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忐忑的心吴止告了白,他不住地在心里向上天祈祷林玉能世俗一点,起码贪图美色一点,可能是上天看他太可怜了,接连受到的打击太多,pkpk失败,网上舆论也都是跟风骂他的,这么惨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在情场上帮了他一把。
吴止永远记得那天晚上,他和林玉从超市出来,拎着一袋子零食和饮料,夜晚的星空特别漂亮,路边的树也被风吹得叶子在沙沙作响,他把手中买的那些装了进口零食的袋子递给林玉,林玉一脸“wtf”:“刚才抢我想买的零食现在还叫我给你提,吴止你是飘了是吧?”
“林玉,我喜欢你,和我交往吧!”吴止九十度鞠躬,双手握着装有满满零食袋子的提带伸到林玉面前,“我以后不止给你买这些好吃的,以后你想吃的我都会尽力买给你,以后我赚了钱一定给你买所有你想要的!”
林玉的笑声从脑袋上方传来:“傻子,别弯腰了,你腰伤还没好呢,快起来吧。”
“我不,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吴止坚持使用苦肉计,林玉那么心软,没准看见自己这么拼,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呢。
“你不起来怎么帮我提东西?”吴止抬起了头,林玉把自己提的袋子伸到他的面前,“来吧,男朋友,你长这么高,以后东西就归你提了。”
吴止一口答应:“好!”
林玉在路灯下笑得让吴止想用一生去守护。
交往的日子就是蜜里调油,甜到发齁,林玉的心也是用水果糖做的,看着吴止的时候,溢出来的爱意闻起来甜滋滋的,吴止对此上瘾。
但好景不长,在CROCK参加《欢乐剧场》拼盘演出的时候,他们遭遇了车祸,好死不赖,在车辆紧急刹车的时候,坐在最后座的吴止看到的是疯狂甩动的车内装饰红色中国结,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吴止的记忆出现了断层,他变成了十八岁的自己,面对陌生的环境他第一反应是联系钱洪导演。
导演对于吴止这种冲动的行为一直很反对,但年轻人的倔他又拧不过来,只好看着他一直荒废光阴,四年里吴止的一举一动钱洪都知道,他知道吴止想做什么在经历什么,但他十分不赞同,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为什么偏偏选最吃力不讨好的一个呢?
李康是他很看好的一个晚辈导演,他在国外奋斗了很多年,近些年来想把重心放在中国,本子准备好了投资也找好了影评家电影院宣传那边也打好了招呼,但万事俱备只欠一个能扛住主演的演员,钱洪将错就错,让心理医生把吴止在医院的这段记忆封起来,让四年前的吴止直接跳到现在,他把吴止推荐给了李康,事情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吴止以黑马之势重回娱乐圈,像所有天降紫微星那样快速被众人熟知,获得名利,获得地位,获得爱情。
吴止全部想起来了,他想起了潘封仪的高傲,潘封仪的背影,还有潘封仪对他的冷淡,对这个美丽的男人他恨得咬牙切齿,但每每回想潘封仪对他的不理不睬,怨怒的心又被爱情重重撞击,这让他心痛,又让他欢愉。他又想起了林玉,狂热的心如坠冰窖,如果说潘封仪离开他,他会心痛;如果林玉离开他……他不敢想象,如果非要想象,他现在光是在脑中模拟这个场景,心脏就已经骤停。潘封仪是他爱情的养分,灵感的缪斯,没有潘封仪,他的爱情花园就会枯萎;林玉是他生命的支柱,生活的阳光,没有林玉,他的生活就失去了意义。
如果潘封仪对吴止来说是红玫瑰,刺地吴止心千疮百孔,但吴止对于这个伤痛也甘之如饴,即使吴止已经断了想和潘封仪在一起的心思,潘封仪也成了吴止心口疤痕上的一点朱砂,到死也陪伴着他。但林玉却占据了吴止现在全部的心,如果吴止因为潘封仪的冷漠和鄙视难受到想死,林玉则是吴止现在活下去的支柱,吴止就是一条快要干死的鱼,林玉则是这条鱼身边激涌而上的河水。吴止需要林玉,没有林玉他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但他差点把林玉弄丢了。
他看到了林玉跑来找他,他记起自己对林玉的冷淡和拒绝。
那个时候他只当林玉是私生,态度特别差,因为前一天潘封仪被私生骚扰,他想教训那个私生却被潘封仪呵斥,他把被潘封仪骂的委屈和怨气都倾倒到无辜的林玉身上了。
他把林玉独自一人扔在他消失的两年内,现在林玉还愿意原谅他,吴止看着眼前流淌的记忆,暗下决心,不会再把林玉弄丢了。
☆、面对
疼痛如期而至,细小的图针顺着大脑沟壑扎向每一条缝隙,但吴止即使感受到血液从脑中流向眼睛流向耳朵流向鼻腔的错觉,他也不愿意停下来。
慢慢恢复记忆是医生最初的建议,一步一步循序渐进是最好的办法,可他已经逃避太久了,十八岁的他逃避了四年,二十二岁的他逃避了两年,二十四岁的他不想再逃了,快速达成效果的痛苦他没料到这么大,但他可以承受。
每个人都在受苦,每个人都在奋斗,他为什么不可以?
年少无知时造成的罪过,他带着罪孽,在自己给自己创造的地狱里反省自己,惩罚自己。
现实世界不过两个小时,一百二十分钟,一部普通电影的时长,吴止闭上双眼,回顾了自己那割裂又牵连的六年。
缓缓睁眼,他回来了。
看见吴止熟悉又陌生的眼神,林玉悟了。
“你都想起来了?”林玉小心翼翼地问,吴止点点头,从喉咙口冒出的酸涩蔓延到口腔,舌苔泛着清苦。
林玉想逃离,却被吴止拦腰抱住,这个男人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腹部,懊悔的声音从布料里嗡嗡传来:“对不起林林,让你受委屈了。”
眼眶瞬间湿润,林玉颤抖地抱住吴止的头,像是找到了能替他声张正义的英雄,即使那些痛苦也是这个人给予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当时这么难过。”吴止想起电梯外林玉那茫然又绝望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愧疚,位置对换一下,他怕是当时会拿消防栓把电梯给砸了,“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如果我现在能回到过去,我恨不得打死我自己!”
林玉没有说话,只是喘着气抑制喉咙里那陌生的声音。
这就是他为什么那么希望吴止能找回过去记忆的理由。
失忆的吴止已经保证过他不再爱潘封仪了,这辈子的余生吴止承诺都会奉献给他,但拍团综的时候他还是要吴止找机会和潘封仪一组,所以过山车那次他俩被分到一个组也不是巧合,也是为了得知那段失去的记忆。
吴止一开始还别扭说能不能和他一组,但他却大度地说如果他因为这点小事就怒火中烧,也太过分了,毕竟这个主意也是他出给吴止的,他也比吴止更想知道那段不属于他的时光。
失忆的恋人委屈地答应了,林玉那会儿却带有一丝看热闹的心情,如果吴止现在真的是两年前那么依赖他的那个人,如果他恢复了记忆,他会不会因为曾今那么伤害自己而感到伤心愧疚,吴止对他有多爱多在乎多依赖,恢复记忆的时候吴止就会有多痛苦。
现在他却后悔了,看到吴止这么痛苦的样子,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他的冤屈得到了声张,他也向吴止捅了重重的一刀。
所以事情过后林玉一度对吴止好到让吴止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不过这是后话,不提。
这么一折腾到了半夜,钱洪看吴止这满头大汗的样子于心不忍,于是开口:“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明天再去看常春?”
吴止摇了摇头:“不,今天去吧。”
医生也劝吴止:“这么晚人家可能已经休息了,我们也没想到你今天就恢复了全部记忆,本来打算就恢复只有关于季常春的部分,但你出乎了我们的意料,所以就算为了你自己着想,你也好好休息一晚吧。”
“不,”吴止摇摇头,“我知道季老,他如果说今天想见我,他是不会等到明天的。”
钱洪皱了皱眉:“你怎么就知道了?”
吴止闭上眼,又很快睁开:“他会一直等下去的。”
来到季常春住的郊区别墅后,果然,一楼灯火通明,钱洪一看就知道季常春大晚上还坐在沙发上等他们,他怪异地看了一眼吴止,然后摁响了门铃。
被季甜雇来照顾季常春的保姆替他们打开了大门,然后带他们进了大厅,别墅不大,不过后院绿化做得不错,别墅内部也是很普通的家庭装修风格,季常春开着电视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进门才抬头看过去。
“你们来了啊,”季常春没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他用右手握着的拐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吧。”
医生怕吴止刚恢复记忆发生什么意外就跟着来了,林玉被吴止牵着手带到了这,钱洪导演自己坐在独一份的小沙发上,其他三个人只好硬着头皮坐在长沙发上的C位。
“老季,吴止我给你带到了,”钱洪伸了个懒腰,“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季常春看了眼陌生的医生和林玉,这两人的身份他大概听过钱洪说过一嘴,也没放在心上,患上失读症以后他大脑放空了许久,整个人失去了几十年如一日的热血,后面越发对所见所闻失去兴趣,如果不是因为吴止,估计现在自己还躺在女儿家里养老呢。
医生不重要,林玉不重要,季常春现在还放在心上的只有吴止。
“我听说你因为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打算退出演艺圈?”季常春摸了摸手杖上雕刻的兽头,一双眼平静无波地注视着吴止。
恢复全部记忆的吴止也决意执行以往的决定:“是的。”
“胡闹!”季常春用手杖重重地敲击了一下地面,大理石砖发出快要被木头击碎的悲鸣,突然激怒让季常春眼眶都被激红,“你以后不准在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给我回去!”
“但一切都是我的错!”吴止犟起来八匹牛都拉不动,“让我能心无芥蒂回去重新拍戏我办不到!”
“是你伤害了我,我都没要你做什么,你自己发什么疯?”季常春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具备如此的天赋,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如果因为我你放弃了演绎,那我就是千古罪人,我不准你浪费你的天分,你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你就给我乖乖回去演戏!”
“我以为,我以后再也不演戏了你才会宽慰。”吴止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这两年我本不应该参演电影,是我不小心失忆了才再入圈的,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才讽刺我,我受着,毕竟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是真的不明白吗?”季常春头一次和吴止说话有对牛弹琴的感觉,“如果我说的话都是讽刺你,《为我而战》获奖的庆功宴我就不会出席,我那会儿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获奖是应该的,凭你的演技获此殊荣理所当然,我当时对你的祝福也是发自内心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可是我都害你得了失读症,你怎么可能不怨我,你怎么可能真心说出‘希望你再接再厉,再创辉煌,成为中国影史的骄傲,成为国际上最闪耀的那颗星’?你那么热爱演戏,就拿我们合作那会儿来讲,所有危险戏你都亲自上,十三页的台词你为了不落进度熬夜背完,你尽职尽责对演戏充满无比的热情,有时候和你对戏我都会被你对演戏认真的态度吓到,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对演戏的投入都多深。”吴止想到自己成为普通人的四年,对季常春的愧疚像涨潮一样来的又快又猛,“你对演戏的天赋和热爱完全不成对比,不是因为你的天赋不高,而是你对演戏的热爱太过浓烈,一个普通人对能达到像你这样的高度除却极高的天赋以后只有热爱了。你应该听钱导说了我这些年的经历吧,正是因为经历了那四年,我才更加了解你有多不容易,你对演戏比我想的还要热爱,而也是我,把对演戏如此热爱如此奉献的你给毁了!你怎么可能不怨我,你怎么可能不恨我,你怎么可能会彻底原谅我?不过我不怪你,这都是我罪有应得,年少无知并不是我能逃脱罪行的理由,我已经决定了,既然我把你毁了,我也要把我自己毁了,这才是我能给你最大的补偿!”
“你混账!”季长春气得站了起来,扬起手杖就要向吴止打去,吴止下意识想躲,但屁股刚离开沙发面又强逼自己坐下,这一下,他不能躲。林玉比他吴止更快,手杖刚被季常春举起,他就扑到了吴止身上,闭眼打算替吴止挨上这一下。
季常春颤抖着手,浑身发抖,在钱洪的极力阻止下又重重坐回了沙发,喝了好几口医生给倒的茶才平复下心来。
“吴止,你到底怎么样才相信我原谅了你?”季常春站起身,拄着拐杖瞪着吴止。
吴止也不敢坐着,站起身看向季常春,发现自己有些俯视对方,温顺地低头,但语气却毋庸置疑:“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谎言。”
季常春深呼吸好几次才再度恢复平静:“你为什么就是认定我说的话都是假的,我看上去像是会说谎的人吗?”
吴止扭头撇撇嘴:“钱导那么喜欢我,他一直都不同意我退出演艺圈,何况他和你关系还那么好,你肯定是因为钱导的原因才昧着良心说原谅我的。”
“不,你错了。”一直在对话里寡言少语的钱洪开口了,“一开始就坚决反对你退出演艺圈的不是我,是季常春。”
☆、常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