,我三分之一的工资都奉献给鸡鸭事业了,我兜里的钱最多撑到你出院。”
苏遇拿起手机,“要不我给路队发个红包吧。”说着就给路华发了一个168的红包,结果路华还不要脸地问,“能不能凑个整数,他们都知道,我有强迫症,治不好的那种。”
何宸鄙夷,“他们是谁?你怎么不说你强迫症收不了红包?”
苏遇又发了一个200的给路华补上。
路华愿望达成,心满意足:“谢谢苏遇。”
何宸冷声冷气,“不用谢。”
“我又不是谢你。”
小护士过来给临床的换药,虽说带着口罩,眼睛弯弯地起来很好看,路华盯着人看呆了,随后揪着何宸输液管上的轮子往上划了两下,滴速瞬间加快了,“何宸,你这滴的也太慢了。”转头对着小护士说道:“小美女,他这像是跑针了,你给看看吧。”
小护士那边换完药转过来看了两眼,说道:“没跑针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华张望这远去的倩影,“何宸,我有点羡慕你了,住在这全是美女护士的医院,住一年都不腻,你们说是吧?”
何桔鄙视:“别看我,我女的。”
小柏连连摆手:“二老大别看我,我还不懂事。”
乔仁东淡淡说道:“我不想住,我从小就在医院长大。”
路华感叹:“敢情你那多次与死擦肩而过,医院vip住户,连死神都无可奈何的江湖传言都是因为你家就在医院啊?你这擦肩而过擦有点远吧?”
病房内,一束光穿透玻璃窗洒在地面,几个人的笑声过后,路华缓缓说了句:“何宸,冷鲜厂昨晚被烧了,凌晨刚刚扑灭。”
何宸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色,他抬头望向窗外,冬天好像已经快过去了,早春2月份,又是木棉花盛开的季节,他记得有句俗语,木棉花开,冬天不再来,意思就是只要看到木棉花开了,温暖的春天也来临了。
第二天,林北市公墓,何宸牵着苏遇,怀里抱着木棉树苗从远处走来。
东方的朝霞映照着海堤上嫩嫩的青草。一朵朵不知名的小花或白或蓝或黄,在晨风的抚弄下轻轻晃动。海湾里,小鸟在碧绿树叶掩遮的枝杈间叽喳跳动。
随后,两人在海堤上慢慢走着,何宸停下,扶着栏杆向远处眺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长舒了一口,感叹道:“都结束了……”
海风清爽舒适,吹散了他头发,也吹平了他紧皱的眉头。
苏遇跟着上前一步,望着何宸,阳光打他脸上,勾勒出他好看的五官眉形,越看越移不开眼睛,苏遇想,还没结束,还有一件事。
两人驾车从墓地回来,车停在在医院大门口,大门两侧门楼上的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王笙这时出现在大门对面的巷子口。他以极快的速度借着墙角和阴影的掩护向何宸靠近。
路华从医院里走出来,正准备迎上去说些什么。
王笙抬起枪口瞄准何宸的背部。苏遇一转头,正好看见了他。不由惊叫一声,猛地推开了何宸。就在这瞬间,枪响了。
苏遇胸部中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苏遇——”何宸发出一声悲怆的嚎叫。
王笙再次向何宸射击。路华拔枪还击。
王笙趁着夜色奔逃而去……
路华去追王笙,何宸抱起苏遇,发疯般冲进急救室,绝望地嚎叫:“大夫!大夫!快救人!快救人……”
何宸此时大脑里一片空白,也跌跌撞撞跟进了急救室。医生立刻实施抢救,但子弹击中了心脏,医生在检查了苏遇的瞳孔、脉搏之后,无奈地告诉何宸,人可能快不行了。
警队的几个人冲进来,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何桔望着苏遇胸口汩汩流淌的鲜血,吓地哀叫:“苏遇怎么了?苏遇……”
何宸两眼发红,卡着医生的喉咙狂吼:“你必须给他动手术!你必须动手术!他没有死!没有死……”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束啦,改了好几遍,没能凑够三章的量,我忏悔,以后大话不能随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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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52章
病床铁轮飞快转动, 急救室红灯闪烁, 护士仓惶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
“心脏存在淤血, 时刻有可能压迫神经,非常危险……”
“目前仅能维持最低意识,不排除再次进入持续性植物状态的可能……”
何桔捂着嘴发出半声颤抖的叫喊, 但很低也很短暂,随即软了下去。
何宸掐着医生的肩膀,将他拎起在半空, 质问他:“总有办法是不是?最好的仪器,最好的医疗手段,最好的专家!”
年轻医生被对方怒目而视的模样吓得不轻,连声音都在颤抖, “医疗仪器有, 心胸外科的几个主任专家今天都到北京开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个,我们只能尽力……”
专家?哪里能找到专家?何宸急地一拳捶到墙上,之后头也不回,抓起手机冲出了急救室走廊。
五分钟后,苏昌鹤风急火燎赶到, 身后带着三位林北市最好的心胸专家, 三位专家被推拥着进了急救室,在与主刀医生短暂交流后, 来不及穿上手术服便加入了战场。
哐当!急救室门被撞开了。
空荡荡的走廊上,何宸几乎是瞬间站起身, 只见护士穿着带血的白大褂冲了出来:“快快快,人呢?开出来的胺碘酮到了没有?”
急救站内另一名护士举着血袋和药盒冲了出来,根本来不及当面清点交接,直接把东西塞进了手术护士怀里,后者扭头就往回跑。
何宸急剧喘息着死死望向那盏红灯。
手术进行到哪一步了?苏遇到底怎么样了?!
他没发现自己退后了几步,脊背碰上墙壁,膝盖发软根本站不住。
“……何队……”
有个声音在叫他,但朦胧中听不清楚。
“何队!”
何宸打了个激灵,猛地扭过头,这才发现是何桔。
何桔活生生被何宸的脸色吓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啊,您这是……”
何宸一抬手,挡住了他的搀扶,自己慢慢走到长椅边坐了下去。
何桔的担忧终于止不住了:“何队,您没事吧?”问完何桔自己都觉得沧桑无力,何宸看着就不像没事。
何宸捂着嘴咳了两声,他精神不是很好,眼睛里满是血丝,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喑哑道:“我没事。”眼睛没一刻离开那盏红灯。
何桔即便知道何宸现在状态不对,也不敢多说什么,迟疑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劝道:“何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是没法子的事情。里面都是最好的专家,想必苏遇这次也不会太凶险,他一直都很幸运,您就别太担心了。”
何宸低声说:“嗯,我知道。”
何桔不好再劝:“那……我先回市局,咱们保持联络。”
何宸不吭声地点点头。
何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抢救室外就只剩下了何宸和苏昌鹤两个人,何宸满腔的愧疚,并不敢和苏昌鹤对视,闪烁的红灯映在他半边侧脸上,形成一种奇异又狼狈的青红交错。
墙上的挂钟还在走。七点半了。
红灯倏而熄灭,随即门被推开了,同一刹那何宸猛地站起身,只见医生边摘口罩边走了出来。
“子弹已经挖出来了,手术非常成功,可以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虽然没有伤到内脏和主要血管,未来一段时间还需要好好静养……”
何宸顿时觉得周围天旋地转,医生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化作虚无,他撑着墙面,却还是站不稳。
护士长担心地打量着何宸那根本不像活人的脸色,“您没事吧警察同志?”
“不好意思,”他声音低弱得吓人,要凑得很近才能被人听见,但还是很有礼貌的:“现在能进去看他一眼么?”
护士长连忙叠声答应。
“哎你怎么回事——护士!护士!”苏昌鹤眼前发黑,神志恍惚,仿佛感觉到自己被人七手八脚的扶住了。足足好几秒后他才恢复意识,被医护人员架到长椅上坐下,周遭乱哄哄的都是人声。
苏昌鹤冰块般的双手不住发抖,“我没事,没事……谢谢。”
晚上九点,三位专家亲自带人布置好各种医疗仪器和监护设备,闹哄哄地忙了半天,直到所有机器和软管都井然有序,医生向何宸嘱咐:“手术后第一晚总是会比较艰难,家属要随时注意情况,有疑问立刻按铃……”医生看何宸都清清楚楚答应好,才带着小护士离开了病房。
随着房门关闭,雪白的病房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心率仪发出不疾不徐的嘀嘀声,闪着红绿交错的光。
何宸望向病床,苏遇带着呼吸面罩,侧脸轮廓被遮住大半,但清秀的眉眼依然清晰可见。
刚刚打过止痛针,还未起效,苏遇迷迷糊糊地辗转反侧, 豆大的汗珠顺着鬓发滑下枕头,不停去抓皱巴巴的床单。
何宸抓起他的手紧紧攥住,手指间传过来的温度让他确认苏遇还活着,还好好躺在眼前,他贴上去轻轻亲了下。
过了会儿,苏遇的心跳和生命特征都恢复了平稳,随着呼吸起伏,氧气罩微微泛起温热的白气。疼出来的冷汗还没完全褪去,浅浮在脖颈处。何宸怔怔看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去拧了个热毛巾回来,仔细抹掉他额角和脸颊的汗迹,又一点点小心擦拭那潮湿的脖颈。
但就在毛巾蘸到脖颈下的部位时,何宸看着缠满纱布依旧往外渗血的前胸,自责愧疚压抑痛恨各种情绪瞬间翻涌上来,他的苏遇,刚刚为了自己,险些丢了性命,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嘴唇抽动,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许久,何宸疲倦至极,俯身将额头轻轻抵在了苏遇的手臂上,喃喃道,“太傻了小家伙,不值得!”
苏昌鹤无声地出了口气,眼底渐渐浮现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情而悲哀的情绪。
他上前拍拍何宸,示意让他出来,何宸把苏遇的手放回被子下,又看了几眼才出去。
走廊远处传来护士轻轻的脚步,楼道内惨白灯光闪烁。
何宸靠着墙,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血色,但也说不上正常,像是一夜间苍老了好多。
一阵沉默之后,苏昌鹤缓缓开了口,声音出乎意料的衰老和低沉:“刚刚电话里,你说的,还记得吧?”
这句话像是把待磨的钝刀,撕拉划破何宸内心最柔软处,何宸拼命掐着自己的手,直到手心都被掐出一道血,才能勉强控制自己不发出沙哑的痛哭,许久,他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等他醒了……我就离开。”
苏昌鹤仿佛是在安慰他一般,解释了一句:“……如果你有儿子,你就会知道,没有人想再次体会这血淋淋刻骨铭心的丧亲之痛……”
像苏昌鹤这样一个久居高位的富人,在商场上他锱铢必较,看到收益下降会止损。私下里他也可以无限制地纵容儿子,事事顺着他,宠着他,可唯独,如果有一件事危及到他的生命,那他作为父亲,也会在第一时间干预,将这个危险品隔离在外,当然最好的是,让他永远消失。
何宸没有再说话,他陷入了钻心剜骨的空茫,触目所及这世界都是一片冰凉,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苏遇还活着,可也被他弄没了。
何宸难受地想吐……
三天后,病床上,苏遇就像重归胚胎似的悬浮在半空,一只结实有力的手拉住了他,顺着胳膊向上望去,新生似的光芒铺天盖地而下,逆光中映出一张英挺俊朗的脸,正皱着眉头紧紧看着他——
苏遇被那光芒刺得闭上眼睛,随即缓缓睁开。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