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涛眼疾手快捂着他的嘴,迎着他间哥扫过来的视线无邪地咧开嘴:“冻傻了。”
林间扬了下眉,笑了笑没说话, 把烧开的水倒进炒好的锅底里。
熟悉的香气热腾腾地扬起来。
时亦坐在桌边,被蒸气扑了一脸,呛了两声, 垂下来的手被林间握住。
“小书呆子。”林间坐下来, “书总。”
时亦转过脸, 迎上他的视线。
这群人早吃火锅吃出经验了, 格外熟练地搅和锅底下食材, 蘸料调了一桌,笊篱扔在一边,抄着筷子虎视眈眈地等着抢刚下进去的肥牛毛肚。
音箱送走了, 李磊从摩托上拆了个车载喇叭,动次打次地放那几首他们都快会唱了的重金属音乐。
“我特别高兴。”林间说, “特别高兴, 做梦那种高兴。”
时亦攥了下他的手。
“以前我一直觉得……”
林间想往下说, 话头顿了下,笑着摇摇头:“原来真的不是。”
“什么?”时亦问。
“什么都算,东西,人。”
林间:“弄坏了, 毁了,就再回不去了。”
他一路踩着被扯碎砸烂的痕迹过来,都不知道坏了的音箱也能重新修好,被偷了的东西还能找回来。
时亦牵了下嘴角,在桌子底下握住他的手。
“吃啊间哥!”梁见刚才还一副快要冻僵心如死灰的人设,两块鱼豆腐咽下肚整个人都原地复活,“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吃火锅不积极,思想有大问题!”吴涛给他捧哏,又飞快抢了一个撒尿牛丸。
这群人每次吃个火锅都能吃出喝了一斤的效果,林间伸手去拿边上的漏勺,被猴子眼疾手快抱着蹦到了厨房。
“不能用漏勺。”梁见至少喝了两斤,胆大包天地伸手拦,“大当家,二当家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他会自己抢好吃的。”
“我同桌会自己抢,跟我想给我同桌抢有冲突吗?”林间问。
“没有。”吴涛跟着拦,“但漏勺其实不必。”
这群人自从掌握了他目前还绝对不能被二当家知道的秘密,就越来越嚣张,甚至已经有了点儿站起来揭竿起义的趋势。
林间没忍住乐了,刚要说话,余光就瞥见自己碗里多了个刚煮好的速冻饺子。
又多了个开花肠。
又多了两片午餐肉
“……靠?”梁见蹦着从他肩膀上往后瞅,“二当家!!”
林间回头,看着攥着筷子严谨冷静没有感情的小抢火锅机器,终于彻底乐得站都站不住,扶着桌子蹲回了地上。
一顿火锅吃得跟打了场架一样。
战况非常激烈,露胳膊挽袖子也就算了,撑得不行,还吃出了一头的汗。
三月份的晚上,林间没把一群人放出去找感冒发烧,圈在屋里多关了会儿门,开了两扇窗户通风。
“间哥这个心细得简直了。”
风稍微有点儿凉,不冷,吴涛享受地瘫在椅子里头:“真不怪一说我们来火锅店,干嘛我妈都放行。”
“冷静。”李磊看得比较透,“间哥是怕咱们感冒了传染家属。”
“……”吴涛:“没有更温暖一点儿的解释了吗?”
“温暖的间哥是怕咱们感冒了传染温暖的家属。”李磊满足他。
吴涛:“……”
温暖的间哥收拾了战场的残局,抹干净桌子,把锅碗瓢盆洗干净,整整齐齐摞回了厨房。
时亦跟着他帮忙,又在抽油烟机那儿绕了两圈,被林间笑着拽回来:“行了行了,我同桌要是真准备上手修这个,我就该考虑要不要搞个回收旧家电的三轮车了。”
“赚钱吗?”时亦问。
“……”林间仔细想了想:“完了,好像还挺赚的。”
两个人沉默着对着站了三秒钟,绷都绷不住地开始笑,谁都刹不住,最后又一点儿不意外地乐成了一团。
“完了,我是彻底把我同桌带坏了。”
林间笑得肚子疼,用力揉了好几下眼睛:“不行,我们现阶段还是学生,要以学习为主,赚钱是副业。”
“两手都要抓。”书总挺严肃地纠正。
“也对,两手都要……”林间下意识配合着接下茬,说到一半觉得这句话怎么说怎么不对劲儿,清了半天嗓子都没说下去。
……
他也被带坏了。
没事不能老研究时老师那些奇奇怪怪的英语资料。
两个人在厨房里收拾完,外头的人也已经消汗消得差不多,进入了吃饱喝足聊天胡侃的正常环节。
“说真的。”梁见眯着眼睛,“我哥那个摇沙锤的技术,出神入化,据说是专业级的,一点儿不比吹……”
林间从里屋出来,正好听见最后半句,咳嗽了一声。
梁见忽然回神,飞快改口:“一点儿不比吹——吹唢呐的差,两种乐器各有所长,各自都有它们独特的艺术性,在广大音乐作品里,谁都代替不了谁的作用。”
“虽然仔细想想都对。”吴涛说,“但仔细想想,你好像还是说了一段废话。”
“有吗?”梁见问。
“没有吗?”吴涛想了想,“广大音乐作品也不能允许你用唢呐吹沙锤的部分啊。”
梁见挺深奥:“你不懂艺术……”
林间实在听不下去,敲了敲手里的盆:“行了,歇过来赶紧回家。”
“……好嘞。”梁见长舒口气,飞快结束了话题,“间哥你们也走吗?”
“走。”林间说,“过两天有个小比赛,直播两天练练手。”
特训那段时间没怎么顾得上正常直播,虽然广大无聊的吃瓜群众对围观一个学傻了的业余电竞选手暴躁开团很有兴趣,但真论手感还是多少有点儿下滑。
尤其时亦这一个假期都在帮他给手腕做疗养,按摩热敷艾灸仪试了个遍,他也不舍得往狠了用。
本来这次的比赛也没打算去,结果特训意外地迎来了它结束的那一天,闲也是闲着,至少赚个出场费。
还能给男朋友买把护腰的工作椅。
再买个不带弹簧的床垫。
偷鸡摸狗的事儿短时间内都不会死盯着一个地方,尤其火锅店这种几个月都没营业了的,偷一次发现没什么油水,再往后通常都没什么二次作案的风险。
林间检查过一遍水电煤气,把门窗锁好,下了卷帘门:“行了,各回各家。”
蹭火锅吃小组热闹了一会儿,走到路口才意犹未尽地挥手道别,相约明早教室抄作业再会。
林间看着这群人走远,摇摇头笑了一声,跟自家男朋友一块儿溜达着回了家。
这一个寒假都埋头学习,时间表让时老师安排得满满当当,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多少细节。
林间看着小书呆子好像又比之前单薄了点儿的背影:“书总。”
“嗯?”时亦刚跳到一块绿色的地砖上,回头看他。
“能稍微透露下吗?”林间笑了,“我男朋友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都跑出去做了多少事儿。”
时亦显然没意识到他会问这个,抿了下嘴角,抬头看着他。
林间跟上他,走到小书呆子面前,伸手揉了两下男孩子微凉的脖颈:“能吗?”
时亦站了一会儿,握着他的胳膊,抬头在他嘴角碰了碰。
……
男朋友会耍赖了。
还非常特别极其的有用。
居然。
林间懵了两秒钟,低头:“跟谁学的?”
小书呆子这种问题回答得倒是挺快:“林阿姨。”
“……”林间觉得自家母亲这种把自己卖干净了的行为很不可取:“林阿姨还教什么了?”
时亦抿了下嘴角,没说话,一点一点顺着耳廓开始往下烫。
林间:“……”
完了。
他最近可能还得办个上天的月卡。
每天两次以下、一周十次以下都免费那种。
“回去……”林间清了下嗓子,把要不得的念头团吧团吧塞进角落,“写会儿作业?”
“今天没有重点。”时亦摇摇头,“你直播,我写。”
“不复习不会忘吗?”林间愣了下,有点儿没把握。
“需要掌握好复习节点。”时亦算了算,“定期强化,艾宾浩斯曲线……”
“好嘞。”林间决定向时老师严格的技术流低头,“我同桌说不会。”
时亦闭上嘴,看了他一会儿,先笑出来。
林间也绷不住乐了,跟他一块儿踩着地砖格子往前走:“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拯救了几个星球。”
“什么?”时亦没跟上他过于跳跃的思路。
“拯救星球啊。”林间说,“我上辈子应该是干了特别多的好事儿,才能遇见这么螺旋爆炸无敌好的男朋友。”
小书呆子对这种直球几乎没有抵抗力,脚底被灯光绊了下,红彤彤地变成小僵尸蹦着走了两步。
林间眼疾嘴快,飞快低头,在他男朋友的脑门上用力亲回来了一大口。
校庆的事儿整个学校都非常积极,除了被隐形结界隔离开的高三暨复读年纪在楼里不能参加,高二跟高一都准备得挺轰轰烈烈。
甚至还有个节目评比的晚会,每个班选送节目,还非常正规地找了艺术班的辅导老师当评委。
“相比于咱们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广播操表演。”
梁见坐在单杠上,看着努力跟上节奏的一群人:“我觉得二当家的手语歌有着相当高的胜出几率。”
“就是不够有气势。”李磊举着手机负责录像,抬头看了看,“舞台大的话,一个人,最多两个人,稍微有点儿单薄。”
“目前要的就是单薄。”梁见很有经验,“先靠二当家的脸入选,然后靠我们的不要脸跟着混上去。”
李磊:“……”
“说得对。”吴涛挺赞同他的意见,“上台了学校真给发对象吗?”
李磊实在跟这几个人待不下去,换了个机位,继续兢兢业业地给广播操表演录像。
班委会对两个选送的节目都挺重视,时亦那边的歌刚定下来,还得抓紧时间给他们间哥传过去个内部消息。
从理论上,手语当然是能在技术角度比划几乎所有歌的,但比划起来不能太像某影忍者结印打架这个客观存在的局限性就筛掉了一大批。
还要考虑到艺术班辅导老师的年龄局限。
……
这个不太用考虑,毕竟歌最后是老万定的,他们万爷对潮流的理解可能至少要比他们晚了十年。
“什么歌?”
吴涛凑过来,看了一眼他间哥的手机屏幕:“《我们都是好孩子》……完美,我猜老万是看歌名挑的。”
“至少挑个十年以内的啊。”梁见抱着脑袋晃晃晃,“比划这个难道要穿白衬衫吗!”
“白衬衫不好看吗?”林间问。
“好看。”梁见说,“穿在你跟二当家身上肯定是好看的,甚至能升华出那种校园风纯净而澄透的效果。”
“区别在哪儿?”林间把手机拿回来,查了几页谱子。
“气质。”吴涛叹气,“跟脸关系都不大了……算了,你们这种天生体会不到。”
“他是说会不会耍帅。”梁见帮忙翻译,“你们这种从小帅到大的人,是不用在这件事上感到忧愁和彷徨的。”
“……”
一群人在命运的安排下叹息着凑到一块儿,打开购物软件开始寻找能稍微显得不那么不帅气的白衬衫。
林间到头也没能想出来一件衬衫能帅到哪儿去,没多刺激无辜群众:“什么时候选节目?”
“下周末。”梁见说,“还有正好两个星期。”
林间算了下:“你们这几天多补补课,每天加到两个小时。”
“……”猴子举手:“间哥,我——”
“怎么了?”林间挺和气地转过来看他。
“没事。”猴子迎上他的视线,老老实实坐回去翻购物车,“我再买个充电宝。”
其实什么东西都是学会容易学通难。
尤其是乐器这种东西。
要想能磕磕绊绊断断续续地弄出个能听出来是什么调子的旋律很容易,但要想把这段旋律弄通顺,甚至还得通顺到能上台的程度,就有着相当的难度。
林间练了快一个星期,隔壁卖坚果的终于过来串了个门,顺便给他们送了点儿炒栗子炒瓜子。
“说什么了。”林间从房顶上下来,“扰民了吗?”
“没有,感谢你的。”梁见咔擦咔擦嗑瓜子,“他们家新养了个鹦鹉,现在都会唱了。”
吴涛咔擦咔擦:“每天给来的顾客唱,推开窗看天边白色的鸟。”
猴子咔擦咔擦:“鹦鹉还是白的。”
林间:“……”
邻居的反响挺好,送栗子瓜子主要是希望他还能再接再厉,多练一段时间,直到他们家白鹦鹉会唱第二句。
“加油间哥。”梁见给他比划了个握拳,“我们的瓜子就靠你了。”
吹口琴别的都挺好,就是有点儿费嘴。
林间懒得跟这群人废话,把他握着的拳扔回去,抓了把瓜子在手里捏着壳剥。
“间哥,你今天是不是还有线下赛?”李磊没跟这群人起哄,凑过来问,“家属跟你一块儿吗?”
“今天周五,家属去兼职了。”林间说,“我比完赛过去接他。”
李磊答应了一声,犹豫一会儿:“还是那个网吧?”
林间点了下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