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天黑的很早。
还没到晚上六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民政局附近街边商家的店铺招牌一盏盏亮起来,五彩斑斓的印照在停靠在辅路街边的幽蓝色跑车上。
折射度十足的车漆和流线幅度很好的线条,再加上三叉戟的车标。
桑桥实在没什么机会接触太多豪车,就认识个牌子,款式根本分不清楚。
他双手揣在兜里,很欠的左看右看了一会儿,怎么都感觉这车应该很不符合傅总裁的审美。
偏偏刚刚从傅氏开过来的时候,傅行舟径自就选了这辆车。
不过算鸟。
反正也不是自己的车。
桑桥在兜里摸了摸,把两个红本本掏出来一本,像小孩子排排坐分果果那样分给了傅行舟:“喏,给你,一人一本。”
傅行舟低头。
正巧能看到桑桥乌发茂盛的脑袋顶儿,和一个小小的发旋。
很。
好看。
可能是看傅行舟不收。
桑桥又将小红本往前递了递,很有自觉的补充道:“你放心啦,桑家跟我说过的,要隐婚,我不会到处去说拖你后腿的!”
傅行舟:“……”
傅行舟没接小红本,转身开了车锁,对桑桥道:“你还有其他事?”
那必须还有其他事。
桑桥的业务相当繁忙,立即点了点头。
把结婚本往傅行舟手里一塞:“对呀,我晚八点还有个场子!不跟你说啦,我先喊个滴滴。”
傅行舟:“……”
傅行舟的面色当下就黑了几分:“场子?”
这个时间正是下班高峰期,桑桥的滴滴订单半天都没有师傅接单。
他撇了撇嘴,转过来。
估摸着傅行舟这种高端霸总大抵是没听过场子这种粗鄙之语,抱着手机解释道:“就是……嗯,就是局?就是有个聚会的意思吧。”
傅行舟:“在哪里?”
桑桥找出微信瞅了眼,文化水平较低的道:“就在四环那边,一个什么什么英文的会所,我也没去过。”
傅行舟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沉声道:“上车。”
桑桥:“哈?”
傅行舟:“我送你过去。”
桑桥:“???”
桑桥:“真的啊?!”
这么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桑桥麻溜儿的拉开车门窜了上去。
车内的空调隔绝了窗外属于初秋的燥热,跑车特有的引擎声隐约响起。
一路上了出城高架。
傅行舟道:“具体什么位置?”
桑桥正坐在副驾驶上打游戏打得飞起,闻言手忙脚乱的切进聊天界面,找出一行英文字母:“这个!”
傅行舟不着痕迹的抬了下眉,似乎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定好的时间是八点。
车子在会所门前停下来的时候正巧七点五十五。
穿着小礼服的两位门童恭敬的过来开门。
桑桥跟许其然语音说了声到了,把手机往兜里一踹。
急火火跳下车,对门童道:“你好,我约了王导,八点钟。”
识车技能是门童这行的门槛。
迎上来的门童只一眼就看出了桑桥背后那辆车怕是玛莎拉蒂还没有正式上市,只出了推广图的最新款。
于是脸上的笑容分外到位,对桑桥道:“是的,您来的刚好,这边请。”
瞧着那个门童带着桑桥一起进了会所的旋转门。
傅行舟这才下了车。
剩下的另一个门童和会所外的保安都愣了下,然后齐齐弯腰:“傅董好!”
傅行舟脸上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随手将车钥匙给了门童:“哪个王导在这儿?”
门童机灵的道:“老板,是星鱼文化的王茂导演,像是在面试,来了好几拨人了。”
傅行舟:“什么包厢?”
门童赶忙道:“在三楼,我现在带您过去?”
傅行舟点了下头。
这间会所还是好些年前傅行舟和两个发小一起铺的。
从开张到现在越办越有名声,傅行舟只偶尔来过几次。
从傅行舟进门不到一分钟时间。
总裁御驾视察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会所工作人员的大小联络群。
再过了一分钟。
经理亲自匆匆忙忙的从楼上赶了下来。
会所经理内心忐忑的迎上傅行舟,战战兢兢的努力吹彩虹屁:“傅董,您今天可算是有空过来了!您都好久没来了,您看您要喝……”
小门童拉了把经理:“总裁陪人过来的,包厢3016。”
经理顿时长松了口气,先转过头对身后的秘书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道:“去开三十瓶路易十三,算我账上。”
然后转过头,对傅行舟笑道:“傅董,3016就在前面,您请!”
会所内用了最好的隔音设备。
灯光静谧的走廊里因为傅行舟的突然驾到显出一种冷气压般的安静。
大概是作为面试备用,王茂同时使用了两间包厢。
3016是正经的征选场地,隔壁的3018就是练习生等候厅。
然而。
等傅行舟,总经理,副经理,经理秘书,各分级总监乌泱泱一大片人走到两间包厢前时。
发现两间包厢都关着门。
而包厢门外,一个身影懒懒散散的靠在隔音墙上,正跟面前的人说着什么。
靠着墙的那人不知什么时候脱了外衫,只单穿一件很短的t恤在身上。
在昏暗的光线下,低腰浅蓝色牛仔裤勾勒出几乎完美而脆弱的腰线和修长单薄的腿骨。
傅行舟神色暗了几分,没有开口。
高级会所的走廊内一般都不允许闲杂人员停留,更何况现在还有最**oss在这里。
经理气得往前走了一步,正要让那两人马上离开。
却见傅行舟先走了过去。
桑桥正在捂着耳朵听许其然絮絮叨叨一会儿要怎么表现,余光瞎几把一瞟,就瞅到了大救星正往这边走过来。
快要被烦死了的桑桥立即朝傅行舟热情的招了招手:“诶!傅董,您好您好,谢谢您刚才的便车,您也上来了啊?”
傅行舟:“……”
桑桥的语气里一点也没有要承认和傅行舟关系的意思。
连车都成了便车。
傅行舟寒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随便逛逛。”
经理:“???”
门童:“???”
逼乎在线求问,老板都撒谎的公司有未来吗?
然而桑桥并不会考虑这个问题:“哦,那您逛,我不打扰您啦!”
傅行舟:“……”
傅行舟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看清桑桥身边站着的人。
男性,应该没到三十,衣着干净,戴眼镜。
傅行舟疏离的收回视线,向桑桥问道:“这位是?”
桑桥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他啊,他是我经纪人。姓许,叫许其然。”
傅行舟很有修养颔首:“您好。”
许其然:“……您好。”
许其然疯狂用眼神暗示桑桥解释现在是什么情况。
可惜桑桥肚子饿得咕咕叫,完全无视了许其然的暗示,吸了吸鼻子,往3018包厢里看了一眼。
3018包厢里等待的各公司练习生有吃有喝,还有香喷喷的烤肉……
桑桥隔着门缝使劲看,满眼都是羡慕。
傅行舟的目光在桑桥身上留了很久,才对许其然道:“为什么不进去?”
许其然道:“制片统筹说等候室没位置了,让我们在外面等。”
傅行舟:“不是和导演约了八点?”
许其然有些惊讶傅行舟竟然知道具体时间,想了想道:“是约了八点。但是……”
许其然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是傅董您不知道,这种事难免有人情世故。”
也就是说。
八点如约到了,被人插队,又被等候区赶了出来。
3018包厢里桌上的烤肉和蛋糕都没人动过,桑桥眼馋的舔了舔嘴,饿得可怜兮兮。
傅行舟的声音很沉,问许其然道:“下一个能轮到吗?”
许其然摇摇头:“插了很多人,至少还有十四五组。”
傅行舟又道:“什么综艺?”
许其然愣了下,突然冒出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只不过瞬间,他就把这荒谬的想法从脑子里丢了出去:“是一个成长类选秀综艺,叫你的舞台。”
傅行舟不知想了些什么,转过身,看了身后的经理一眼。
已经从震惊状态恢复平静的经理赶忙走了过来,很有眼力见儿的弯了弯腰:“傅董,我马上给这两位先生安排个单独的包间,离3016近的还有3015空着,等会儿进去面试也方便。”
傅行舟对3015依旧不是非常满意,但也没再说什么。
包厢的专职侍应生笑容殷勤的带着桑桥和许其然走了进去。
临进门时,桑桥还不忘歪过脑袋朝傅行舟眨了眨眼。
大概是你先回去不用管我的意思。
傅行舟不太愉快的将桑桥的眼神解读完毕,让经理把菜单拿了过来,亲自加了几道菜。
碰巧这时。
刚刚被经理派去酒窖取酒的侍应生拎着冰桶走到了3016包厢门外。
经过刚刚那一系列事儿,经理已经深刻认识到了3016包厢里这位王导已经跟傅行舟结深了梁子。
再让人进去送酒的那不是傻了么?
经理刚要上去拦住。
傅行舟却指了指那一排冰桶:“多少瓶?”
经理顿了顿,一时间没摸透老板的想法,试探着道:“傅董,有三十瓶。”
傅行舟唇角的线条在廊灯下显得冷漠而矜贵:“再加十四瓶,去3016全砸了。”
全……砸了?
经理一怔,正要再重新确认。
傅行舟已经转了身:“就当送他的人情世故上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行舟:天凉了,王导该破产了。
桥桥:四十四瓶路易十三可以卖五十多万呢qaq
第四章
会所三楼的包厢面积偏大,每间差不多都足有两百多平。
灯光全部打开,把整个包厢映照的金碧辉煌。
桑桥和许其然坐下没多久,一道道餐品就端了上来。
从凉菜到热菜,从前菜到甜品。
送两人进来的旗袍小姐姐将所有菜分别摆好,声音甜美的道:“桑先生,许先生,可以用餐了。如果有其他需要,请随时按铃喊我。”
桑桥喜气洋洋的朝美女抛了个飞吻:“爱你!能再给我拿瓶啤酒吗?”
身材窈窕的旗袍小姐姐挽起唇角:“傅董离开前特意叮嘱过,让您不能喝酒。”
还未等桑桥开口。
又将一把车钥匙放在了桑桥面前:“这是傅董留给您的,桑先生,酒后不能驾车哦。”
桑桥:“……”
跑车的车钥匙上基本都带着出厂的logo。
桑桥凑过去瞅了一眼,这把钥匙好像正是傅行舟来的时候开的那辆玛莎拉蒂。
哇。
好车呀!
桑桥喜欢。
于是老老实实的在杯子里倒上了茶叶水,砸吧砸吧嘴,举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偌大的包厢里只有桑桥和许其然俩人。
对比吃得满嘴冒油的桑桥。
许其然拿了几次筷子,最后还是没忍住放了下来,转过头问:“桑桥,你认识傅氏的总执行人?”
桑桥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圈:“你说傅行舟啊?”
许其然瞪了桑桥一眼:“不然还有谁?”
桑桥抹了抹嘴:“刚认识哒!”
许其然一点都没信,还把桑桥的筷子按回了碗上:“学会糊弄我了?刚认识人家会请你吃饭?”
桑桥:“……”
桑桥只好放下碗。
揉了揉肚子,然后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妥协道:”好吧,那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许其然每次听桑桥这口气就知道没什么好事,顿时愁得脑袋都疼:“说。”
桑桥往许其然那儿凑了点:“我被傅行舟包啦。”
许其然:“……”
许其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桑桥转过身,用两根大拇指很猥琐的勾了勾,笑嘻嘻的道:“就是纯洁的金钱关系嘛。”
许其然愣了愣。
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又没说出来。
在这个圈子里,这种关系实在太寻常多见,连惊讶一下都是件挺多余的事儿。
可是却又不一样。
至少在今天之前,许其然一直以为桑桥是不会走这一步的。
因为追过桑桥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长得太过出众,哪怕只是不说话的站在那里,也像一株艳丽的玫瑰。
可惜玫瑰多刺,扎的别人鲜血淋漓。
因此,桑桥的演艺事业永远都在原地踏步。
许其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桑桥,这种事总不是长久之计。”
桑桥用叉子扎了块点心,撇了撇嘴:“可是我的生活里本来也没有长久的事。”
许其然:“……”
桑桥仰了仰脖子,把吃的狼吞虎咽了下去:“没关系啦!傅行舟又帅又有钱,反正我也不吃亏。”
许其然被桑桥气得窒息了几秒,好不容易缓回来:“这件事没其他人知道吧?”
桑桥摇头:“肯定没有!你知我知傅行舟知,谁往外说谁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