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免得相看两尴尬了。
“你好。”程亦州冲她矜持笑了下,奇道,“我记得今天没你的戏,你怎么也来了?还换了妆?”
问完,监视器前的秃瓢男突然扭过头,身材精瘦,脸也精瘦,加上那张充满攻击性的脸,活像个收保护费的。
“今天投资方过来,重新排了下戏,把你俩分别的那场提前了。”
这个秃瓢儿就是《封禅》导演,陆康成,年少早谢,据说二十出头,脑门就这么亮了,他个人履历跟他脑门一样亮,十八岁入行,三十岁不到,国内国际知名电影奖项就拿了一个遍,成了业内金牌导演,而《封禅》是他着手拍的第一部 电视剧,打开机起,就受到了圈内圈外的高度关注。
陆康成这个人脾气爆,对演员严厉到近乎扭曲,最大的爱好就是骂人,急起来日常六亲不认。在艺术方面,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对成片效果很是吹毛求疵,有时候,就因为一个很小的瑕疵,就能让演员重拍一天,直到他认为完美为止。
纵然如此,艺人们依旧挤破头想跟他合作,毕竟“陆康成”这个名字,在业内的含金量高的一骑绝尘,若有幸出演他导的戏,想不红都难。
除了业内担纲导演之外,陆康成还有一层身份——霍宁川他小舅,亲的。
“准备好就过来,我给你们俩讲下戏,然后说一下走位。”说完,陆康成又把手里的剧本卷成小卷儿,在监视器的头上敲了两下,“老于,确认一下一下场的演员就位了没。”
老于,于桥,陆康成的金牌搭档,俩人合作过不少戏,据说,私底下关系也不错。
程亦州走过去,跟陆康成和于桥打了个招呼,林沫沫也朝两人问了声好。
“待会儿要拍的,是你们俩即将分别,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的戏。不舍肯定是要有的,但不要忘了故事背景,这是一个动乱年代,这份不舍里还要透着一种决绝的矛盾感,不然感情传递出来就太小家子气了。尤其是你程亦州,你的感情表达一直有点过,看林沫沫的眼神太拘泥小情小爱,不够大气,一定要注意。至于林沫沫,后半部分,这场戏的戏眼会从程亦州身上落到你身上,你一定要接住!”陆康成讲完戏,又提点了一下两人不足,确认两人都听懂之后,安排两人上去走了两遍位,就净场开拍了。
但开拍不到半小时,就又中断了。
“林沫沫你到底行不行?程亦州都把戏递你手边儿了,这都接不住,一连十条,状态一条比一条差,难道休息几天休息傻了?连戏怎么演都忘了?”陆康成狂扇剧本,朝气成通红的脸上送风。
林沫沫站在镜头前,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程亦州挺替林沫沫冤的,因为这场戏迟迟拍不好,并不是因为林沫沫休息傻了,演技退步了,而是自己的问题。
这个时期的原主,虽然演技不错,甩其他流量十八条街,但跟早早便揽获双料影帝的程亦州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林沫沫是新人,虽然演技尚可,但代入角色的能力很差,而恰巧,程亦州最擅长的就是与角色共情,方才两人对戏的时候,他刚抛出一个眼神,还没说台词,还没进入状态的林沫沫就慌了,根本无心接戏。
后来几次,程亦州一直收敛着,想帮林沫沫托戏,但林沫沫代入感太差,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这才导致拍了半个小时,却一条都没过。
程亦州冲导演灿然笑了笑,两颗小虎牙犀利的很:“陆导不要急,我们俩先前不认识,又是第一次合作,互相都不熟,默契感当然不太够,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给我五分钟,我去跟她聊聊,马上就好。”
正低头挨骂的林沫沫诧然抬头。
陆康成将信将疑的看了程亦州一眼,不耐烦的嗯了声:“就五分钟,再调整不过来,就换人。”
换人只是气话,毕竟《封禅》采用的是一边拍,一边播的模式,演员阵容不可能再调整。但换人不行,删戏可以,而且陆康成最擅长删戏。记得先前他导一部戏,因为里面男主表现太差劲,直接跟编剧商量,把男主给写死了,后面戏份成功删除,而且删的完全不露痕迹,临了,还赚了观众一大把眼泪。
林沫沫只是个新人,她能进组担任女一号,少不了霍宁逸的功劳,但陆康成要真删她戏,霍宁逸也管不了。
所以,听见陆康成这句话,林沫沫结结实实的抖了一下。
程亦州在这边帮林沫沫找戏感,那边,投资方的人已经来了,剧组全员忙的手忙脚乱。
“霍总不是从不管这种小事的吗?今天是转性了还是怎么,突然就杀过来!”
“还是气势汹汹的杀过来的,据说那张脸,比锅底都黑,也不知道谁那么倒霉,惹到了他。”
“惹他那人倒不倒霉我不清楚,但我们今天是不会轻松了。”
“噗呲噗呲——”一名场务不停使其他人眼色,小声道,“别说了,来了。”
众人瞬间挺胸抬头,笑容满面:“霍总好!”
霍宁川今天依旧是一身黑高定,胸口放了块嫩绿色的口袋巾,领撑、胸针、袖扣,一样不差,依旧是那个精致到可怕的大霍总,只是那张脸,跟别人欠了他六百万似得。
第11章 Chapter 11
“霍总,您吃早饭了吗?”场务抹了把汗,讪讪问。
“没有。”霍宁川两手插兜,走路带风。
场务连忙提议:“那您饿吗?要不要先去吃个饭?”
“不用。”已经气饱了……霍宁川余光一瞥,盯上了墙角那个堆放杂物的垃圾桶,原本就黑的脸又黑了几个度,“那是什么?”
场务打了个哆嗦:“垃、垃圾。”
霍宁川眉头一皱:“垃圾就能这么随便堆着?不用分类吗?不用整理吗?还有那个香蕉皮,都发霉了,现在平均气温不到二十度,一只香蕉皮从新鲜放到发霉,至少一星期,你们一星期都不清理垃圾的吗?还是这香蕉皮太金贵,舍不得扔,留着当传家宝?”
场务绝望的想哭:“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叫人清理!”
霍宁川在前面走,几名清洁阿姨在后面儿叮叮当当的收拾,一边收拾,一边小声感慨:“脾气这么大,吃枪子儿似得,用现在小年轻那话怎么说来着?注孤生!”
“你们说什么?”霍宁川忽然顿步,扭头冷冷道。
清洁阿姨们瞬间露出八颗牙微笑,互相投送目光:“我们说什么了吗?”
旋即自答:“没有啊。”
“最好没有。别忘了这是工作场合,不是小区门口的茶话会。”霍宁川警告完,继续朝正在拍摄的A棚去了,其间又发了几场火,引路的场务小哥都快被他吓疯了。
快到A棚的时候,霍宁川突然接到了霍宁逸的电话。
“哥,你是不是去片场了?”
霍宁川嗯了声:“马上到棚里。”
霍宁逸激动道:“今天有沫沫和程亦州那狗东西的对手戏,我这儿有事走不开,哥你帮我看着点儿,千万别让程狗有机可乘!不然我跟你没完!”
霍宁川本来就在气头上,听见亲弟弟对自己放狠话,也开始六亲不认:“你跟谁没完?”
霍宁逸:“我就开个玩笑,你怎么还认真上了?难道是昨晚跟小情人约会,没尽兴,所以在撒隔夜气?”
霍宁川磨了下后牙槽,冷笑:“你想多了,昨晚我很尽兴,一直尽兴到了半夜三点,到现在他还没下床,以后他也别想下床。”
“大哥你真……威武!”霍宁逸倒抽一口凉气,实在想不通自己那位平时虽然冷淡了点,不近人情了点,但好歹还算是人模狗样的哥哥怎么能说出这么羞耻到丧心病狂的话?
气头上的大霍总就算是跟亲弟弟也不想多聊,见没什么好说的,啪——就把电话给挂了,然后将手机递给了身后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秘书Elsa。
“你们剧组的程亦州,平时作风怎么样?”霍宁川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的场务一头雾水。
场务挠挠头皮:“作风……很不错啊,对剧组工作人员和其他演员都很有礼貌,平时等戏的时候,还会给大家买小零食打牙祭,总之,人很好的,当然,演技也很棒。”
“那感情方面呢?”霍宁川又问。
场务愣了下,不是很明白霍宁川为什么这么关心程亦州:“感情属于个人隐私,我只知道程老师是单身,其他的不太清楚。”
霍宁川没说话,径直进了A棚拍摄区。
A棚这边搭的外景,挺空旷,也没很高的建筑遮挡,放眼一望,几乎饱览全场。
霍宁川目光随意一转,就瞧见一个白衣箭袖、头发高高束着的男人,他正一手拿着剧本,跟另一名古装扮相的女人对戏。
昨晚放我鸽子,就是为了来当群演?霍宁川眼神冷进了北极圈。
场务见霍宁川一直往那边看,连忙笑道:“程老师在跟林小姐对戏呢。”
霍宁川的满心怒气被“程老师”三个字炸开了一条缝:“程老师?”
场务单纯的点点头:“是啊,程亦州程老师,他还是您家黄豆直播的代言人呢。”
黄豆直播,霍氏集团旗下的一家新兴直播公司,上市不到两年,就凭借其流畅到丝滑的服务器,新颖的界面风格和功能占据了直播市场的半壁江山。
既然程亦州是黄豆直播的代言人,而黄豆直播又是霍宁川的下属公司,那霍宁川应该对程亦州是有点印象的。但霍宁川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场务小哥的预料。
霍宁川脸从黑变绿,他看着程亦州,深情严肃道:“他就是程亦州?”
场务眼珠一转,发现事情好像没他想的那么简单,而且看霍总这要吃人的表情,这俩人该不会有仇吧?
而此时,程亦州也注意到了有人在看他,一回头,恰巧对上霍宁川的死亡凝视,但他第一反应不是瑟瑟发抖,而是……这人该不会又是来送钱的吧?
“霍先生。”林沫沫也注意到了霍宁川,并跟他打了个招呼。
霍宁川气的蒙蔽视听,眼、耳、心,都在程亦州身上,压根没听见林沫沫跟他打招呼,也许八成就没看见林沫沫……
霍宁川目光锁死程亦州,傲然走了过去。
程亦州愣了下,旋即冲霍宁川挥手笑眯眯道:“霍总好啊!”
打完招呼,霍宁川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没跟他寒暄,直接攥住了程亦州拿着剧本的那只手,把人按在了凉亭柱上,来了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柱咚。
正在化死尸妆的几名群演不约而同的咽了下口水,心有共鸣——不愧是娱乐圈,真他妈会玩儿。
“霍总,这光天化日的,旁边还有人看着,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好?”程亦州失笑,霍宁川这人这么喜欢咚人吗?昨晚卫生间来了一次,现在又来!
霍宁川没松手,只是没头没脑的来了句:“你耍我!”
言语之间,满是怨恨和愤怒。
程亦州却很是茫然:“我怎么耍你了?”本人刚穿过来,人生地不熟,你又那么有钱有势有脾气,我敢耍你吗?
“别跟我装傻。”霍宁川阴恻恻的威胁道。
程亦州冤枉:“我没装傻,我真不知道我哪里耍你了。”
“不承认是吧,我有办法让你承认,脚踏两只船的骗子。”放狠话的同时,霍宁川还给程亦州盖了个“脚踏两只船”的戳儿。
“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程亦州勉强和气道,“说出来,我都可以解释。”
霍宁川根本不想听他解释,直接拽着他,往一边的休息间去了。
第12章 Chapter 12
“霍总,说几遍了,我能自己走,你别拽了,我手腕儿要被你拽脱臼了,不然我可就真讹上你了啊!”霍宁川力气太大,程亦州手部血液都开始循环不畅了。
“你给我少说两句。”霍宁川沉声警告。
陆康成正在安排光替走位,听见这边有动静,一扭头,见霍宁川提了一人,皱眉问:“霍宁川你又裹什么乱?”
霍宁川愠怒道:“抓人。”
“抓人?抓什么人?你以为你是条子呢?”陆康成把剧本卷成卷儿,叉腰道,“这里是剧组,不是你解决私人问题的地方,你给我注意点儿!”
“这是我私人出面投资的剧组,怎么不能解决私人问题?”霍宁川冷冷回了一眼,继续抓着程亦州往前走。
程亦州倒抽了口凉气,不说他还不知道,原来《封禅》这部戏是霍宁川私人投资的!
不愧是伸手就送六百万的男人,果然是财大气粗。
霍宁川把程亦州拉进休息室,顺手反锁上门,然后把人推到黑色真皮沙发上。
程亦州枕着沙发头靠,揉了揉左手手腕那几道黑青的手指印:“你也太狠了吧。”
霍宁川坐在他对面的软椅上,优雅坐着,面部表情依旧冷淡无双,但眼底的愤怒都快要吃人了:“你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
程亦州失笑:“什么解释?”
霍宁川傲慢道:“装傻是吧,很好,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林沫沫是我什么人?”
“好像是你未来的弟媳妇吧。”程亦州眼皮子跳了两下,这人先是大发脾气,现在突然提到林沫沫,难道是知道了前天晚上的事儿,来替霍宁逸出气的?
程亦州正暗暗揣测,霍宁川的眼神再次冷到极点:“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跟林沫沫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