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有。”时亦说。
林间微怔。
“第二行第九个。”时亦补了一句,“什么都没有,第二行只有八个元素,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真好记。”林间根本没听清他同桌说了一串什么玩意儿,“易于掌握,寓教于乐。”
时亦跟着抬了下嘴角,继续给他背下面的:“第三行也是八个,钠镁铝硅磷硫氯氩。”
林间:“……”
林间挽起袖子:“这样,我们换个思路,你上大学的时候我送你,先把你舍友们直接揍到服你当二当家为止。”
时亦憋不住乐,趴在浴缸边上没直起来。
林间本来心疼得不行,让他同桌这么乱七八糟地一搅和,也跟着笑出声,泄了口气坐在地上:“小书呆子,你听过那个笑话没有?”
时亦揉着眼睛抬头。
“如果有一个喜欢的人,就把他放在心里。”林间挺哲理,“想他的时候就做一道题,等毕业的时候把对他满满的爱给他看。”
“没有。”时亦没能找到笑点,甚至还觉得挺感人,“是笑话吗?”
“本来不是。”
林间忧郁地转回来:“我就是有点儿担心,我可能做到第三道题就从超超超喜欢我同桌,变成超喜欢我同桌了。”
浴缸不适合讲笑话。
林间眼疾手快,把没坐住的小书呆子捞出来,抱着坐稳当:“没事儿没事儿,有我呢,不用紧张……”
时亦扶住浴缸边沿,伏在他背上,把那一下晃出来的心跳压回去:“不紧张。”
“我紧张,安慰我自己呢。”林间胡噜胡噜他同桌后背,“没呛着吧?”
时亦摇摇头。
本来还想趁着林间睡着,把程航发过去的东西删一删,结果翻译完手里的东西就困得有点睁不开眼睛。
可能是因为整间屋子拉了窗帘,开了加湿器,还铺了床,被收拾得特别适合睡觉。
也可能是他同桌睡得确实过于具有诱惑性。
本来想着就是靠着歇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着一起睡着了。
“林间。”时亦说,“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是什么样。”
“我本来也知道。”林间圈着他,“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同桌是什么样。”
时亦摇摇头:“不是,我——”
他想说,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隔了一会儿才又往下说:“高一的时候,我掰断了我同桌的胳膊。”
林间没出声。
“他打不过,我知道。”
时亦垂下视线:“但我没停下,如果不是来代课的老师拦着,我——”
林间转过头,亲了一下他的耳朵。
时亦张了张嘴,没继续往下说。
“我同桌想让我知道他跟人打架。”林间说,“但不想让我知道他为什么打架。”
时亦闭上眼睛。
林间:“这是我同桌唯一跟呵呵像的地方。”
时亦怔了怔,重新睁眼:“什么?”
“呵呵,宿管那只猫。”林间给他提醒,“一看见我就亮爪子,暗示我它战力非常高。”
时亦不太能联系得起来,觉得他同桌可能是缺猫了:“我帮你去偷。”
“很久没贿赂它了,我怕它挠我。”林间挺谨慎。
“没事。”时亦说,“它很乖,它——”
“我同桌也很乖。”
林间看着忽然卡壳了的小书呆子:“乖到想抱。”
时亦肩膀轻轻绷了下:“我走得动。”
林间微怔:“什么?”
“我走得动,跟得上。”时亦说,“跟你一起往前走。”
林间眉峰拧了一会儿,一点点释开,扯扯嘴角笑了笑。
小书呆子滑了一次,显而易见地在水里就紧张,扶着浴缸边沿努力往起坐。
“我同桌心疼男朋友。”林间扶着他坐稳当,“怕我什么都扛着,怕我累垮了,所以不舍得让我知道他以前是怎么过的,不舍得我难受。”
时亦侧过头没出声。
林间摸摸他的头发:“可我也心疼男朋友啊。”
他格外耐心,迎上时亦的视线:“我第一天就非得摸我同桌手,误会他不愿意跟我玩儿,跟他啰嗦跟他墨迹,扯着他逃课,没事儿就揉他脑袋举着他转圈圈。”
“转圈不好。”时亦蹙眉,抿得泛白的嘴角松了点儿,“头晕。”
“好,举着他谨慎地缓慢地转区区四分之一圈。”
林间接着往下说:“我就没挨揍,我还不能知道那些人跟我同桌做了多过分的事儿,我同桌才动的手。”
林间补充:“这两句话还故意跟我同桌显摆了好几个儿化音。”
时亦:“……”
“帐不能这么算,小书呆子。”
林间把花洒打开,让温热的水流跟暖色的灯光一块儿浇下来:“不能这么不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11蹲在桌子底下,第一次亮出了爪子。
然后得到了一个从耳朵缠到尾巴尖的毛线团。
第81章
时亦看着他男朋友。
林间这个人长得其实很暖和。
除了眼睛, 五官轮廓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暖,现在眉峰眼廓都被水汽蒸得柔和,背后还带点儿浴霸的光。
温柔得不行。
林间看了看他同桌, 挪了挪,伸手在他眼前挡了下:“不能这么看浴霸,一会儿真五百二十一度了。”
时亦:“……”
“到时候我还得给我同桌配眼镜。”林间还在絮叨, “配那种进口镜片,薄如蝉翼……”
时亦在他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就推翻了他同桌很温柔的念头:“林间。”
“嗯?”林间转过来,“怎么了——”
小书呆子很显然找到了新的武器, 舀起一捧水, 毫不留情地泼在了他的脸上。
“这就是我的患者和他对象关于浴缸的初体验。”
程医生对着视频, 有点感慨:“谈心, 打水仗, 然后我的患者感冒了。”
时亦咳嗽了两声,蹙眉纠正他:“都感冒了。”
“好嘞。”
程航打了个响指,在纸上重新记了两笔:“说实话, 这个发展跟我的担心有点区别,又让我出现了新的担忧。”
“什么担忧?”时亦问。
“我的患者和他的门, 在学习和电竞之外的内容上是不是缺乏一定的常识性知识。”
程航挺正规:“以及在某种不受预料的脱缰关系里, 原本应该正常发展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 似乎出现了奇怪的分支。”
时亦打了个喷嚏:“人话呢?”
程航:“我可能接诊了两个小傻子。”
……
又一次被患者直接挂断了视频通话的程医生非常放心,高高兴兴关了视频,随便打开了个新的电竞直播间。
时亦收起手机,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十一假期时长有限, 他们两个没在赛事主办方提供的酒店住太久,就一块儿回了学校。
林间负责给静姨租新的铺面,他负责租房子,两个人两头跑,都忙得没时间多想。
直到第二天对着打了十二个喷嚏,才反应过来可能不只是“一想二骂三惦记”这种神秘的玄学原因。
“正常。”
梁见负责跟二当家跑腿,勤勤恳恳帮他蹦起来撕租房小广告上的电话条:“一个喷嚏有人想,两个喷嚏有人骂,四个喷嚏往上基本不是过敏就是感冒了。”
本来也正好赶上换季,感冒的人不少,不爱学习小分队都中招了好几个。
幸好这次的感冒也不算严重,他们几个都不通气了几天就重新活蹦乱跳,像林间这种抵抗力强的,吃了两天药就基本全好利索了。
他们二当家可能是全身的细胞器都用来学习了,所以在抵御感冒这种事上好得要比别人慢一点。
时亦拧开保温杯,喝了两口水。
梁见闲不住,措着电话条卷了两个圈,又过来兴冲冲问他:“二当家,所以现在间哥是已经知道你特别能打了吗?”
时亦拧上保温杯盖子,摇摇头:“不知道。”
“这还不知道?”梁见愣了愣,“你不是都跟间哥说实话了,间哥没道理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我。”时亦补充。
梁见停下瞪着他。
时亦:“怎么了?”
“二当家,其实有件事我们一直在私下讨论。”
梁见挺郑重:“我们一致认为你和间哥可能进化出了语言之外的第二套交流体系。”
梁见:“而没有这套体系的我们,通常情况下要理解你表达的意思,一般靠运气跟瞎瘠薄猜。”
梁见:“主要靠瞎瘠薄猜。”
时亦:“……”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时亦收好保温杯,给他补全整句话:“后来没谈这个。”
林间对这件事的关注还不如他浴缸里的水好像有点儿凉,两个人蹲着研究了半天怎么放水,该说的都基本忘在了浴缸的下水口。
后来草草收拾干净换了衣服,又一块儿饿得坐不住,下楼补了趟夜宵。
然后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他同桌甚至还非常心大地在睡前抱着他转了四分之一个圈,重新躺下的时候严严实实抱着他,差点儿把他捂死在同桌温暖的怀抱里。
“一句都没谈?”梁见难以置信,“间哥对你的武力值这么不重视吗?”
“谈了一句。”时亦仔细回忆了一遍,“问我当时被我掰断胳膊的同桌是不是缺钙。”
梁见:“……”
时亦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对着新出现的租房广告拍了一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梁见可能说得对,他和林间在一块儿的时候,更多时候是不太靠说话这种方式交流的。
所以其实哪怕林间不说,不主动跟他提起来,他也能一样意识到。
这件事在他们这儿就算是聊完了。
他同桌知道了他能打,接受得很顺畅,并且还很勇于继续在全方位多角度的边缘试探。
……
也不知道他连猫都打不过的同桌为什么会有这种无畏的勇气。
“二当家。”
梁见边跟他往前走,边做了个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既然间哥都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公平起见,我也有件事要想方设法暗示你,你不要跟间哥说。”
他好不容易克服了内心的障碍,深吸口气抬头:“其实间哥——”
时亦照下来一张小广告,比较了一下室内面积跟楼层采光:“怎么了?”
梁见张着嘴,麻木地看着盘好了店来找同桌、意外在巷子中间遭遇野猫并激烈搏斗的他间哥:“……”
“小书呆子!”林间一眼看见他,按着野猫招了招手,飞快躲过了一招无影爪,“快来帮忙!”
时亦跑过去,及时把踩着墙头跑酷天降的野猫接住。
膘肥体壮的黑猫,在他怀里挣了两下,朝着林间超凶地炸毛:“嘶哈!”
时亦遮着黑猫的眼睛,攥着四个爪子等它冷静下来:“要摸头吗?”
“……”林间蹲下来,一块儿看着那只猫:“事实上,我其实没招它。”
时亦攥着猫爪抬头。
“真的。”林间觉得小书呆子这个怀疑的注视挺过分,举手保证,“我现在都揉我同桌,很久都没在外面找别的猫了。”
“会不会是狂犬病?”梁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很担心,“间哥,你疫苗过期了吗?”
林间摇摇头:“还没呢,它看起来也不太狂。”
“……行吧。”梁见看着他间哥已经被挠成流苏的袖口,“您开心就好。”
“我不开心啊。”林间捡了根小树枝,点了点被时亦捂着眼睛的猫脑袋,“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拎着一份给我同桌买的香喷喷热腾腾的关东煮,它忽然就从阴影里暴起偷袭我……”
时亦看了看他手里拎着的那个袋子,接过来,在猫鼻子前晃了一圈。
野猫瞬间激动:“嘶哈!!”
时亦把关东煮挂回他同桌手指头上,摸出袋便携装的猫粮,撕开倒给野猫:“不行。”
野猫炸毛,抬爪想挠他,被他格外精准地一手攥住了爪子:“猫不能吃盐。”
野猫挣扎了两下,没挣动,身后的尾巴用力甩了甩。
时亦很认真,指了指林间和关东煮,继续给它讲道理:“我的。”
“人生。”
林间被他同桌救出了小巷,回头看了一眼气得呼哧呼哧大口吃猫粮的野猫:“总会有那么一两件不擅长的事。”
时亦抿了下嘴角,拉过他的手看了看:“挠到了吗?”
“没有。”林间把袖子往里挽了半天,怎么都卡不住,索性直接往上撸到肘间,“以我的身手,不被挠着还是绰绰有余的。”
“下次先给它。”时亦教他,“野猫抢食很凶。”
“手挠破了还能再长上,关东煮没了就没了。”
林间过得特别明白,敞开袋子给他递过去:“先趁热吃,垫垫肚子,我找找咱们今天吃哪家。”
他走了一段,觉得好像忘了点儿什么东西,扫了一圈:“梁见呢?”
时亦被他提醒才想起来,跟着回头看了看。
“可能先走了。”林间没在意,“那就咱们俩吃,你感冒了,得吃清淡的——”
“我在这儿呢,间哥。”梁见在他们俩后面幽幽出声,“你转圈看的时候,视野的角度范围就只能到你跟你同桌的夹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