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爷,这边。”老管家在前面带路。
江乐不明就以,但也也只能跟上。
房间门被打开,江乐一眼就看见了路棋坐在床边。
床上躺着一名老者,头发已经花白,面有几分清灰之色,一副灯枯油竭之态。
江乐顿时敛了心神,脸上表情也多了几分严肃。
“少爷,江少爷来了。”老管家出声。
路棋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从背影看,男人一身西装已经有些皱褶,显然是没有时间打理。
老管家上前,又到了老人的床边,轻轻说了一句:“老爷,人来了。”
说完这句话,老管家也没走,就站在老爷子旁边,抬手示意江乐上前。
老爷子已经没有力气点头了,倒是浑浊的眼球开始寻找着江乐的身影。
江乐喉结微滚,心里有些犹豫,上前一步还是轻轻叫了一句:“爷爷。”
路棋这才抬眼看向江乐,四目相触,江乐被路棋眼底的血丝惊到了。
“来了。”路棋哑声说。
江乐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老爷子干枯的手抬起来,路棋微微低下头,侧耳附到老爷子嘴边。
半晌,路棋眼底划过一丝诧异,随即他又点了点头,像是怕老爷子听不到一般,他加重声音说:“会的,您放心。”
老爷子这才点了点头,脸上有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只是这动作似乎已经用尽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刚点完头,他干枯的手便从路棋手掌中无力地垂下。
江乐只觉得呼吸一紧,眼眶瞬间就有些湿润。
路棋还是以那个姿势站在床边,赤红着眼眶看着床上的老爷子,良久他才像是回神一般,直起了身。
老管家眼泪已经落下,他哑着声音说:“江少爷跟我先去换衣服吧,已经按照你的尺寸给您准备好了衣服。”
江乐看着路棋挺拔的背影,他就这样一个人固执地站在床边,有几分颓废孤寂,还有一些脆弱。
“江少爷?”
江乐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放路棋一个人在这里,他有些不放心。
“我陪他待一会,您先出去吧。”江乐压低声音道。
老管家想了想,点了点头,先出去了。
等他一出去,低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原本安静的大厅瞬间多了些嘈杂,还夹杂着几声哭声。
江乐没有再听了,他慢步走到路棋身边,想了想伸手拍了拍男人挺直的背脊。
路棋浑身一僵,不过很快他又放松下来。充血的眼睛看了江乐一眼,半晌他才沙哑着说:“谢谢。”
江乐安慰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好几圈,听到路棋这话,他倒是先愣了一下。
片刻,江乐才回过神道:“没事,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小说中,路棋爹不疼妈不爱,唯一疼他的也就只有他的爷爷了。路老爷子对路棋很重要,失去了世界上最宠自己的人,路棋难过江乐也能理解。
路棋收回了目光,看着床上已经闭眼的老人。
像是自言自语般:“他很开心。”
江乐微愣,不解地看向路棋。
路棋就像没有察觉到他的神情一样,继续说:“他太累了,早就想走了,但是一直考虑到我的感受,所以才没有在深夜拔下自己的氧气罩。”
江乐视线到了老爷子的手臂上,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路老爷子房间一进来就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老人干枯的手臂上也有很多仪器留下的痕迹。
想必这些扎在老爷子手上的仪器,也是刚刚才拿了下来。
“他很爱你。”江乐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只能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路棋一时没有说话,就在江乐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
很快,几乎也就是一个眨眼的时间,路棋就收起了自己脸上的所有表情。要不是他眼眶还泛着红,江乐甚至都会开始怀疑刚刚发生的这些,都是他的错觉。
好像路棋根本就没有被这些击倒,他还是那样冷硬强大的男人,脆弱的神情也根本没有出现在路棋的脸上。
江乐一时间有些恍惚,也就在下一秒,门被人重重地推开。
“路棋!你就是这样当孙子的?连老爷子最后一面都不让我们看?”来人是张秋,她还是之前的一副颐气指使,站在门口像是一只暴怒的孔雀一般。
在她身后,是一群路家的亲戚,来势汹汹,像是讨伐一般。
路棋动也没动,只是缓缓在老爷子床前跪了下来。
路棋直直地跪下,随后磕了三个响头。
声音很大,江乐甚至都能听到额头磕在地板上沉闷声。
“路棋!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张秋厉声质问,声音尖锐,就这样响彻在安静的房间。
“夫人,老爷刚闭眼。”老管家不满出声,早就守在一旁的保镖纷纷站了出来,不让这群人靠近房间。
“你们这是想做什么?”张秋侧在一旁的手狠狠捏紧,牙关紧咬,“现在爸刚走,我们就连看他最后一眼都不行吗?”
张秋身后有人低声附和,显然也很是不满。
江乐视线扫过众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张秋。
做完这一切,路棋慢慢站起身。
站起来后在路过江乐身边时,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这几天要麻烦你在这里住了。”
江乐深深地看了一眼路棋,没有说话。
“管家,一个小时后送爷爷去火葬,骨灰按照遗嘱和奶奶合葬。”路棋对老管家说完,又看向江乐,“你跟我来。”
至于其他人,路棋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
老管家应了一声,让保镖放行。
早就准备好的佣人瞬间开始忙碌起来,张秋一行人根本没有人愿意多分一个眼神给他们。
张秋气得脸都绿了,旁边的男人脸色也很是不好。
“路棋。”男人终于是没忍住开口喊了一句。
江乐跟在路棋身后,看见路棋甚至连停都没有停一下。
“爸,算了。你也知道爷爷疼哥,哥今天肯定也就是太伤心了。”身后传来路舟的低声安抚。
路峰却更是恼怒:“伤心就什么事都不让我们插手?”
后面路舟又说了什么江乐没听清了,他跟着路棋已经到了二楼。
佣人一早就守候在门口:“少爷,衣服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路棋颔首,佣人推开了房门。
这是一间很大的衣帽间,衣柜上挂着一套黑色西装。
江乐看了眼,是自己的尺码。
“你先换衣服,这两天要麻烦你都待在这里了。”路棋哑声说。
离开了那里,路棋又卸掉了浑身的冰冷的外衣,冷硬的脸上多了几分疲惫,眼里还能看见好些红血丝。
江乐轻轻点头,没忍住道:“你、你要不先休息一会吧?”
路棋这幅模样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休息了,要是再继续连轴转下去,铁人也撑不住。
听到江乐这话,路棋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半晌他才轻轻摇了摇头。
江乐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了。
换好衣服,江乐一开门就看见了门口的老管家。
“江先生,我带你去你和少爷的房间。这两天你就在那边休息。”老管家说,“要是你不想出门,饭菜吩咐一声会有人送上来的。”
江乐点头应下了,同时又有些疑惑:“不需要我出去吗?”
老管家道:“您可以暂时休息一会,明日才会有宾客上门。”
江乐又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等到了房间,江乐愣了一下。
他以为老管家会带他到客房,不想老管家竟然把他带到了路棋的房间。
江乐正想问还没有没其他房间,随即又想到他和路棋现在的关系,他又把嘴里的话给吞了回去。
把江乐带到房间后老管家就离开了,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
苍老的背影有些蹒跚,能看出来老管家也很是伤心。可即便伤心,现在的路家的情况也是不能离开了他。
江乐收回目光,心里叹了口气。
今天的天色并不是很暗,暗沉沉的,有些闷,看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江乐突然想起来,多年前他拿着户口簿去给家人销户,又给自己办了孤儿证的那天,好像也是这种天气。
最讨厌这种阴天了。
路棋的房间很大,朝阳,带一个超大的阳台。房间很是干净整洁,能看出明显的居住环境。
有那么一瞬间,江乐甚至有些怀疑路棋是不是平时都是住在这边的。
房间里有一个单独的展柜,上面摆满了路棋历年来的奖杯。
江乐有些好奇,但没有随便翻动,这里毕竟是路棋的房间。
左右无事,江乐干脆拿出了剧本开始看,这一看就看到了天黑。
晚餐是老管家送来的,江乐问了一句:“路棋呢?”
老管家有些疲惫地推了推眼镜:“今天少爷比较忙,江少爷理解一下。”
江乐倒不是因为这个,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吃完晚饭,江乐接着看剧本。
宋静给的剧本是去年一部很火的小说改编的电影,是一个很热的IP,一部推理侦探剧。
江乐要饰演的男三,也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派人物。
这部剧本的剧情很是紧凑,逻辑缜密,江乐完全被吸引了。
一本剧本看完,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还有些冷风从窗户外面吹了进来。
江乐放下剧本起身一看,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再一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路棋还没有回来。
江乐有些坐不住了,干脆起身,一拉开门,就恰好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佣人。
“江先生。”佣人打招呼。
江乐微微弯唇一笑:“你好。”
“江少爷是找少爷吗?我带你去吧。”佣人道。
江乐想否认,话到了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说不出来了。
他干脆起身跟上了佣人。
楼上的每间房间都已经挂上了白花,佣人的衣服也换成了全黑。
下了楼,江乐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大厅沙发上的路棋。
夜已经深了,客厅只是留了一盏灯,暖黄的灯光就这样打在路棋身上,拉出一道长又孤寂的影子。
他撑着脑袋,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江乐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佣人从旁边递了一床毯子。江乐接了过来,轻轻摊开给路棋披在了身上。
男人的身子微微僵了一瞬,很快又放松下来。
江乐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打扰路棋,正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背后传来了路棋沙哑的声音——
“你还没有休息?”
江乐脚步一顿,转身在路棋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轻声说:“我、我还不累,你去休息吗?”
路棋伸手摸了一把脸,有些颓废,很是沉默。
江乐已经忘了今天一天在路棋脸上看到多少次这种表情了,但是看一次,他还是忍不住难受一次。
“走吧。”江乐哑声道,“你不好好休息,爷爷也是会心疼的。”
路棋深吸了一口气,这次颔首站起来。男人一向冷硬的线条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江乐和路棋并肩走,想了很久,他还是没把那句话问出口。
等到了房间,路棋先进去,他在门口顿了几秒。
路棋回头:“怎么了?”
“我……”江乐有些犹豫。
“你先进来吧。”似乎知道了江乐要说什么,路棋率先打断江乐。
江乐无奈,只能先进来关上门。
“他们都看着,这两天要委屈你先跟我暂时住两个晚上。”路棋扯了扯领带,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床被子,“我在沙发上休息一下,你先睡吧。”
江乐犹豫两秒,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简单洗了个澡,江乐就上床准备睡觉了。等他一躺下,一股熟悉的暗香争先抢后地往鼻腔里钻。
江乐明显愣了一下,他这才发现,这张床,这个枕头,以及床上的所有物品,都沾着路棋的味道。
坐在床上,江乐迟迟没有动作。
沙发上的路棋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就这样躺下了。男人似乎是累很了,呼吸声已经逐渐均匀。
越接触,江乐越发现路棋和初见时不一样。男人的教养几乎是被刻在了骨子里,情绪很少外露,不管是气氛还是悲伤。
但是今天,江乐已经看见路棋两次露出那种无助的表情了。
有些迷茫,甚至还有些慌乱。
有些睡不着,江乐干脆拿出了手机来看。
微博上的事情已经闹了一天了,网友和吃瓜群众基本上都信了,唯一还在等回复的也就只有路棋的粉丝了。
路棋粉丝倒不是不相信江乐所说的话,他们只是想要路棋的一个态度。
路棋已经好多次都任由这种事情的发生了,粉丝们由衷地希望这一次路棋能硬气起来,不管是谁做的这件事,路棋出来回应一声。
或者不回应,干脆发一张律师函也好。
只是可惜,等了一整天,路棋都没有出来回应。
好些路棋粉丝觉得应该息事宁人,可还有固执的粉丝一直在坚持等。
其他人都没有说什么,路棋的粉丝自己内部倒是吵了起来。
江乐看了一会,粉丝吵架的内容他一概不关心,倒是不小心看见了很多路棋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