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立刻应到:“哎?好好,我这就转告她,隋先生你等一等。”
傅错看向隋轻驰,隋轻驰取了副墨镜递给他,说:“戴上。”
“隋轻驰,你到底要干什么?”傅错皱眉。
隋轻驰也皱起眉,沉声说了声:“求你了。”
隋轻驰突然很认真说出这三个字,傅错根本无力拒绝,只得打开墨镜戴上,然而隋轻驰一个字没和他说,转身就下了车,推开蝴蝶式车门,关上车门隔着车窗才对他说了句:“你什么都不要说。”
傅错见他说完就走到前面,孟静已经出来了,竟然还是和闺蜜好友一起,傅错一颗心都沉下来,她刚走出来时还笑容满面,看见隋轻驰,准确地说,看见车里的自己,面色一下就白了,她旁边的朋友还在起哄说男主角来了。
傅错再一次被隋轻驰糟糕透顶的行事风格震得说不出话来。
隋轻驰看向大门前的孟静,说:“你都看见了?”
孟静没说话,她身边的朋友仿佛也察觉出气氛不对,全都没吱声了。
隋轻驰看了孟静一眼,转身走到副驾,敲了敲玻璃,傅错只得降下车窗,隋轻驰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看了眼后排,说:“寿礼在后面,拿给我。”
傅错盯着他刻意挂出的笑脸,有些迟疑,真怕隋轻驰送出个什么气死人的寿礼让首富老爷子心脏病发作。
隋轻驰好像看出他在想什么,压低声说:“放心,正经礼物。”
傅错也不知是真是假,只得转身将后面一袋礼物提出来,隋轻驰顺着他的手接过,提着东西走到孟静面前,说:“代我和老爷子说声生日快乐。”
孟静还是没动,根本不打算接过那个礼物。
隋轻驰就弯腰把礼物放到了她脚跟前。
孟静盯着隋轻驰转身就走的背影,声音里夹着愤怒的颤抖:“隋轻驰,你现在回来,我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隋轻驰拉开车门上了车,说:“那你还是面对现实吧。”
法拉利推出一阵热浪,咆哮怒吼着远去。
傅错有一点点明白隋轻驰为什么要换这辆车了。
回程的车内,压抑的气氛让傅错觉得头好像又开始眩晕了,他打开车窗,风吹进来,人才清醒了许多。
“你一定要这样做吗?”他问。
隋轻驰说你不懂。
“她是你老板的妹妹。”我懂这个就够了!
隋轻驰皱眉,握方向盘的手冷酷地紧了紧:“没人是我的老板。”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招惹她?”
隋轻驰沉默许久:“我利用她,我利用她哥,利用孟寰丰,他们把我当工具,我对他们也没有感情,从不觉得抱歉,因为他们也在利用我。”
傅错不知该说什么:“孟安和孟寰丰可能是在利用你,但孟静,她也许是真的喜欢你……”
隋轻驰轻嗤一声:“那算什么喜欢,高高在上自以为可以控制我,感动了她自己罢了。”
傅错看着这样的隋轻驰,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意识到他或许可以让隋轻驰回头,或许可以做他的刀鞘,却休想能从骨子里改变隋轻驰。
“你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荒唐的事吗?”他说。
“……我知道。”隋轻驰沉声道。
“你不打算至少道声歉吗?”
隋轻驰沉吟了一会儿:“对不起,我……”
“不是对我。”傅错皱眉打断他。
隋轻驰喉咙欲言又止地滚了滚,看着前方深深地蹙起眉。
“我知道你中二,知道你总是把事情搞砸,你没有必要和我说对不起。”傅错说。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不再做这种事后又后悔的事?你的人生是那么宝贵的一张白纸,可你想也不想就在上面乱涂乱画,甚至拿刀刮拿手撕,就算事后再怎么用力地擦,再怎么细心地贴,它也回不去最初干净的模样了。
“你不懂,”隋轻驰说,“他们要的不是我的道歉,他们要的是让我感同身受。那样才叫扯平了。”
车子进了加油站,熄火时隋轻驰轻轻说了句:“都结束了。你也不用为了任何人感到内疚,因为我一定会承受后果。”
是了,傅错想,对于誓死不说对不起这件事,隋轻驰就是如此坦然,因为已经随时做好了付出任何惨痛代价的准备。
他知道这件事的导火索大约就是那一次长达近一年的雪藏,但就跟隋轻驰手上的伤疤一样,那也是他绝不会轻易说出口的东西。
隋轻驰埋下的隐患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而这几天隋轻驰依旧准备他的演出排练,他像个无事人一样。这天傅错抽空去医院复诊拿药,出去的时候还是早上,回来已经下午了,他在路边随便吃了碗面,又去了一趟药房,买了一瓶维他命B,提着东西走到公寓楼下,忽然被一道陌生的女声喊住:
“傅错?”
他回头,路边停着一辆白色宝马,一名短发女子关上车门后朝他走来,直到对方走近了,他才蓦地认出这张只曾在微博头像上见过的脸。
柳眉?
“能和你谈谈吗?”柳眉说,“关于隋轻驰。”
第七十九章
在咖啡店里,傅错沉默地听完柳眉的一席话,她就是为孟静的事来的,大概是觉得隋轻驰不会听她的,所以才来找他,虽然他不知道柳眉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住处的,但是这些金牌经纪人一向很有办法。
“他要是还想要他的事业,你就让他不要再这么任性了。”桌上的咖啡柳眉一口都没喝,她说得语重心长,十分恳切。
“我不是很懂,”傅错蹙眉,“孟静为什么还要坚持?”她不会不明白隋轻驰压根没有爱过她,没有连带着恨她已经很好了。
柳眉的表情也很没辙:“我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我只知道隋轻驰这么做没有好结果,你知道他给孟寰丰送了什么礼物吗?”
傅错心里咯噔了一下:“什么?”
“《基督山伯爵》。”柳眉说,看傅错表情凝滞,她耸耸肩,“他就是这么中二。孟老爷子被气到不行。”
说好的正经礼物呢?!傅错只觉得头涨得快晕过去了,他冷静了一下,问:“孟静呢?”
柳眉叹气:“所以她一定要隋轻驰自己回去,并且还要他亲口向她哥哥和老爷子道歉。”
“那不可能。”傅错说。
“我也知道不可能,所以才来找你。”
“那也还是不可能。”傅错摇头。
看得出柳眉憋着很大一口气,她靠向椅背,压抑很久,才开口道:“傅错,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隋轻驰以前就因为和公司高层对着干被雪藏过差不多一年。”
终于说到这里了,傅错低头搅了搅咖啡,问:“他怎么对着干了?”
一个歌手,不想走偶像路线,不想拍电视剧,不想上乱七八糟的综艺,只想好好唱歌,就叫对着干了吗?他不过是不想当傀儡,想当一个有人格的人,就叫对着干了吗?他抬头质问柳眉:“凭什么雪藏他?”
是你从我们手里抢走他,我以为至少你会保护他,为他铺好路,结果他却还要承受这些?还要自己去挣扎?!
柳眉像是也有些一言难尽,她说:“公司给他接了偶像剧,还有一个需要长驻的综艺,他刚开始的时候都拒绝了,还上门和孟安交涉过,两个人话不投机吵起来,孟安说……‘你要是还识字,就自己回去翻翻合同,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她当时人也在办公室,隋轻驰那时的表情她至今还记得,他坐在孟安办公桌的对面,孟安起身指着他鼻子说了这句话,然后隋轻驰一个字都不再说,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然后他……”柳眉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她都头疼,“他乖乖把那些合同都签了……”
傅错立刻就猜到了,然后他又毁约了。
那之后隋轻驰不只不去片场,不去录综艺,甚至连之前签约的各种代言也都不再履行,他在业内的风评就是这样坏起来的。柳眉说那段时间寰艺收到了各种违约警告,作为经纪人,她比隋轻驰还着急,软的硬的什么话都说过了,隋轻驰铁了心要让公司赔钱,因为寰艺那时也是刚刚起步,不夸张的说公司九成的盈利都要靠隋轻驰一个人,那么高的违约金赔出去,又没有进账,几乎能让公司停摆。孟安气到拍桌子,大骂隋轻驰是赔钱货。
那时她提醒隋轻驰:“你要是真让公司赔了这么多钱,自己也是违约,公司随时可以把你告上法庭!”
隋轻驰背着吉他包站在公司的电梯里,无动于衷地向后靠在电梯壁上,冷哼一声:“我会怕上法庭吗?”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下意识瞄了一眼隋轻驰揣在衣兜里的左手,他的潜台词比他说出来的更可怕,她心里寒了一下,只得问:“那你到底想公司怎么做?”
“简单,”隋轻驰侧头看向她,“我以后的通告我自己接,我不想接的公司不能强迫我接,另外我要开演唱会,要发唱片,公司都必须全力满足。”
柳眉听得倒吸一口气:“这不可能!我可以把你的意思转达给孟安,但孟安不是个软角色,他比你有钱,比你有势,隋轻驰你想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本和公司老总对着干?!”
隋轻驰脸上的表情一点波澜都没有,电梯抵达楼层,他挺直腰,背上的吉他包离开电梯壁,往前走时只丢下一句:“我不会妥协的。”
简直油盐不进!
电梯门一滑开,没想到孟安就站在外面,眼神冰冷地盯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隋轻驰,隋轻驰跨出电梯,视若无睹绕过孟安就走了,一声招呼都没打,吉他包很挑衅地擦过孟总的肩。
孟安喊住柳眉,柳眉停了下来,隋轻驰也没等她,自己进了排练室。
柳眉说了声:“对不起孟总。”
孟安看了眼隋轻驰离开的方向,说:“你不用说了,他是什么态度我看出来了。”
柳眉说:“要不然把他不想要的电视剧和综艺什么的推了吧,这样公司赔违约金也能少一大半……”
“他不愿意接,当然只能推了。”孟安说完就走了。
那时她还想孟安是不是肯让步了,当时寰艺没有那么多现钱去赔违约金,尤其是代言合同,公司倒是也有几个别的艺人,孟安说可以把代言费降到三成给厂商做代言,后来甚至降到了一成,但代言厂商都不接受,他们只要隋轻驰,花十倍的钱也要隋轻驰,这无疑让孟安颜面扫地。
隋轻驰也当真是匹烈狮,一己之力惊动了当时的国内首富孟寰丰。寰艺是孟寰丰给钱让孟安搞的,孟安这人一向自负,本来不准备找他父亲援手,但显然他更不准备让隋轻驰得逞。
孟寰丰来了一趟公司,听完情况,就说了句:“他违约的钱我给他付了吧,然后该怎样就怎样,你这么大个公司被一个戏子搞成这样,也太难看了。”
孟安心里必定也不好受,态度很强硬地道:“公司打算马上起诉他,和他解约,他下半辈子都得给公司还钱。”
孟寰丰呵呵笑了两声:“你没听小眉说吗?人家压根不怕打官司,”说着还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我没有说错吧”,“这么做耗时又耗力,而且你和他解了约,等于间接帮了他,他现在这么红,立刻就可以跳槽到别家。你让他下半辈子给你赔钱?他现在才多大,和他能赚的钱相比,陪给我们那点钱很快就是九牛一毛了。”
孟安立刻就明白过来,更加咽不下这口气,阴沉着脸道:“可是不能这么就算了。”
孟寰丰又笑着说:“他不怕上法庭,那他怕什么呢,总有他怕的吧。”说着放下二郎腿,把烟在烟灰缸旁抖了抖。
柳眉在场听着,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之后隋轻驰就被雪藏了。
他闹了一个月,终于被孟安一倍又一倍地奉还,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其实什么都没做,但也就是什么都不做,不给他歌唱,不给他舞台,不给他一丁点机会。
那时隋轻驰毕竟才二十二岁,和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没有两样,除了一身天赋和傲气,他什么都没有,就连他自以为是逼公司就范的手段,在孟安和孟寰丰这样的资本大佬面前,都幼稚得像学龄儿童。孟寰丰有的是钱,隋轻驰那些破釜沉舟的法子,在孟寰丰随手扔出的巨量资本前,就像在大洋的中心打水漂。
孟安在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他,你微博上上千万的粉丝什么都不是,你的才气你的魅力什么都不是,没有钱,你隋轻驰什么都不是。
隋轻驰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是在某一天发现他后援会的网站打不开的时候,因为服务器托管欠费导致网站关闭了,粉丝们都在询问,但寰艺的官微完全无视了过去。因为孟安的授意,雪藏的事她和隋轻驰从来没有正式沟通过,但隋轻驰很快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没有正面询问过她,只是通过她自己联系了一些演出商。这小子是真的够野的,也可能是乐队出身给了他阅历和胆识,他竟然想跳过公司自己去联系演出和录音,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和寰艺还有合约,没有任何演出方敢接他的演唱会。他们像看着一颗价值连城的钻石,却不敢去碰。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隋轻驰,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她心想。
以前隋轻驰的日程几乎是满的,突然之间他的生活变得空空荡荡。隋轻驰当然不会在乎那些飞掉的通告,但这次他连舞台都无法企及,不可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