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桌这种什么都学的习惯就特别好。
特别值得提倡。
林间笑得差点儿没站住,顺手胡噜了两下他的脑袋:“回家吗?”
时亦摇摇头:“不。”
“这么晚了不回家?”林间愣了下,“有事?去哪儿?”
“吃饭。”小书呆子挺理直气壮,“饿扁了。”
盖浇饭选手不论在堂食还是外卖上,表现得都非常优秀。
看起来十分符合他同桌的口味,又好好吃下去了一份,还吃了他那份青椒肉丝里的所有肉丝。
下回可以给他同桌挑番茄炒蛋盖饭里的所有蛋。
再下一步,说不定就能哄着他同桌吃盖饭里的所有饭了。
林间计划得挺清楚,亲了一口吃着吃着就犯困差点儿栽进碗里的男朋友,把人从椅子里挖出来,胡噜着后背抱回了卧室。
下回还得再警惕一点。
小书呆子问什么都讲,不愿意说话就给写过程,像梁拉姆达这种居然替小姑娘来要时亦同学亲笔小纸条、带回去加价倒买倒卖的小弟,再来一回差不多就得扔了。
计划总是美好的。
第二天一早,抽时间去跟程航聊了聊天再回来的功夫,林间同学就对着被围满了的座位陷入了有点儿深刻的思考。
“主要是二当家讲题还附赠笔记,讲得特别详细。”
吴涛抱着练习册在后面探头探脑张望,顺便飞快看了一眼过去的人手里拿着的那道题:“老万说了,能最先整理出单科笔记、重难点、易错题集锦的同学,就能免一个星期的这科作业。”
林间不太能懂这些人的思路:“作业的工作量跟整理笔记的哪个大?”
“那不一样!”梁见非常积极,转回来挥动手臂,“其他人写作业的时候你不写,其他人交作业的时候你不用交,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荣誉?”
“……”林间配合地鼓了鼓掌:“哇塞。”
“这不是哇塞的级别!”吴涛比他还积极,“这次我一定要免了语文的诗词默写!不免誓不为人!”
林间被这群人异常高涨的学习热情震撼了一会儿,扒开几个人,坐回了位置上。
小书呆子的进步比他想象得大。
昨天有人来问题的时候还得跟对面对着一块儿紧张半分钟,今天就已经是个冷静并且成熟的讲题机器了,一边审题一边给写过程,偶尔还能帮忙讲上两句。
还挺敬业,察觉到他回来也就是忙里偷闲转了下头,飞快往他手里塞了块糖。
“哪儿来的?”
林间剥开塞进嘴里,边嘎嘣嘎嘣嚼边跟着一块儿看,小声跟他聊天:“给我分点儿,挑我能讲的。”
时亦点点头,从那一摞排着队的练习册里给他分出来几份:“万老师给的,讲题的工资。”
万老师无处不在。
林间嚼了两下,把糖渣咽下去:“这么厉害?”
“嗯。”时亦特别可靠,点点头,“都给你。”
林间接过练习册,没忍住笑了,又剥了颗糖塞进嘴里:“超爽,我同桌挣糖养我。”
小书呆子没说话,低着头往纸上写解题过程,耳朵有点烫,嘴角跟着一点一点抿起来格外好看的弧度。
两个人的进度总要比一个人的快。
这群人问的问题其实都挺基础,有难度的都被时亦单挑出来放在一边了,剩下的全都是问的人不明白、讲题的人也不明白问的人为什么不明白的问题。
考虑到现在是给同桌打工,林间还特意耐心了不少,戴上眼镜翻开一本,和风细雨地讲了一遍。
对面的小同学站得笔直,比在他同桌前边儿还紧张,没等他问懂不懂,就已经飞快抢回去:“明白了明白了,谢谢间哥……”
林间觉得这群人可能有点反应过度,扬了扬眉:“真明白了?”
“真的。”对面赌咒发誓,“醍醐灌顶,全明白了。”
林间一挥手把人放走,又从他同桌那儿抽了两本。
……
两个人的进度比一个人的快了好几倍。
林间摘下眼镜,看着已经彻底开阔的视野:“我刚才是拿着刀左脚踩在椅子上讲题的吗?”
梁见奄奄一息心有余悸:“理论上不是……”
林间侧了下头,看着嘴角绷不住往上抬的小书呆子:“我同桌刚才是拿着刀右脚踩在椅子上讲题的吗?”
梁见:“……”
时亦:“……”
“虽然不是。”
梁见仔细想了想:“但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俩一块儿讲题就很有威慑力。”
林间挺感兴趣,扬扬眉:“什么意思?”
“就那种。”李磊说,“家属因为你也在讲题,所以更有底气了,你因为家属也在讲题,所以更严肃了。”
林间琢磨了下:“不是挺好的吗?”
吴涛点点头:“特别好,感觉我们好像在拜山头,这道题会吗,不会咔嚓了祭旗。”
“……”林间翻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拍了两下脸,戴上眼镜。
明明就非常友善。
也不知道这群人都是哪儿来的奇奇怪怪的脑补。
他们这儿早上有段时间没这么热闹了,甚至还有点不习惯。
好不容易清净下来,林间把揣怀里焐着的早饭递给时亦一份,自己拿出来个包子咬了一口:“咨询一下,这种学习热情会持续特别久吗?”
“至少也得持续到老万兑现一个星期不用写作业吧……”梁见愣了下,“怎么了?”
“没事儿,要是持续的特别久,就带我同桌早点出来吃早饭。”
林间给他同桌打开一罐忘崽牛奶,自己咬着纯奶喝了两口:“班长他们不参与这个热火朝天的不写作业活动?”
“班里前十五好像有别的任务。”梁见挠了挠头,“这个活动是专门对我们后半段开放的,他们整理了也不管用,还不准把笔记借我们抄。”
林间扬了下眉,差不多猜到了老万想干什么,没多说,三两口喝完了牛奶。
梁见还想再借点儿笔记当场外援助,探长了脖子刚要出声,门口放哨的同学忽然啪嗒一声推到了笤帚。
老万的身影紧接着就出现在了门外头。
没进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又跟着什么人一起走远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处交流各科笔记重点的学生们飞快就位,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笔直,整个教室都洋溢着前所未有的肃穆气氛。
林间转了两圈笔,抬头往外看了一眼,正要低头,一眼扫见手机,眉峰紧跟着蹙起来。
小书呆子看起来挺想给他赢一个不用写作业一周的特权,正在埋头整理化学笔记,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抬头。
梁见被他拍了下右肩膀,下意识转回来:“间哥?”
“我出去一趟,我同桌问就说去厕所了。”林间说,“马上回来。”
“啊?”梁见还没太反应过来,正要再问,林间已经站起来,几步出了教室。
时亦整理完一页笔记,翻过来才发现座位旁边没人。
他攥着笔,对着空荡荡的座位愣了一会儿,试着弯腰在桌斗里找了找。
梁见的左肩膀被笔戳了下,转回来:“二当家……”
时亦皱起眉,看了看身边的座位。
“啊。”梁见张了张嘴,“是这样,间哥他可能忽然有一些很急的状况,所以先去了一趟……”
时亦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梁见:“……啊?”
“很快。”时亦说,“林间问的话,就说去厕所了。”
梁见:“啊。”
梁见看着教室门第二次关上,挺沉重地坐直,晃了晃脑袋。
吴涛工工整整抄完一页笔记,抬头看见梁见居然也站起来往外走,伸手一把薅住:“不是,你又去哪儿啊?”
“去厕所。”梁见挺悲壮,“这个地方被提了这么多次,难道不应该有人真去拜访它一趟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傻,真的。
我单以为掉马以后,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就结束了。
——《梁·双面间谍·拉姆达回忆录》
第99章
听见林间敲门进办公室, 老万怔了下,从办公桌后站起来。
林间跟他问了声好,看向边上站着的一男一女。
他还没正式见过时亦的父母, 但眼前的两个人又好像好认到根本用不着猜。
严厉暴躁的、陌生的父亲。
忧心忡忡只会掉眼泪的母亲。
他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散着的几张纸,走过去蹲下,一张张捡起来。
“哪儿来的学生?”
时父忍不住皱眉:“别捣乱!老师现在没时间——”
“时先生。”老万截住他, “林间同学,有事吗?”
林间看了看那几张纸,给他理整齐, 放回桌上:“有几道题没听懂。”
老万挑了挑眉毛, 迎上他的视线。
慈眉善目的班主任忽然做出这种表情, 甚至还有点儿挺微妙的违和感。
林间让他看着, 也不知道这时候笑点具体在哪儿, 没忍住笑了一声。
老万愣了一会儿,也笑了笑,点点头:“那就过来吧。”
时父皱紧眉, 看着林间走过去:“万老师!”
“过来等一会儿,老师处理完手头上的事。”
老万示意他在边上的空座位坐下, 转回来:“时先生, 您继续说。”
时父神色比刚才还阴沉, 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没立刻出声。
老万身体前倾:“您刚刚的意思,是说您和您爱人一致认为,您的孩子在我们这里没有受到足够好的教育。”
“还用说吗!”时父愠怒, “好好的人给你们,看看都教成什么样子了!”
老万问:“什么样子?”
时父怔了下,张了张嘴,没立刻能答得上来。
“时亦同学以前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
老万心平气和:“我接手的时间比较短,您是家长,陪伴孩子的时间比我们长很多,能详细说说吗?”
时父被噎得说不出来话,办公室短暂跟着安静了一会儿。
林间没坐下,靠在窗边,抱着胳膊安安静静的听。
“万老师。”时母插话,“孩子他爸不常在家,主要都是我照顾孩子,有事您可以问我……”
老万笑了笑:“今天您和时先生过来,好像是有事问我。”
时母愣了下,侧头看了一眼时父:“是……小亦在之前的学校成绩都很好,到这里就一直不是很理想。再过一年就高考了,我们想让他转去更合适的学校。”
“之前的成绩单我看了。”老万说,“单纯从成绩角度来说,时亦同学这几次考试一直都在进步。”
“之前是特殊情况!”时母有点着急,“那时候小亦有病……有一点问题,在心理上。但后来已经好了啊,我们给他办转学的时候他就好了!”
老万有点无奈地沉默下来。
时母还没察觉,急着往下说:“可前几天小亦回家,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我们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那么多怨气,翻了那么多旧账……是在学校又过得不顺心了吗?还是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块儿了?”
老万侧过头,看了一眼林间。
不三不四的小同学耸耸肩膀,笑了一声。
“你们学校这都是什么态度?”
时父实在忍不住,语气格外冲:“就算我们家长以前对孩子关心不够,现在不就是要改吗?改了不就行了吗?我们这不就管他了吗!”
“不是管了就行的,也要讲究方式方法。”老万脾气很好,耐心纠正,“孩子现在正处在人格建立的关键阶段,家长——”
时父打断他:“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要什么人格?该管就得管,不像你们,心安理得把孩子的前途当儿戏!”
“时先生。”
林间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您——”
老万抬手拦住他。
林间低头,蹙了下眉。
大概是见多了无数奇葩家长,老万远比预料的更淡定,摆摆手:“您对我们的教育模式不够满意,可以具体提意见。”
“还有什么意见?”时父冷嘲,“成绩都这样了,连个实验班都进不去。不赶紧静下心好好学,还浪费时间去考什么物理竞赛?接下来还要折腾什么?校庆表演唱歌?运动会去拔河?”
林间呛了下,没忍住咳嗽了好几声。
在这种时候笑出来,好像不论怎么看都不太符合气氛。
没等他彻底准备好深呼吸管理好表情,老万已经及时把他拽到了身后:“时亦同学国初成绩很好,拿到了一等奖,排在全省第三,是本校物理竞赛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
“第几有什么用!”时父根本没仔细听,还没反应过来,被时母拽了一下才停住,“干什么?”
“有用,这周末他就可以去复赛,参加省选。”
老万说:“哪怕时亦同学没有意向进省队,只要在复赛拿到名次,也一样对将来的升学很有帮助,对他自己和学校都很有意义。”
时父根本没了解过这个,蹙紧了眉看向时母。
“万老师,孩子父亲不太了解……”
时母接过话头:“河高的教学质量很好,我们也是事先了解过,才会支持孩子来这边。”
她有点犹豫,半晌才继续说:“但就像您说的,立人先立德,我们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本来那么听话的孩子就这么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