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反应过来,抬眸望去的时候,灯光摇曳,略显诡异,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将他的高数书拿走,现在正津津有味的看着。
抬脚去将窗户关上后,白木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教室恢复了宁静,倒是窗外狂风怒号,像怨灵哀嚎,意外的有些渗人。
路航余光瞅着他的动作,微微勾唇。
下一秒,滋滋滋的电流声响彻教室,饶是白木都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正前方已经关闭的多媒体屏幕,变为蓝屏,然后显示,正在开机。
熟悉的开机音效环绕在偌大的教室里,对于学生来说那么平常的情形,放在这样的坏境中,却是那般诡异。
多媒体主机是锁着的,大半夜的,怎么会自己开机?
白木扭头看了眼身侧的人,后者瞪大了眼睛吓得嘴唇直哆嗦,原本盛满笑意的眸子里全是恐惧。
好歹是个校霸,就这么点胆子?
他丢下书朝前走去,路航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移动,直到他手指抚上冰凉的屏幕。
“小心!”
白木眉头一皱,放下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屏幕四周,并没有什么危险分子,这才回头看向说话的人,“小心什么?”
后者咧开嘴笑两声,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我害怕。”
……
白木深呼吸一口气,强忍着动手的冲动,重新看向屏幕。半晌,他抬起手,从路航的视线望过去,他的手掌心宽大干燥,手指瘦长挺直,指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堪称绝世美手。
而此刻,这支美手,狠狠的拍上屏幕,极有节奏的打了两下之后,又重新抱胸站好。
碰碰两声过后,屏幕由蓝转黑,回归了原本关机的状态。
白木满意的挑挑眉,却看到路航嘴角抽搐,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
“没事,机器故障而已。”
“你当真不怕鬼?”
“嗯?”闻言,白木意外的嗤笑一声,食指指了指头顶的灯,灯光下,身着白衬衫的他仿佛误入人间的神,高贵而不可侵犯,“如果真的有鬼的话,就让他帮忙关个灯吧!”
啪——
话音刚落,教室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白木依旧保持着刚刚手指着灯的动作,环顾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他终于垂眸,默默的收回了食指。
啪,又一声,灯亮了。
路航警惕的拢了拢衣服,神经兮兮的观察着周围,最终将目光放到了白木身上,后者颇有些尴尬的将举着的拳头抵在嘴边咳嗽两声,“这个,有点意思。”
窗外风小了些,停止运行的空调又再次开始吹风,一切都回归原本的模样。
白木淡定的回到座位上,眸色复杂,路航小心的看了眼他,然后靠过来坐到他的身旁,“看吧,真的有!”
“嗯,可能吧!”他向来不信什么邪灵神魔,现在却有些怀疑。
“我听说上个寒假的时候,学校还举行过什么驱邪仪式。”路航八卦的指了指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据说这个摄像头能够拍到一些人看不见的东西,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罢,他便抬手朝摄像头挥了挥手,白木没有管他,伸手拉出来了书包,“我要回宿舍了,你走吗?”
路航笑的贱嗖嗖的,“终于害怕了?”
“走吗?”他选择忽略他的问题。
“走,当然走!”路航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两根手指捏起一旁的薯片包装袋,“自己的垃圾,自己收拾。”
说罢,便率先抬脚朝门口走去,白木看着被他坐在屁股底下整整齐齐的一沓纸,默默的上前拿起来出了门。
“垃圾桶,那儿!”
白木走过去将垃圾丢掉,看到路航正在楼梯口等他。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清脆的脚步声回响在楼栋之中。漆黑的楼道里皎洁的月光洒下来,照在白木的白衬衫上。路航在他身后盯着面前人宽厚结实的肩膀,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行至一楼大厅,白木发觉身后的人没有追上来,这才停下脚步回身望去,路航手插着口袋吊儿郎当的走过来。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白皙的脸庞更是干净清透,像个虚无缥缈的天使,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不见。
他走的极慢,白木也不着急,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等待着他走上来,站在他的身旁。
“走——”一个吧字尚未出口,白木就惊讶的愣在了原地。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巨大的落地镜,学院选在一楼大厅竖一面镜子,意在提醒学生,进了学院大门,便要正衣冠,明廉耻,努力学习,艰苦奋斗。
而此刻,镜子当中,分明只有一个人,就是他自己。可是,路航明明就站在自己身旁。
白木下意识的扭头看去,路航的视线正好从镜子上移开,看向自己。他定定的看了他许久,随后咧开嘴,笑容满面的朝他挑挑眉。
白木微愣,再次不信邪的看向镜子,依旧是他一个人。透过镜子,他看到了自己越皱越紧的眉头,和眼中的不可思议。
咔嚓咔嚓——
耳边又响起一阵吃薯片的声音,白木望过去时,路航正把一个薯片丢到嘴里,而他手中的那一袋,明明就是刚刚在自习室里吃完的那个。
脑袋轰的一声炸开,记忆逐渐归整清晰。
他想起来了,在教务处,当他打开那个积满灰尘的柜子时,一旁的老师分明遗憾的叹了口气,说了一句——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可惜了,英年早逝……
英年早逝!
白木瞳孔地震,路航不知所以的将手中的薯片袋递了过来,“要不要来点?”
深邃的眸子里,满满的打趣和调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窝草?”顿觉危险来临,白木下意识的抬起手,照着他逐渐凑上来的脸就来了那么一拳头。
路航压根没打算躲,结果重重的挨了一拳闷哼一声,勉强退了两步才站稳脚步。右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一阵轰鸣声,顿时脑袋昏昏沉沉的。
“哎?”他惊喜的摸了摸略微麻木的脸颊,心中兴奋不已,这熟悉的触感,这痛快的痛感!
“你再来一拳,再用点劲,就这儿,来!”
他指着左脸兴冲冲的再次凑了上去,白木皱着眉头连连退步,深深的看了他两眼后转身离开。
大半夜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路航激动的望着那个挺拔的背影逐渐走远,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被嫌弃了。想他在江大当鬼有两个年头了,别人能看到他的身影,能听到他的声音,可就是摸不到他。
而刚刚的那一拳,结实而有力,重重的砸到他脸上,如此真实的触感,着实让他激动。
“白木,等小爷去找你啊!”
☆、听金眼镜的话
风已经小了些,依旧有些凉意,但经过刚刚那件事,白木只觉得郁结于心,烦闷的扯开衬衫领口的纽扣,他回身望去,自己刚刚走出来的地方,一片漆黑。
低头看了眼手机,零点二十三分,昏黄的灯光下,他低头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在看到金眼镜发过来的消息时抬脚朝宿舍走去。
夏风微凉,长柳摇曳,偌大的路上只有他一个人,路灯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
被称为皇家五栋的豪华宿舍里,依旧是人声鼎沸。
巨大的落地窗上倒影着一个裸着上身举哑铃的身影,床头的小桔灯暖暖的光打在脸上,金眼镜疲倦的靠在枕头上,眯着眼睛划拉着手中的手机。
哗啦,伴着开门声,一抹白色的身影进了门,金眼镜探头望下去,“总算是回来了,这个点还在A栋的,也就一个你了。”
白木默不作声的将书包丢到书桌上,拉开椅子半躺在上面闭目养神,薛河立刻放下哑铃靠过来,胳膊肘搭在上床的楼梯上,汗水从他古铜色的胸肌上缓缓淌下来,打湿了短裤的边缘。
“怎么样,有没有撞见什么?”薛河是他的室友,健身达人,身材比例好到爆炸,可惜,单身狗一个。
“光天化日的,哪有什么东西。”白木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虽然嘴里这样说,但是脑海里却不自觉的浮现了那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身影。
永远吃同一袋薯片,脸上有伤疤,镜子里面看不到他……
刚刚在A栋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薛河依旧在耳边打趣。
“我去洗把脸。”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对了,三儿呢?”
“陪女朋友去了呗,今晚,只有我们三个光棍互相依偎了!”薛河放下手中的哑铃就准备光着膀子爬金眼镜的床,却被他一脚踢了下来,“滚!”
薛河灰溜溜的下了床,朝白木使了个眼色,“白哥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
“不需要。”白木径直出了门去了洗手间,薛河意料之中的点点头,朝金眼镜挑了挑眉,“对,我们白哥不需要女人!”
“但是我好像听说昨天生物学院的院花给我们白哥送了巧克力?”
“嗯,味道挺不错的,但是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那次隔壁大学妹子送的家乡土特产。”金眼镜意犹未尽的吧唧吧唧嘴,薛河看的眼角直抽搐。
……
说话间,白木已经重新回到了宿舍里,看起来只是随意的洗了一把脸,连擦都没有擦,水滴缓缓的从他的脸颊上滑过,顺着锁骨淌进了衬衫里。
“白哥,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薛河摸着下巴上微微冒出头的小胡渣绕着他走来走去,后者自然而然的忽略他,转身躺在了椅子上,“既然闲的没事干,那就继续举哑铃去。”
平白无故的被怼了,薛河无奈的耸耸肩,听话的到一旁继续举哑铃,倒是金眼镜一次次的探头望下来,白木一直保持着刚开始的动作没有变过。
“嘶,老河说的没错,你今天很不对劲啊!莫不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白木没动静,金眼镜却突然来了兴趣。
“咱们江大附近有个庙,如果你心里不舒服,就去求个符什么的,或者桃木剑,带身上安全些。”
光天化日学校里,拿把剑,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白木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那人蓬松的小卷毛,清澈戏谑的眸子时时闪现在眼前,右手的手指依旧有一些刺痛,刚刚那一拳头,他可是用了七分的力气。
就这样,那人还让他再用点力?
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他向来觉得自己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很少有人愿意搭理自己。可不知道怎么的,就被那些小姑娘称为了高冷男神。现在倒好,不光小姑娘盯着他,鬼都来了。
他感觉自己被盯上了,或许,金眼镜说的可以考虑一下?
也不知道那个路航是个什么来头。
“你们知道……”一旁玩手机锻炼的人通通停下动作等待着他的后半句话,“路航吗?”
“哎,路航!”
金眼镜手一抖,吓得手机差点从床上掉下来,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拉过椅子坐到了白木的对面,光脚踩在面前人的椅子上,“你不是一向不关心八卦吗?怎么会知道路航?”
白木轻抬了抬眼帘,“偶尔听说的。”
薛河丢下哑铃也凑了过来,“这个路航,最近在学校可是比你还火!”
“说重点。”白木皱眉道。
“路航是比我们大三届的江大校霸,曾经在整个上城都是横着走的,后来据说是突发什么疾病去世了,说来也可怜,听说他去世的时候还在吃薯片。”
薯片……
这就是他,一直拿着薯片袋的原因吗?
“要说这个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这不,两周前举行的历届校友会上,他的照片居然被翻了出来。干干净净的小白脸,而且还是校霸,自然引起了大家的议论。”
“不过啊,他最近这么火,还有一个原因。”金眼镜神秘兮兮的勾了勾手指头,薛河立刻靠过去,白木则慵懒的看着面前两个距离仅有两厘米的人。
“听说,那个A栋的鬼,就是他!”
“哎,那么说,这个路航他——”
“我累了,睡吧!”薛河话还没有说完,白木就已经抬手将金眼镜的脚移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身后两人的目光就那样跟着他起身,上床,然后躺下。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心里面烦闷的厉害,白木以为自己今晚会失眠,谁知道头刚一沾上枕头,脑子就不归自己管了。他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但是路航却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两个人你追我赶,大眼瞪小眼,斗智斗勇,等他醒来的时候,周身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呼,还好是做梦!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白木缓缓的从床上坐起身来,心有余悸的捏了捏鼻梁。突然想起什么,白木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幸好完好无损。
操,在梦里,那个路航居然想要扒自己的衣服!
变态!
低头看了眼时间,七点零三分,对头床的金眼镜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乐都呵呵直笑。薛河早上有课,可能是睡过头了,连被子都没来得及叠,揉吧揉吧团成一团就丢到了角落里。
金眼镜昨天说的话依旧在耳畔回荡,桃木剑,护身符?
思索片刻,白木翻身下床,随意的换了件T恤便出了门。
一出门空气清新,因着昨夜狂风呼啸,今早出门时道路两旁的花丛里各色各样的花瓣撒了一地,这个时候学校里面的人还很少,但是他依旧碰到了一些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