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胳膊。
好在乔宇颂很快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宋雨樵惊讶地看见他的手里拿着一件棒球服。
“你出门很急吗?真对不起。这件外套,你穿着回去吧。”乔宇颂把棒球服递给他。
听见他说“回去”,宋雨樵顿时不悦。他没有接过外套,而是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说:“笔记,你拿着。衣服我不要,反正等会儿也是打车走。”
闻言,乔宇颂递外套的手僵在半空中。俄顷,他收回外套,另一只手接过装满笔记的袋子,看也没看便道谢:“太谢谢你了。希望不会耽误你复习。”
宋雨樵耸肩,想了想,又说:“希望能帮助你复习。”
乔宇颂笑了,说:“我爸说,只要我能考上析津的学校,就让我去读。”
“真的吗?”宋雨樵惊喜道。
他肯定地点头,说:“真的。他今天从穗湾回来了,说等到我被录取以后再回去。”
早在宋雨樵说完前一句时,他便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激动了。所以,等到乔宇颂再说明,宋雨樵尽管还高兴着,面上却平静许多,说:“那挺好的。”话毕,他心想:难怪乔宇颂突然借笔记。
这确实是这段时间以来,最让乔宇颂高兴的事。备战高考,他起步得太晚太晚了,原本他的基础就不行,所以真想在短时间内提高成绩,他的压力非常大。他早已做好在本地或者在潭州上学的准备,完全没有过出省的念头,但是有了乔振海的话,他忽然觉得自己更应该在最后一个月奋力一搏。
因为兴趣爱好和家庭因素,乔宇颂基本没什么朋友,现在这份高兴的心情居然可以告诉别人,而且竟然是和他有着天壤之别的宋雨樵,真是不可思议!
正因为太超乎常理,乔宇颂在几乎无迹可寻的心迹之中,意识到最不需要逻辑解释的端倪。想到自己会愿意告诉宋雨樵的原因,乔宇颂再面对他面无表情的脸,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总之,谢谢你。”乔宇颂再次说,“高考前还给你怎么样?”
宋雨樵努了努嘴巴,说:“无所谓,不还也可以。”
对乔宇颂来说算得上救命稻草的东西,在宋雨樵那里成了可有可无,乔宇颂窘促地笑了笑。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表示感激,想到如果真能考上析津的学校,说不定以后两人还能有联系,他又不禁为这种自己创造出来的机会感到兴奋和雀跃。总算,在他的人生里,能有一件不是命中注定、无能为力,而是能够通过努力办成的事情。
“对了,你想吃烧烤吗?”乔宇颂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不知道怎么谢你,先请你吃烤串怎么样?”
闻言,宋雨樵呆了呆,心想:是刚才路过的那家吗
?
“要是太晚,就算了。我是看现在还没十一点,才问的。”他的迟疑让乔宇颂立即收回自己的提议。
“哦,行。”宋雨樵点头。
“那好,离这里不远,就在前面的巷子口。”乔宇颂朝宋雨樵来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吃完,我可以送你回去。”
宋雨樵还没来得及说“不用”,便看见乔宇颂再次把那件棒球服递了过来。
“穿上吧,还得在外面呆好一会儿呢。”他说。
宋雨樵犹豫了一下,接过棒球服,说:“谢谢。”
“赶紧穿上吧,挺冷的。”看他在十几度的天气里只穿一件衬衣,风还这么大,乔宇颂不禁心疼。
饶是如此,宋雨樵穿上棒球服时还是有些迟疑。这件衣服好像才洗过,上面有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还有衣柜里清新剂的轻微,像是松木,又像是他常用的松香。
无论如何,穿上外套以后,果然暖和了许多。宋雨樵拉上拉链,抬头发现乔宇颂正看着自己,立即别开目光,再次道:“谢谢。等会儿我回去的时候还你。”
“别客气。”乔宇颂看他似乎不情不愿,便不再坚持让他把衣服穿回去了。
刚才宋雨樵路过时,烧烤摊上还有零星几个客人,现在他和乔宇颂光顾,只剩下老板一人在孤独地烤茄子了。
看见宋雨樵,老板笑道:“你来了?”
闻言,宋雨樵面上一僵。
“认识?”乔宇颂惊讶地问。
“不是。刚才看见他打我这儿经过,好像想吃串儿,一边走一边回头,就是没过来。哈哈!”老板往茄子上倒辣椒粉,“是身上没钱,回家找哥哥要了?”
听罢,宋雨樵真想立刻转身离开,但是如果真这么做,那更丢人,于是他淡淡地哦了一声。
这声“哦”不是“嗯”,听起来既像是承认,又像是敷衍,乔宇颂听完既讶异又好笑,但无论如何放心了很多,觉得自己请宋雨樵吃烤串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想吃什么?随便点。”乔宇颂大方地说道。
站在烤炉盘,果然暖和,宋雨樵盯着炉子里的炭火发呆,闻声回过神,说:“我都可以。”
“都可以么?”这么一说,乔宇颂犯难了,他想了想,说,“吃烤茄子怎么样?正好在烤了,老板烤的茄子挺好吃的。”
老板闻之道:“哥哥有品位!”
谁是你哥哥?宋雨樵在心里嘀咕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哦了一声。
“那就要这个茄子吧,再来十串羊肉串和两串烤翅。”乔宇颂说完,低头问,“喝点什么?”
宋雨樵看向一旁的冷柜,道:“百威。”
“哎,你满十六岁了吗?我这儿不给十六岁以下的小朋友啤酒。”老板一本正经地说。
宋雨樵不耐烦地沉下脸。
“嗯……我们还是喝可乐吧。”乔宇颂从冷柜里拿了两罐可乐,招呼宋雨樵在一旁的板凳坐下。
两人坐在小矮桌旁,宋雨樵看乔宇颂的大腿和小腿折起的角度,再看看自己的。在小腿垂直于地面的情况下,乔宇颂的角度明显比他小一些。
腿真长,这个念头闪过宋雨樵的脑海以后,紧接着,他想起了万竞霜说的话,而后,他非常自然地看向起身拿烧烤的乔宇颂。
确实,宋雨樵长到现在这个年纪,乔宇颂在他认识的人里,算得上帅得离谱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乔宇颂似乎意识不到这一点,这和宋雨樵印象中的“帅哥”不太一样——一中的校草,似乎永远只用鼻孔看人。
老板只用两个电
灯泡照亮他的小摊子,乔宇颂站在白炽灯下,五官轮廓格外分明,而且整个人看起来暖融融的。宋雨樵想,大概是因为炭火的关系。他在乔宇颂回头时,低头看向桌面,他发现满是油渍的木桌子上有一个黑色的圆形印记,像是被一口热锅烫过。
“吃吧,烤翅还没好。”乔宇颂把烤好的茄子和羊肉串端上桌,给他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
宋雨樵掰开筷子,往茄子上看了看,夹出一点儿送进嘴里。满满的蒜味强烈地刺激了他的味蕾,他始料未及,立刻抽取一张纸巾,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怎么了?”乔宇颂吓了一跳,连忙打开一罐可乐,递给他,“吃不习惯吗?可乐,赶快喝两口。”
宋雨樵接过可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终于把满嘴的蒜味冲得差不多。他松了一口气,看见乔宇颂忧心忡忡,顿时面上一热,低头又喝了一口可乐。
乔宇颂没想到他对大蒜有这么大的反应,刚才问的时候,他分明没意见的。不管怎样,这顿宵夜是乔宇颂做东,他可不希望宋雨樵失望,说:“呃,吃羊肉串怎么样?羊肉没有蒜。”
宋雨樵点头,拿起一串羊肉,仔细地看了看,确认上面没有太多的佐料,才开始吃起来。这羊肉很嫩,几乎没有膻味,宋雨樵平时很少吃零食,现在吃到这么好吃的羊肉串,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看见宋雨樵专心吃羊肉串,乔宇颂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却忍不住想:既然是个挑食的人,干吗要说“都可以”?难道这样会显得特别不食人间烟火,这才符合他对自己的设定吗?
因为常看漫画,乔宇颂有时会把“人物设定”这样的话用在三次元的人身上。可一旦想到宋雨樵还给自己立设定,乔宇颂又不禁觉得他有点儿幼稚和中二。宋雨樵这年纪,如果是“正常”的孩子,确实应该上初中二年级。这么一想,乔宇颂不由得笑了。
余光瞥见乔宇颂看着自己发笑,宋雨樵的脸上似乎有蚂蚁爬过一般痒。他把竹签子放在桌上,问:“你不吃吗?”
“哦,吃的。”乔宇颂拿起一串羊肉吃起来,果然,还是老板一如既往的水平。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见宋雨樵又拿起一串,问:“味道还不错吧?”
宋雨樵淡淡地嗯了一声。
乔宇颂又想起他的人设,又忍不住笑了。
闻声,宋雨樵抬头,古怪地看向他,疑心自己做了什么,让他觉得好笑,不免狐疑和懊恼。
“没什么。”乔宇颂连他皱眉觉得他可爱,忍着笑摇头,起身道,“你先吃,我看看烤翅好了没。”
宋雨樵眨了眨眼睛,再次看向站在烤炉前的乔宇颂,一不留神,竹签的尖端刺中他的牙龈。他疼得皱了皱眉,用舌尖舔了舔,心想再加上这顿烧烤,隔天口腔溃疡是逃不过了。
第64章 一些愚勇-6
往可乐里兑啤酒是什么味道?宋雨樵未满十六岁,乔宇颂倒是足岁了。前者以此为借口,向老板买了一罐百威啤酒,还要了两个一次性水杯。
在老板的嚷嚷声中,宋雨樵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半杯可乐。等到老板终于放弃监督,宋雨樵用啤酒把剩下半个水杯的容积填满了。
乔宇颂看着宋雨樵那杯兑了啤酒的可乐,总忍不住发笑,但不久以后却开始好奇这个水杯里的饮品是什么味道。
宋雨樵比他小几岁,个头难免也比他矮小,穿上他的衣服,肩膀像是被削去一般,人看着更瘦小了。他的年纪这么小,就已经这么出色,等到他十七岁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呢?乔宇颂无法想象,等到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的差距会变得多大。到那个时候,宋雨樵还会像现在这样孩子气,为了非喝不可的啤酒,宁可把啤酒往可乐里兑么?
趁着宋雨樵去拿烤好的烤翅,乔宇颂偷偷拿起他的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饮品。还没来得及品味这是什么怪味道,乔宇颂便看见宋雨樵回头。他的手僵了一下,装作没有被发现,若无其事地放下杯子,和自己装满可乐的水杯放在一起。
其实,可乐兑了啤酒,颜色上看来没什么大变化,尤其在这样昏黄的白炽灯光下。
两人吃完烧烤,已经将近午夜零点。
路边很难找到出租车,幸而乔宇颂的手机里存有一个叫车电话,向宋雨樵确认过家庭住址后,乔宇颂在打车平台约到一辆出租车。
他们总共没见几次面,这已经是宋雨樵第二次过了午夜零点还和乔宇颂在一起了。想到乔宇颂如果送自己回去,一来一回,回到家里会更晚,宋雨樵不免犹豫该不该自己回家。
但是,看见乔宇颂手里提着的那袋复习笔记,宋雨樵想,那到底是他花了好些功夫才替乔宇颂弄到的,既然乔宇颂想送,那就让他送吧。
虽然吃烧烤的时候喝了很多饮料,不过可乐里果真还是糖分居多,非但没有起到补充水分的作用,宋雨樵的嘴唇更干了。
上了出租车,宋雨樵掏出唇膏抹了抹自己干燥开裂的嘴唇。把唇膏放回口袋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口袋里好像少了点儿什么。他连忙又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接着两只口袋一起翻,但一直没有摸到家门钥匙。
该不会忘了带吧?宋雨樵在心里暗叫糟糕。
留意到宋雨樵的坐立不安,乔宇颂问:“怎么了?东西丢了?”
闻言,宋雨樵调整了慌乱的动作,故作淡然地说:“哦,家门钥匙好像掉了。”
家门钥匙掉了还能这么淡定?乔宇颂吓了一跳,立即让司机把车内的灯打开。
终于有了一点儿光亮,宋雨樵低头在自己的周围寻找。
忽然,乔宇颂看见自己的脚边有一点金属的反光,弯腰一摸,讶异地发现居然是一把孤零零的钥匙。
他捡起钥匙,问:“是这把吗?”
宋雨樵看见,松了一口气,接过后道:“嗯,谢谢。”
乔宇颂不可思议地问:“你就只有这把钥匙?怎么没钥匙扣?”
“不喜欢。”宋雨樵把钥匙放回口袋,摸到口袋空空,不由得皱眉——真是,才找到钥匙,唇膏又不见了。
他的回答让乔宇颂哑口无言,低头一看,见到有一支唇膏落在他们的座位中间,捡起道:“这个……”
这是周美琪给宋雨樵买的唇膏,挑的是她喜欢的花蜜香味而非男士专用。看见乔宇颂把唇膏拿在手里,宋雨樵的面上一热,迅速地收回唇膏,顺手放进外套的口袋,别开目光,淡淡地说:“谢谢。”
乔宇颂身边认识的男性基
本全是直男,一个个以大老粗为荣,别说唇膏,天气干燥的时候连基本的补水护肤品也不抹。他没想到宋雨樵居然是个会抹唇膏的男生,不由得惊讶。
因为这支唇膏,乔宇颂不禁注意宋雨樵的嘴唇。他惊讶地发现宋雨樵的唇虽然薄了些,可是形状很漂亮,而且抹了唇膏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泽,看起来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
直至司机把车内的灯关闭,乔宇颂仍能记得宋雨樵的嘴是什么模样,可他已经不敢再把目光停留在宋雨樵的脸上。