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都高中了,还潜力股?”同伴哭笑不得。
她嘁了一声,说:“他是一中的宋雨樵,你居然不知道?天才少年好不好?才十四。十四这样算高了!”
同伴夸张地发出恐惧的声音:“噫!十四你也爱,恋童啊!”
“喂,那样叫‘儿童’?你对‘儿童’有什么误解吧?”莫名被挂上这样的“罪名”,她明显不高兴了,“语文那么差,难怪要补习呢。”
说是补习,有多少来到这个教室的人是认真补习的?乔宇颂对此抱有质疑。他觉得这里和自己在九中的班级很像,空气里飘荡着“不求上进”的分子。
课堂上,老师的热情只能保持半节课的时间,半节课过后,他的热情被学生们的敷衍浇灭。
当然,教室里一定有专心听课的。不过,戴耳机听歌、埋头看小说、聊天……这样的学生只要有一两个,就足以让老师丧失上课的兴趣。
补习机构毕竟不是学校,老师对学生的成绩不负责任,所以会反复提醒学生们注意课堂纪律的老师很少。学生们整日想着怎么捣毁勾结家长一同霸占自己课余时间的补习机构,老师们每天想着怎么联合机构挑选几个精英分子培养,其余全是赚钱用的“炮灰”。在这里,学生没有学生的自觉,老师没有老师的尊严。
坐在乔宇颂身后的那两个女生,足足花了整堂课的时间讨论台湾偶像剧里霸道总裁和癌症女主的剧情。
平时这个时候,乔宇颂往往会选择看漫画打发时间。但这回,他选择了听课。他不能确定这究竟是因为先前黄新凡他们的嘲笑,还是因为从窗前经过的宋雨樵。
第24章 高架桥-3
经过一趟索然无味的补习课,乔宇颂终于按捺不住,拿出了放在。
但没想到,上课的老师居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开始给学生们分发调查问卷,目的在于了解学生们补习的意愿和对寒假加强班的满意程度。
如果可以,乔宇颂当然不愿意来上补习班。但他知道这样的问卷只是走形式,没有哪个人会真正关心上面写了些什么。
前排的女生转身,把调查问卷往后传。她瞄见乔宇颂手中的漫画,像看怪物似的看了他一转回身去。
乔宇颂当做没看见,拿到一张问卷后,没有转身,而是直接抬手把余下的问卷往后递,连头也没回。
面对正反两面罗列的十几道选择题,乔宇颂全部勾选了“很满意”。因为“不满意”的选项后方外加了一道名为“原因”的下划线,他当然没有心思往上面写多余的字。
“哎,上完今天,还有明天。后天终于能放假,回家过年了!”黄新凡用懒洋洋的声音大声感慨。
听见他的声音由远而近,为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乔宇颂用一份模拟卷遮住桌面上的漫画书。
不知黄新凡是否留意了他的举动,经过他的身边时故意停下来,稀奇地叫道:“哟嗬!你居然在写卷子?是想考国工还是析大?”
在这个班上的所有人,但凡能有一个考上重点大学,那都是稀奇事,更毋庸提全国最顶尖的两所高校。他这话一听就是找茬,乔宇颂没理会他,打开自己的草稿本,试图演算试卷上某道他尚不知该如何入手的选择题。
“别看啦!做人嘛,有点儿自知之明,这还剩几个月就高考了,现在看有啥用?少装模作样了!”黄新凡说着,扯动乔宇颂的模拟卷。
乔宇颂立刻用双手摁住卷面,抬头厌恶地瞪着他。
“你瞪什么瞪?我说的是实话!”黄新凡说着,眼睛突然发亮。
乔宇颂低头一看,发现在刚才扯动的过程中,卷子下方的漫画书已经露了出来。他见势不妙,却来不及阻止,漫画书便被黄新凡地抢了过去。
“还给我!”乔宇颂起身抢。
漫画书甫一到手,黄新凡便将之丢向教室后排的郭梦阳。
郭梦阳一脸兴奋地翻开漫画书,叫道:“哎哟喂!这里有人看色情漫画!好恶心!”
乔宇颂连忙转身去夺,可才跑到郭梦阳的面前,他便又将漫画丢给黄新凡。
“‘噢!好厉害,操我,操我!’”黄新凡跳上乔宇颂的课桌,在大庭广众下读着漫画里的台词,低头朝乔宇颂笑道,“喂,你和里面这个求男人操的男的长得好像!难怪你那么喜欢看呢。你在家里,对着这个打飞机吧?哈哈!”
“黄新凡,把书还给我!”乔宇颂用力推动课桌,望见黄新凡在上面得意洋洋地回挥动手中的漫画,急得往桌腿上用力一踹。
黄新凡大吃一惊,立刻跳下桌。
乔宇颂趁此机会上前夺过漫画,只听哐啷一声,书桌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学生走的走,躲的躲,剩下的选择看热闹,没有人上前劝架。
乔宇颂将漫画放回书包里,又把散落在地的文具和课本往书包里放。
他扶起课桌,还没摆好,便听见黄新凡他们几个吹着口哨,吆喝道:“哟!九中的乔宇颂欠操!九中的乔宇颂欠操!”
乔宇颂咬紧牙关,愤然回头,却见他们几个结伴潇潇洒洒地离开了。
发生过一场闹剧的教室在一方主角离开以后,安静了片刻。
很快,学生们收拾各自的东西,默默地离开。
不久,开始有人说话、交谈,但说的内容和刚才的闹剧完全无关。
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乔宇颂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背上书包,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离开教室后,乔宇颂忽然有些担心刚才那本被黄新凡他们抢去的漫画是否破损。要是坏了,他得给漫画店赔偿。
乔宇颂犹豫着,到底没有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重新拿出漫画书。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乔宇颂打开翻盖,接听电话:“喂?妈。”
“喂?你下课了没?赶快到市医院来!”徐傲君在电话那头焦急地喊道。
她喊得十分大声,刺痛乔宇颂的耳朵。他正心烦,问:“去市医院干什么?”
“让你来你就来!你还想不想见你爸最后一面了?!”徐傲君喊着,声音里出现了哭腔。
乔宇颂闻言心猛地一跳,忙问:“爸怎么了?”他的话问完,却听见那端传来挂断电话后的嘟嘟声。
一瞬间,乔宇颂的手脚冰凉。
他呆若木鸡地站在走廊,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要不是有两个在走廊追逐打闹的同学撞了他,他指不定得惊呆到什么时候。
乔宇颂立刻往楼下奔,冲到马路旁大幅度地挥手招停出租车。他的胳膊挥得非常用力,好像这样就能够让出租车赶快停下来。
但是,正是晚高峰时间,路上的出租车几乎全亮着“载客”的灯牌,没有一辆肯为乔宇颂停下来。
乔宇颂急得在原地打转,几乎快哭了。
可他没有放弃,还在努力地挥手招车。
好不容易,一辆“无客”的出租车朝路边开来。乔宇颂连忙赶过去,正要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却见两个人从后方超过来,先一步打开后排的门。
“是我拦的车!”乔宇颂大喊,吃惊地发现这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是宋雨樵。
“同学,对不起。我有急事,非常急!拜托,让我先走吧!”和宋雨樵在一起的那个男生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乔宇颂。
宋雨樵也道:“他家里出事了,真的很急。麻烦让我们先走。”
乔宇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到这辆车是自己拦了近十分钟才拦停的,怎样都不愿意退让,说:“光是你们有急事吗?要坐车,自己拦!”话毕,他推开站在后排门外的那个男生,抢先坐进车里。
奈何,乔宇颂正要关门,门却被那个男生拉住了。
“你怎么蛮不讲理?!”乔宇颂吼道。
连出租车司机都看不下去了,不耐烦地说:“先来后到,先来后到懂不懂?还走不走了?”
“同学,我求你了!”那个男生红着眼睛喊。
早已选择去一旁拦车的宋雨樵听见邵俊辉的乞求,心中一颤,回来问:“你去哪里?说不定顺路。”
乔宇颂只想走,没好气地回答:“市医院!”
“我们也去市医院。”男生迅速地抹掉夺眶而出的泪水,挤着乔宇颂,迅速坐进后排。
乔宇颂始料未及,难以置信地看着关上门的男生,再往前排看,宋雨樵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师傅,不好意思。麻烦开快点儿,我们都去市医院。”宋雨樵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司机说。
第25章 高架桥-4
乔振海在乔宇颂升入小学后,便去往穗湾打工。这么多年来,每逢春运,乔振海都与在穗湾打工的兄弟们一同骑摩托车返乡,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所以,当徐傲君在电话里说出那样的话,乔宇颂的脑子始终转不过弯来,他想象不到爸爸在途中能发生什么事。
怎么会呢?怎么会出事呢?
坐在出租车里,乔宇颂的手机被他紧紧地握在手里,不一会儿已经占满汗珠。他想给徐傲君打个电话,又不知从何说起,担心听见不愿听见的消息,所以能晚一些是一些。
乔宇颂的双腿发抖,忐忑不安。
忽然间,他瞄见身边的那个男生居然哭了起来。
乔宇颂错愕地看向他,忍不住好奇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想到徐傲君的那个电话,他更加焦虑。难不成,他的家里也出事了吗?会这么巧合……乔宇颂不希望有这种巧合,因为,因为在这个时候,他心中惶惶然地希望:无论这个男生遇上了什么事,只要乔振海没事就行了。
这样的想法让乔宇颂心虚。
很快,乔宇颂惊讶地发现坐在前排的宋雨樵转身看着他的朋友,他皱着眉头,却没说一句安慰的话。
出租车终于到达市医院的门口。车甫一停稳,宋雨樵的那个朋友立即冲下车,头也不回地朝医院跑。
乔宇颂连忙下车,待关门时想起还有车费,手忙脚乱地掏钱。
不料,已经下车的宋雨樵道:“别找,我付了。”
听罢,乔宇颂错愕,还没有反应过来,宋雨樵已经奔去追他的朋友。
乔宇颂往医院跑,到了门诊大楼内,却只能茫然四顾。
他四处打转,不知该去哪里找徐傲君和乔振海,连忙拨打徐傲君的电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焦急万分的徐傲君居然在这时不接电话,乔宇颂打了好几次也没有打通,心头更加慌乱。
怎么办、怎么办……
乔宇颂急得满头大汗,猛然间冒出一个念头,立刻找出乔振海的电话号码,惴惴不安地按下通话键。
比起乔宇颂的心跳,电话那头传来的等待音显得那么慢。
突然,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乔宇颂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喂?”
“爸!”乔宇颂捂住嘴巴,深吸一口气,问,“你在哪儿?!”
“我在太平间这里。”乔振海说着,朝旁边的人道,“哎呀,你快别哭了!”
太平间?乔宇颂呆住。
乔振海解释道:“我的一个车友出事了,我和你妈妈都在这里。我没事,你赶紧回家吧,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车友?难道是……乔宇颂道:“我去找你们吧!”
“小小年纪,到这里来干什么?赶紧回!”乔振海说着,挂断了电话。
听说乔振海没事,乔宇颂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想到徐傲君说的,他顿时哭笑不得。但是爸爸的朋友出事,却是不幸。那会是刚才那个男生的爸爸吗?
尽管乔振海要求他回家,可他好不容易放心,当然按捺不住要马上见到爸爸。他既想知道徐傲君是怎么回事,又想看看会不会是那个男生的爸爸。想来想去,乔宇颂还是向医导询问太平间往哪里走,去和爸爸妈妈汇合。
太平间位于医院最冷清僻静的位置,而且没有路牌指引。乔宇颂出了门诊大楼,按照医导说的往那里走。随着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冷僻,他的心底开始发毛,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来到那座小平房的外头,忽然听见里面传出嘤嘤的哭声,登时吓得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那
不止是一个人在哭,有男有女,其中,似乎还有徐傲君的声音。他的胆子突然变大了,立刻往里走,才走进门口,便看见站在走廊里的宋雨樵。
宋雨樵见到他,怔了怔,但并不十分吃惊。
乔宇颂看向别处,发现徐傲君正靠在墙壁上揩眼泪。
她发现儿子来了,登时瞪大双眼,打了个嗝,眼泪立即止住了,快步朝乔宇颂走来。
“你来做什么!”徐傲君走到他的面前,狠狠地往他的肩上打,声音虽然刻意地压低,眼神却充满责备。
面对安然无恙的乔振海,乔宇颂忙道:“爸,你没事。”
“嗯。”乔振海不耐烦地看着妻子,转而对乔宇颂说,“不是让你别来吗?唉!行,那我们先回吧!”
乔宇颂关心道:“是哪位叔叔或伯伯……”
“你不认识。”乔振海道。
徐傲君小声地接话:“怎么不认识?前两天还上了新闻受采访呢。”
“你少说一句话会死吗?”做丈夫的不悦道。
“呸!你敢再说这个字!”徐傲君非但不悔改,反是怪罪丈夫。
乔振海满脸通红,沉声道:“行、行,你说什么都行。我去和他们说一声,然后赶紧回吧。”
追着乔振海的身影,乔宇颂发现哭声全从某个房间里传出来。他见到爸爸走进那个房间,惴惴不安地等着,看向走廊里孤单一人的宋雨樵,再细听那个男性的哭声,终于确认去世的人是那个男生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