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今天下午的事,对不起。”莱尼卡低下头,低低的说。
“今天我做得也太过分了,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那么冲动,你的脸没事吧。”我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左脸,还好,没有很明显的痕迹。
“我没事,我不想隐瞒你的,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我怕你不高兴。我和凯瑟琳,我们两个以前……”莱尼卡又吞吞吐吐起来。
我看着他,虽然很好奇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但却没有催他,我不想给他压力。不过看得出来,就算我不催他,今天他也会接着说下去的。
“凯瑟琳以前曾经是我的女朋友。”我心中早已隐隐猜到了这个答案,但听他亲口说出来,仍然有些不太舒服,我一直希望莱尼卡是完全属于我的。我没有接话,等着他说下去。
“她是我大学时候的同学,我们谈了两年恋爱,那时的感情很好。我们是在一年多前分手的,差不多就在我刚认识你的那段时间吧。那时她要去参加游击队,我想留下来,所以我们就分开了。其实我很对不住她和她父母的。因为她家在巴黎,而我家在外地,在上大学的那几年,我受到她家的很多照顾,她父母对我很好,把我当他们自己的儿子看待。我答应过他们要好好照顾凯瑟琳的,没想到她现在却……今天我在监狱里看到凯瑟琳那个样子,又想到那天她父母到我家低声下四求我时的样子,我心里特别难受。”莱尼卡慢慢地将他们之间的往事说了出来。他一直不敢看我,越说声音越低,越说声音越颤抖。
当他说完这些,我们两个都沉默了。我虽然心里很嫉妒,但我又能说他些什么呢?那时他又不认识我,交过女朋友也是正常的啊,更况且我以前的感情经历比他还要复杂得多。莱尼卡应该还是想帮他的前女友向我求情吧,可是他也说不出口,就算我再爱他又怎样,会有人肯帮情敌吗?
我们就这样相互沉默地对视了很久,莱尼卡站起身来,默默地穿上了衣服。他拉开了我卧室的门,背对着我站在门口,“切利,对不起,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太自私了。把今天的事忘了吧,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做过。我走了。”他的声音里很明显带着哽咽。
我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心里一酸,冲动之下话就说出了口:“莱尼卡,你放心,我一定尽力。”
第十四章
我在一时冲动之下答应了莱尼卡的请求,虽然事后很后悔,但我一直坚持答应了的事就不能反悔,虽然这件事很难办,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我就打电话到监狱,对他们说凯瑟琳是我们非常重要的犯人,绝对要对她进行优待,给她换个好一点的房间,找个好医生给她看病,饮食上也要好好照顾。还警告他们说,如果凯瑟琳死了,他们也就自己引咎辞职吧,不用再来见我了。
整个上午的其他时间,我都在思考如何才能找个正当的理由让安德鲁上校同意释放凯瑟琳。最后,我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于是,下午上班后,我就到安德鲁上校的办公室找他谈这件事。
“上校,我今天来找您是想谈一下关于那个被俘的女游击队员的事。”
“对她的审讯有什么进展了吗?”
“还没有,她嘴非常硬,无论我们如何审讯,她就是什么都不肯说,其实直到昨天下午,我的一个朋友见到她后,认出了她,我才了解了她的一些情况……”我虽然不像牵涉到莱尼卡,可是我知道,昨天在监狱中发生的事是瞒不过安德鲁上校的,况且不提莱尼卡我又如何解释我对凯瑟琳的了解呢。
“你所说的朋友就是那个法国人莱尼卡吧。”安德鲁上校打断了我的话,用有点玩味的语气问我。
“对,是他。莱尼卡说,那个女人叫凯瑟琳,是巴黎人,她的父母以前好像也是很有地位的人,其实我从和她的谈话中也能感觉到她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出身应该不低。凯瑟琳的父母前几天找过莱尼卡,想让他帮忙,所有他就过来找我了。”我简略的将来龙去脉说了一下,把一些我不太想让安德鲁上校知道的细节省略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想是不是可以就势把凯瑟琳放了,我觉得现在从她口中问出有用东西的可能性不太大,倒不如把她放了,放长线钓大鱼,派一些人监视她,看她是不是回游击队,或者游击队是不是会派人和她联络。我觉得这样可能比关着她更有用。”其实想出这个计划,我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考虑的了,到底是为了莱尼卡,还是为了打击游击队。
“嗯,你这个主意听起来还不错,可以考虑考虑。不过你要注意,你应该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不要让个人感情影响了你的工作。”
“我对元首是绝对忠诚的,任何事情也不会影响到这一点。我先告辞了。”我对安德鲁上校这句有些怀疑意味的话有些不满,于是打算告辞。
“好吧,你先出去工作吧。你明天把莱尼卡叫过来一趟,我要找他谈一谈那个凯瑟琳。”我听完他的话,愣了一下,心里忐忑不安地走出了房门。安德鲁上校老谋深算的眼神告诉我,莱尼卡明天和他的见面绝不会好过。
第二天下午,我带着莱尼卡去了安德鲁上校的办公室。这是他第一次踏入军情局的大门。他非常的紧张和好奇,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跟着我,还不安地东张西望着。进到局长办公室的时候,他更是忐忑不安,不时的偷偷瞄我,似乎想在我这里寻找安全感,而我也最多只能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些关于凯瑟琳的事情。你先说一下,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你们是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她是游击队员?”我们刚一坐定,安德鲁上校就开始了对莱尼卡的审问。
“我和她是大学的同班同学,所以还算比较熟,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络过了,我不知道她后来竟然参加了游击队,这件事我也是在她父母来找我的时候才知道的。”莱尼卡说的真假参半,这也是昨天晚上我们商量的结果。
“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同学,然后你就去求克洛斯放了她?你觉得他会答应这么无理的要求吗?”安德鲁上校咄咄逼人的问。
“我从来没想过凯瑟琳能够被释放。她父母来找我的时候,看他们哭得那么伤心,我心里觉得挺伤感的,毕竟我们做过两年的同学,看她父母的样子,挺不忍心的,当时就一时冲动答应他们试试看。其实后来我也后悔,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已经答应他们了,无论如何也要试试,就算明知道不行,我也要试过了才好向他们交待啊。所以我就去找克洛斯中尉了。我真的是因为看她的父母可怜,我绝不是想帮游击队的。”我没想到莱尼卡在安德鲁上校面前还能说得这么镇定、这么有条理。
“我倒真的可以放了她,”安德鲁上校看着莱尼卡不可思议的表情继续说,“不过得看值不值得了。你说我放了她有什么好处呢?”
“嗯,我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凯瑟琳的父母都是在学术界有些名望的人,他们都是巴黎高师的教授,她父亲是历史学家,母亲是画家,我觉得放了她有助于拉拢这些人吧。而且他们为了救女儿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他们家里有一些……或许也可以……”莱尼卡最后说得有些吞吞吐吐,虽然是为了救人,但毕竟劝别人侵吞朋友家的家产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安德鲁上校似乎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微笑着对他说:“对你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以后好好干,你以后的前途不会差的。你先走吧。”
一个星期后,在安德鲁上校从凯瑟琳父母那里搜刮了不少珍贵收藏之后,终于将她释放出狱,不过同时,他还秘密地派了很多人员去凯瑟琳家附近监视,想由此探到游击队的情报。
然而,上校的计划却失败了。凯瑟琳回到家后,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一次也没有出门,由从来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去找她。然而,就在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她却从房子里面突然失踪了。女儿突然不见了,她父母紧张地找到我们,想让我们帮他们找找看,我们将他们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凯瑟琳却毫无踪迹。安德鲁上校闻此消息,非常生气,命令我们在巴黎进行搜捕,但还是毫无收获,凯瑟琳从此就消失在我们面前,我以后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
第十五章
虽然这次的计划失败了,但安德鲁上校却收获颇丰,所以他对莱尼卡也开始另眼相看。他常常把莱尼卡叫到情报局,在办公室里和他谈话,一谈就是谈很久。虽然莱尼卡对我说,上校对他很亲切,谈话的内容也主要是法国的风土人情,他觉得上校可能只是想通过他了解法国罢了。但不知为什么,每次安德鲁上校叫他去谈话,我心里都很不舒服,很希望他再也不要和上校见面,为此我心里也有些笑自己,是不是占有欲太强了。
不过无论我再怎么祈祷,不让莱尼卡和上校见面也是不可能的,凯瑟琳的事情过去不久,安德鲁上校就为他在情报局安排了一个兼职的工作。后来,莱尼卡告诉我,上校开始其实是想让他进情报局做全职的,但他实在舍不得电台的工作,所以就只能兼职了。
虽说是兼职,但莱尼卡却是像全职工作人员一样的拼命工作。他每天早上电台的播报结束后,马上就会赶到情报局,下午一直要工作到将近5点的时候,才会又急匆匆的赶去电台,在我们工作忙的时候,他有时还会在从电台下班后再赶回情报局,一直工作到深夜。
我看到他劳累的很快消瘦了下来,脸上常常挂着黑眼圈,非常心疼,很多次劝他不用这么拼命。但莱尼卡说,难得安德鲁上校这么赏识他、信任他,让他这样一个法国人进情报局工作,不好好干实在太对不起上校了;而电台的工作是他的兴趣所在,哪怕再累他也不想放弃。
最后,幸好他的劳累没有白费,才是我心中舒服了一些,稍稍有了些安慰:他工作的努力和为人的小心谨慎终于使局里的其他人忽略了他带口音的德语,接受了他。
在这样的忙忙碌碌中,很快就迎来了1942年的夏天。此时的战争还是进行得如火如荼:列宁格勒和莫斯科的战斗都进入了僵持战,我们也攻到了斯大林格勒城下,北非的战斗也进行得十分激烈。而我们与游击队之间,也进行了大大小小的许多战斗。
靠着游击队里我们的人的情报,我们很多次提前得到了他们行动的计划,或者知道了他们驻扎的地方,由此组织了很多次对他们的进攻与围剿。但是大部分的时候,他们竟然也能很快的得知我们的行动计划,多次从我们的手中逃脱。我们和他们的战斗,互有胜负,只能算是打了个平手,除非揪出他们安插在我们这里的间谍,不然我们永远我消灭不了他们。
然而他们的间谍非常谨慎,我们设计了很多陷阱,却一直没能引诱他现出原形,直到几个月后,我们这里发生了一个案件,才终于抓到了那个隐藏很深的间谍。
有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工作,忽然听到外面喧闹的声音从总务科的办公室里传了出来。我跑出去,竟然惊奇的发现,总务科长奥托中尉被抓了起来,而抓他的那几位总务科的科员正在激动地向安德鲁上校说着什么。
上校亲自出马展开了审讯,很快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搞清楚了。刚才,总务科的那几个科员看到科长奥托中尉的公事包掉到了地上,好心想帮他捡起来,却忽然发现从里面滚落出几个小东西来,他们仔细看过后,确定那是缩微胶卷。正当他们不知所措地考虑是不是要向上级报告时,奥托中尉走进了办公室,看到他们手中的缩微胶卷。他们问奥托中尉这些缩微胶卷是不是他的,是做什么用的,但他却惊慌失措地回答不上来,还想从他们手中将胶卷夺走,于是几个科员没有多想,就合力将奥托中尉抓了起来。
奥托中尉的说法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些缩微胶卷,也不知道胶卷的内容是什么,更不知道它们怎么会在自己的公事包里出现。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背叛德国,一定是有人想陷害他。
审讯结束后,技术人员已经将胶卷洗出来了,胶卷里的内容是我们新研发的一种武器的图纸,能够接触到这个图纸的人没有几个,而奥托就是其中之一,这是非常明确的背叛的证据。再联想到之前的情报泄漏事件,奥托是每次进攻计划的知情人,也有很大的疑点。这些证据摆出来,奥托中尉也无话可说了,只能不停的说:我是被陷害的、我是被陷害的。
我们总算将我们之中的叛徒揪了出来,但由于奥托不肯承认,也不肯说出他都将哪些情报给了法国游击队,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给我们造成的损失具体有多大。但是有一个损失是确定的,我们此后再也没能和游击队里的那个人取得联系了。在这件事上,我们和游击队最终还是打了个平手。
第十六章
此后的日子里,我们对游击队的战斗一直没有占过上风,直到1943年的春天,我们再一次搜捕中,偶然发现了一个游击队的秘密电台,电台的负责人没有多做抵抗,很快就向我们投降了。那个人是游击队设在巴黎的一个秘密联络点的负责人,他的公开工作是一个裁缝,但真正的工作是将巴黎地下组织收集到的情报通过秘密电台发送到游击队的总部。他有两个联系人向他送情报,一个是在一家餐馆工作的女侍,一个是一家小杂货店的店主。
我们对这个偶然的收获非常惊喜,我们没有立即逮捕他们,而是决定利用他向游击队送去假情报,同时我们也派人跟踪那两个游击队联络员,看能否探到更多的地下组织成员,消灭他们的秘密情报网。
我们的行动取得了成效,虽然不是全部,但游击队还是相信了我们的部分假情报,由此我们给了游击队很大的打击。但对两个联络员的跟踪,却不怎么成功,我们迄今还是没能发现他们还和什么可疑人物有过接触。
然而,就在一天我在那个裁缝的家里监督他向游击队发报的时候,却忽然有几个人破门而入,还听见其中一个人说了句话,“莱尼卡说得没错,果然是这里,这次总算成功了。”他们是我们的人?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个电台已经是为我们工作的了吗?
正在疑惑中,那几个人冲了进来。我发现领头的那个人我认识,他叫克鲁斯,在军情局里负责探测非法电台,却从来也没有得到过什么收获。因为他没有什么才干,所以一直不受重视和信任,我们一般很少让他参与一些秘密事务,比如这个电台就是他所不知道的。
他们进来后看到我,一个个都惊奇的呆立在那里,不知我为什么会和游击队的电台联系在一起。而那个裁缝看到那么多人进来要逮捕他,吓得跳窗逃跑了。我也顾不上和那些笨蛋多做解释,急忙命令他们赶紧去抓裁缝,然而我们还是晚了一步,虽然我打中了他一枪,但他还是从我们的手中逃脱了。
没有捉到裁缝,我生气的回到裁缝的家,看到那些人一脸茫然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以前没本事做事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把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的一点成果也破坏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立刻派人逮捕那两个游击队的联络员,然而,我很快得到报告,我们扑了个空,那两个联络员分别在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神秘失踪了。我们这次完全失败了。我最后只得垂头丧气的给局长安德鲁上校打电话,报告了这件事情,局长在电话中将我狠骂了一顿,并命令我将克鲁斯带回去见他。
“局长,我不知道那个电台是我们的,我是听莱尼卡说那里有个非法电台,所以才带人过去的。”克鲁斯一见到安德鲁上校,就急急忙忙的解释。
“莱尼卡?他怎么知道的?你告诉他的?”局长不满的转头问我。
“好像我是在无意中向他提起过。”我紧张地好好回忆了一下,好像我是曾经偶然向他提过此事。
“你去把莱尼卡叫来,我还以为他是可以信任的,可是看来法国人就是法国人。”
我出去叫莱尼卡,看到他还完全不知情,我把发生的情况简略的向他说了说。
“局长是在怀疑我吗?我真的不是故意将这件事泄露出去的,我是在和他聊天的时候偶然提到那个电台的,我还以为克鲁斯早就知道了呢。”听完我的介绍,莱尼卡有点担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